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就在溫良被胡太醫質問的時候,小表妹孫俏俏也被人質問了。

花園裏,孫俏俏作為府裏的小姐盡職地帶着客人逛花園,除了腦袋發熱一心撲在心上人身上的小胖子,其餘的少爺小姐們面上皆矜持無比,暗中暗潮洶湧。

來到一處亭子略作休息,在丫環擺上茶點後,衆人依次坐下。

“孫姑娘,能不能問你個事兒?”甫一坐下,曲芳菲便迫不及待地開口了。

大公主和姚彤彤知道她能忍到現在已經很了不起了,臉上帶着矜持的微笑沒有阻止,衛朝浥和周拯煦眼角一跳,心知她想要問什麽。其實他們會誤會下元節那天船上吹蕭之人是孫俏俏,也是他們和溫良一起安排的,有意誤導大皇子的結果,還沒有和孫俏俏通氣,希望她不要被識破了。只有小胖子莫潛後知後覺,完全沒有什麽緊張感。

孫俏俏執袖為在場的人倒茶,臉上挂着甜美可愛的笑容,輕聲細語地說道:“我雖然來京城不久,但也久聞曲姑娘之名,對曲姑娘的才氣敬佩不已。曲姑娘有什麽話就直說,不必這般客氣。”

曲芳菲滿意孫俏俏的識相,覺得這姑娘不是個恃才傲物的,讓她很高興,覺得接下來的話題她們應該會談得很高興。

“是這樣的,我想同孫姑娘再比試一場。”曲芳菲鄭重地請求。

孫俏俏眨了眨眼睛,視線慢吞吞地從曲芳菲狂熱的臉蛋移到衛朝浥和周拯煦身上,然後很鎮定地捊捊衣袖,臉上的笑容不變道:“曲姑娘是不是誤會什麽了?我何德何能能與曲姑娘比試?說句實話,俏俏才華平平,自知并不能與曲姑娘相提并論。”

曲芳菲卻認為她妄自菲薄了,心裏有些不悅,說道:“孫姑娘不願意?”

大公主和姚彤彤也驚訝地看着孫俏俏,下元節那天她們在也船上,雖然她們對蕭這樂器并不熟悉,但也聽得出那吹蕭之人的技藝精湛,若不是那天船上就她一個适齡的姑娘,她們也不相信那天演奏的人是她,年齡擺在那裏,實在是騙不了人。

而衛朝煦和周拯煦也很緊張,祈禱孫俏俏不要那麽無知地暴露出來。

莫潛也聽出個大概了,趕緊附和道:“不不不,俏俏姑娘自然是最厲害最美好的……”然後又是一通恭維的話,說得孫俏俏眉眼染笑,心裏樂不可支,覺得這小胖真是有趣極了,也說得周拯煦和大公主等人臉上發綠。

這小胖子……要恭維人也不要拍馬屁拍得這麽明顯吧?

衆人決定不理會因為戀愛已經進化為傻萌的小胖子,雙雙望向孫俏俏。

孫俏俏依然鎮定自若,甚至有些無辜道:“曲姑娘,并非是俏俏願不願意的事情,而是俏俏有自知之明,實在是難登大雅之堂。我想曲姑娘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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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芳菲不死心道:“下元節那天,衛公子船上只有你一位姑娘,當時的蕭聲不是你所吹奏的麽?”

衛朝浥和周拯煦面上淡定,但袖口裏的手已經微微泌出了汗。

只見孫俏俏錯愕不已,問道:“你們怎麽會這樣認為?那天船上還有我表嫂呢。若是沒有我表嫂在,我也不會有這機會見識到你們精彩的對決,我很感動呢。”說着,露出一個十分感動的表情。

曲芳菲有些疑惑:“你表嫂是誰?”

