10
禦書房內,李堰低頭批着折子。
蘇恒立在一旁朝他彙報柳臨溪在宮外的這一天一夜的行程。
“去戲樓裏看話本”李堰一邊批着折子一邊問道。
“是。”蘇恒道:“柳将軍看了之後挺不高興的,奴才還勸他別往心裏去。”
“看得什麽話本?”李堰問道。
“就是……程公子和……柳将軍的事兒……”蘇恒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道。
李堰批折子的筆一頓,一滴朱砂落在了折子上暈開了一片。
他索性放下筆,又問:“柳将軍還說了什麽不曾?”
蘇恒遂将柳臨溪帶着他去戲樓談合作失敗的經歷也朝李堰說了一遍。李堰面帶疑惑,目光讓人捉摸不透,蘇恒見狀繼續道:“柳将軍似乎很生氣,但是也沒多說什麽,回柳府之後朝管家說了幾句小話,還給了一錠銀子,奴才不曾聽到他說了什麽。”
“柳老爺對柳将軍态度如何?”李堰又問。
“不冷不熱吧,但柳夫人很親熱。”蘇恒道:“臨走的時候,他們私下跟将軍說了些什麽,老奴在外後候着,也未曾聽到。”
“沒了嗎?”李堰問道。
“就這些,柳将軍旁的什麽都沒做,也未曾見過什麽人。”蘇恒道。
李堰皺了皺眉,似乎心中有什麽疑惑。
眼看天色晚了,蘇恒問道:“陛下,該傳膳了。”
李堰想了想,開口道:“去霁月居。”
霁月居中,太後拿着柳臨溪寫得稿子,已經看了一盞茶的工夫。
柳臨溪心中忐忑,站在旁邊一動也不敢動。
只見太後時而皺着眉頭,片刻後眉頭又舒展開了,沒一會嘆了口氣,沒一會兒又眼底帶笑……她的表情實在是過于豐富,柳臨溪一時之間也不知她到底什麽意思,心中便愈發忐忑難安。
片刻後,太後看完了最後一頁,看向柳臨溪問道:“還有嗎?”
柳臨溪一臉愣怔,忙道:“沒……沒了。”
太後嘆了口氣,看向柳臨溪的神色緩和了許多,與剛進門時的氣勢洶洶截然不同。霁月居的宮人給她上了茶,她接過來抿了兩口,這才朝柳臨溪道:“沒想到柳将軍竟然還會寫話本。”
“臣……也是頭一回寫,讓太後見笑了。”柳臨溪道。
“剩下的,什麽時候能寫完?”太後問道。
柳臨溪:……
怎麽這語氣有點像是在催稿?
柳臨溪忙道:“臣明日便可寫完。”
太後點了點頭道:“明日寫完了,送到永壽宮去給哀家過目。”
柳臨溪一臉茫然,趕忙點頭應是。太後見他一臉忐忑的神情,語氣放緩了一些,開口道:“哀家從前對柳将軍多有誤解,實在也是因為外頭的傳言太多,再加上你與陛下并不相熟,哀家實在是費解你們如何便在這麽短是時間內私定終身。”
太後一邊說着一邊将手裏的文稿遞給柳臨溪,繼續道:“但哀家看你字裏行間對陛下情真意切,這裏頭與陛下相處的點滴也頗為有情,常言道文如其人,如今想來或許哀家是有些錯怪了你。”
柳臨溪:???
太後這是看話本看得上頭了?
“好了,天色也晚了,哀家要回去了。”太後起身,又看了柳臨溪一眼,開口道:“柳将軍倒是文采斐然,可這字寫得也太潦草了些,抽空該讓陛下多教教你怎麽寫字。”
太後說罷便帶着人走了,柳臨溪看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沒緩過神來。
他本想寫了話本偷偷拿去戲樓讓人演,沒想到如今被抓了個正着。
而太後非但沒有責怪,竟然還破天荒頭一次給了他好臉色。
看來女人的心思是真的不好猜……
李堰到霁月居的時候,柳臨溪已經收起了文稿,正在練字。
書案上鋪滿了柳臨溪張牙舞爪的“傑作”,李堰一見之下十分頭大。
“朕竟不知道,柳将軍的字如此特別。”李堰開口道。
柳臨溪看向李堰,将筆遞給他,那意思要不然您纡尊降貴的教教我?
