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李加後知後覺,總是遲鈍如厮,看着錯身而過的機會徒窮悲感,與其說是命運玩弄他,不如說是他在消極抵抗。如同擦身而過的蝸牛,本就行動緩慢,又良久之後方才知道敲門的是誰。他是個笨蛋。

唯有佩林會在他多年後回頭還站在那裏,這份回應與擔待,真真無以為報。

就算把自己敲碎了揉成粉末撒進那個男人的骨髓裏,與佩林的付出相比,都顯得卑微。

李加坐在木屋的臺階前一遍遍流淚,清晨的太陽還沒升起,最愛的男人溫柔的坐在一旁遞紙巾給他“我以前怎麽沒有發現你這麽愛哭?”

李加噗的笑出聲。兩人依偎在一起,回頭看了看木屋上的茅草屋頂,李加感嘆“為什麽島上的蚊子會這麽多?”佩林在他胳膊上新叮起的包上咬了一口,笑“這和我們想要的小島是不是很像?”

曾經有那樣一個聲音說過“我們将來也有這個一個小島,也有這樣一個地方養老。”曾經放任自己幻想過,老到不能再老,他們躲在南平洋上某個蝸居裏,誰也找不到。兩個人修剪着花草,坐在椅子上曬太陽,時而吹吹海風,時而烹制喜愛的美食。屋子裏有精致的螺旋樓梯,直達屋頂。房前種植的異國花卉随風搖擺,而最愛的人就陪伴在旁邊一起看日升日落。

曾經以為不可以實現的遙不可及的幻想,如今就被佩林搬到面前,李加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歐式的亭椅東方味道十足的落地路燈,屋角還挂着日式風鈴,李加的笑容僵在臉上,這個男人,總是這樣。默默的做,默默的承受。

“又哭又笑,你真是,不是說要看日出的嗎?”佩林一遍遍輕輕親吻李加的唇角。

“佩林。”李加的頭發随風吹動刮在佩林的臉上,李加的眼睛微微眯起,張了張嘴,想要給佩林一個許諾。只要他想要,自己的所有都可以給他,佩林望着他微笑,所有的承諾都比不上李加更愛他。

沒有言語的對視,後面的話淹沒在兩個人的親吻中。

佩林與李加在海邊坐下,腳下細沙沒過腳面,寧靜的礁石矗立在不遠處。如同隔絕的空間,天地裏只剩他們兩人,漫漫宇宙裏也唯有彼此。

焦黃色的太陽一點點露出臉龐,海鳥起飛,遠處燈塔隐沒在雲霧裏,當海水漫上兩人的腰際,疊在一起的人親吻着沉醉于彼此的交融。

海水浸漫身體接近口鼻,李加胃部脹痛不已,仍然還想要,就算後穴裏感受到那些随佩林的插入抽出而灌進的微蟄的液體,李加的大腦還是一片空白,只将佩林抱得更緊。

沙灘上兩個人早已渾身濕透,周身染上橘紅色的溫暖光芒。泡在水裏,腳下觸不到底,一波激情退卻一波又起,叫嚣着鼓躁着,佩林抱着李加向岸邊一邊邊的浮,如同兩只團起一起的海豚,輕笑着開不着邊際的玩笑“有救生衣就好辦了!可以浮在海面上XXOO。”

李加緊閉着眼睛,兩臂圈緊佩林的脖子,臉頰賠着佩林的臉頰。浸在水裏,一開始自然是冷的,泡得久了就覺得微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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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到岸邊,佩林甩掉腿上羁絆的褲子,脫掉貼附身上的T恤,李加單臂擋在額前喘氣,太陽自佩林身後跳出,如同背影燈光般打在那筋肉緊實的肌膚上,可以媲美大衛雕像。

李加唔的一聲輕吟,下體在佩林視線的注視下變得強硬。佩林扒掉他的衣服,将李加反轉過來,手墊在胃部,自身後挺入“又疼了是不是?“一邊用溫熱的手掌替他暖胃,一邊用火熱的器官侵入,李加雙膝支撐在地面上,細沙磨得膝蓋發痛,脹大的分身随着動作的搖晃懸挂在那裏前後搖晃,眼眶被激蕩得不能痛快釋放的情欲逼得泛紅,就因為背後那個人是佩林,卻覺得這一切都是幸福。

心和心的距離,哪怕只有一毫米,也是遠得不能再遠的距離。能緊密相連毫無嫌隙,是難得的福氣,從此以後我眼中只你,你心裏也只有我,這世界上再無其它可牽挂留戀,相交相融,唯有彼此是對方的唯一。