大公主估計想到孫俏俏口中的表嫂是誰了,臉色有些微妙的變化,直覺不信。

“溫良大人是我表哥。”孫俏俏笑得十分可愛。

此話一出,大公主、曲芳菲和姚彤彤皆面色微變,狠狠地瞪着她,孫俏俏被瞪得有些不安,神色也局促起來。

于是小胖子暴發了。

“你們都幹什麽?俏俏姑娘又沒說錯,那天除了俏俏姑娘還有溫夫人呢。”

大公主澀然問道:“你們為何會邀請溫夫人上船?”衛朝浥與書客齋的貴女們起沖突,使得他們皆邀請不到同窗女學生,還被書院裏的人嘲笑了一陣。

“為何不行?溫夫人可是我們師母。”未來的師母。小胖在心裏補充道。

這解釋便說得通了。

不過小胖子透露的信息還是教他們瞪大了眼睛,溫良現在是皇子師傅,可從來沒有透露過他要收其他人為學生的意思啊,怎麽會突然收了他們幾人為學生呢。

衛朝浥和周拯煦在三名少女的打量中,盡量淡然而笑,盡量不露出破綻。

曲芳菲不信,又說道:“孫姑娘,可否讓我看一下你的手?”

孫俏俏很快明白她要幹什麽,十分坦然地将手伸過去。曲芳菲的手有些冰涼,也不知道是這天氣凍的還是因為她現在的心情不好,被那雙冰冷柔軟的手握住時,孫俏俏打了個哆嗦,手指頭下意識地曲起,不過很快便放松下來。

曲芳菲摸着她手指,指腹很柔軟幹淨,指腹有繭,但很薄,可見她并不是經常接觸樂器。也許話可以騙人,但手上的痕跡絕對騙不了人,她可能也懂蕭,但絕對不會有那等技藝。

“難道那天執蕭吹奏的人是溫夫人?”曲芳菲不可思議道。

溫夫人的出身在場的人皆是知道的,皆竟以溫良的名聲,當初那場賜婚又鬧得滿城風雨,想不知道都不行。可是,一個丫環出身的女子,怎麽可能有這等技藝?

知情人擡頭望天,就由着她誤會好了。

孫俏俏眨了下眼睛,繼續為他們斟茶,然後偏首朝正驚異地看着她的兩位少年眨了下眼睛。

衛朝浥和周拯煦突然意識,果然溫先生的表妹也不一般,瞧這忽悠人的功夫,面不改色,三言兩語地将她們的思路拐到另一個方向去了。

不過這樣好麽?

這個想法只在腦袋裏轉了下,便置之不理了,反正他們覺得那個聰明的男人應該會處理的。

逛完花園後,曲芳菲顯得有些失魂落魄,大公主也心事重重,幾位少年倒是完全沒有負擔。

既然得到了答案,大公主也不好意思在人家府上逗留太久打擾病人歇息,便告辭離去了,胡太醫和溫良等人皆出來送她回宮,大公主的的目光在如翠姑娘身上滑過,目露黯然之色,然後扶着宮女的手上了馬車。

曲芳菲也随之跟上,幾次想開口都被姚彤彤制止了。

等大公主等人離開,胡太醫又看向三個少年,皮笑肉不笑地問道:“不知三位少爺是不是要老杇留午膳?”

莫潛一聽,眉眼飛揚,不過“好”字還沒出口,就被衛朝浥眼明手快地拍息聲了。

“胡太醫,今日打擾了,希望胡老夫人盡快恢複健康。”周拯煦溫雅誠懇地說道:“如此我們也該告辭了,有空再上門來叨擾。”

說着,衛朝浥扯着掙紮不休的小胖子,又朝溫良讨好地笑了下,趕緊溜了。

雖然不知道這些熊孩子幹了什麽事,但瞧他們的模樣也不是什麽好事兒,溫良覺得回去要好生地調-教一翻了,省得以後給自己添了不必要的麻煩。

見客人都離開了,溫良也回身對胡太醫道:“胡爺爺,我們也告辭了,您和胡奶奶要保重好身體。”

胡太醫哼了一聲,嚴厲的目光又看了如翠姑娘一眼,說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以後的路不好走。”

溫良溫和地笑着,“我知道。”

見他依舊執着,胡太醫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麽。

同胡太醫道別後,他們登上馬車,如翠姑娘沉默了下,問道:“胡爺爺是不是知道了我受傷的事情?”

