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周一清晨, 心內科。

疲憊值了一晚班的女醫生收拾東西,胡亂套上大衣準備回家。

和楚弈周昭年擦肩而過的時候心不在焉的點頭, 一邊走一邊嘟囔,“還是男人好啊,抗造!怪不得說女人不能來心內,老娘想換科!”

心內雖然備受歡迎,掙得多。

但是工作負擔重,病人多,病情危機程度高,所以鬧事的人也就更多。

更主要的是介入治療有輻射,會影響女性生育, 也會增快衰老。

“唉, 我覺得也是呢。”周昭年回頭看着沒精打采的女同事背影消失之後才悄咪咪的說, “你說櫻妹實習之後能留在心內嗎?”

餘光瞟着楚弈嘶一聲, “我覺得不能,我從三個角度分析。一是太累了, 老師舍不得。二是她沒結婚,對身體也不好啊。三是……”

瞟了一眼楚弈, 周昭年緊張的頭皮發麻, 有種在刀尖上跳舞的刺激。

“三是什麽?”楚弈側眸淡聲問。

“三是你在這啊!櫻妹肯定跑, 不信咱們打賭賭五塊錢兒的!”

“她都跟我說過!”

一記冰冷的眼神橫掃過來。

神情瞬間冷下來,整個人散發着陰郁的氣息。

一旁的周昭年迅速閉口不言,見好就收。

周昭年最近特喜歡撩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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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楚弈以前沒有人類的情感,冷冰冰的跟個機器人似的。

現在不僅有了, 而且起伏那叫一個大啊,像心率異常的心電圖。

讓他有種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那種激動和興奮。

再有就是櫻妹那麽可愛,他兄弟太狗了。

他得給櫻妹報仇。

到辦公室之後, 初櫻的位置還空着。

楚弈坐下之後,瞥一眼辦公桌角落的白色紙團,裏面是他之前搶過來的秋秋糖。

垂下眼簾,擡眼看向周昭年,冷聲問,“她呢?”

“誰?”

周昭年正開電腦呢,從辦公桌下擡起頭緩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櫻妹回學校了啊,這一周都不來了。”

長久之後,周昭年才聽到楚弈一聲低沉的嗯。

那種被隔絕開的感覺再次出現,現在他對她的生活動态絲毫不知。

“怎麽了?惦記櫻妹了?”

周昭年可真是想不通了,滿臉好奇的問問楚弈,“你到底怎麽想?”

聽到這個問題楚弈沒有回答。

他怎麽想?他好像沒有怎麽想的資格。

突然有緊急呼叫,楚弈起身跑出去。

一天忙碌的工作,周昭年兩腳不沾地,沒再逮着空跟楚弈聊這事。

周一晚上,整個心內科都覺得科裏的氣息有點怪怪的。

科裏隐藏的大boss楚醫生不知道怎麽的渾身往外散發着冷氣。

之前楚醫生喜怒不形于色,情緒從來沒有外露過。

連看診的病人都察覺出不對勁兒,悄麽聲的問護士,“咋的了?醫生離婚了?”

護士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們楚醫生還沒結婚。”

“哎呦,那咋跟被媳婦抛棄了似的,那臉拉拉的,跟我們村頭那媳婦跑了的老張頭似的。”

于是等晚上,心內科開始悄咪咪的流言四起。

他們科草啊,好像是失戀了啊!

有人壯着膽子去問周昭年,結果周昭年語焉不詳。

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就是那眼神啊,格外意味深長。

一時間衆人都好奇的不得了,能讓科草如此反常的這等奇人是誰。

到底是誰呀?