這一刻,他們沒有家沒有兒女沒有父母,只有愛人。

回程的路上兩個人坐在一處手指也會悄悄的纏在一起,一根兩根,抓住又分開,再輕輕碰觸,墊在兩個座位之間的草帽如同沙灘上的遮陽傘般将這粉紅色暖昧遮擋,卻因為隐蔽而變得更加飽滿。

江江發現父親變了,從小島上回來以後整個人都有所不同,變得明媚?變得容光煥發?怎麽形容都不對,總之變得不像是他。如同被病毒入侵後的外星人,抛棄了他以前熟知的父親的每一個特性。

和他生活多年的那個父親倒像是個假像,如同無魂的皮囊,那麽現在的父親更像是活生生的人。雖然也總是丢三落四,盡管依然糊裏糊塗的,不是出門忘了鑰匙就是說去交電話費,卻交了電費,就是莫名其妙得變得更加生動。哪怕只是簡單的交談,任何一個人都能看出他的變化,神采飛揚。

雖然不想承認,可是之前認識的父親确實是不快樂的。現在的李加,哪怕是揮着鏟子煎菜搞得滿身魚腥,依然愉悅着。這歡快的情緒感染到周圍每一個人,包括大保上樓來探望江江,都會小聲說“怎麽你落考,你爸比你還高興?”

江江翻了大保一眼,他的爸爸現在不正常,自從那個男人經常進出他們家之後,他爸爸就變得不正常。

其實在飛機上,江江時不時的回身,父親那若無其事的笑容就讓他生心疑惑,如今疑惑更深。江江心中十分糾結。

松松回到家裏将随身小背包甩到沙發上,索妮雅微笑着放下手中的教育雜志“旅途開心嗎?”

松松無可無不可的輕哼“還行,”他還是喜歡在自己家的院子裏款待自己的朋友,那座城市什麽都缺,小、偏僻、陌生,還有怪脾氣的哥哥。

松松懶洋洋的窩在沙發裏,選了個最舒服的姿勢蜷成個團型,索妮雅逗弄着兒子的下巴問佩林“事情辦得順利嗎?”

“當然順利,你呢?”索妮雅得的是急性肺炎好得也快,女人卻如同被掏空了一般精神總是萎靡,佩林疑心她沒有完全恢複,雖然想操心卻也無暇顧及,他與李加正是熱戀期,分開每一秒都覺得難受。

佩林找借口蹭到李加家裏受到江江明顯的排斥,最開始是小聲嘀咕,後來便是意有所指的揄揶,任何一個大人聽過之後都會覺得難堪,偏偏佩林像沒聽到一般,李加将兒子拉到裏間輕聲勸慰“他旅途辛苦這麽晚了回去也不方便,在我們家只住一宿,借你的房間好不好?”

江江相當不滿“他那麽有錢,為什麽不睡酒店,讓他打車走。我給他叫出租。”李加按住電話,看到父親堅持的眼神,江江無耐得妥協。

坐在外間的佩林,聽着江江那高八度的抗議聲如同伴奏,心情愉悅的盯着國際新聞頻道,手上熟練的削下水果皮。切割一塊遞送到嘴裏,臉上挂着笑容,終于有了正大光明睡在這裏的理由。

隔着一間屋子,又是不習慣的床輔,可是只要是李加的地方,哪怕只給他一張行軍床也覺得高興。

江江與爸爸擠在一張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一時疑心門沒關嚴一時又擔心窗戶安全,來來回回折騰幾趟,每次回到床邊都看到父親那緊閉的雙眼,平穩呼吸一副入睡的樣子,便稍稍覺得放心。

有江江在的關系,他們不可能在一間屋子裏就寝,隔壁睡着自己最喜歡的人,真想把他搶過來,哪怕什麽都不做,只摟抱在一起就已足夠溫暖。

佩林脫下外衣,坐在床邊兩肘支腿,雙掌中露出的眼睛盯着牆壁看。同一時間牆壁的另一面,李加枕着手臂,與江江背靠着背側身而卧。微睜的眼眸,視線始終盯着牆上某一點,他們就這樣靜靜的凝視着“對方”。

