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無

雲瑤被胤禛身上瞬間爆發出的凜冽殺意驚呆了, 她感到他出鞘的利刃,彈跳之後發出震耳欲聾的嘯叫。

他臉扭曲着,到嘴邊的那聲怒吼還未出口, 李格格嬌俏的聲音接着響起來:“雲妹妹,你可歇息了?對不住,我實在是有急事要找你幫忙。”

胤禛額頭上的汗珠滴落, 掉在雲瑤的臉上,濺到眼睛裏, 讓她不由自主眯了眯眼。

他的沖鋒陷陣變成了偃旗息鼓,猶如原本極有韌性的刀削面, 軟成了一碗爛糊面。整個人一下啞了火,無力趴在了她身上。

雲瑤掙紮着從他身下滾出去, 清了清嗓子道:“進來吧, 姚姑姑你讓李格格稍等。”

她摸索着穿上衣衫,透過依稀月光, 她能見到胤禛白皙的背,在炕上重重起伏。然後他猛地翻身坐起,悶聲不響摸到衣衫, 飛快穿了起來。

雲瑤低頭忍笑, 若李格格不是生死大事,估計會碰一鼻子灰。

她倒不生氣, 拜前世所賜, 這種橋段她也不覺得有什麽新鮮之處。

胤禛歇在萬方安和, 大家都心知肚明, 李格格不會不清楚,卻故意挑在了這個時候,還親自找上門來。

也真是夠拼的。

雲瑤摸着火折子點亮燈, 屋裏一下亮堂起來,她将胤禛臉色看得更清楚。他此刻看上去面無表情,眼中也看不出任何情緒。

這樣才更可怕,好似暴風雨前的寧靜。

雲瑤扣衣衫的手禁不住抖了抖。

胤禛沉默着上前,幫她理了理衣領,平靜地道:“你且不用多管。”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雲瑤有些莫名其妙。跟在他身後走到正屋,李格格忙站起來福了福身。

她一雙眼睛在兩人身上轉了轉,臉上堆滿了笑,“原來爺也在,妾身還以為爺歇在福晉院子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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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沒有說話,只靜靜看着她。

李格格臉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神色也變得慌亂起來,她看向了雲瑤,幹幹地道:“雲妹妹,原本想差個丫鬟前來,又怕你會覺着我太過張狂,還是親自上門來的好。

我院子裏洗漱間的浴桶,水不能放下去了。我想着是你管着修葺的,就想前來問問,你能不能幫想個法子解決。”

雲瑤在每間院子的洗漱間完工後,都放水試過,每個洗漱間的浴桶都能正常使用。偏偏李格格院子裏的下水壞掉了。

什麽東西能将下水道這麽快堵死,她不禁有些好奇起來,為了将辦砸了差使的髒水潑在她身上,這人的本領也太高了,估計是地鼠轉世。

雲瑤還未說話,胤禛已經開了口,“李氏,以前你怎麽洗,現在還是怎麽洗吧。這裏的洗漱間你不會用,以後也別用便是,不用在莊子裏住着了,爺馬上送你離開。”

李格格立刻拿帕子捂住臉,嘤嘤哭泣起來,“爺,妾身也是沒了辦法,水堵着下不去,這麽熱的天氣,妾身怕水會生蟲子。

爺啊,都是妾身不好,不該這麽晚來找雲妹妹,爺你就原諒妾身這一次吧。”

她哭着扭着纖細的腰肢,往胤禛面前挪動,仰起頭淚眼蒙蒙看着她,端的是我見猶憐。

雲瑤簡直是大開眼界,心頭也怒意頓生。

李格格這副作态,想得到胤禛的憐惜,雲瑤自不會在意。這男女之間,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才沒那閑心去管兩人之間的虐戀情深。

可李格格不該話裏話外,怪她沒管好事不說,還不忘處處把她牽扯進去。

最主要的是,她做了這麽久的監工,還沒有收到錢呢。這不是在甲方在使用時故意找茬,好扣剩下餘款,不要臉的常規操作嗎!

胤禛冷冷看了一眼李格格,并未理會她,徑直揚聲喊道:“蘇培盛!備車送李氏遷去承德的莊子!”

李格格嘤咛一聲,哭得那是肝腸寸斷,軟軟倒在了椅子裏。

雲瑤斜了她一眼,心裏嫉妒得快要發瘋。

哭,哭個鬼啊!這哪是什麽懲罰,她想去還沒得去呢!

懷着憤憤的心情,雲瑤決定更不能善了,轉頭對胤禛道:“爺,這麽晚了趕路也不方便,李格格院子裏的洗漱間,又是妾身看着修的。

雖然先前都檢查過一切都正常,可現在她說出了問題,還是先去看看吧。若真是妾身沒有看好,那李格格豈不是白白被冤枉了?”