-=-

濱大食堂。

楚昭果然拼了老命把年假請下來了,準備一周都在學校陪初櫻。

這兩天,圖書館,食堂,自習室。

到處都留下了他們的身影。

“你忙自己的事去吧。”

低頭吃飯的時候,初櫻看着給自己打飯的大男孩低聲說。

“嗯?”楚昭笑容燦爛的回望她,“我沒什麽事呀。”

楚昭祭出厚臉皮大法,神情自然的好像聽不懂初櫻的話。

心裏倒是想着,怪不得他哥喜歡櫻櫻,內心這麽溫柔的妹子他也喜歡。

你看,連拒絕都不好意思直接拒絕。

要是在庭上作為對手相見,他都能把她給辯哭了。

就這樣,楚昭沒臉沒皮的跟着初櫻。

沒兩天時間,整個濱大都知道校花好像談戀愛了。

對象好像還挺帥的。

學校bbs上有人偷拍他們在一起的畫面,俊男美女像幅畫一樣。

可惜男生只拍到背影和一點側臉。

一時間衆人惋惜不已。

周三下午,初櫻和游玉準備去看房子。

兩個人在醫院附近的居民區裏找了一個兩室的房子。

小區樓齡有點久,沒有電梯,走廊裏是水泥臺階。

可是初櫻倒挺滿意的,離醫院近,早上能晚起五分鐘就是五分鐘。

房租也便宜,就是有些憂心安全問題。

這次出來租房子她還沒跟爸媽商量,她準備先斬後奏。

之前她聽過一句話覺得挺有道理。

一件事情當你需要跟別人商量才能拿定主意的話,其實是因為你自己也沒準備好。

而她現在很想出去住。

她不能阻止那個男人去自己的家裏,不能任性的影響爸爸的人際交往。

可是她不喜歡,她可以躲開。

就是還沒工作,手裏沒太多錢,她不太想鋪張浪費。

也不想太嬌着自己。

如果以後決定做醫生,就得吃苦,有韌性。

和游玉挽着手到小區之後,腳下的地磚遂的碎,破的破,柏油馬路坑坑窪窪的,一看就是年久失修沒有物業管理的老小區。

“要不咱們走吧?”游玉心生退意。

初櫻紅唇微抿,也想走,可是都約好周二來看房子了,還是個老奶奶從別的地方趕過來給她們開門。

咬了咬牙,“去看看吧,老奶奶特意過來等我們看房子的。”

突然虛晃老奶奶的話,初櫻心裏過意不去。

穿過雜草重生的院子,繞到後面。舊樓陽臺的位置往外凸,單元門被遮住。

“哎呦小妹妹,長的美啊?有男朋友嘛?”

一樓的門市有個開麻辣燙的小店,陽臺改成了廚房,敞着窗戶白色的熱氣冒出來。

一個年輕男人歪着腦袋,小眼睛油光锃亮的打量着她們,一臉興味。

“來碗麻辣燙啊?”

雖然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可那眼神兒簡直讓他們兩個有種沒穿衣服的錯覺,赤.裸.裸、色.眯.眯、黏糊糊的令人犯嘔。

見初櫻和游玉不理他,小夥子反倒來勁兒了,一把撐着陽臺翻身過來,歪着身子向她們走過來,“哎呀,不要玩不起嘛。”

眼見着越來越近…

“欸?錄像了啊!”

熟悉的男聲冷不丁出現,初櫻擡眸看過去。

楚昭正站在兩米之外的地方,笑的吊兒郎當的,眼底卻一絲笑意沒有,死死的盯着那個男人,“我報警了。”

一句話把聊騷的男人一下給吓沒電了,虛着膽子狠狠瞪一眼楚昭,然後轉身落荒而逃…

“啧”,楚昭挑眉,看着那邊揚聲,“怎麽跑了啊?我說你這法律意識太淡薄了!回去補補課行不行?!”

“中央一,《寧寧說法》!”

初櫻:……

游玉:……

回過神,正好楚昭也轉頭,眼神對上。

“你怎麽在這?”

楚昭瞥她一眼,沒說話。

那意思你還好意思問?

我不來不出事了!

