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柳臨溪這些時日其實沒少撩撥李堰。

他的心思倒是挺直接, 想着自己若是真的命不久矣,好不容易活了這一場,同李堰也算是談了個戀愛, 怎麽也得圓個房再死啊, 不然也太虧了,往後李堰回憶起他來也沒多少可供憑吊的細節。

再說了, 大家都是男人,彼此兩情相悅,待在一起想做點什麽也正常。

柳臨溪在這方面并不是很別扭,甚至比李堰都要期待。

可這些時日, 李堰大概是擔心他身體的狀況, 每次面對柳臨溪的撩撥都“坐懷不亂”,稱得上十分克制有加了。原本倆人要拜堂那日,柳臨溪估摸着差不多可以把事兒辦了,沒想到臨了他自己心軟,不舍得讓李堰年紀輕輕因為自己成了喪偶的皇帝,最後堂也沒拜成……

事情一拖就拖到了現在。

今日李堰這是終于想通了?

柳臨溪心中暗笑, 但事到臨頭卻也還是有點不大好意思, 畢竟在這種事情上他也沒什麽經驗。

“你不願意嗎?”李堰見柳臨溪半晌不答話,便蹭了蹭他的額頭, 用一副委屈巴巴的目光看着柳臨溪問道:“你不想同朕親熱?”

柳臨溪本就沒打算抗拒,一見李堰這副模樣越發心軟,當即四處看了看, 問道:“就在這裏嗎?”他這話一出口,便等于是答應了。李堰當即抱着人從池子裏踏出來,将人放到了一旁的矮榻上。

從溫暖的池水中驟然出來,柳臨溪冷得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李堰俯身将人圈在身下,用自己的體溫為柳臨溪取暖。

“要不然去床上?”柳臨溪問道。

李堰湊在柳臨溪耳邊道:“放心吧,很快就不冷了。”

柳臨溪事到臨頭,興奮之餘還有點害怕,按住李堰的手問道:“你就這麽硬來嗎?太醫此前給的那個藥……”

“放心吧,朕都帶着呢……”李堰說吧低頭吻住了柳臨溪。

柳臨溪:……

好吧,原來不是心血來潮,是早有預謀……

不過很快,他就沒有力氣去計較李堰的心思了。

……

……

李堰雖是第一次,但并不如何莽撞,柳臨溪幾乎沒怎麽受傷,事後僅僅是有些不大舒服,連疼都沒怎麽疼,也不知道是因為李堰太有耐心,還是此前太醫給的藥好,總之他對這一次的體驗極為滿意。

不過李堰與他行事的時候雖極為克制,可對這件事情的熱衷程度卻極為放肆,單是當日天黑之前,就纏着柳臨溪來了兩回。第二日一早去上早朝前,又拉着昏昏沉沉的柳臨溪來了一次。

柳臨溪被他折騰得渾身骨架都快散了,卻又每每都舍不得拒絕。

早晨李堰折騰完之後哄着柳臨溪睡下才去上朝,柳臨溪雖然累極了,可沒睡一會兒又醒了,這才發覺肚中空空如也,餓的發慌。

蘇恒着人弄了些清粥小菜,柳臨溪一口氣吃了兩碗粥,這才放下碗筷。這幾日他精神不濟吃的都不怎麽多,李堰一直惦記着讓遇上變着花樣給他弄吃的,今日他終于胃口好了些,連蘇恒在一旁看着都高興。

“柳将軍今日倒是吃的多,陛下若是知道了定然高興。”蘇恒一邊端了藥給柳臨溪,一邊道。

柳臨溪日日喝藥已然習慣了,端過藥碗一口氣喝幹,這才砸吧了一下嘴道:“怎麽今日這藥沒那麽苦了?”

“太醫說天涼了,将軍體寒,便換了幾味藥給将軍調理身子。”蘇恒道。

柳臨溪點了點頭,心道自己這命不久矣的身體,倒是讓太醫們費了不少心。

柳臨溪披上衣服出來,見外頭陽光正好,地上落的雪積了厚厚一層還沒化,被陽光一照白的耀眼。昨日他們在霁月居那麽一鬧,李堰怕他出去受了涼,倆人便宿在了霁月居,今日正好看看雪景。

“陛下什麽時候下朝?”柳臨溪問蘇恒。

“約摸着還得半個時辰吧。”蘇恒道。

柳臨溪想了想,開口道:“咱們去給太後請個安吧,趁着我這會兒還有精神。”

“是,奴才這就讓人備轎攆。”蘇恒忙道。

柳臨溪本想說自己走過去便是,但一想自己被李堰折騰了那麽幾回,腰、腿哪哪兒都酸,着實也沒什麽力氣,便依了蘇恒。

太後大概沒想到柳臨溪會來請安,見了人之後頗為驚訝。

“溪兒今日看着精神倒是不錯,面色也紅潤了不少。”太後道。

“日日喝着藥,進補的東西也吃了不少,臣這待遇都快趕上坐月子了。”柳臨溪自嘲地笑道。

太後聞言面色一滞,忙掩飾住情緒問道:“今日雪多路滑的,溪兒怎麽想着來看哀家了?”

