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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晚膳過後,溫良方讓人準備車馬親自送胡太醫回府。
胡太醫所住的地方離溫府有些距離,坐馬車也須要兩刻鐘時間。溫良不理會胡太醫的反對,一派孝順的模樣揣扶着老人家徑自上了馬車,使得老太醫又開始氣哼哼地笑罵他嫌他老人家沒用礙事之類的,聽聲音倒是中氣十足。
如翠姑娘也在門口相送,見胡太醫一臉氣哼哼的,便笑道:“胡爺爺,就讓夫君送您吧,不然夫君心裏也不安心,在家裏可呆不住了,那多折騰人啊。”屆時被折騰的就是她了。
胡太醫看了她一眼,以為她說溫良平時有些鬧騰龜毛的行為,雖然嘴上要說兩句,但老太醫心中也是窩心的。
胡太醫年紀大了,有時就喜歡拉着年輕人說道說道,所以一路上溫良都被老人家拉着連教帶罵,多數是罵他一走就是十幾年不回京,跑到邊境地區教他們這些長輩擔足了心,早生華發,連終身大事都耽擱了,如今好不容易回來卻娶了這麽個身份低微的女子,雖然人還不知道怎麽樣,但到底比不上那些世家貴女來得合适,不能帶給他更多的好處,讓他們這些作長輩的如何能安心之類的。
溫良極好脾氣地坐着任他罵,只是聽到他不滿自家二翠姑娘的出身時,不由反駁道:“當初決定娶她時我就知道她是什麽出身了,娶她的人是我,和她過一輩子的人也是我,又不是和她的出身家族過一輩子。胡爺爺您就莫要擔那個心了。而且,她對我有救命之恩,若不是她,今兒個我也不能坐在這裏給你罵了……”
“啊呸呸呸,小孩子家家的胡說什麽!”胡太醫馬上打斷他的話,怒道:“我才說一句你就頂上十句,不就是想護着你媳婦兒麽?我都沒有說什麽呢。”雖然現在罵得兇,但就是知道這樁婚事中還有這個原由,所以今天見着良哥兒媳婦時,即便不贊成也沒有說什麽。
溫良笑嘻嘻地看着他,一臉無賴相,看得胡太醫好氣又好笑,無論過了多少年,就仿佛曾經那個差點摔破了相的孩子纏着他耍賴皮讓他千萬別将藥弄得太苦了。
“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也不摻和了,折騰了這麽多年,我瞧着鎮國公心中估計也有悔意,你就莫再同他倔了,父親只有一個,等以後你想倔也沒得呢。哎,以後啊,就和你媳婦和和美美地過日子,然後生幾個大胖小子給我老頭子抱抱,我就無憾了……”
聽到胡太醫最後的唠叨,溫良唇邊的笑容微淡,垂下眸沒有說什麽。其實他知道此生估計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那年如翠為了救他挨的那刀傷了內腹,太醫判斷此生她不能受孕了。這事成了他心裏不願碰觸的一道創傷,當初見到她那麽蒼白虛弱地躺在床上,娶她的話就下意識地出口了。
不是沒有遺憾過,但既然決定娶了,許下了諾言,那麽就必須面對現實。但後來也想清楚了,以後從族裏抱個孩子過來養就是了,只要流着溫家的血液,是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又有什麽要緊呢?
唠唠叨叨中,馬車抵達胡太醫府。
溫良親自扶着胡太醫下馬車,車夫去敲門時,胡太醫對溫良說道:“你外祖母一直盼着你回來,現在你也成了親,若是有時間的話,向皇上捎個假帶你媳婦兒回平津給老太太瞧瞧罷。”
“是,子修知道。”
将胡太醫送到了家,溫良便坐上馬車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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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宮裏的人送來了太後娘娘五十六歲壽辰的帖子。
如翠聽聞宮裏的人來了,趕緊去換了身比較正式的衣服到客廳接見來送帖子的公公。來送帖子的是個四十左右的中年太監,膚色細白,容長臉,雖然笑着,但神色略為高傲。在管家的提醒下,如翠知道他是重華宮裏的總管太監王公公,也太後娘娘身邊的老人之一,連宮中的妃嫔們見着他也得敬上三分,所以傲慢了點是應該的。
不過讓她奇怪的是,怎麽會是太後娘娘身邊的太監來送帖子?難道太師府的面子有這麽大?