“我叫他來的。”游玉後怕的輕拍胸口,輕聲低喃。

初櫻點點頭,剛剛懸在空中的心猛地落下,之後心裏奇怪。

同樣是被救,似乎很相似的臉,可她心裏卻沒什麽起伏。

“謝謝你。”

“沒事兒,舉手之勞嗎,所以說看房子得有個男人啊。現在這世道你們不知道,可真是亂啊,就好多案子……”

“案子?”初櫻好奇問,“什麽案子?”

嗫喏兩聲,上下唇不斷碰到一起卻沒憋出一個字,等幾秒鐘之後楚昭才勾唇,裝不在意的瞥過去一眼,“老師上課講的案子嘛。”

媽蛋,差點露陷了!

驚他一身冷汗。

這房子真是看不了了,太沒有安全感,初櫻給老奶奶打電話說明情況并道歉,老奶奶在電話那頭直嘆氣。

“沒事兒,對不住你們啊。”

她這房子難租出去就是因為下面有個禍害。

唉。

往外走的時候,初櫻握着游玉的手緊了緊,突然提議。

“一會兒我吃你吃飯吧。”

當作感謝他。

“好呀。”楚昭樂的露出一排白色牙齒,唇角揚的高高的,“姐姐要不然不請吃飯也行,加下wx呗?”

說起來他都不信,他們看着關系不錯混在一起半個多月了,他居然連wx都沒加上!

遲疑片刻,初櫻最終點頭說好。

她覺得這個大男孩雖然冒失了一點,但是是個好人。

第一次看房經歷慘痛失敗。

三個人準備去吃頓烤肉以示悲傷。

吃烤肉是游玉提出來的,往烤肉店走的時候游玉咂麽咂麽嘴,“我覺得烤肉我一輩子都吃不膩。”

聽到這話初櫻側頭看游玉一眼,她覺得也是。

“我一會兒得給工商舉報一下,這肯定是個黑館子。”

要不藏這麽裏呢。

游玉聽到楚昭這句話啊了一聲,轉頭崇拜的看着他,豎起大拇指,“你懂的可真多,一點都不像大三的學生。”

楚昭:………大意了!

十分鐘之後。

又是那家烤肉店。

經過上次的小火苗事件之後,三個人都有了經驗。

“咱們今天就不點肥肉太多的肥牛了吧?”

楚昭提議。

對面游玉嘟着嘴,明顯有點不樂意。

肥牛多香啊,鮮嫩冒油,失去了肥肉的烤肉還有什麽意義!

初櫻視線來回掃了一眼,心裏好笑的說,“那我們先吃別的,等炭火不旺了再吃烤肉也行。”

于是三個人愉快的達成了一致。

烤肉末尾的時候,初櫻突然想到小貓,她準備這兩天就去周師兄那把小貓接過來。

想到這她開口問,“你把地址給我,我把貓直接送到你家去吧。”

“不用不用。”楚昭心想你要看到地址,那我不就露餡了?

這大戲還怎麽開場啊!

“明天我在學校等你吧。”楚昭擡眸打量初櫻的神情。

意識到她不想過多麻煩自己,把跟她一起去取貓的那句話又吞回肚子裏。

“好。”初櫻應聲。

一旁的游玉今天有點沉默,初櫻也覺得不對勁兒,轉頭看過去,看着游玉沮喪的神情,想了想還是問,“霍良最近很忙嗎?”

她九月份回來,現在都十二月份,整整三個月,居然沒再見到游玉那個很粘人的男朋友。

“嗯……”,游玉握着筷子戳了戳盤子上的肉,擰眉看過去,“我覺得霍良最近有點奇怪,好像有什麽瞞着我一樣。”

“我懷疑他有人了。”

-=-

周三下午,君海豪庭的別墅中,二樓書房辦公椅刷拉一聲滾輪滑過木地板的聲音。

楚弈起身走到窗邊,書房對面是小區的花園,綠化非常好的叢叢灌木現在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只有幾棵細針攢在一起的松樹給這寂寥的冬日帶來一絲生命的翠綠。

紅木辦公桌上的電腦在幽暗的房間裏亮着光,他在準備新論文,前期數據整理工作。可是怎麽都靜不下心,心神不寧。

半個小時之後。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藍色沃爾沃已經停在濱大的停車場裏。楚弈擡眸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驀地扯唇自嘲低笑。

怎麽就把車開到這了呢?