雲瑤現在還是顆沒有被吃到嘴裏的蜜桃,她說什麽,胤禛當然聽什麽,于是一行人殺去了李格格的院子。

洗漱間的浴桶裏,下水的木塞已經取了下來,浴桶裏還留下了大半桶水。

雲瑤喚來長興,吩咐他将裏面的水舀出去倒掉,再将浴桶合力擡開,露出的痕跡太過明顯,像是力氣小的人搬不開,用力拖拽後留下。

她掃了一眼李格格慘白的臉色,淡淡地道:“長興,去弄個長些的鈎子來,估計下水道裏塞着東西呢。”

雲瑤敢斷定,裏面塞的不是棉花就是布料,這兩樣東西最為唾手可得。若是其他東西,也難塞得這麽嚴絲合縫。

長興很快拿來了鈎子,這些天他也在現場看管,對下水管道的構造也有一定了解。他拿着鈎子順着陶罐壁往下鈎,只進去了一部分就再也動不了。

确定了位置之後,他全神貫注将鈎子往下探,勾住之後往外拉拽,很快,裏面的布團被鈎了出來。

他再拿水瓢舀了一瓢水灌進去,咕隆聲之後,水順着陶罐流了出去。

胤禛用腳尖翻看着那團粉色布料,打開之後,能看得出還是全新的布料。他眼裏寒意閃動,厲聲道:“李氏,你還有什麽話說嗎?”

李格格哭得雙眼紅腫,她仍舊不承認,還在叫着冤,“爺啊,妾身也不知為何會如此,妾身冤枉啊,這麽熱的天氣,妾身還要用來洗澡呢,怎麽會堵住自己的浴桶。”

她眼珠暗自一轉,哭聲暫停,片刻之後道:“妾身也不知道這塊布從何而來。院子裏的姐妹們都有分到,爺也不能因為一塊來歷不明的布,就判了妾身的不是啊。”

雲瑤好笑地看着李格格,她這是要将所有人都拖下水了?

胤禛盯着她,一字一頓道:“李氏,爺念着你也跟了我幾年,所以一直給你留着情面,誰知倒讓你不知好歹起來,到處惹是生非。

這種顏色的布,雲氏從來不用。其他人也與你一同到的莊子,裏面也沒有混進飛賊,專門潛入你的洗漱間,堵住你的下水管道。”

他厭惡地看着她,“今晚就先算了,蘇培盛,明早一早出發,将她送去承德,沒經過爺的允許,不許離開莊子半步!其他伺候的下人,沒有盡到勸慰之責,全部換掉,重找教養嬷嬷去身邊看着,教她好好學學什麽是規矩!”

出了院子,雲瑤還能聽到李格格嗚咽的哭聲。她擡頭看着頭頂懸着的月亮,月光傾瀉而下,樹影婆娑,這麽美的景象,都壓不住她心裏的煩躁。

雲瑤知道,胤禛将李氏打發得遠遠的,已經是他的極限,總不能直接打死。畢竟李氏是陪伴了他許久的枕邊人,若是真這樣翻臉無情,她也怕。

想着這些人沒有一個省心的,她怒從膽邊生,大家都幹脆別睡覺了,全部起來玩啊!

她轉頭對胤禛道:“爺,其他院子也查查吧,別等着到時再上門來告狀,冤枉妾身沒有辦好差。”

胤禛無奈極了,眼神裏充滿歉意:“這時她們肯定都洗漱過了,沒人前來找你,就肯定沒事。我們還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若是再找來,我将她們全部都連夜送走。”

雲瑤心道又不是送上西天,還不是會再狠狠殺回來,從甘露寺回宮的熹貴妃最可怕了!

她自不樂意,下午又睡得多,這時候根本不困。再說回去也不是純睡覺,她是一點都不想回院子,靈機一動,幹脆垂下頭學着李格格的作态扮楚楚可憐。

胤禛見狀,忙寵溺地道:“好好好,都依你,查就查吧。”

绮春園裏,幾乎燈火通明。

福晉與武格格先後被叫了起來,胤禛與雲瑤,去她們的洗漱間檢查,見一切完好之後,又大搖大擺離開。

雲瑤猶不盡興,還要去胤禛的正院察看。他臉色一變,夾在手臂中,連拖帶拽,揪着她回萬方安和:“我知道你心裏有氣,以後我保管李氏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他見雲瑤身上殺氣騰騰,忙又安撫道:“我是怕你累着,我的院子別說沒事,就算被你拆掉了,也是院子的不是,跟你半點幹系都沒有。

明早我就下令,其他人沒經過你的同意,不許再上萬方安和來,誰敢不聽全部打斷腿!