“臣這身體也不知還能撐到幾時,想着太後對臣一直頗為照顧,便總想趁着還能走動的時候來看看。”柳臨溪早已知道太後在他毒發後來看過,所以病情也不瞞着太後。

“堰兒昨日……不曾同你說什麽嗎?”太後略帶試探的問道。

“陛下……”柳臨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陛下待臣的心意,臣是知道的,倒也不必多說什麽。昨日他從京郊回來,神色頗為黯然,臣猜想解藥的事情八成是沒有着落了,又怕他心裏難受,也不曾追問什麽。”柳臨溪道。

太後聞言點了點頭道:“堰兒不說,也是怕你難過。”

“臣如今已經看開了,若是天意如此,也只能欣然接受。只盼着哪一日臣走了之後,陛下能看開些。”柳臨溪道:“太後娘娘最了解陛下,臣也沒有旁人可托付了……”

太後聞言神色也頗為黯然,開口道:“陛下雖年幼,但性子像極了先帝,認準了誰便是誰。哀家記得先帝當年只是在中秋詩會見了哀家一面,連夜便寫了一封長信着人送給了哀家。他信裏說,本想直接去求賜婚,又怕哀家對他沒有這份心思,反倒唐突了我,這才提前知會一聲。”

柳臨溪聞言忙問:“後來呢?”

“後來哀家并未給他回信,他便三日一封地寫,寫了足足三個月。”太後回憶往事,一臉溫柔的道:“哀家對他也并非沒有好感,只是閨中女兒面皮薄這才未曾回應。後來他寫信的事情漸漸藏不住了,父親便來問我心意,我這才點了頭。”

李堰先前倒是朝柳臨溪提過先帝與太後之事,柳臨溪當時沒太放在心上,今日聽太後說起,才覺得頗為凄然。想想太後年紀輕輕,先帝便去了,有情人或能終成眷屬,卻未必都能白頭到老。

“其實哀家有一件事情,一直對先帝耿耿于懷。”太後開口道:“此事,哀家一直不曾提起,就連堰兒都不知道。”

柳臨溪一怔,心道連李堰的都不知道的事,想必也是個秘密了,太後這是打算告訴自己?

“哀家同先帝原本還有一個孩兒……”太後道:“當時哀家身子不大好,太醫說大小只能保一個,先帝想也沒想便舍了那個孩子。”

柳臨溪聞言有些驚訝,沒想到保大還是保小這種問題,竟然會發生在太後和先帝身上。

“先帝既然對太後情誼深厚,自然是更在意太後勝過那未曾謀面的孩子。”柳臨溪道。

“哀家自然也是知道他的苦心。”太後道:“但哀家一直耿耿于懷的是,他自始至終都知道那孩兒不會安然來到這世上,卻從不對哀家提起。哀家初為人母,日日欣喜盼着這孩子到來,最後等來的卻是個死嬰。”

太後說着已然紅了眼眶,柳臨溪皺了皺眉,也有些鼻酸。他雖然不曾為人父母,卻也知道母親對孩子總是天然帶着某種愛護和責任感,很多人甚至将孩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

“先帝大概是怕太後太過在意那個孩子,所以才隐瞞吧。”柳臨溪道。

“哀家又何嘗不知道他的苦心。”太後道:“可在先帝生前,哀家一直對此事不曾釋懷,直到他走了之後,哀家才在他的遺物中,找到了一封書信,是寫給那個孩子的。”

太後掩面輕泣,哽咽道:“哀家那個時候才知道,他瞞着哀家不止是怕哀家舍不得那孩子,更怕哀家若是舍得了,心裏卻難免為此愧疚自責。所以他想一個人承擔殺子的罪名……哀家這些年一直在想,若先帝未曾瞞着哀家,我同他一起承擔了這有損陰德的罪名,或許先帝便不會走的那麽早。”

“太後。”柳臨溪道:“逝者已矣,太後節哀。”

太後點了點頭,卻依舊忍不住輕輕抽泣,想來她無論想起這孩子還是先帝都難免帶着深深的遺憾和痛楚。

“哀家今日也不知怎麽了,竟同你說了這麽些不開心的事。”太後半晌後情緒終于恢複了些,有些歉然的道。

“太後說出來,興許心裏還能寬慰些,總比一直梗在心裏要好。”柳臨溪道。

太後聞言長舒了一口氣,面上的哀傷神色總算是緩了些。

想來這些年過去,她這番心裏話也未朝旁人提起過,今日說出來,倒算是一種解脫。

從永壽宮出來之後,柳臨溪胸口一直有些難受,仿佛被某種情緒哽住了一般。他原先總覺得,兩個人相愛到深處,便該坦誠相待,風雨同擔。但愛這種東西,或者說命運這種東西,總是喜歡給人出難題,時時處處都逼着人去做取舍。

而但凡深陷其中的人,便難免做出盲目又“自以為是”的決定。柳臨溪心想,自己既然時日無多,可一定不能重蹈覆轍,定要好好同李堰過完剩下的時日,莫要留下什麽遺憾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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