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事已至此,只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了。
反正她喬遇是個小角色,戰火再怎麽燒也燒不到她身上。
當務之急是先把這位不請自來的宋晚晚來意搞清楚——既然大夥兒都認識,那她如果真是來找林傾麻煩也太蠢了吧。
這活當然是被暗戀的從烨去最适合,喬遇靠在椅背上伸長了腿,踢踢從烨沖他使眼色。
從烨完全沒接收到信號,怒火中燒大聲嚷嚷:“喬遇你踹我幹嘛?”
……對面要是坐着條邊牧都能比他聰明點兒,真是指望不上這男的。
喬遇無視掉在桌下試圖反擊她的從烨,把腳收到椅子下面自己親自上陣,對宋晚晚露出尴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你剛才找林傾有事嗎?”
但宋晚晚對她的态度真稱不上友好,一看就是還記着剛才喬遇沒認出她和不幫她搬桌子的仇,臉拉的老長,張嘴就刺她。
“幹嘛,你是她經紀人嗎。”
喬遇想了想,認真地搖搖頭。
“我大概比較像保镖。”
畢竟她又不會去給林傾的日程做安排。
眼看着陰陽怪氣沒有奏效的宋晚晚又柳眉倒豎氣紅了臉——她怎麽這麽容易生氣?喬遇放棄了和她的交流,轉向了林傾。
“剛才我不在的時候她說什麽了?有沒有欺負你?”
和對宋晚晚那副公事公辦的語氣不同,她和林傾說話時聲音會不自覺的放輕,帶着點溫厚的鼻音,像是生怕吓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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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傾感到喬遇的手又摸過來握住她的指尖,她之前就隐隐發覺了,喬遇這種小小的身體接觸很頻繁——但她似乎是不自覺的,就像是身體下意識的動作。
距離很近,但又沒有過分親密,至少沒有到讓不習慣身體接觸的林傾想逃開的地步。
和林傾一年四季都微涼的手不一樣,她的手一向很暖。林傾感到喬遇的溫度從指尖泛開,溫溫和和的,就像她現在看着自己的眼神,淺色瞳孔裏泛着細碎的光,誠實的反饋着主人的在意和自責。
被這樣一雙直率的眼睛看着,很容易就會有被當做珍寶重視着的感覺。
林傾不敢多看,略有慌張的移開了視線。
沒等她整理好不知為何很紛亂的思緒,對面的宋晚晚就尖着嗓子道:“你說什麽呢!我怎麽會欺負她!”
看來是對喬遇的話非常不滿,她說着就伸出手來拉林傾給她作證:“诶,你倒是說話啊!”
林傾下意識往後一靠躲開她伸來的手,看着對方忿忿的表情才回神,定了定心開口道。
“不是的。她是過來問我和從烨是什麽關系,沒有欺負我。”她頓了頓,又低聲說,“你不是保镖。”
哎呀,怎麽她随口一說還讓林傾上心了。
喬遇覺得她可愛,湊過去在她耳邊低聲問道。
“那我是什麽呀?”
林傾當然知道喬遇這是在逗她,忍着羞意好整以暇的看過去,對喬遇淺淺一笑。
“你不是我爸爸嗎?”
“……”
喬遇識趣地退回去,老實吃下林傾這記不輕不重的反擊,并反省了一下自己以前的發言不慎——被林傾喊爸爸怎麽這麽別扭啊。
她重新回到眼前的事件來,看來她進去之前看到林傾為難的表情是在為怎麽解釋而為難,喬遇想着心中稍安。
但宋晚晚這話問的,誰都知道她是沖着從烨來的。雖然沒有在背後自己亂想嚼舌根而是堂堂正正來問林傾的态度勉強算是直率,但你既然這麽在意那就去問你正主從烨啊?找林傾幹嘛?
宋晚晚沒欺負林傾——但很有可能只是還沒來得及。
她又不太高興了,皺着眉看向一臉聽到沒有我沒欺負她的理直氣壯表情的宋晚晚,語氣冷硬。
“如果林傾的回答不合你的意,你是不是就要欺負她了?”
宋晚晚的表情僵住了,嘴巴張張合合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像條出了水陷入混亂的魚。
喬遇和林傾牽着的手一直沒放開,此時手上忽然被輕輕捏了捏。
她轉頭看去,見林傾唇邊淺淺漾起一絲弧度,無聲地對她說了三個字。
別生氣。
火氣再大的人在這樣溫煦的笑容面前都發不出火來,更何況喬遇她向來聽林傾的話。
她本來真的不太開心。
這個世界對林傾不公平。之前明明是從烨口無遮攔,卻累的林傾被傳的流言滿天飛,現在又是從烨惹的桃花債,卻找到林傾這裏來。
看言情小說的讀者知道受苦的女主很快會有男主來幫她,但是女主受苦時難道知道她會得救嗎?她受的苦會因為那遲來的幫助而被抹滅掉嗎?