索妮雅力證自己的清白,建議佩林不要再帶松松去那個地方,理由是松松一回來便病倒了,雖然那是母子兩個串通好的裝病游戲。索妮雅掩示住自己的擔憂,柏力已經好久沒和她聯系了,她的命運似乎一直都被老天放在天秤上衡量,每一次離幸福都很近,每一次又總是差之毫厘,沒有男人無所謂,卻不能失去兒子。

“我去看你爸,他又在抱怨你好久沒去看他。”

索妮雅笑“我上周才去過,好了以後第一個見的就是他。”

佩林輕咳“那你要好好将養才行,不要讓他擔心。等我這次回來,我們好好談談。”

索妮雅微怔,然後徐徐點了點頭。隐約覺得佩林是想要割舍什麽,她現在聽不得別人提離婚兩個字,哪怕是家傭裏私下閑聊說不相幹的人不相幹的話題,也會被她冷着面孔打斷“你們沒有事情做了嗎?圍在這裏議論是非短長?”

“佩林,我最近很累,再說吧!”索妮雅有點心力交瘁的感覺,“你和李加,怎麽樣了?”雖然談起情敵兩人都有些尴尬,夫妻之間卻難得的傾心交流。

“索妮雅,你是不是遇到問題了?”

索妮雅苦笑,想訴苦又覺得無從可訴,只好搖頭。

佩林說“讓柏力放心吧,沒什麽事的,我沒有再找他麻煩。”

索妮雅笑得更牽強了。既然沒有麻煩,那他最近都在忙什麽?

夫妻兩個一起逛了金店,佩林沒有告訴她自己為什麽總要往這裏跑,只是挑了個托架。做過最後加工,那個禮物終于可以送給那個人了。

佩林答應李加晚上十一點到,并沒有到,有叮囑李加不要等他。輕輕敲打門扉時,李加依然披着衣服在看午夜場,“沒有故意等你,鍋裏煲着湯水,要不要喝?”

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有一個人等他,哪怕再偏遠的城市,哪怕再疲憊的身體,也覺得舒服,在異鄉找到故鄉的歸屬感,不為城市而定,只為這個男人就在這裏。一年多之前,他還是沉悶的喝着雪蛤炖白粥空自腹議的抑郁男人,而今就已游到幸福的彼岸,所以“我不累。”

李加摸着佩林憔悴的容顏“你不要這麽辛苦。”

“你也這麽辛苦過。”

如果這是八點檔言情劇,佩林會惡寒得起一身雞皮,如果這是自己的羅曼史,佩林就會陶醉說再多情話也不覺得酸。

李加悄悄摸着他的臉,聽到屋裏有響動“我去看看江江。”丢下佩林折身而回。良久不見出來,佩林悄悄的摸過去,李加正輕輕拍着江江的後背,孩子的呼吸平穩着發出輕輕的類似貓科動物才會有的呼聲。

屋子裏的氣息頓時變得暖昧,男人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溫熱而又潮濕,李加另外一只手搭在佩林的手背後,李加沒有回頭,只扭過脖子看他,就就這樣握着手,兩人黑暗中四目相對。

李加以前在佩林問他“兒子重要還是我重要時,”會毫不猶豫的在心裏确定當然是江江重要,而如何佩林不問也不說,李加卻覺得他是可以抛棄一切跟佩林走,包括責任包括兒子包括家庭包括人生。錢佩林是生命中所有的重心,只要他在便看不見任何人。他到現在才知道。

江江最近睡得不好,每到夜半就會驚出一身冷汗。自很久之前的那件事之後,李加一直和兒子睡一個房間。這次從醫院出來,為了方便照顧,也沒再移動,父子一張床,江江就算被夢魇住了沒有醒,李加也被驚動了。

最初的幾天還以為只是偶爾睡得不好,持續了半個月後江江的精神狀态明顯不佳,白天不住的打嗑睡夜晚睡眠時間短且不穩,去醫院看過也查不出所以然,後來聽從母親的建議,在江江的枕頭底下放上一把剪子,狀況倒是有所好轉。

只是兒子每天都皺成川字眉,李加又忍不住提心吊膽起來。聽說自殺過的人都會有抑郁症的症狀,很擔心兒子的心理健康,李加三天兩頭往醫院奔。

佩林貼心的送來藥枕,他告訴李加今天非常忙,只有五分鐘見面時間,兩人熱吻了二分鐘,佩林用大拇指輕輕摩挲着李加的事臉頰,兩人相互凝望了五分鐘。然後清晨的街道,便剩下孤零零一個男人懷裏抱着白色枕頭,望着遠去的尾燈傻傻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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