他自己心知肚明。

索性推開車門大步走進冬日的校園,稀疏的陽光從雲層中穿過,帶着股冬天的清冷勁兒。

呼出一口氣,空氣裏都起了一團白霧。

天可真是冷了啊。

不知道去哪裏,索性随着性子随心所欲的在校園裏轉悠。

從東邊逛到西邊,經過精致的人工淺湖,又悠悠的往坡上走。

學校禮堂今天似乎有活動,成群的學生迎面走過來,帶着股年輕人的朝氣。

“诶,你聽沒聽說,咱們學校的校花初櫻好像終于談戀愛了!”

“啥?真的假的?”

“卧槽,男的誰啊,帥不帥?”

“我覺得還挺帥,那大個!”

如果說楚弈是濱大一個傳奇,那初櫻也不枉多讓。

貌美精致,而且還是男女通吃的那種美,身上一股讓人不忍亵渎的氣質。

優雅大方,衣品極佳,審美高級。

所以即使沒啥校花評選大賽,大家居然不約而同地默認初櫻就是。

不管別人服不服氣,這麽溫柔美麗的小仙女當校花,給他們濱大增光添彩啊!

有段時間她的衣裝打扮引得同學們暗搓搓的模仿,因為總能把簡單的衣服穿得極好看。

後來等bbs上有個帖子發出來,大家才歇了心思。

——我算知道校花的衣服為啥那麽好看了,不如叫她香奈兒小姐,這你們就懂了吧?

不過大家看了,反倒沒有嫉妒的情緒,可能是差距太大的話,直接就變成了羨慕。

因為有眼的人都能看出來,初櫻是個家庭很好,被捧在手心兒裏的孩子。

用現在流行的話說,那叫直接出生在終點了。

而且她平時生活裏性子還挺好,遇到不認識的同學朝她打量也不惱怒,會禮貌回笑。笑意誠摯沒有一絲高傲輕蔑之類的情緒,一雙桃花眼亮晶晶的,奪人心神,像會說話似的。

用現在網上的流行語來說,初櫻在濱大的路人緣極好。

饒是陌生同學提到她,觀感也不錯。

所以暗地裏,濱大的學生們其實都挺好奇初櫻會找個什麽樣的男朋友。

畢竟大學前三四年,都沒看她跟哪個男同學走的近。

“真帥啊?有照片沒?”

“嗨,這不沒來得及拍照,反正我是覺得挺帥的,而且那個大帥哥嘴還可甜了!”

“繞着校花跟她撒嬌叫姐姐,哎呦我的心啊,當時就化了。”

“給我個這樣的小奶狗我分分鐘綁架到民政局好嗎?鎖住!”

腳步頓住,楚弈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

面無表情的側眸看過去,深邃英俊的五官蒙上一層冰霜。

“哎呀 我媽呀吓死我了。”

正跟同學八卦的小姑娘一轉頭就看到面若冰霜的風雲人物,吓得一哆嗦,眨巴眨巴眼睛趕緊拽着同伴一溜小跑走了。

“咋回事啊?我沒說楚師兄壞話啊?”

“他為啥用眼神刀我?”

說話聲漸漸遠去,只剩話尾化成一縷煙鑽到他耳朵裏。

楚弈垂下眼簾,面無表情,心裏火山噴發,巨大的蘑菇雲炸開,煙火與岩漿一齊迸發,燙的他五髒六腑燥熱難耐。

談戀愛了?

跟一個個子很高,長的挺帥,還挺會撒嬌的男生?

