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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夜色正沉,一輪圓月隐沒到雲層深處去,慘淡的光照着厚度不一的雲,染出不同色層的昏暗天空。

月色之下,山野之中,腥風從千樹萬葉之間拂過,直入山頂,灌入人們的衣襟。

夜色涼薄。

一個輕盈又美麗的女孩子靜靜地跪在厚厚的落葉之上,将半邊身子靠在樹上,長長的睫毛輕輕地垂下來,在白淨小巧的臉蛋上投下一層參差的影子,尖尖的下巴微微揚着,在月色下形成一段美好的弧形,柔和而又美麗。

然後,她緩緩睜開了那雙眼睛,在這美麗而又空靈的臉上那雙眸子依然靈動,但是神色之間帶着一種微微地蔑視,掃眼看向天地間。

那雙眼睛裏連悲哀都不剩下了,一雙清澈的眼睛近乎空洞地凝視着暗黑色的天空。

樹枝上的夜下意識倒退一步。

厲鬼成煞。

她竟然沒想到那麽純潔的一個女孩子,竟然在死後整整一周還能成煞。夜睜着那雙幽綠色的眸子,帶着對眼前這個女孩子的某種恐懼,下意識地往後退。

作為一個要寄居于動物體內的神明,她深知自己或許打不過這只煞,即便是能打過,她也不想在一個死物身上白費一條命。

早該讓淺落把她超度了,早該注意到這個女孩子死了以後明明沒有怨氣卻仍然魂魄不散的事實……如今這怨恨鋪天蓋地而來,簡直是百年後又一次大難。

和正在愁悶的夜不同,站在周小冥旁邊的模糊女影終于露出了一抹得意地笑容,一直被黑霧籠罩的身影也越發清晰起來,貼的也離周小冥更近了,獻媚地問她:“我們不去找食物嗎?”

看來,十年之前,那個降鬼師并沒有騙她。越是幹淨的魂魄,就越是容易被玷污,最後陷入到萬劫不複的地步裏面去。

周小冥淡淡看着她,沒說話。

那女影正欲說什麽,然而在黑暗中和那雙沉寂的眸子對上的一瞬間她明白了,周小冥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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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要找食物,你是最合适的人選。

女影下意識倒退一步:“我……我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告訴你,你吃了我就不劃算了,而且山上……還有儲備糧……”

周小冥淡淡地說:“你滾吧。”

說着,她輕輕一擡腳,像山上走去,并沒有注意到樹上一直栖着的那個小巧的黑色身影。

那女影在原地徘徊許久,終于,仿佛不甘心就這麽失去可以依靠的強大中介一般,竟然把一直籠罩在身上的黑霧消散,從那模糊的煙霧之中踏步而出,一個貌美卻宛如毒果一般的女人從黑霧中顯現,追了上去。

一直沉寂在黑暗裏的夜凝視着這一幕,在那只鬼從黑霧中走出來的一瞬間睜大了幽綠眼眸,目光近乎于狠毒地凝視着那個背影,忽得,後背一躬,身體宛如疾箭一般射了出去,腳踏脆弱枝桠,一路踩斷無數輕柔樹枝——

十年不見了,還真是得好好算一筆賬了!

那女人下意識回過頭,看着黑衣之中那只疾奔而來的黑貓,認出是降鬼師供奉的神明來,吓得倒退兩步,快步向前面的周小冥追去:“救我,救我啊!”

周小冥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話,毫無反應地繼續向前走着,從樹林之中走出,靜靜看着喧鬧的人群。

有一種強烈的念頭在她心底冉冉升起,連她自己都說不清原因。

大家都一起死了吧?

正站在泳池對面的淺落和章又薇停止争吵,回過頭來詫異地看着泳池對面那個白色睡裙的女孩子,腥氣順着風飄了過來,一陣比一陣濃郁。

淺落和章又薇都明白這是什麽,這是一只煞,一只擁有強大力量的煞,是任何一門降鬼師都要躲着走的東西。

林婉辰原本還在水裏,見所有人都靜了下來,下意識回頭向身後的方向看去,就在那一瞬間,她爆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聲,踉跄着向後退了兩步,捂住嘴,上了眼妝的眸子猛地睜大,渾身顫抖地看着就站在水池邊上的少女,聲音顫抖:“小冥?”