溫良偏首看她,她的雙目清澈,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彎成好看的弧度,臉上的每一個部位仿佛都透着一種洋溢的喜俏之意,讓人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起來。而此時,不笑的時候感覺很嚴肅,也有些悲傷。

溫良伸手将她摟到懷裏,下巴抵在她的頸窩間,良久方輕輕地應了一聲。

她伸手環住他的腰,一時間沒話。

感覺她失落的心情,溫良嘆了口氣,并不想讓她不開心,因為當初是他強迫性地将她拉到自己的世界來,她并不是自願的。若要承受世人的目光、長輩的責難,也應該由他來。若不是為了救他,她也不會受傷。

“沒事的,當初要娶你時,我就知道後果了。你若喜歡孩子,咱們就從族裏抱一個來養,而且這個世界很大,孤兒也很多,咱們去收養幾個以後也能兒孫滿堂了。”他笑着說,聲音裏随意而輕松。

如翠也跟着笑了下,問道:“沒有自己的骨血也不要緊麽?溫大人會不會覺得難過?”

他沉吟了下,說道:“既然已經決定了這條路,那麽無論如何也不要緊了。”

她收緊力道抱緊他,給予他無聲的信息。

如翠并不笨,知道若這事終于瞞不住,後果不堪設想。世人的嘲笑或許可以忍耐,就是鎮國公府估計會不依不饒會讓他們很難挨,畢竟溫大人可是嫡子,也是鎮國公心目中的繼承人,哪能沒有後代?到時說不定會逼着溫大人休妻。可是,如翠又有些隐約明白這個男子風趣聰明的表相下,有一種極端的性格,明知道後果不好也要執拗地走下去。就如同當年發生的事情,無論鎮國公再不是,那也是自己的父親,可是他卻可以狠心到一生也不能原諒的地步。

“尚溪,去肅王府。”溫良突然叫道。

駕車的尚溪聽罷,便調轉車頭,駛往王府。

聽到溫良的話,如翠姑娘擡起頭來,雙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高興地說:“溫大人今兒怎麽想去肅王府?”

溫良淡定道:“突然很想念我的義子了,也更想念王府的飯菜了,咱們蹭飯去。”

如翠笑了,又恢複成了那個樂觀可愛的姑娘。

*******

來到肅王府,剛好是午膳時間。

王府的老管家看到他們驚訝了下,不過因為溫良已成親近來做事穩重不少,不會再來敗壞自家王爺的名聲,所以老管家還是歡迎他的。

肅王還沒有回來,肅王妃抱着小兒子在花廳裏玩耍,男孩臻立在牆邊蹲馬步,肅王府的小郡主蹲在旁邊看着男孩邊數數字,已經數到三千零五十了。

溫良是肅王府的常客了,下人并不需要通報讓他們直接進來。看到他們到來,肅王妃有些驚異,還沒說什麽就被那熱情的夫妻倆打斷了。

“好久不見了,栖白,有沒有想義父?”溫良将已經會爬的小包子抱起舉高高,小家夥咯咯的笑起來,四腳歡騰地揮舞着,露出粉嫩的牙床。

如翠也撲過去摟住肅王妃的手,眼巴巴地瞧着她說:“小姐,我很想你了~~”

肅王妃也回摟了下她,對這丫頭挺想念了。

前主仆倆抱了會兒,如翠又跑到牆邊,用手指将正在蹲馬步的男孩戳翻後,摟住楚楚小包子親了下,不意外收獲了男孩殺氣騰騰的眼神一枚。

鬧了會兒,肅王終于回來了。

看到正逗着小兒子叫他“義父”的溫良,肅王眉頭也沒有挑一下,淡淡地問道:“怎麽來了?”

溫良氣定神閑,将爬來爬去的小包子摟到懷裏,對肅王道:“王爺,你說讓小世子認我為義父的事情還算數吧?”

“自然算的!”

溫良拂掌大悅,又說道:“那麽我家丫頭也是小世子的義母了?”

肅王冷眼看他,雙目幽深森寒,若是平常人早就吓破膽兒了,溫良卻不閃不避,臉上笑意盈盈。如翠姑娘在邊上緊張地看着他們,生怕王爺會生氣。

肅王妃也探究地看着他們,若有所思。

“你若希望,便是了。”肅王如此道。

溫良又高興起來,興奮道:“那我明日就讓人将這件事情透露出去。”然後将小包子放到如翠姑娘懷裏,對他柔和地笑道:“丫頭,這是你義子,要抱好了。”

如翠姑娘愣愣地看着他,手上宛若有千金重,對上他溫柔的雙眸,突然明白了他的苦心,臉上很快露出了個歡快的笑臉,高興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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