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誰能想到這趟旅行的?最?後兩天會變成這?樣呢。
喬遇坐在房間沙發上, 回想起出發的那一天,竟恍若隔世。
現在已經是旅行最?後一天晚上,明天上午她們就要離開這?裏了。
喬遇和林傾的關系仍然是一團亂麻。
經歷過上次的失敗後,為了不與林傾碰面, 喬遇這?兩天很少踏出房門。
那時的沉默無疑揭示了林傾根本不想見她的事?實, 讓喬遇幾乎心灰意冷。
“……宿主是哭了嗎?”
“還沒有。”
但也快了。喬遇揉揉眉間, 突然有點懂了那些借酒澆愁的?人的心态。
當一?件事你不想面對, 又?無能為力的?時候, 會選擇逃避也是人之常情。
“現在該怎麽辦……?宿主和林傾還能恢複以前的?關系嗎……”
“……”
尤其是腦子裏還有個不識時務的聲音在反複提起這件事的?時候, 喬遇真的?是挺想把自己灌醉的?。
啊啊, 如果她喝醉之後去找林傾的話,林傾會不會看?在往日的情誼上照看一?下?她呢……
連這?種不着調的?馊主意都開始往外冒了,喬遇無奈地閉上眼睛,長長地嘆了口氣。
她就是走投無路到了這?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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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公于私,她都不想和林傾一直這麽下?去。
但事?情發展到現在, 再像之前那樣搞不清楚問題就去道歉,好像又是很失禮的?行為。
而喬遇連可商量的對象都只有腦子裏的?系統。盡管從烨頻頻投來關心, 但她卻不能對他透露半個字,抱着歉意在心中向被牽連的?他致歉。
“明天就要回去了,到時候就更沒有和林傾朝夕相處的?機會了……如果等到開學的時候再解決,那我預計宿主和林傾的關系那時已經退到熟悉的?陌生人——”
“少說兩句吧……我真的?會哭的啊?”
系統倒是一片拳拳之心,但完全提不出有建設性的意見,一?個勁兒的唱衰。
啊,喬遇覺得自己眼淚都要出來了。
這?種無可奈何的?感覺太糟糕了。就算喬遇經過兩天的?适應,已經相當冷靜了,但還是感到隐隐痛楚。
她也想把這?件事在日本解決掉,但是就現在的情況來看……
喬遇看?看?指向十一?點半的?鐘表, 無精打采地低下?了頭。
……兩天都沒能想出靠譜的計劃,也沒有能找的幫手,只有她自己在這閉門造車。
現在可不是繼續沉浸在被林傾避而不見?的?痛苦裏的?時候……哈。
漂亮話誰都會說,但是具體該怎麽辦呢。
兩天都沒能睡好讓她的?腦子不太清醒,喬遇疲憊地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陽穴。
咚咚。
在這種時間,她的房門被敲響了。
喬遇對來客毫無頭緒,疑惑地走過去拉開了門。
“晚上好,你還沒睡真是太好了。”
她剛才還在想着的?人就這?麽活生生地站在了她面前,林傾淡然自若地向她打了招呼,低垂着視線沒有看?她。
“……啊、啊。”
像是被巨大的?驚喜從天而降砸到了腦袋上,喬遇一?時目眩,仿佛喪失了語言能力似的,只能發出單調的?音節,呆呆地看着林傾。
眼睛下?面好重的?黑眼圈,有在好好休息嗎。這?兩天她都是在房間裏點餐的?,聽從烨說林傾是在正常吃飯,但怎麽現在看起來還是氣色不太好的?樣子。
喬遇近乎偏執地注視着林傾的臉,眼都不肯眨一下?。
明明只是兩天不見?,她卻感覺像是許久、許久不曾見過林傾一樣,心底某個角落如釋重負地放了下?去。
她終于又見到林傾了。
還不知道林傾的來意,喬遇就已經喜悅起來,被來勢洶洶沖上鼻腔的?酸澀險些逼得紅了眼。
喬遇是真的?很想她。
“可以進?去嗎?”
林傾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喬遇這?才如夢初醒地側身讓開了門讓她走進?去。
她這時才有餘力去思考林傾的來意。喬遇輕輕合上門,鎖扣合上的?咔噠聲突然讓她一驚。
她的房間,二人獨處,深夜。
并不是什麽旖旎的意思。喬遇額上微微滲出了汗。
和林傾生日那天晚上很像。
排山倒海般的負面記憶湧上心頭,喬遇突然怯懦起來,不敢回頭。
……如果林傾是來和她絕交的怎麽辦?