李堰猶豫了一下,并沒有接那支筆,而是走到柳臨溪身後,伸手扣在了柳臨溪的右手上,這樣一來他便将柳臨溪半抱在了懷裏。柳臨溪心髒猛跳了一下,只覺得李堰手掌溫熱幹燥,片刻工夫便将他冰涼的手背焐熱了。
“陛下怎麽不寫?”柳臨溪問道。
李堰對着空白的宣紙,略有些恍神。
柳臨溪今天也不知道熏得什麽香,倆人離得近了,那淡淡地香味兒老在李堰鼻尖飄來飄去,搞的他有點心煩意亂。上回他就沒聞出來這香的來處,此刻也依舊沒聞出來。
“要不寫……”柳臨溪轉頭看他,因為離得太近鼻尖幾乎要碰到李堰的臉頰了。
“轉過去。”李堰伏在他耳邊低聲命令道。
柳臨溪聞言忙老老實實地轉過頭。
李堰也不看他,定了定神握着他的手在紙上寫了句:夜闌卧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李堰字如其人,筆法剛勁有力,柳臨溪莫名想起了西北的風沙和血腥味。這幾日也不知為何,柳臨溪感覺自己和原主的記憶似乎融合的越來越多,經常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夢到原主在戰場厮殺的情形。
有時候他甚至能感覺到刀劍切割皮膚時留下的痛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上舊傷的緣故。
“夜闌卧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柳臨溪問道:“陛下喜歡這首詩?”
“三年前,朕還是太子……”李堰緩緩的道:“當時西北大捷,先帝龍心大悅,在家宴上揮毫潑墨,畫了一幅西北戍邊圖。當時他點了朕為這幅畫題詞,朕提的便是這句詩。”
三年前西北大捷,那應該就是柳臨溪被封疾風将軍的那一次。柳臨溪從原主的記憶中依稀記得,那年跟着主将回京述職,曾見過一次先帝,不過對太子卻沒什麽印象。
李堰提及往事神色有些黯然,他嘆了口氣放開柳臨溪的手。
手背上的溫熱驟然離開,柳臨溪悵然若失地摸了摸手背,很想找個暖爐來抱着。
李堰沉吟片刻,看着桌上柳臨溪那張牙舞爪的字跡問道:“怎麽會突然想起來練字了?”
“我 ……自幼便羨慕那些會寫字的文人,可惜資質愚笨,一直寫不好。今日左右無事,便想着練一練字。”柳臨溪道。他總不能說自己在寫小X文,被太後無意撞見了,太後看過之後嫌棄他字跡潦草,所以他才練字吧……
李堰目光銳利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什麽話想問,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你若喜歡,改日給你找個先生便是。”李堰道。
柳臨溪笑道:“我小時候倒是和弟弟去上過學堂,但是我太沒耐性,老惹先生不高興,後來就不讓我去了。倒是我弟弟勤學好問,将來說不定能中個狀元呢。”
柳臨溪說的這些往事,都是原主記憶中的,他也是近日才想起來。
“你還有個弟弟?”李堰問道。
“對,今年十六了,在京郊學堂讀書。”柳臨溪道。
李堰問道:“學識如何?”
柳臨溪慚愧地看了一眼自己寫的字兒,開口道:“多年未曾見過,并不知他的近況。”
“過幾日太學會以賞菊的由頭辦個詩會,到時候給京郊學堂去個帖子,他若是能脫穎而出,說不定能得到去太學讀書的機會。”李堰道。
柳臨溪:!!!
太學啊,那可是皇親國戚讀書的地方,難道李堰真打算跟自己大婚?
不然幹嘛主動要求安排未來小舅子去那種地方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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