這不合理,喬遇不想讓林傾再受這種委屈了。
但林傾說要她不要生氣了,那喬遇就揉揉自己板着的臉讓它放松下來。
算了,對着已經發生的事發脾氣有什麽用呢,趕緊解決掉隐患才是正經事。
喬遇把林傾的手抓到自己的膝蓋上,一邊安撫地揉着她的指尖一邊不客氣地踩在對面罪魁禍首的鞋上。
“沒聽人說嗎,沖着你來的。”她朝還沒能說出話的宋晚晚一歪頭,“你去解釋,別老讓林傾摻和你這爛攤子。”
從烨也知道這多半又是他之前埋下的禍根,不吭聲的認下了喬遇這份責難,又對着宋晚晚把他們的關系解釋了一遍。
“……就是這樣,我是她哥。”從烨吧啦吧啦說完覺得口幹,伸手去拿自己剛才買回來的三瓶飲料,結果被喬遇長臂一攬全攬到了她懷裏,一瓶都沒給他剩。
然後她就當着從烨的面擰開了一瓶氣泡水的蓋子遞給了林傾,另外兩瓶往椅子底下一放自顧自掏出了手機,眼皮子都沒朝他擡一擡。
林傾不知所措地拿着被塞進手裏的氣泡水,看看眼巴巴的從烨又看看面無表情的喬遇,遲疑着自己喝了一口。
從烨手機嗡嗡震了兩下,他掏出來一看,是喬遇給他轉了三瓶飲料的錢,還多給了幾毛,備注欄裏言簡意赅的寫着:跑腿費。
從烨:……
這真是一沾上林傾的事兒喬遇就小心眼的要命。
“這、這樣啊。她是你妹妹啊。”
旁邊宋晚晚終于從死機狀态重啓成功,聽了從烨的解釋顯見的開心起來,兩條腿在凳子底下晃晃悠悠。
“我之前都一直不知道呢,嘿嘿。”
……她這副就差在腦門寫上少女戀愛中的樣子到底能騙過誰?
喬遇收回手機不忍直視,小心翼翼地用餘光去瞥林傾,看見她沒什麽反應,甚至有點走神,呆呆地轉着手上的氣泡水瓶子。
喬遇放心了,覺得可能這個世界裏的人都比較遲鈍。
“一直都不知道?”完全沒發現宋晚晚喜歡他的遲鈍一號愣愣地發言,“可是我早兩個禮拜就跟班上的人說了啊,應該已經傳開了才對。”
宋晚晚的笑容又僵住了:“可、可是我一直沒聽說啊?”
從烨皺着眉設身處地思考了一番,說的斬釘截鐵。
“可能是你人緣不太好。”
媽耶。
喬遇默默伸出只手撐在桌子上,捂着一邊耳朵轉過頭,用行為表示她真是聽不下去了。
這從烨直男直的天怒人怨,他要是跟喬遇說這話她非得罵他一頓不可——講的好像他人緣很好一樣!還不是被同學天天躲着走!
但宋晚晚不一樣,這可是她喜歡的人說的,她心裏再不開心也不能對着他發作。只能強撐着笑:“……不是不是,我就是和朋友聊這種八卦比較少……”
喬遇看着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忍不住同情起了宋晚晚。
“可是你剛才在門口不是還跟我說喬遇沒認出來你,我記得之前還聽你說你們倆關系挺好呢,看來也不是這麽一回事。”
……沒兩秒鐘從烨就把戰火燒她身上了,真的他要是個啞巴可能比現在讨人喜歡一百倍。
喬遇已經差不多要習慣從烨這種豬隊友的行徑了,還能心平氣和地思考怎麽解釋,結果宋晚晚反應十分劇烈,猛地抓住她撐着頭的手腕,把喬遇拽的往前一趴。
“才不是呢!我和喬遇關系可好了!我們放假還一起吃過飯呢!”
聽着聲音裏都要帶上哭腔了,在很急切地向她尋求确定的回答,搞的喬遇都有點愧疚。
聽系統說原身和宋晚晚就是那種富二代之間的應酬關系,家裏生意有合作,那孩子之間的關系也不會差到哪去。雖然不是多親密的朋友,但是把人家忘了也實在說不過去……
她想了又想也想不出一個周全的解釋,只能找了個聽起來非常敷衍的借口。
“可、可能是你放假回來變漂亮了,我就一時沒認出來……”
哇這說法怎麽感覺好像渣男在解釋,喬遇說完就後悔,這口花花的一聽就是在說假話哄人,還不如說自己記性不太好呢。
“這樣啊!”