所有人都看見了,那個黑發披肩的美麗少女,宛如玫瑰花一般綻放在月光下,身上帶着血腥氣,一如生前清澈美麗,正靜靜低頭看着林婉辰。

林婉辰下意識道:“你沒死?”

周小冥微微偏了頭,忽然笑了:“怎麽可能啊媽媽,我早就死了的啊。”

她的心裏升起一種強烈的怨念,讓她幾乎看不見周圍所有的人,唯獨想殺了面前水裏的這個女人。

人群的議論聲在一瞬間爆炸開來,尖叫或者不屑同時充斥在空氣裏,然而那個站立在泳池前的女孩子依舊不動,仿佛在辨認着什麽。

龍大頭也看見周小冥了,此刻大聲說:“我不管你是誰,出于什麽目的,這種惡作劇現在就給我停止!趁着我們還沒——”

忽然,她身影一閃,向泳池正中央沖去。

淺落吓了一跳:“她要殺林婉辰,怎麽辦——”說着手裏捏了一道符,下意識就要沖過去救人,被章又薇一把抓住手腕:“你瘋了嗎,在沒有神明的情況下去和一只煞正面交鋒!而且你我都清楚吧,煞醒了以後要殺的第一個人——”

淺落捂住耳朵不敢聽她再說下去,這事實太可怕了,她寧願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腳。

泳池裏猩紅的水蔓延開來,林婉辰渾身抽搐地浮在紅色的水面上,胸口破了一個洞,正在涓涓流血,周圍的人群一下子就炸了,尖叫聲此起彼伏,很多人都開始跑起來,但是要跑到哪裏去卻沒有主意。

因為周小冥不見了。

淺落和章又薇彼此背對而立,後背緊貼在一起,眼睛四處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章又薇說:“喂,我知道你不稀罕和我并肩作戰,但是我聽說了,你的能力和我們都不一樣,是不是?”

淺落沒說話。

章又薇又說:“我猜你能找到她吧?”

淺落依舊沉默着,兩個人如石柱一般立在慌亂奔逃的人群中不動。

章又薇說:“我雖然對這群人沒什麽感情,他們死了也不關我的事,但是讓這麽多人死在降鬼師面前,你我也未免太丢人了些,是不是?”

淺落皺眉:“你不必和我說這些,我是真的沒看見周小冥,她或許看見我們就逃跑了——”

這時,空氣裏另一種鹹腥的氣息飄了過來,章又薇大驚:“你的神呢?”

淺落也同時垂下眼眸:“你的鬼呢?”

意識到事情不對的兩個人立刻抛下這裏慌亂的人群,向氣息的來源處奔去,同時從泳池上方越過去,快步跑入陰暗的林子,只見捂着胸口的夜忽得将一團光惡狠狠地擲向周小冥,然而卻被對方輕而易舉地避開。

三只鬼,圍攻一個神。

左胸

夜的涓涓流血,整個人都站不穩,伸手扶住一旁的書,将身上的重力靠在上面,而在她身邊不遠處,一個在黑霧中的影子正張開了嘴,把一個鮮紅的心髒往嘴裏送。

淺落看見這一幕之後,一陣劇烈的慌亂幾乎讓她站不穩。

章又薇怔怔道:“這是你的神?”

淺落下意識上前一步:“夜?”

夜兩只手都死死地按壓住流血的胸口,艱難地說:“右手。”

章又薇上前一步抓住淺落:“她真的是你的神?這麽弱怎麽可能被降鬼師一門奉為神明?”

淺落的右手微微抽搐,對着那個被挖去心髒的人露出一個笑來:“我知道了。相信我,三個時辰之內絕對會把你送到醫院。”

夜捂着胸口緩緩滑下去,苦笑:“要我相信你們的獸醫麽……”

章又薇咆哮一聲:“你倒是給我一個回答啊!”

就在這個空檔,那個模糊的女影已經将夜整顆心髒吞吃入腹,身影的輪廓瞬間變得明朗起來,染着血的嘴角露出一個妖冶的笑來:“好久不見了,淺小姐。”

淺落手裏的劍一指那個女人,又指了指伏在她身後的卓紫彤:“你的鬼已經叛變了,那個女人——不用我說,你自己認得吧?”