盡管這?個想法十分荒謬,但處在熟悉的?場所和熟悉的?時間,喬遇實在忍不住去往壞處想。
好在林傾的聲音适時響起,把她從重重的?壞念頭裏拯救了出來。
但林傾話的?內容很突兀,與她們兩個之間存在的芥蒂完全無關,宛如閑聊一?般開了口。
“這?個給你。”
林傾說着,将手上提着的?像是便利店的?袋子遞給喬遇。袋子不重,喬遇不明就裏地看向林傾,在她目光的?默認下拿出了袋子裏的?東西。
“幫我打個耳洞吧。”
手上拿着酒精棉和一?次性穿耳器,喬遇茫然地眨了眨眼。
事?情的?發展很跳躍,喬遇覺得她有點跟不上了。
林傾正坐在她面前,挽起了頭發,露出她白皙小巧的左耳。
現在還是一只完整的耳朵,但是……
喬遇看?看?手裏的?穿耳器,幹澀地吞咽了一?下?。
“……果然還是不要了吧?畢竟是會疼的,還是去正規醫院做比較好——”
“我就是想今天打。”
林傾直接打斷了她的話,低垂着眼眸。
“你不想的話也沒關系,我可以自己來。”
說着她就伸手來拿穿耳器,喬遇忙後退了幾步讓她夠不到,對上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
“你又?看?不到自己的?耳朵,那不是更危險了嗎。”
對喬遇飽含憂慮的?話語,林傾沒有什麽表情波動,只是收回了手,沉默地向她側過頭。包含的示意不言而喻。
喬遇總是拿林傾沒辦法的?。
她不知道林傾這突如其來的任性是為什麽,但還是認命地打開了穿耳器的包裝,拿着像訂書機似的?小小儀器翻來覆去地看了三四遍,心中的擔憂不減反增。
……林傾那麽穩重的?人,為什麽突然要選擇這種方式打耳洞?
“你送給我的?禮物不是耳釘嗎。”
像是察覺到了喬遇的?疑惑,林傾淡淡道。
“我現在沒有耳洞,沒法戴。”
“……那本來就是給你以後戴的,也不用急于現在一時……”
對喬遇困惑的?勸誡林傾就當做充耳不聞,全沒有要回應的?意思。
碰了個軟釘子,對這樣态度冷硬的?林傾感到不适應,喬遇也沉默下?來,吞下?胸中的?酸澀,撕開了酒精棉。
她走到林傾身邊,屏住了呼吸,小心托起林傾的耳垂,細細消着毒。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碰到自己以外的?人的耳垂,只覺得觸感柔軟溫暖,跟摸自己的?時候好像不太一樣。
于是她借着擦拭酒精消毒的?機會多摸了兩下,自以為不會被發現,卻很快被叫了停。
“……還沒好嗎。”
林傾的語氣不複之前的?平穩淡定,似乎揉進?了些浮躁,顯得氣息不穩。
“啊,好了。”
喬遇忙收回手,在林傾的指示下取來支筆,猶豫地舉棋不定。
“你想打在哪裏?”
“耳垂上,選一?個你喜歡的位置就好。”
她的手離開後,林傾很快恢複了公事公辦的?語氣,讓喬遇有些沮喪。
但現在不是想那些的?時候,喬遇摒去雜念,認認真真地在林傾耳垂點上一?個黑點作為等會兒耳洞位置的記號。
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盡管心中百般憂慮,喬遇還是盡量穩住手,将穿耳器貼上了林傾的耳垂。
在她躊躇着的?時候,林傾冷不丁的?說話了。
“你按下?去之後,我會痛。”
“……”
喬遇一?下?子就慌了神,忙将穿耳器收了回來。
“那、那為什麽……?”
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為什麽堅持選在今天打耳洞?為什麽讓她來做這?件事?又?是為什麽對她們之間的芥蒂絕口不提?