眼底的情緒翻滾的愈加猛烈。

幾個條件羅列在一起,怎麽瞧都不像個好人。

又忍不住懷疑。

她之前喜歡自己,是真的喜歡嗎?

他又不會撒嬌。

渾身蒸騰着陰郁的氣息,剛剛還好奇往這邊瞧得女學生吓得一哆嗦,紛紛躲開他繞着走。

嗡嗡嗡,手機震動。

拿出來一看是周昭年,估計有急事,接起來一聽果然是。電話那頭火急火燎的。

“楚弈你快點回來,救命啊!有個病人不知道啥毛病,我們沒看出來。”

“主任今天不在,副主任手術去了,你快點回來。”

楚弈算是心內科默認的三把手。

聽到這,楚弈收斂心思,低聲嗯了一聲,轉身大步往停車場跑。

“馬上。”

跑回停車場,剛在駕駛位上坐好踩下油門的時候往那邊一看就愣住了。

不遠處的樹叢後面,初櫻和一個男人相對而立。

雖然隔的很遠,可她現在就算化成灰他都能認出來。

男人背對着自己,看不清長什麽樣。

可初櫻臉上的笑意他看的很清楚。

面無表情的收回視線,不過是三秒時間,心髒就讓人拿着利斧橫劈下來一樣。

鈍痛。

神情愈發冷肅,兇狠的踩下油門,金屬巨獸咆哮着沖出停車場。

巨大的響聲讓楚昭下意識擡起手臂護住初櫻,轉頭一看只看到藍色沃爾沃模糊的車屁股。

沒看清,蹙起眉頭心裏默默腹诽。

怎麽看着那麽像他哥的車?

不能是他哥吧?

輕輕晃頭轉頭對着初櫻,眼神掃過腳邊的貓包笑容燦爛,“姐姐你放心,這小貓我肯定給你養好了。”

“那謝謝你啊。”初櫻雙手握在一起,桃花眼亮晶晶的微彎起來,“我一定早點去接小貓回家。”

頓了頓,勾起唇角笑容誠摯,“今天看房子的時候也謝謝你。”

砰,心髒猛的跳動。

楚昭張口想說話,被定在那裏沒動。

“怎麽了?”初櫻好奇問。

過了兩秒鐘楚昭回神,錯開眼神不敢與初櫻對視。

他剛剛心跳好奇怪,怎麽回事?

悄悄擡眼看到初櫻眼神溫柔的落在自己身上,他心猛的一緊。

完蛋了。

-=-

路上。

四周的車流,街邊的人群,似乎都成了虛空。

有那麽一瞬間,楚弈覺得世界上好像只有自己一個人。孤獨駕車,無處可去。

她真談戀愛了?

之前周昭年問過他,如果她談戀愛自己怎麽辦。

現在他知道了,還能怎麽辦呢?

他有什麽資格管她?

靈魂好像在一瞬間被人抽走,渾身發冷,骨節分明的手掌緊緊的握着方向盤,手背上青筋凸起,順着手腕爬到他有力的手臂上。

紅燈停,一對情侶挽着對方的手小跑着一邊說話一邊過馬路。

畫面刺目,他收回視線落在前面,不肯再看。

整個口腔都泛着苦澀,從舌尖一直蔓延到喉嚨,到胸口,最後填滿他整個腹腔。

把他整個人泡在黃連裏也不過如此,他想。

這滋味,比藍芩口服液還讓人難受。

辛辣刺鼻,令人作嘔。

眼前不停閃現她的笑容。

她對別的男人笑的怎麽那麽甜?

奇怪的是,隔的那麽遠,他居然也能看得清。

“呵”,一聲低沉冷呵,不知道是在嘲諷誰。

轉過十字路口,直接進醫院停車場。

從車後座扯下白大褂套在身上快步往大廳裏跑,周昭年已經等在門口,雙手握在一起緊張難耐。

“你可算回來了,急死我了!”

