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用過午膳後,又歇息了會兒,溫良才攜着如翠姑娘離去,也算是結束了這次的回門。

午膳時,大抵是因為溫良已成家,肅王破例與他對酌幾杯,雖然未醉但那酒勁上來,也醼得一張俊臉薄紅,直到上了馬車時,人們還在癡癡呆呆地看着,禍害不淺。

“尚溪,回太師府……”

懶洋洋的聲音從馬車裏傳來,那聲音裏的疏懶溫磁,讓随行的侍女忍不住紅了臉。只有那駕車的小厮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拉起缰繩。

馬車裏,如翠姑娘正照顧腦袋枕在她大腿上的新婚夫婿,某人一臉醉意,一只手緊緊地抓着她的右手,使得她只能困難地用左手拿帕子為他試去臉上的汗水。

“溫大人,喝酒傷身,以後就少喝點吧。”如翠勸道,溫良好酒貪杯,這個壞習慣一直被肅王所頭疼,若是見着面絕對會下死命令嚴禁他碰酒。許是今日見他已成親,肅王也放寬了限度,陪他小酌了下——小酌的是肅王,某人卻是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不過,幸好這次他沒有跑到屋頂去發酒瘋——這是如翠姑娘唯一慶幸的事情。

“沒事,我的身體好得很!”溫良反駁道,酒是他的愛好之一,不可輕易舍去。

如翠眼睛一轉,說道:“王爺常說喝酒誤事,少喝點也是好的。”

溫良耳朵動了動,然後将臉埋進她的腰腹間,悶悶的聲音傳來:“丫頭你現在是我的夫人,應該聽我的話……”

“我很聽溫大人你的話啊!”如翠姑娘喊冤。

溫良卻自下而上用那雙勾人的桃花眼斜睨她,懶洋洋地說道:“剛才在肅王府,是誰因為王爺說了一句不成體統就将我拽走的?你現在是我夫人,應該事事以我為重,對我忠心耿耿才對……”

聽着他難得絮絮叨叨的話,如翠知道他真是有些醉了,摸了摸他發燙的耳根子,笑道:“可是那真是不成體統嘛……啊,不是,是溫大人雅性大發。溫大人,下次有雅性時,也莫要爬到屋頂上去唱曲兒,這京裏的風太大了,頭發吹得飄在空中,看起來就像群魔亂舞呢。”

“……”

溫良憋着一口氣,背過身不理她了。

到了太師府,太師府裏的管家已經帶着家丁候在那裏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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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裏,溫良略略整理了下自己,神色自若地下了馬車,半點看不出醉樣。

“恭迎老爺夫人回府。”管家帶着一幹随從過來請安。

溫良笑容溫煦,說道:“夫人,這是管家明叔。”

聽他特別介紹,如翠便知道這管家是溫良信任的人,當下也不拖沓,笑着叫了一聲“明叔”。明叔忙拱手說不敢當,暗地裏卻偷偷地打量如翠姑娘,雖然模樣兒不算是頂尖兒,品性能力什麽的也有待觀察,但喜俏的笑容極有傳染力,再者她是自家少爺這些年來終于願意娶的女子,再怎麽樣也得小心伺候着。只是,新主母的出身……恐怕那邊今後有得鬧了。

進了府後,溫良與如翠坐到正廳裏,接見了府中的下人,讓府裏的下人們認識新主母,然後說了些恩威并施的場面話,給他們發了紅包方讓他們離去。

“今天累了吧,先去歇息吧。”溫良柔聲說道。

如翠并不覺得累,瞄見一旁伺候的丫環婆子異樣的神情,便笑着同意了,帶着青衣和藍衣一起回上房歇下。

**********

鎮國公府裏,玉笙等人在溫良出發後,也手腳利索地收拾東西,準備過太師府去伺候主子。

“玉笙姐,三少爺和三少夫人今兒真的不回來麽?”膽子小的玉容有些害怕地問。

玉笙聽罷,手上的動作慢了許多,面色沉澱,抿了抿唇道:“三少爺既然吩咐了,應該就如此了罷。”說着,眉頭微蹙起來,“就怕老爺那邊聽說了又會生氣……”

見玉笙眉眼暗含憂慮,玉枝玉容皆心中發愁。她們都是鎮國公府裏的家生子,自然曉得她們伺候的三少爺與鎮國公之間形同水火的關系,雖然近幾年來父子倆見面已不如曾經般大吵大鬧,可是這種客套的生疏更教人碜得慌。而溫良今日搞這麽一出,老爺子就算不氣得吐血,估計父子倆的關系會更加惡化,指不定以後這鎮國公府的爵位真的要旁落了。

三個丫環從小便是溫良母親身邊伺候的老人的後代,前鎮國公夫人去逝後,她們便分到子修華院來伺候,雖然三少爺常年不在家,但也沒有人敢待慢她們。所以她們也是希望溫良回來繼承鎮國府的。

就在三個丫環憂慮萬分,果然午後不久,太師府的管家親自上門,來告訴老鎮國公,三少爺與三少夫人已回太師府,讓他不用擔心。

老鎮國公花白的胡子氣得都要翹起來,不再板着臉,對着明叔大聲問道:“什麽讓我不用擔心?那個逆子!逆子!真是氣死我了!還有你一個奴才,怎麽不勸勸他?這才新婚,他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搬到太師府去,是我們短了他還是什麽?這不是讓京城的人看我們的笑話麽?!”