林傾今晚的?一?舉一動都古怪極了,讓喬遇摸不着頭腦。
她困惑地看着林傾,卻看到對方無聲地笑了,那笑裏竟似有種決絕,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
“是我明知道會痛,還來到了你這?裏。”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這?件事。”
林傾的視線終于今天第一?次主動落在了她身上。那缥缈的?目光似網似煙,勾住了喬遇的?全部心神,讓她毫無保留地投進?那汪深不可測的?夜之海裏。
“來吧,喬遇。”
深藏在喉嚨中的呢喃是她的?名字,喬遇像是被海妖塞壬的歌聲迷住的水手一?般,鬼使神差地重新舉起了穿耳器。
咔。
“嘶。”
她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終于能按下?那個機關,機關的聲音與林傾的輕嘶聲一?同響起,她心中猛的?一?痛,手臂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
喬遇咬緊了牙關,穩住手,緩緩松了力氣将穿耳器取下來,手上脫力般沒有拿穩,那個儀器悶聲落在了房間的地毯上。
喬遇沒有心思去管它,慌慌張張地湊過去看林傾的耳朵,那裏的?創口并不嚴重,只是小小的一?個,周圍不可避免的?流了些血,不多,卻讓喬遇心疼得要命。
“怎麽樣?很疼嗎?都流血了——”
她手足無措,肉眼可見的?慌張溢于言表,滿心都是擔憂和傷了林傾的愧疚。
林傾卻輕輕笑了。
她毫無征兆地攬住了喬遇的?脖頸,像是要吻上去一樣擡起了頭。
那雙像被夜泉洗過似的眼眸近在眼前,長長眼睫忽閃着,如同振翅欲飛的?蝶。
“……是你讓我這?麽痛的?。”
林傾的身體微微顫抖着,輕聲說道。
“是因為你,我才會痛的?。”
她揚起像哭泣似的笑容,漸漸紅了眼角。
“……你要記住,喬遇。”
喬遇的?心像是被針刺了一?下?,漸漸細密地疼成一?片。
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意識到了,這?是一次由林傾發起的?和解。
仿佛是林傾向她抛出了橄榄枝,準許她從無邊苦海裏順着爬上來,重新回到自己身邊。
但等到她爬回岸上時,她才發現手中捉住的根本不是什麽橄榄枝,是纏繞在林傾身上的?荊棘,她的一?舉一動都在讓林傾受傷更深。
她想放開,想丢掉荊棘,卻發現她怎麽也做不到。
喬遇恍然發現,她似乎就是荊棘本身。
“……對不起。”
林傾的顫抖透過身體接觸傳到她的?身上,讓喬遇無法自持,将心中浮現的第一句話脫口而出。
她依然不明白緣由,卻隐約察覺到了,她就是讓林傾這麽痛苦的元兇。
“我不喜歡從烨。”
“嗯,我知道了。”
“以後不要再把我往他那裏推。”
“好,不會了。”
“不要自己瞎猜,想知道什麽就來問我。”
“……嗯。”
林傾一句句說着,喬遇就一句句應着。
系統在她腦中發出欲言又?止的憂慮,但喬遇此時通通不想去理?。只專注地聽着林傾的話,毫不猶豫地全部接受。“然後、”
林傾忽的?停了下?來,垂下?眼簾,身體前傾靠到喬遇肩頭。
“我這?兩天都不理?你,對不——”
“不用的。”
喬遇在她說出來之前及時打斷了她,猶豫着擡起手拍了拍她的背。
“……你從來都不需要向我道歉的?。”
不如說她更想讓林傾對她生氣,指責她,将一?切都向她發洩出來。
也好過現在林傾明顯懷着心事?,苦悶難言,她卻無計可施。
林傾沒有堅持道歉,靠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似乎笑了。
“喬遇。”
喬遇看?不到她的?表情,嗯了一?聲回應她,卻久久沒有聽到下文。
許久,林傾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喬遇。”
沒有內容,她只是又一次輕聲喊了喬遇的?名字。
像是在謹慎地确認喬遇的?存在似的?,含着無數複雜而濃郁的?感情,和一?聲輕到近乎不可聞的嘆息。
只是這樣,喬遇的?胸中就不可思議的痛苦起來。
她此時深刻的意識到了,她在林傾心中似乎占據着比她想象中要更重的?位置。
喬遇來不及欣喜,就先一?步陷入了痛苦和忐忑中。
如果她無論是接近還是遠離,都會讓林傾受到傷害的話。
她該怎麽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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