哎,你別瞪我啊,反了...,啊,看月亮,今晚月色真美。”

走進院門,胤禛還特地吩咐:“不是殺人放火死了人,誰敢放人進來,爺剝了他的皮!”

雲瑤見胤禛明顯此地無銀三百兩,就差沒有在腦門兒上貼個本爺要睡小妾,所有人迅速識趣退下了。

憑什麽呀!

就算是妖精打架,也要講究個一氣呵成,既然反抗不了就好好享受。

關鍵是她現在完全無心享受了。

雲瑤氣鼓鼓躺在炕上,按住胤禛伸過來的手,指着窗外的月亮嬌滴滴地道:“爺,你瞧,月光真的好美。”

胤禛手翻過來,握住了她的手,緊緊固在她身側,俯身親吻她的臉,敷衍地唔了聲。

雲瑤扭着身子躲開,繼續道:“爺,你喜歡月亮還是星星呀?”

她前世聽過周圍的男人說過這樣的話:睡覺,分為兩種,一種就是字面意思,另外一種是不可言說的踉踉跄跄。

最怕的就是女人找他們聊天,談人生談理想,裏面坑太多,一不留意就會掉進去。促膝夜談那是女人們的聚會,男人們就是單純在一起喝酒吹牛。

她現在跟胤禛躺在一起,聊月亮聊星星聊人生理想,啰哩啰嗦,不相信他還有心思種黃瓜。

果然,古今的男人都一樣,胤禛停下來,還小小地打了個呵欠,随口答道:“星星。”

說完他還賊心不死,又靠了過來。

雲瑤暗自冷笑,佯作天真爛漫:“爺,為什麽天上繁星滿天時,就沒有月亮了呢?”

胤禛頭靠了過來,簡單粗暴地道:“都在一起天空擠不下。”

雲瑤:“......”

她只聊了星星月亮,還沒有到人生理想這一步,胤禛就又重振旗鼓,領軍直搗黃龍了。

雲瑤像是只暴風雨中的小舟,在驚濤駭浪中上下沉浮,在被他帶刀刺入時,痛得她全身緊繃直吸氣。

胤禛也跟着她直抽氣,舒适得眼前白光閃過,差點兒沒直接繳械投降。他忙停下來,待席卷而來的浪潮退去之後,調勻呼吸後再繼續。

随着他的持續揮刀,雲瑤像是被鈍刀子割肉般痛,他溫柔缱绻,不住地安慰她:“別哭啊,很快就不痛了。”

雲瑤根本不想聽他的哄騙,這時候就是她說想要做女皇,他估計也會随口應下來。

在她這葉小舟被他上下起伏徹底掀翻之前,他終于痛苦又飽含快樂滿足長吟一聲。

風浪停了。

暗夜裏,只餘沉重的呼吸。

雲瑤麻木的身體一點點恢複正常,她全身黏噠噠非常不舒服,撐着起身摸到裏衣披上,挪動着下炕去洗漱。

胤禛長喘了口氣,就那麽大剌剌跳下炕,摸到火折子點亮燈,深深凝視着她,關心地道:“你別動,我抱你去吧。”

雲瑤下炕的剎那腿軟了軟,很快撐住炕沿。她眼前晃動着餘威猶在的殺器,忙轉過頭不敢去看,暗自翻了個白眼,“不用,妾身自己能走。”

洗漱間裏,姚姑姑見着屋子裏亮起了燈,早就送進來了熱水。她悄悄打量着雲瑤,見到她雪白肌膚上的青紅痕跡,倒抽了口冷氣:“竟然跟在草原上打架差不離了。”

洗漱間裏雲瑤放了面巨大的西洋鏡,她見鏡子裏自己脖子下,甚至耳後都留下了印記,臉跟着紅了紅。

胤禛喜歡狗,人也染上了幾分狗脾氣,喜歡到處撒尿占地。

姚姑姑将水倒進浴桶裏,扶着她坐進去,半晌後終是問道:“可還好?”