“國公請息怒。”面對鎮國公的怒火,明叔依舊一派沉穩淡定,說道:“此事少爺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少爺是皇上欽點的皇子師傅,他的新婚期一過,便要入宮任職教導小皇子們,太師府離皇宮比較近,往來也方便許多,這也是陛下當初給少爺賜下府邸時的考量。”

老鎮國公面色難看地盯着他,這明叔并不是鎮國公府的人,而是他已逝的妻子娘家帶來的仆人,自從三兒子被他趕出家門後,明叔也跟着三兒子離開,所以這明叔只稱呼溫良為“少爺”,并不需要稱呼其排名也是有原因的。就因如此,有時候連他也喚不動明叔。

當然,明叔此時的話水份很多,鎮國公心知溫良是絕對連理由都懶得給他的,這翻話不過是明叔說來堵他的嘴罷了。

想到已逝的妻子,鎮國公面色有些頹然,終究沒再說什麽,只是揮揮手讓明叔離開。

等明叔離開,聞訊而來的鎮國公夫人少不得要安慰他,不過心裏卻琢磨着溫良此舉的利弊,等發現利多于弊後,鎮國公夫人心中暗喜,巴不得溫良再多做些惹惱丈夫的事情,如此下去,雖然外頭流言不太好,但對溫允以後繼承鎮國公府有利。

然而不等她心頭高興幾分,她那同樣聽聞這事的女兒溫婉拎着裙子過來,撲到老鎮國公懷裏哭道:“爹,我知道一定是那夏氏掇唆三哥離開的!因為她知道這府裏還有爹和娘作主,她現在什麽都不是,所以不想住在這兒看你們看色……爹,你一定要讓三哥回來,不然大家都要笑話三哥為了個女人搬出去,不将你們放在眼裏……”

“婉婉!”

聽她越說越不像話,鎮國公夫人怒聲喝斥。溫婉這話說得真是直接又粗暴,沒有一丁點的技術含量,聽在耳裏就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頭的胡言亂語。若事情是這樣還好,若不是,少不得讓人傳說她不敬兄嫂,搬弄是非之類的,于她的名聲不好。

果然,鎮國公聽到她的話,也怒得不行,将小姑娘拉開,怒瞪着鎮國公夫人,氣道:“夫人,婉婉該好好管教了!良哥兒和他媳婦如何,也不該由作妹子的來說。婉婉,回去好好反省!三天不準出門!”

溫婉眼睛瞪得大大的,噙着淚看着鎮國公,嘴憋得十足委屈相。其實那些話出口後她就知道糟糕了,只是心裏氣不過,想要在父親面前抹黑如翠的形象罷了。

等嬷嬷過來将溫婉帶回房去時,鎮國公依然氣得胸脯一豉一豉的。雖然溫婉的話說得有水份,但人就是一種會多疑多想的動物,這會兒鎮國公也疑心起來,莫不是真的是那夏氏掇唆三兒子不成?

對于三兒媳婦的出身,鎮國公一直是不滿的。倒不是說不滿她那個人,而是覺得那樣出身的人難擔起她現在的責任。一個丫環出身的女子能有多大的見識?溫良可是要承襲鎮國公府的,她能做好鎮國公府女主人這位置麽?之所以希望溫良娶個世家貴女也是這原因,那些世家貴女自小便學習女紅中饋、馭下之道、管賬持家,所有大家族主母必備的技能或多或少都會接觸到。而一個丫環出身的女子,能有什麽能耐?他還擔心那女子小家子氣的短見識在關鍵時候吹個枕頭風帶來不可估量的錯誤。

“老爺,您也別氣了,婉婉雖然說得不中聽,可也是因為她關心良哥兒之故。你瞧他們兄妹,十幾年來相處不多,但到底是血脈親人,無論怎麽樣也是割不斷的。”

鎮國公夫人一翻勸說終于讓鎮國公怒氣去了大半,剩下的便是對溫良忤逆的愠怒,大抵是這些年來與兒子鬧得多了,脾氣也去得很快。

“罷了,良哥兒那邊就由着他去吧。倒是譚家那邊……”說到這,不由有些遲疑了。

鎮國公夫人目光微閃,平津譚家自大楚開國以來便是個古老的大族,雖然譚家遠離京城,但卻不容小視。而且譚家先祖曾随着太祖四處征戰,立下赫赫戰功,被太祖封為平津侯,允許其世襲以示恩寵不衰。

上一任的鎮國公夫人便是出身平津譚家,娘家勢力太大,是現在的鎮國公夫人如何也比不上的,是以她雖然眼饞着鎮國公府的位置,卻不敢有任何異動,只能小心謀劃着,讓溫良自動放棄便最好了。

想了想,鎮國公夫人無奈說道:“老爺,平津譚家估計早就知道良哥兒的選擇了,他們現在沒有任何異動證明還在觀望中,咱們也別去做那個壞人了,先看看譚家的反應吧。”說着,又嘆了口氣說道:“老爺,說句大實話,譚家那邊因為姐姐的關系,可是真心疼着良哥兒的,他們比你這作父親的更要着急良哥兒的終身大事,良哥兒的媳婦雖是聖上賜婚,但到底是低了點兒,譚家估模着也是不喜的。而且,若是真對良哥兒不好的,那譚家老太君也不會不理。”

鎮國公對嫡妻素來敬重,當下聽她分析也覺得在理,便決定先将這事放着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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