章又薇皺眉,五指聚攏,用力握住劍柄。她自然認得,她追了這麽遠就是為了要來找這家夥。

兩個人彼此背對而立,各尋各的仇。

淺落将桃木劍從左手換到右手,對周小冥說:“動手吧。”

周小冥微微偏着頭看着她,嘟起的嘴角帶着一絲可愛:“我不和你打,你的右手已經斷了。”

淺落說:“還能用。”

周小冥小聲說:“我不和你打。”

淺落的手将劍握緊,向前躍了一步,手中的桃木劍猛地出鞘,劍氣淩厲,逼得周小冥倒退一步,原本非常鈍的劍刃猛地劃破了周小冥的衣襟之後,劈斷她身後一段粗壯的樹枝,樹枝轟然落地,發出一聲伴随着樹葉嘩啦聲的巨響。

周小冥紅着眼眶,委屈地說:“我不想和你打……”

章又薇招架兩只鬼的同時回頭看去,見淺落劍鋒淩厲,雖然打起來毫無章法,但是那種強大的力量從劍稍蔓延開來,竟然形成一張華美而又繁密的網,将一只強大的煞逼得步步後退。

章又薇比任何人都清楚淺氏一門的降鬼師在沒有神明的時候是多麽卑微而又弱小的存在,然而眼前這個神明顯然已經被煞所重傷,如今淺落手上的力道是從哪裏來的?

就在她分神的剎那,肩上猛地劇烈的一痛,回過頭去一看正見卓紫彤張開口咬了上來,不由冷笑了一聲:“忘恩負義的東西。”

然後,手裏的利劍一揮,驀地将人攔腰斬斷。

周小冥步步後退,兩個人已經越打越遠,最初的那片地方已經看不見了。

周小冥眼裏含着眼淚:“我不想和你打,你為什麽要逼我?”

淺落說:“你再不出手,我就下狠手了。”

周小冥哭着叫了一聲:“我都說了我不想和你打!”

淺落手中的劍猛地一偏,刺入她的肩頭:“但是你傷了我的夜。你可以死後複仇,但是你不該傷她。”

周小冥被這一劍斜斜釘入樹上,肩頭涓涓流血,一雙清澈的眼睛變得通紅,忽然詭異地笑起來:“我還救過你,降鬼師,我還救過你!”

淺落說:“所以我讓你動手,公平對打,我若是僥幸贏了,便送你超度。”

周小冥尖聲笑起來:“你就是這麽對我的嗎?你們所有人就是這麽對我的?如果不是因為你在,我早就把那一堆人全殺了,可是你現在……”她低頭看向釘入自己肩頭的箭:“你現在也這麽對我了。再說了,你那只貓,第一次見我就試圖殺了我,憑什麽就不許我還回來了?”

淺落将手裏的劍拔出來,道:“最後一次讓你了,動手吧。”

周小冥肩頭的血肉迅速愈合,猛地從眼前撲了過來,淺落立刻揮劍招架,一劍之中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對上那一擊——

然而,她的劍軟綿綿地刺穿了周小冥的身體。

她竟然只是兇惡地撲過來,根本沒有發動任何攻擊。

淺落看着桃木劍刺穿她心髒部位,而她身上那種由怨恨凝聚而成的強大力量一點點在消散,看着那個女孩子原本清澈的面龐上露出最狠毒的笑容:“我為什麽要讓你超度我?你殺了我啊,我救了你,但是你殺了我,我要你就算理直氣壯也沒辦法心安理得……”

淺落一慌,将手裏的劍拔出來,甚至是手足無措地看着這個靈魂流逝。

周小冥咬着牙說:“我要你記一輩子,永遠都別想再原諒你的右手,我要你變成廢物……”

忽得,她擡起頭來,哀哀看着淺落:“我就該死嗎?憑什麽?憑什麽所有人都恨我?如果不是你那只貓撲上來要殺我的同伴,我會傷她麽?”

她說着又自顧自笑起來:“同伴……”

2.

章又薇已經将卓紫彤斬為兩截,回頭再去看時,發現那個女人在遠處了,她有自知之明,知道新吃的心不能使用,先躲起來藏住再說。

章又薇快步追了上去,一劍斬斷她的腿,那個鬼向前跑了半步,踉跄着跪下。

章又薇再度提起劍,對準她的心髒狠狠刺了下去。

那個女人猛地回頭,說:“你不想知道你姐姐死前說了什麽嗎?”