泡進熱水裏,雲瑤覺着舒服了些。事前各種不安緊張,等到最後一只鞋子落地,也就徹底放開了。她笑了笑道:“不過如被螞蟻蟄了口,沒事。”

姚姑姑松了口氣,舀着水輕輕淋在她後背上,低聲道:“先前李格格來院子,奴婢本來可以攔住她,可今天她不來,下次還是會來,擋不住。”

雲瑤嘲諷地道:“都是爺的心肝,你攔着反倒是你的不是了。以後她們要來就來,你別與她們硬碰硬。”

姚姑姑沉默片刻,說道:“奴婢隔壁那戶人家養了條狗,有天那只狗不知道從哪裏帶回來了一條母狗,騎上去正在興頭上,那家的人覺着好玩,上前去驅趕,那條從小養到大的狗撲過來,瘋了般追着他咬。”

雲瑤愣住,然後噗嗤笑出來,想不到姚姑姑也這麽促狹。

姚姑姑跟着笑起來:“這句話就是奴婢大不敬了,奴婢想着吧,其實萬物都差不多。李格格這一來攪合了爺的好事,她可算是舊人了,沒得到的,格格總有幾分新鮮,能讓她長長記性也好。

你先前去別的院子裏查看,這一手就做得很不錯,殺雞給猴看,她們以後要再找你麻煩,總得先掂量掂量。”

雲瑤倒沒有想那麽多,就純粹是不爽,幹脆拉着大家一起不爽。

姚姑姑思索了之後,試探着問道:“格格,爺肯定還在興頭上,沒那麽快丢下,你若是有了身子……”

雲瑤聽到這個黃瓜秧的問題,她心又沉落了谷底。

不是因為福晉格格們虎視眈眈,而是她單純不想生孩子。不想有了孩子後就能提升份位,生一個升一級,靠着肚皮打通關。

至于老了怎麽辦,那些太過遙遠,她現在最多能把握住的,就是明天吃什麽。

雲瑤黯然問道:“姚姑姑,可有不生的法子?”

姚姑姑清楚雲瑤的心思,想了想道:“有避子湯,奴婢想想法子,去抓一副來。”

雲瑤眼神一亮,忙問道:“避子湯裏面都有些什麽藥啊?”

姚姑姑努力回想:“大致有麝香,紅花這些,奴婢也記不完整了。”

雲瑤瞬間洩了氣,麝香紅花這些純屬扯淡,她悶悶不樂地道:“算了,還不如去廟裏拜拜避子菩薩比較有用,再想想別的法子吧,一切只看天意了。”

姚姑姑想到宮裏好些人用過避子湯,最後還是有了身孕,便沒有再提,幫她擦幹身子換上了幹爽裏衣。

雲瑤去到卧房,胤禛腰上搭着薄被正在閉目養神,聽到動靜睜開眼,不錯眼盯着她瞧,笑着道:“洗完啦,快上來躺着。”

雲瑤見他仍然精神奕奕,心頓時一緊,他不會想再戰一場吧?

她從炕尾爬上去,躲過他躺在了最裏面,閉上眼飛快地道:“爺去洗洗吧,妾身好困,就先睡覺了。”

胤禛忍着笑,用力摟了摟她,跳下炕去洗漱,很快他洗完回屋,又貼着她躺下了。

雲瑤感覺到刀又有重新揚起之勢,欲哭無淚退了又退,努力離開他遠一些,人都差點沒巴在牆壁上變成了只壁虎。

胤禛将她揭下來,擁在懷裏,在她耳邊柔聲道:“咱們說說話,你先前不是問星星月亮嗎,有句話叫月明星稀.....”

雲瑤無語至極,他居然真給她講起了學問,他絕對是在報先前她拉着他談天之仇。

胤禛說完星星月亮,又親了親她的臉,手往下慢慢移,問道:“先前很痛嗎?”

雲瑤不耐煩了,不都說男人事後都只想睡覺嗎,他怎麽還沒完沒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爺,你若是真想知道妾身痛不痛,就用手指試着去挖鼻孔,然後用力捅進去,就知道痛不痛了。”

胤禛總算安靜了下來,緊摟着她的手臂松了松,雲瑤呼出口氣,閉上眼睛睡覺。

突然,她聽到他懶洋洋地道:“我捅過。”

雲瑤詫異睜開眼,他将她翻過去面對着她,額頭抵着她的,吭呲吭呲笑起來。

“小時候我淘氣,背着伺候的下人們,經常偷偷挖鼻孔。後來有次在上書房,歇息的時候又不自覺挖了起來。老大正好沖過來想要吓我,把我撲倒了,然後手指捅了進去,頓時血流不止。”

雲瑤聽得有趣,沒想到他那副冷面孔下,還有這麽奇葩的愛好。

胤禛臉上是意味深長的笑:“就跟你先前差不多。”

雲瑤氣鼓鼓翻過了身,沒好氣地道:“爺真是愛說笑,睡吧。”

胤禛靠過來,在她耳邊呢喃道:“其實,挖的時候挺快活的,你快不快活?”

雲瑤:“......”

胤禛笑得更歡,然後停下來一本正經地道:“肯定還是你痛些,畢竟尺寸不一樣,我的比手指頭大太多了,你不信摸摸比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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