“公公辛苦了,請上坐喝茶。”如翠姑娘忙讓人給王公公上茶。
王公公打了個手勢說:“喝茶就不必了,咱家稍會還要回宮給太後娘娘複命。”然後上下打量了下如翠,眼裏露出鄙夷的神色,甚是傲慢地說:“今日得見溫夫人,倒是教咱家好生開了眼界。”
如翠姑娘雖然平時看着有些二,但卻不是個傻的,那公公如此拿喬,分明是看不起她,或者說他有所倚仗,所以才會表現出一副招人憎的模樣。不用想也知道背後給王公公撐腰的人是誰。至于太後娘娘為何看她不爽,如翠也能猜得出一二,其一是因為肅王妃,其二是因為大公主。
大廳裏伺候的丫環見自家夫人被個太監如此埋汰心裏怒得不行,明叔也皺起眉頭,但又因他是太後宮裏的太監,只能敢怒不敢言。
如翠姑娘仿佛沒有聽見似的,依舊笑眯眯地說:“多謝公公誇獎,我家相公說了,若是太後宮裏來的人要好生款待,不然肅王知道了可會說王府沒有教養了。”
王公公蹙起眉頭,心說他沒誇她啊,果然是個丫頭胚子出身,就是聽不懂人話。聽得她後頭的話,不禁納悶道:“這與肅王府有什麽關系?溫夫人雖然是太師夫人,但有些話可不能亂說啊。”
肅王為太後的小兒子,素來得太後寵愛,上面還有個皇帝縱容着,可謂是京裏最不能惹的人物,如翠姑娘這話倒教王公公心頭打了個突,不禁有些詫異,難道肅王不是因為溫子修的關系才會勉強收她為義妹的?其中還有什麽內情不成?
只見二翠姑娘露出一個八顆牙的标準笑容,說道:“公公莫是忘記了我是肅王義妹呢,我雖然嫁過來,但心頭仍當自己是肅王府的人的。”
王公公心中一堵,便知道太後娘娘讓自己來試探一下這溫夫人的想法落空了,趕緊露出個笑容說道:“溫夫人此話倒是提醒咱家了,是咱家的不是。”
如翠姑娘欣慰地點頭,“沒關系,可能是公公貴人多忘事了,這會兒提醒一下公公也是使得的。不過我觀公公精神狀态不好,是不是身體有恙?來來來,喝些茶,解解乏。”
王公公一時不被她誠懇親切的态度所感,在如翠姑娘的勸說下連續喝了半壺的清茶,頓時覺得有點尿意了,趕緊忍住身體的異樣,附和着她的話道:“近來天氣多變,身體确實有點不适。”只要不扯上肅王的事情,一切都是好說話的。
聽罷,如翠姑娘一臉同情之色,誠懇地說道:“我聽胡太醫說,這季節幹燥,人需要多補充水份。看公公皮膚幹燥,可見是缺水了。來,在這裏不用客氣,多喝些水,想必我家溫大人回來後知道公公身體有恙還來送帖子也是極為感動的,也會贊成公公在這裏多喝些水歇息一翻再回去。”
“……”
連續喝了幾壺茶水,王公公終于青着臉離開了,那背影怎麽看都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如翠姑娘手裏還拎着水壺,看着王公公離開的方向,咂吧着嘴說道:“王公公真是海涵啊,這三大壺的茶下肚子都沒事兒,改天他再來時一定再請他喝茶。”
青衣藍衣一臉木然地看着某人。
管家明叔遠目,他終于知道為何自家少爺有時候會青着張臉從夫人房裏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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