章又薇眯起眼睛,收了劍:“我差點忘了,你還不能就這麽死了。”

說着将一個奇特的符拿出來,啪的一聲貼在那個女鬼身上,冷笑:“章家對付你們的法子可多了去了,好好跟着我回去吧。”

這時,遠處傳來踩碎落葉的輕微聲響,淺落靜靜地走了回來,空手。

章又薇疑惑:“那只煞呢?”

淺落搖頭:“聰明得很,跑掉了。大約我想和她拼命,她卻不想和我拼命,在我面前演了出苦情戲,跑了。”

章又薇遲疑:“放跑一只煞……”

淺落走過來,俯下身靜靜看着那只鬼:“不是煞了,她受了重傷,已經變回鬼魂,再也變不成煞了。十日之內要是自己不肯投生,就灰飛煙滅了。”

淺落苦笑:“我竟然差點就信她了,看來鬼魂果然是狡詐的,師門的教訓說的沒錯。”

她說着,暗憧憧的眸子靜靜看着地上斷了一條腿的女人:“你以為挖了夜的心髒就可以活下去了嗎?”

那女鬼得意道:“反正已經挖出來——”她的眼睛驀地睜大,聲音也是迅速地啞了下去,震驚地看着淺落伸進她胸膛的手:“你……你……”

淺落将一顆鮮紅的心髒掏出來,托在手裏,呢喃道:“我的右手雖然斷了,但是還沒全廢。”

說罷,轉頭對章又薇道:“開車吧,我們必須在三個時辰內趕到一家可以移植心髒的醫院。”

章又薇俯身抱起夜的時候,她虛弱地睜開眼睛,呢喃着:“我不要去看獸醫……”

淺落用左手打開車門,安慰:“那就再多維持人形一會兒吧。”

章又薇坐上車,發動車子,問:“這些人怎麽辦?”

淺落說着掏出手機打電話:“叫殷童來處理吧。”她一只手托着一個心髒,另一只手笨拙地撥着號碼,姿态頗為怪異。

章又薇說:“哦?這麽大的事情,那個殷童能處理了?她到底是什麽人啊?”

淺落眼睛盯着手機屏幕說道:“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總有一種預感,好像不管事情發展到什麽地步,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一樣,大概是錯覺吧。”

章又薇皺了眉,再一次踩下油門,然而在這安靜的夜裏,她接連踩下去幾腳,整個車子裏依然只有夜粗重的呼吸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回響。

淺落微微擡頭:“怎麽了?”

章又薇擰動鑰匙,再踩了一腳下去:“不知道,好像車子壞了。”

她說着走下去,查看了一下輪胎,發現完好無損,然後又一巴掌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笑自己昏了頭,複又上了車,眼睛停滞在車的油表上:“淺落,我們可能下不去山了。”

淺落正在專心打電話,回頭看她:“怎麽了?”

章又薇說:“有人把我的油都倒光了,現在車上沒油,你們上來的時候車子停在哪裏?”

淺落說:“停在後山,咱們去找……”

然而她忽然頓住,看着一直沒有反應的手機:“山上沒有信號。”

淺落問章又薇:“你确定你的油不是自己用盡的,是別人倒出去的麽?”

章又薇也将信将疑下了車,彎腰凝視着汽車注油口的那些殘存的油漬,聞着空氣裏汽油揮發的氣味,道:“我确定是別人盜走的。”

很明顯,有人想把她們困在山上。

淺落從車裏探出頭來問:“我們去看看別的車吧?”

章又薇搖頭:“沒用的,他們既然想把所有人困在山上,就不會只盜走我車裏的油,即便我們現在去找到了別的車,也于事無補,因為根本就不會有任何一輛車可以用。”

淺落用力砸了幾下鍵盤,惱怒道:“沒有信號……”

她說着從汽車裏走下來,将手臂伸長在空氣中揮舞幾下,依舊是沒有信號。

兩個人彼此面對面站着,都沉默了。

她們都清楚現在面臨的困境——夜需要搶救,而山上根本沒有這個條件。這荒山別墅裏城鎮很遠,想要在三個時辰內趕到大城市已經是極為費力了,如今車子卻被人放光了汽油,連個急救電話都不能打。

