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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歸塵,土歸土,亡者已逝,生者何辜。
存者為生,離者為魂;其歸乎萬物生死,複歸于無物者,古今聖賢皆如兮,獨不見夫累累乎曠野與荒城……
蘇移光單手抓緊了最後一尺竹簡,下盤穩紮;然後咬破舌尖一點鮮紅,噴出精血點點,用雙指揩了,抹在竹簡最後一字上,引動法訣,低下頭念起咒法來。
被束縛在重重竹簡之中的紅姬娘子伸手捂住喉嚨,神色痛苦,大紅的衣裳暗了不少,白玉英不忍再看,只跑到白将離那處,站到他身後去。
“為什麽!為什麽!侬不要輪回,侬不要輪回!将侬的魂丹還來……侬的魂丹……”紅姬娘子面目猙獰的在地上翻滾,觸及竹簡時卻被一陣金光彈回,狼狽不堪,痛苦難言,她聲嘶力竭的吼叫着,滿身的血污盡數凝結到她的腹部,隐約可見她那雙蒼白玉手之下腹部的陰郁顏色。
只是蘇移光心無旁骛,唇中道法未曾斷絕,紅姬娘子大汗淋漓,身體漸漸虛化透明,繞是她平素膽小內斂,此刻也說不得要搏上一命。還未等她起身,卻見白将離上前一步,玉吟劍虛空而指,幻化數十道龐大劍影,劍氣凜然,将竹簡外層重重籠罩。紅姬娘子見他便心懼上幾分,又兼時間長久,身形已變得透明,便拿一雙怨恨的眸子直直盯着蘇移光。
只待一顆豔紅珠子從她腹中升起,紅姬娘子已是蜷縮成小小一團,渾身的嫁衣變作了素服,神色不複哀怨妖嬈,倒添幾分清麗病容,慘淡卻又惹人憐愛。
一直沒有出聲的徐岫心想:哇靠,這禦姐變少女,魂珠還有這功能啊。蘇移光拿回去肯定是給瞻波……難道他是打算把瞻波變成小正太……咳咳,想什麽呢。
“姑娘,我并無傷你之心,只淨去你渾身怨憤,你且入輪回去吧。”蘇移光收了珠子,只用大袖一揮,那漫天的竹簡自行卷曲了起來,納入他袖中乾坤。紅姬娘子坐在地上,淚珠漣漣,神色凄涼傷痛,忽又失笑起來,夾着淚珠,看起來極為詭異,蘇移光倒也不介意,只伸出手去,将她一把拉起來。
白将離撤去劍陣,神色淡淡的看向那顆紅珠,似乎有些疑惑。
“何必用他人的罪孽,叫自己受苦。”蘇移光看着紅姬娘子,神色清然,“世上負心人薄幸人何其多,他人若不信你,是他人的過錯,你本該心無牽挂自在灑脫,何必以怨恨囚困自己。”
紅姬娘子慘淡一笑:“哈,說來何其簡單。侬也曾日日夜夜詢問自己,如此可曾值得,但侬怨氣難消,憤懑難填,這世上又有誰知道侬的苦。他人笑侬唾侬恨侬,不過是個局外人,生生沒叫地府的判官拔去他們的舌頭。侬是恨自己,叫侬那雲郎為了侬抑郁而終,侬卻不願見他,他在奈何橋等了侬半輩子,被拖去投了胎也未曾見上一面……侬……侬才是那個薄幸人。”
她說罷了話,臉上淚痕交錯,看起來凄慘至極:“還有半刻鐘,侬怕是下了地府,要去刀山油鍋走一走,這也好,叫侬那雲郎一生一世,莫再見着侬這個禍害,累他一輩子平安富貴。”
蘇移光只嘆息道:“你這……又是何苦呢。”見他眉宇之間,卻也有幾分難過。徐岫心裏只感慨,能不難過麽,他守了瞻波幾百年,只為了一個情字,紅姬娘子的癡情可不正好是在他的淚點戳啊戳的。
倒是紅姬娘子擦去了淚,哀哀笑着,神情帶了幾分懷戀:“你與雲郎不像,雲郎又笨又呆,學不得什麽好話。但你們都是重情義的好男兒,若有了喜歡的姑娘,那姑娘必定是幸福的,是侬沒福氣……”她說罷了話,身影更是淡的幾乎看不清,她只擡起頭來,露出笑容,“子孝,侬欠你的,下輩子做奴做婢也要報答。可侬想嫁的,從始至終,只有雲郎啊。”
子時已到,中臺空空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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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姬娘子終是入輪回去了。