“大概情況?”

瞥見楚弈眼角眉梢的冷意,周昭年一愣,但是沒時間問。

“我先跟你簡單概括一下病情啊。”

這位患者是位三十多歲出頭的男性,具體表現胸口痛。

一開始他們懷疑是急性心梗,心梗就是血栓把血管堵住了,血流不過去,在最遠端的心肌細胞就會缺氧,急速壞死。心肌細胞非常重要,壞死太多會造成心髒罷工,引起心衰。

然後患者也許就會一命嗚呼。

急性心梗片刻都不能耽誤,他們一接到病人就看了一眼監護心電,心率120,血壓100/48,很低了,對于一個青壯年男性來說。

但是做了一次心電圖之後,12個導聯指示顯示的确有心梗死樣改變。抽血結果也顯示肌鈣蛋白有升高,基本上算是心肌梗死沒毛病了。

一旦梗死,馬上就得介入治療,及時疏通堵住的血管。

要麽藥物溶栓,要麽介入用支架撐開血管。

可現在問題就卡在這了,一是患者自述之前沒有過胸痛症狀。二是患者現在已經昏過去,手術需要家屬簽字。三是最後,這患者是自己來的,沒有家屬。

大概情況明了,楚弈邊跑邊跟周昭年說,“再做一次心電圖。”

周昭年連忙給那邊打電話,楚弈不等電梯,從樓梯大步往樓上跑。

兩個人分頭行動。

等到樓上的時候,果然患者已經陷入昏迷,情況很不好,幾乎等于休克狀态。

他上樓這功夫,心電圖已經差不多做好。

咔嚓咔嚓正在打印。

楚弈拿過來蹙眉仔細看,果然結果與上一次一樣,導聯指向是心髒下壁和後壁梗死。

“準備介入治療。”楚弈直接拍板,轉頭看着旁邊等候的女醫生,“通知一下科主任。”

他知道大家等什麽,有疑問的病例不敢下決斷,一是拿不準,二是怕擔責任,等他回來拍板。

此時此刻,或者說一直,楚弈都是心內科青年醫生的主心骨。

“楚醫生,那沒家屬簽字怎麽辦吶?”

患者昏迷不能簽字,也不能沒人簽字啊。

“給醫務科打電話讓他們解決。”楚弈抿唇,“我們先救人。”

有楚弈拿主意,後面的事情就穩當多了。

患者被迅速送進導管室。

科主任正好趕回來,跟楚弈一起進了介入室內。

結果介入之前,冠狀造影之前,楚弈微微一愣,擡頭看向主任,“居然不是心肌梗死。”

冠狀造影是通暢的,沒有血栓堵塞。

那怎麽回事?

居然是個疑難病例。

怪不得之前拿不準。

把患者送回icu之後,繼續檢查排除主動脈夾層、肺栓塞等問題之後,又給患者做了胸腹部ct,結果沒有顯示異常。

忙乎一下午,等到晚上的時候患者狀況好了不少,居然能自己在床上喝粥了。

不是心肌梗死,又有這些症狀,那是什麽疾病導致的呢?

楚弈去病房裏找患者,站在床邊關切的看着他,“感覺怎麽樣?”

“還行,無所謂。”

這話聽的楚弈一愣,抿唇沒有繼續追問,轉而問,“家屬什麽時候能到?你還得再觀察幾天。”

然後就看患者冷着臉把塑料粥碗啪的一聲放下,“離婚了,沒有家屬。”

“前兩天離的,孩子歸她。”

“公司也把我開了,哈哈哈,都是我的報應。”

腦海一道光閃過,楚弈不假思索的抓住這縷思緒。

居然是,心碎綜合征?