就算打了,離這裏最近的醫院派救護車來,只怕是也很費事,畢竟如果不能動手術,再轉院非常耗費時間。

而她們站在這裏浪費的每一秒鐘,夜的生命都在流逝。

終于,淺落有點無助地開口了:“好吧,我們再去那些車裏看看,看看總要放心些。”

章又薇也想不出別的方法來,只能點頭。

月夜下,一條公路鋪在荒山之中,沿着月亮所在的方向蔓延向遠方,一點一線形成很美麗而又寧靜的畫面,然而從車後座蜿蜒出來的一行細細的血流,從車上低落到地上,一滴,兩滴。

嗒,嗒。

這時候,月夜之下忽然響起了一個略帶懶散的聲音,伴随着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陰影裏飄出來:“哎呀呀,小師妹,好久不見啦?”

一個男子懶洋洋地從樹的陰影裏走出來,眼睛因為笑而眯成一條線。

他身上穿着一身鐵灰色的西裝,沒有打領帶,領口的紐扣開了了兩個,顯得整個人非常随意。他個子很高,影子瘦長,兩條修長的腿懶洋洋地邁着步子走過來,此刻微微彎腰湊身看了看淺落焦急的臉,笑得更随意了:“師兄都快想死你了。”

淺落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那男人好像剛剛注意到淺落手裏握着的心髒一樣,吓了一跳,道:“啊呀,小師妹你怎麽又做這種事情,師父知道了可怎麽辦?”

淺落擡起倔強的臉來冷冰冰看着他:“淺放,你別太過分了。”

那男人——淺放慌忙擺手:“我哪兒敢啊,小師妹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最喜歡你了,哪兒敢惹你啊?”

淺落冷冷道:“你來做什麽?”

淺放伸出一只手捂住胸口:“小師妹你這麽說師兄可就太傷心了。我來了不好嗎?我要是不來喲,你們都得死這兒,是不是?”他說着又悠哉悠哉道:“你說說這周家人也真是的,有錢也不能這麽使啊,竟然一下子請了我們仨,這可怎麽辦,你說說大家都是同行,見了面,這多尴尬。”

章又薇說:“廢話少說,想怎麽樣吧。”

淺放笑眯眯看着章又薇:“章小姐,你可知章家的寶,我猜這事兒的主使沒想把你扯進來……”

章又薇冷冷地打斷他:“我是問,你想怎麽樣。”

淺放一臉恍然:“哦!你說我啊,我就是覺得吧,章小姐是長安章家繼承人,那章家為了自己家的寶貝,豈不是要能比雇我幹壞事兒的人出錢多嘛,你看這年頭,搶劫才幾十萬,綁架能得幾百萬呢,我哪兒能做虧本生意啊……”

章又薇說:“所以呢?”

淺放笑道:“競價嘛,章小姐出得錢多,我這正好有順風車,帶着你們下山去,直接送到大醫院裏去。”

淺落看着自家師兄一臉無恥地用這件事情要挾章又薇的時候,忽然覺得很可笑。之前殷童和她說,曾經請過一個降鬼師,然而那個人卻将查到信息兩頭競價售賣,那時候淺落竟然還傻乎乎勸她去找名門正派,現在可好,顯然當初做了這件事情的就是眼前自己這個大師兄吧?

章又薇說:“錢不是問題,但是現在我手裏沒有,你若是願意相信我,我們下山再付。”

淺放從懷裏掏出一個本子順手撕了張紙,将筆遞給章又薇:“那章小姐給我寫張欠條呗?我要的不多,順風車而已,五十萬,怎麽樣?”

章又薇說:“很好。”

她說着,接過紙來寫上兩行字,在下面潇灑簽了名:“現在可以帶我們下去了麽?去最大的醫院,立刻。”

淺放微笑道:“不必,去找刑醫生吧。”說罷,從懷裏掏出一個呼叫機來:“我是做直升機來的。”

章又薇嗤笑一聲:“能坐得起直升機的人,卻還在貪圖區區五十萬元,真是好笑。”

淺放對着呼叫機說了幾句話,笑了:“有時候這消息生意就像是人吸毒一樣,只要買了第一條消息,遲早還會回來找我買第二條,我這裏揣着的事情多得很,和章小姐合作了第一次,就不怕你不來找我買第二次。”

直升機的轟鳴聲在頭頂響起,章又薇看着飛機上下來人将夜運上去,然後看向淺落:“比起你師兄來,你混得還真是慘得可以了。”

淺落說:“是麽?”