宋晚晚興高采烈地放開了她,紅撲撲的臉上多雲轉晴。
……不是吧阿sir,這樣都能過?
喬遇默默揉着自己的手腕,深覺女孩子真的好哄。
“我就說我們關系很好嘛!喬遇連我喜歡吃什麽都記得,對不對!”
不要啊!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阿sir!
喬遇一口氣差點上不來,痛苦地閉上眼,不敢去看宋晚晚亮晶晶充滿期待的眼睛,緊急向系統求助。
“她喜歡吃啥啊?!”
“……宿主的記憶裏好像沒有關于宋晚晚喜歡吃的東西的記錄……”
……合着原來的喬遇也根本沒記住!宋晚晚你不要因為在心上人面前就随便說大話!
雖然對着她那張滿是期待的臉直說不記得着實有點殘忍……但喬遇怎麽想都只有這一條路,總不能讓她編一個出來吧?天下美食這麽多,這能蒙到才是見鬼了!
她沉默的時間太長,桌上的氣氛已經變得有點壓抑了,宋晚晚的笑容也漸漸黯淡下去,但還沒有完全放棄地盯着她看。
喬遇頭上沁出汗來,在心中禱告能不能像剛才從烨進門一樣來個人打斷這個事件——她這嘴一張宋晚晚哭出來可怎麽辦?算誰的錯啊?誰去哄啊?
大概是她的禱告足夠虔誠感動了上天,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眼熟的兩個人走進自習室,是陸遙拖着不太情願的彌衣眼神炙熱的徑直向她們走過來。
喬遇熱淚盈眶,用看救世之星的眼神看着陸遙。
“你們真的還在學習啊!喬遇你不能丢下我我不想一個人不及格嗚嗷嗷……”
他幹嚎了兩句,還想去抱喬遇的腿,被她一腳踢開了。只能站起來哼哼唧唧地說那你們帶上我吧我還帶了彌衣來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他這會兒才注意到那邊還坐着個宋晚晚,嘶了一聲,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皺起眉。
“哎呀這位好像有點眼熟……啊我不是在搭讪,我覺得我們應該真的見過……”
他苦思冥想了好一會兒,很幹脆的一揮手。
“想不起來,應該是我認錯了哈哈。”
宋晚晚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嗚哇啊啊啊啊,我人緣怎麽真的這麽差啊!”
她哭的驚天動地,離得近的從烨直接捂住了耳朵,連喬遇都腦袋嗡的一下。不說教室裏的人,連走廊上路過的都被這極具穿透力的哭聲吸引過來擠在門口往裏看。
“喬遇不記得我,陸遙也不記得我!”
“喬遇連我愛吃螺蛳粉都不記得,嗚嗚嗚啊啊!”
……原來的喬遇怎麽連這都記不住啊!富二代大小姐愛吃螺蛳粉這麽有沖擊性的事實不應該想忘都忘不掉嗎!
在場的人完全勸不住痛哭的大小姐,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終于驚動了老師。
“這裏是自習室!不要吵到其他正經學習的同學!”
在老師的怒斥聲中,喬遇一行人抱頭鼠竄,被趕出了自習室。
站在學校門口,一行人都跑的形容狼狽,被已經有些冷意的九月秋風一吹,感覺無比凄涼。
木着臉的喬遇已經不知道該氣誰了,氣原身腦子空空,氣從烨專門踩雷,氣陸遙不如不來,還氣自己費盡心思一點兒用都沒有。
哭哭啼啼的宋晚晚不知何時已經走了,最近距離被她哭聲波及的從烨晃着腦袋腳步虛浮,剛進自習室沒五分鐘就被趕出來的陸遙站在一邊目光呆滞,嘴裏喃喃地說着到底發生了什麽,彌衣拍拍耳朵,沒好氣地回他反正這結果肯定有你的一份功勞。
……這叫什麽事兒啊?
喬遇哭喪着臉,轉身就去找林傾求安慰。
被這出鬧劇無辜波及的林傾好脾氣的摸着喬遇蹭在她頸窩裏的頭,溫聲安慰她,好一會兒才讓喬遇振作了點兒。
“……怎麽辦啊。”林傾以為她是在說宋晚晚的事,結果喬遇話鋒一轉,“我看老師那個架勢,估計我們最近是去不了自習室了。”
林傾一時語塞,看出來了喬遇是真的很想好好學習。
留在教室裏學也不是不可以,但到底周圍都是同學,容易被打擾,老是換座位也挺麻煩的。
喬遇唉聲嘆氣,沒想出什麽好辦法,就遠遠看到來接她的車已經到了。
她呆滞地盯着車看了幾眼,腦中忽然電光一閃。
喬遇雙手握住林傾的手,與她面對面,眼中閃着希冀的光。
“林傾,你要不要來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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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