當人處于極度悲傷時,心髒陷入巨大應激反應中,可能會造成心肌細胞損傷,導致會出現劇烈胸痛這種心梗症狀。

又跟患者聊了兩句,楚弈堅定了這個判斷。轉身回去科主任辦公室找他說自己的想法,科主任聽着先是一愣,随後點頭。

“好像是這麽回事。”

“這種病太少了,我都沒有遇到過,之前光在新聞裏看了。”

“應激性心肌炎吧?留他住幾天遠吧,自限性的,過幾天就好了。”

說完科主任輕啧一聲好奇的看向楚弈,眼神欣賞的盯着他,“不過你怎麽想到的?”

這麽稀奇古怪的可能,他從醫幾十年了居然沒想到。

聽到這個問題楚弈垂眸,扯了扯唇角,最後什麽都沒說。

對着科主任颔首,轉身離開。

空蕩的走廊裏,只有他一個人寂寥的背影。

他怎麽想到的?

因為他此刻也是這種感覺,雖然沒有那麽強烈。

初櫻那抹甜笑又浮現在眼前,糾纏着他,箍在他的腦海裏。

他覺得胸口像放了塊巨大沉重的石頭,喘不過氣。

安頓好患者之後,楚弈跟周昭年打好招呼,穿着白大褂轉身出去,繞到醫院後面孤零零的站在院子裏。

冬日的夜晚很涼,倏的一陣冷風吹過,穿透他單薄的衣料。

寒風刺骨,卻無法澆滅他心中燥熱難耐的火焰。

名為悔恨的火焰。

低矮的樹叢裏無聲無息,沒有小家夥鑽出來跟他打招呼。

之前喂過的貓沒有了。

跟他一起喂過貓的姑娘沒有了。

偌大的世界,終于,只剩他自己了。

-=-

在醫院忙到很晚,最終科主任看不下去,把楚弈給攆回家。

“別在醫院賴着,在這你們能下蛋啊?”

科主任別看歲數大點,心态挺年輕,非常反對過度工作。

打心眼裏心疼科的年輕醫生。

“現在急性心梗的年輕人這麽多,你們趕緊沒事就回家睡覺,別到時候讓同事還得救你們。”

“咱們給國家和醫院節省點醫療資源好不好?”

就這樣,楚弈不得不回家。

連最後一個用忙碌麻痹自己的方法都被強勢阻止。

站在陽臺上,他雙手插兜看着遠處燈火闌珊的城市夜色。

這大概是老天爺給他的懲罰吧。

垂下眼眸,勾唇淡笑。

辜負了小姑娘炙熱的心意,哪能沒點報應呢?

他藏在心底的後悔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愈發濃重。

仰頭望着清冷的月色,他真的後悔了。

喵喵喵,突然聽到貓叫。

楚弈:?

君海豪庭沒有流浪貓,之前的幾只被他發現之後都被保安收養了。

哪來的貓?

聽着叫聲還挺近的。

好像就在自己家裏?

有流浪貓跑到家裏了?

不能啊。

凝神側耳聽了片刻,楚弈轉身拉開陽臺門,進入溫熱的室內帶起一陣冷風。

打開房門走出去,循聲去找,結果剛踏出門口就止住腳步。

貓叫聲是從楚昭房間裏傳出來的。

咚咚咚,敲兩下門直接按下把手。

空曠的卧室角落有個簡易的貓別墅,小貓似乎藏在裏面不停地喵喵。

“楚昭?”

他站在門口揚聲。

卧室衛生間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楚昭大概在洗澡。

小貓還在不停的喵喵叫。

楚弈蹙眉,這是餓了?

擡步剛要走進去,一個白色的小腦袋從毛別墅裏伸出來,歪着頭看他。

楚弈動作頓住,眉間褶皺更深,眼底浮現疑惑。

這貓,他怎麽看着這麽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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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提前寫好了劇本。
仿佛冥冥中,一只無形大手,在操控着無數的提線木偶。
唯有住進兜率宮之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小說關鍵詞:傳奇大老板無彈窗,傳奇大老板,傳奇大老板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