章又薇走向站在一邊微笑着的淺放,問道:“你還能賣給我什麽?如果我什麽都不想知道呢?”

淺放風度翩翩地伸手摻了她一下送她上去,微笑着說:“人只要活着,就會有想知道的事情。”

章又薇道:“比如呢?”

淺放聳聳肩:“比如為什麽你姐姐要來求我們淺氏殺了她,而不是直接找個親人把她超度或者救了她,畢竟還有小落這樣厲害的人的存在麽,你說她為什麽不救救自己?”

3.

夜陷入深沉的夢境裏,感覺黑暗猶如水銀一般沉重地将她包圍,重重地把她壓在重重液态金屬之下,周圍的環境凝滞而又密封着,讓她喘不過氣來。

好沉重。

沉重地仿佛整個身子都被着水銀灌滿,因而變得死氣而又僵硬,再也騰挪不出生命的光來。

怎麽辦?

夢境像一只伶俐的小獸,用尖牙輕輕撬開回憶的閘門鑽進去,從毫無防備的人身上踩過去,把深藏的記憶撕扯出來,血淋淋攤開在人們面前。

夜看着那些零星的回憶,仿佛看着散落了一地的內髒。

十年前。

淺臻溫柔且帶着幾分稚嫩的臉出現她的面前,将一點貓糧倒入她的盆中,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微笑道:“還有五天,你就滿三百歲了呢,到時候度化成神,我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然後,伸手撓了撓她的下巴:“小貓乖。”

這時候,一個帶着點慵懶的聲音響起來:“哎呦我的好師妹啊,你管那只貓做什麽。”

淺臻站起來微笑:“師兄,小夜就要度神了呢。”

淺放用下巴指了指跟着一群熊孩子一起瘋玩的淺落:“喏,那丫頭看出來了,這是個敗神,成不了神的,頂多當個妖咱們養養,別想了。”

淺臻的臉微微沉了一下:“那也沒事的。”

淺放不屑地轉身走了:“敗神有什麽好的,你沒看見小落那丫頭都能召喚出真神了麽?這東西養了也白費,趁早趕出去。”

淺臻忽然站直了身子,朗聲道:“師兄,你連神都召不了的人,憑什麽這麽說?”

淺放身子一僵:“你說什麽?”

淺臻推開他,揚長而去。淺放在她身後喊:“你要是稀罕,你自己養啊!”

夜垂下頭。她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能力,甚至連人形都化不出來,她或許不能繼續在降鬼師門下呆下去了,等那個叫淺落的小丫頭把真神召喚來,自己也就是個擺設了吧?

可是,心裏好不甘啊……

就像所有弱小的人一樣,當仰望到一個強大的存在,都會心生向往,就像夜時常看着那個叫淺落的小丫頭練修為一樣,她迫切地、迫切地想同她說幾句話……

然而沒有人能聽懂她說的話。

好寂寞啊……整整三百年,好寂寞啊。

夜什麽都吃不下,因而沒有碰淺臻給她的那些食物,只是頹廢地走開了。頭曾經試圖去接近過那個叫淺落的小女孩,但是她身邊總是有無數人環繞着,簡直就像是衆星捧月一般地存在,永遠都不缺人來陪,所以她只能遠遠地,遠遠地看着。

這時候,忽然一個帶着幾分誘惑的聲音從耳邊響起:“小貓,小神?”

夜恍然驚覺,轉過腦袋看着那個鐵籠子裏傷痕累累的女人:“你想和人說話吧?可是人怎麽能聽懂呢?我們說的話她們都聽不懂啊……”

夜擡起爪子走過去,仰頭看着這個女人,見她正同情地看着自己。

這是一只煞,一只吃了人心的煞。

那個女人沖她招招手,說:“你想說什麽,可以說給我聽呀,說來給我聽聽嘛……”

夜有些遲疑着:“我……我想和她們一起玩……”

那個女人沖她眨眨眼:“哪個?是那個最有天分的?還是一只給你食物吃的?”

