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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開其他不說,望天機的确是個很好的朋友。
體貼,溫暖,進退得當。
若非見過,又與他相處過,白将離幾乎不知道,天下間竟然還會有比師兄更契合自己的人。但正因為望天機待他格外的好,日複一日,他卻忽然覺得,相比較起來,善屍與望天機交往的過程簡直好像是陌生人一樣。
因為望天機從不會輕易對善屍笑,可對着自己卻永遠都是笑着的;望天機也不會随意去拉善屍的手,可他卻恨不得與自己的手纏在一塊;望天機絕不會每日耐心的說些新鮮趣聞給善屍聽,可他卻恨不能将所有的美景都對自己一一敘述出來……
如果朋友都像是望天機這樣,白将離覺得大概也能夠明白自己為何總是孑然一人了。
現在白将離站在街上,他已經站了許久了,身上也沒有帶劍,卻并不擔心,也不覺得自己非常孤獨。他甚至有閑心去聽街上吵嚷的雜聲與嗅一嗅空中傳來的不同氣息,然後他聽見了一個可愛而又熟悉的小姑娘的聲音,還聞到了她拿在手裏的糖人的甜香。
但小姑娘身邊的那個人,白将離卻聽不見他的聲音,只能嗅到他身上隐隐約約的藥香,那種苦澀的近乎陳舊的氣息,似乎嗅入肺中,便覺得苦,然後化開一陣甘味。
很久很久以前,白将離在師兄的身上也聞到過這種藥味,卻不像望天機那樣滲入骨髓。
不過望天機當年身受重傷,百年來都靠蕳清夫人與鳳清臣用藥石之術續命,靈丹妙藥不知食下幾何,滿身藥味倒也并不奇怪。
“師父。”瓊蘿自白将離醒來後就有些拘束,平日言談舉止也不再似往常對白君歡那樣放松信任了,她小心翼翼的提起手中的紙袋,孩子氣的肉臉頰上漾出兩個小小的酒窩來,“蘿兒給你帶了玉米小窩頭,香香甜甜的,可好吃了。天機叔叔用了法術,現在還熱熱的。”
白将離對付小孩子并不拿手,尤其這個孩子還是師妹唯一的子嗣,便只好木讷的點了點頭,當是自己知道了解了。
瓊蘿畢竟年幼,看不出白将離冰冷的面孔底下是什麽心思,只以為是師父不喜歡,不由得難過起來,抱着一紙袋的玉米窩窩頭,可憐兮兮的站在望天機身邊。畢竟對她而言,溫柔的天機叔叔比起忽然就寒冷如冰起來的師父要來得好的多了,畢竟白君歡在外人面前雖也是冷若冰霜,但私下對瓊蘿卻是極為照顧體貼的。
小姑娘忘性大,早記不住望天機與她第一次相見時的冷漠了,但師父的好卻記在心間,所以也經常被白将離冷漠的态度刺得眼淚汪汪。
徐岫牽住了白将離,單手攬着瓊蘿的肩膀,溫聲道:“聽說這一季的花開的很美,咱們也随着他們去看看,怎樣?”
白将離慣來是不說話的,他早已看不見這世間繁華三千,對景色自然也不強求。但瓊蘿不一樣,小姑娘對什麽事都有好奇心,她雖然随着白将離修了道,但畢竟不是荀修那樣的忘情之道,還是稚氣的性子,對什麽東西都好奇極了。
“天機叔叔,看完了花花,可以再吃花花糕嗎?”瓊蘿舔了舔糖葫蘆,睜着圓溜溜的黑眼睛看着徐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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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岫微微一笑:“要是到時候蘿兒還想吃,叔叔就讓蘿兒去買。”
瓊蘿慎重的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看別在自己腰間那個小小的裝了好幾枚銅錢的小荷包,含着一顆糖葫蘆甜甜的說道:“蘿兒要買三個花花糕,師父一個,天機叔叔一個,蘿兒一個。”
“蘿兒乖。”徐岫看了看這個天真淳樸的小姑娘,忍不住松開了抓緊白将離的手,卻沒料他剛放開,白将離卻緊緊握了上來,他的面孔上浮現出一點近乎迷茫的疑惑來,正對着徐岫。徐岫一時間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就覺得心髒好像被猛烈的撞了一下,頭都有些發暈,卻覺得甜滋滋的,也重新伸展了一下五指,回握了過去。
等到兩個人的手掌緊緊纏在一起,白将離方才變回平常的模樣,倒是瓊蘿懵懂的看着兩人握手,咯吧咯吧的把剩下的糖葫蘆吃光了,伸出肉呼呼的小手來抓住徐岫的指頭:“蘿兒也想要牽牽。”其實她心裏更想牽着師父的手,但最近師父都只肯讓天機叔叔牽手……
不過……
瓊蘿又想了想:大概是我太小了,師父眼睛又不大方便,自然是天機叔叔最可靠了。
不過瓊蘿倒是忘記了,她的師父從來都不像個瞎子。
其實徐岫是想幫瓊蘿理一下發繩,但小姑娘既然想要牽手,也絕沒有拒絕的道理,便一手牽着她,一手拉着白将離,三個人順着人流往山上走去。
山道狹長,游人來往繁多,卻少見他們這樣的組合,多是些遮了面的閨秀佳人與年輕俊逸的才子郎君。其實剛到山腳下,三人便換了位子,因為正好有一家三口路過,那對父母一邊一個拉着孩子,瓊蘿看得心生羨慕,怯生生的提出來,希望可以叫白将離拉拉她的手。
其實瓊蘿提出的時候,是抱好了失望的準備了,因為這雖然是件小事,但白将離卻也不一定會答應。但沒想到的是,白将離自己将手伸了過來,于是瓊蘿便歡歡喜喜的一手拉着白将離一手拉着徐岫,借着他們倆的力量,偶爾縮起身體來懸在半空中被帶上去,或者是一蹦一跳,興致高昂得很。
徐岫雖然松了手有點落空空的,但也沒倒黴到要去跟小孩子吃醋,看着瓊蘿高興的模樣,倒也笑笑,什麽也沒說,反倒是白将離看起來就十分緊張,仿佛如臨大敵一樣。
三個人慢慢走了一會,山道也約莫走了千階,一邊也陸續出現了休憩的小亭子,瓊蘿先前鬧的太開心,到現在便沒了氣力,三人也停下來稍作休息。瓊蘿坐了一會,就又跑到亭子後面去仔仔細細打量去了,仿佛她身體裏又湧出數不清的精力來了,但現在若要她再往上爬,卻定是要人背了。
白将離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徐岫身邊,手似乎還有一點顫抖,徐岫伸手覆住了他,才發現白将離的确手抖得厲害,便柔聲問他:“怎麽了?”
“好小……”白将離滿面正色,嚴肅至極,“軟的好像骨頭也沒有長出來……我很擔心會捏碎。”他看起來有些低落了。
徐岫沒笑出來,而是仔仔細細的看了看白将離,輕輕的嘆了口氣:“別擔心……她會好好的。”他拍了拍白将離的肩,以同等的身份去看他,而不再是如長輩一樣的去摸他的頭了。
“你也是?”白将離問。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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