生死之前,便連白将離也不禁有幾分動容,只伸過手來,緊緊抓住了徐岫,他手勁極大,讓人一下子掙脫不開。白玉英沒注意到兩人舉動,只紅着眼眶,含着淚,委屈的看着徐岫:“師兄,為什麽她這麽苦呢,玉英心裏覺得好難過,玉英為她難過……”
徐岫神色淡淡,只拍了拍白玉英的肩膀:“人之天命,皆是如此叫人捉摸不定,無需為此傷懷。”其實他雖然覺得紅姬娘子怪可憐的,但要說什麽感動至深到來兩滴眼淚實在是沒有,大概也可以說是現代社會培養出來的快餐式人類比較冷血?反正他是沒有多餘的心思把感情浪費到這種地方來。
“師兄認為天命不可更改?”白将離忽然松開了手,神色古怪的看着徐岫,看起來有幾分高深莫測。
徐岫心裏一驚,心想将離你現在又沒死親朋好友又紅粉知己挂掉更別說你現在還是天之驕子又有好基友(慕青華)跟三個好妹子外加我這麽一個好哥們的,怎麽突然就想報社了快住手蝴蝶效應不帶這麽改的!
其實徐岫很想改口,但他也方才說得果決,現在也只能硬着頭皮回道:“道法自然,致始歸無……”等一下下面該瞎BB什麽來着,詞彙量一下子有點兒不大夠腫莫破!徐岫冥思苦想了一下,緩慢的說着,“恰如古代大儒所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人這一生,任何曲折波瀾都會經歷,只需放寬心胸,方為上道。”
白将離似乎對徐岫這種打太極的回話方式有點不滿,皺起了眉頭剛要說話,卻被蘇移光攔截住了。青衫書生手捧紅珠,只笑道:“此番多謝白道友了,日後若見着林道友,在下定要在她面前炫耀兩句。”聽了名字,白玉英便氣鼓鼓着臉,撇過頭去。
蘇移光心眼壞,見着白玉英如此,便又笑道:“哎呀,玉英道友為何如此,莫怪莫怪,莫非是移光太過英俊潇灑氣度非凡,才讓玉英道友不敢直視。”
聽了這句話,徐岫當下笑出聲來,白玉英哭笑不得,只看她臉上巧笑嫣然,嘴上卻毒辣十分,只道:“若論英俊潇灑,你可比得過我白師兄;要說氣度非凡,你也不看看我荀師兄。就你這樣,也敢出言挑釁,我白玉英呀,是不敢看你醜人作怪。”
她說完了話,又覺得不妥,不由掩住口唇,輕聲道:“啊……我無心的,只是…只是嘴快了,所以才說得難聽,你千萬千萬不要介意。”
蘇移光又哪裏會與她置氣,只笑說:“你這話說得不對,應該這麽講,我比你白師兄多幾分氣度,比你荀師兄呢多幾分俊俏。他們各有所長,我卻是各占一半,所以應是我更好一些。”
這句話聽得白玉英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無奈至極,道:“你臉皮可真厚。”
“他若臉皮不厚,如何幾百年不氣餒,一心一意求得美人芳心。”徐岫卻在一旁含笑說道,蘇移光看向他,神色莫名陰沉下來,但沒有再說什麽。白玉英饒有興趣,卻看看兩人神色,下意識覺得不該說話,倒是白将離淡淡說了一句,将尴尬氣氛盡數消融了。
“師兄是說他妻子?”
蘇移光一瞬間面上生光,猶如春回大地,多雲轉晴。
徐岫心裏覺得蘇移光真是一個古代的天氣預報,面上依舊笑意盈盈:“是啊。魂珠能夠溫養魂體,蘇道友對蘇夫人當真有心了……我料想瞻波知曉,一定心中欣喜。”其實徐岫對蘇移光有點不爽,怎麽說瞻波在他心頭白月光已久,雖然女神一秒變男神,但好歹夢中情人那麽多年,情分不是一朝一夕能盡的……
“哦?荀道友原來認識內子?”蘇移光微微一笑,眼睛卻眯了起來,活像一只讨人嫌的狐貍。
徐岫瞬起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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