夜偏着頭想了想:“都想。”

然而她又低下頭:“可是五天後我不能度神,就要被送回另外一個世界了……我就再也見不到她們了……”

那個女人說:“不要難過麽,我也是啊!你看我,她們把我抓來了,要把我送去投生,可是我還想活着吶,你看你,難道不度神就被人看不起了?你不是照樣比那些降鬼師強那麽多,不要自卑嘛。”

夜小聲說:“可是有比我更強的神。那個小女孩也比我強。”

那女人安慰道:“天生下來就強有什麽了不起的?她們誰也沒靠自己的努力呀,你看那個女孩,天天玩,有那麽好的天分她珍惜過嗎?你看我雖然死了,可是我還想活着呀,所以我都會想盡一切辦法活着,何況你呢,是不是?”

夜點點頭:“謝謝你。”

那個女人伸出傷痕累累的手摸了摸夜頭上的軟毛,問:“你想和她們說什麽?你看,我是煞,我能和人說話的,你想說什麽?你喜歡她們嗎?”

夜點點頭:“很喜歡。”

那女人說:“你幫我把籠子打開,我去告訴她呀。”

夜遲疑:“可是你要是走了……她師父會不高興的。”

那女人把身上的傷給她看:“你看我傷成這樣,怎麽跑?反正出去了以後也是被暴打一頓再抓回來,我就幫你傳個話,怎麽樣?”

夜下低頭。

女人說:“你再不說,過了時間你就要被送回去了!到時候你喜歡一個人,一輩子都說不出口,多可憐啊,人的壽命無非百年,可是你還要受百年千年的折磨……”

夜遲疑着伸出爪子去,輕輕地在那個符咒上一撓,撓了一下之後,膽子遂大了起來——反正淺落那麽強,又不會受傷的,只是聽一句話而已吧?

籠子猛地打開了。

然後,一個身影從夜的面前飛一般閃過,只聽見那個小女孩高聲笑起來:“哎,師姐,那個煞跑出來啦!”

淺臻吓得臉色慘白:“小落,快,快把她抓住!”

夜靜靜地想着,對那個小丫頭來說,沒什麽難的吧?

然而,那個煞根本沒有撲向淺落,而是直接掉轉了頭撲向另一個八歲出頭的小孩子,手指成爪猛地一抓,就将他的心髒硬生生掏了出來!

淺落吓傻了,手裏的劍一劍刺去,狠狠貫穿了那只煞的身體,卻猛地哭出來:“師姐……師姐……”

淺臻也慌了,說:“怎麽辦?怎麽辦?”

淺落的手穿過煞的身體,将四師弟的心髒捧出來,哭得撕心裂肺:“師父說還能縫回去的……師父說過還能縫回去的……”

然而,那個小小的孩童修為尚淺,心髒離開身體的一瞬間就已經死去,淺落卻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心,根本騰不出手去抓住那只煞。

夜恍然意識到,那個女人,早就把這一切都算好了。

然而,它記得那個叫淺放的是可以降鬼的——

這時候,淺放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冷靜之中帶着有條不紊地平緩:“師父,淺落縱鬼殺人,四師弟的心髒現在還在她手裏!”

夜驚恐地倒退一步。

降鬼師和鬼,竟然早就勾結好了。她竟然這麽蠢,這麽蠢地掉進這個陰謀之中去。

那個只有十歲的女孩子跪在地上哀哀地哭着:“師父……不是我……”

然而讨伐聲一時間此起彼伏響起來:

“師父!淺落放了一只厲鬼!”

“把她趕出去!”

“叛徒!”

“降鬼師和鬼這麽可以交流呢!她是個叛徒!”

終于,那個審判的聲音落了下來:“小落,你真是太讓師父失望了。”

夜倒退着,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如果,如果說出來,那麽是不是永遠都會被她們厭棄?是不是就算她真的度神了,也永遠不能留在她身邊?

一時間,無邊地怯懦從心底湧起,讓她不敢動,不敢說話,不敢擡頭。

然而就在那個時候,一直靜靜看着的淺臻站出來,雖然肩膀瘦弱,卻直挺挺擋在捧着同伴心髒痛苦的女孩的面前,就算說話的聲音裏帶了顫抖,也不曾停下去。

“師父。那只鬼……是我放走的,和小落沒有關系。”

“所以,如果要罰的話,就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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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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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