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一個月後，到了王女生辰慶典。

雖然活動只舉辦一天，但慕名而來參加的人數卻多達幾十萬。α藍的交通壓力陡增，入眼間能走的地方全是人，能飛的地方全是懸浮車，不能走和飛的地方也擠滿了廣告氣球。

因為南河星系在星盟裏屬于一等星，除了一些交好的星域邦國，其他較遠宇宙曾受過南河星恩惠的星球也會來參加，這些恩惠包括但不限于：王女曾經展開過的經濟援助、戰争援助、人道援助、基礎建設援助。就和地球上的聯合國友好成員國互通有無的關系差不多。

十年過去，這些曾經積貧積弱的行星都站起來了，部分星球先富起來，先富帶動後富。

時間雖然遙遠，但歷史從未将人淡忘。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充斥了各種奇裝異服的人。

斯塔利軍事學院的學生按照軍部的編制分成一個個小隊充當志願者，被安排到最需要的地方去。

一班和二班的學生們在一起，等他們到了街道上，才知道為什麽學校要他們全副武裝了。

“廣大宇宙同胞請注意，不要擁擠！排好隊有序前進！”

“請注意腳下的矮星人！”

“天蠍座的朋友請收好尾針小心誤紮路人，如有受傷，我們備有緊急血清！”

蔚梨裝備着防彈頭盔、戰鬥衣、輻射盾牌和激光槍，穿成這樣根本看不清臉。她和同班同學走在一起， 第一次見到這些奇形怪狀的外星人，那感受不能用簡單的震驚來形容。

如果不是被阿德萊拉着，她可能就站不住了。

星盟內各種族并不常見面，學生們雖然不奇怪，但也不妨礙這幫熱血青年看稀罕。

“快看，那是大熊座的雄性，我的媽，身高有三米了吧？”

“還有那邊艾瑞超新星的居民，真的是八條腿，買鞋是家庭的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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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梨手腳都有點僵硬，她握緊了右手裝備的激光槍，眼神僵直都不敢落在那些外星人身上，嚴陣以待仿佛随時要上戰場。

忽然，一個粉紅色的人穿過人流走到她面前。

“你好，我是布加迪星系的游客，請問大皇宮廣場怎麽走啊？”

蔚梨渾身一抖，随後如同機器人一樣伸了伸手臂：“請左邊直行。”

“謝謝啊。”

等到粉紅色離開，蔚梨才猛地大口喘息，差點不會呼吸了：還好她穿越到了南河！感謝上蒼，她還是個人類！以後四條腿以上的外星人麻煩都不要找我了謝謝！

鐘表指針指向九點整的時候，城市裏到處都響起了禮花聲，無數白鴿飛過湛藍的天空，像一朵高速移動的雲。

“走了走了，慶典要開始了。”

“哎，都別擠啊。”

“臭小子，你踩到我的觸角了。”

因為時間臨近，人群開始像潮水一樣迅速順着一個方向湧動，不要小看人流的力量，全副武裝的學生們甚至都差點被帶跑偏。

他們彼此間手拉着手，用輻射盾牌的鏈接功能鑄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透明牆，雙方勢力拉鋸戰下，這才勉強維持住了秩序。

此時大皇宮前的漢白玉廣場已經圍滿了人。形形色色的人民守在四周，凝視着廣場中央那由鮮花鋪就的王女像，有些人不斷拍照錄像，情緒激動點的甚至當場做起了直播。

随着十聲禮炮轟鳴，皇宮裏有個中年男人走了出來，他穿一身華麗的制服，随後像模像樣地念了一段稿，類似于歡迎詞，蔚梨并聽不清楚他說了什麽，她的視線全都落在後排的人身上。

她看到了雀藍，而且在他身邊還有一個戴着黃金王冠的青年。

雀藍還是平日裏的打扮，一身白色的長袍精致華美，他深藍色的長發編成辮子垂在肩膀一側，安安靜靜坐在那裏美好的像是一幅畫。

察覺到她的視線，一旁的阿德萊解釋道：“那是大祭司閣下，和你一樣是水系異能。所謂祭司，就是溝通神與人的角色。但是王女神廟又不一樣，他只為殿下一個人祈禱，不過如果以後我們出征，大祭司也許會為戰士禱告。”

臺上坐了許多人，不過容貌出色到那種程度，阿德萊覺得但凡是個女性都會第一眼看到雀藍。因此他第一時間解釋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警惕什麽。

蔚梨又探頭瞅了瞅，确定雀藍看不到她以後又問：“那大祭司旁邊的人呢？”

“你不認識當今的皇帝陛下？”

皇帝的年紀大概也就二十多歲，和他們相仿，身穿一襲華麗至極的金色禮服，棕金色短發上扣着頂奢華的王冠，但冠冕上的紅寶石也不如他的眼睛璀璨。

這個青年的模樣簡直漂亮得難以置信，他比起沉穩內斂的雀藍多了一絲危險和狡黠，以至于在場那麽多皇親貴戚，衆人的視線都會不自覺地彙聚在他身上，宛如深淵吸引光線，黑洞吞噬太陽。

蔚梨看了一會，平靜搖頭：“不認識。”

而在廣場高處，參與此次慶典的皇室全員幾乎都出席了，在場的還有中央政府的各位大臣，幾個一等星到來的貴賓同樣圍坐在側，小半個宇宙的大佬雲集。

可米路的表情始終喜怒難辨，他把玩着手中酒杯：“我為她做的這一切，姐姐會看到嗎？”

再自大的人也難免陷入自我懷疑，米路雙手緊握成拳，掌心汗濕，如果姐姐不喜歡怎麽辦？既然她還活着，為什麽不回來看看他呢？是……讨厭他嗎？

年幼時的仰慕與崇拜，随着一月月、一年年過去逐漸發酵，在時間的沉澱裏變換了形态。他已不再滿足以姐弟相稱，他想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希望那些人分擔她的注意力，他的獨占欲蓬勃滋長，逐漸瘋狂。

王女已經不是曾經的王女，米路也不再是過去的米路。

雀藍望向坐在身側的年輕帝王，認識多年，他早已習慣米路的陰晴不定，他看着這頭年幼的老虎忍饑挨餓長大，長出鋒利的爪牙，将曾經欺辱過她的人全部撕碎、吞吃入腹。

雀藍回過頭，看着下方手拉手的一衆志願者學生：“她會看到的。”

“——已經不再是夢了。”

廣場上的慶典狂歡持續了很久，等到上千個金色氣球放飛，一班和二班的學生終于迎來了換班。

蔚梨也見識到了什麽叫全星際都是迷弟：對着個鮮花做成的雕像，幾萬個人類非人類竟然可以載歌載舞、歡呼亂吠持續三個小時，并且一點都沒有疲态。

她覺得如果那位王女親臨，怕是這些人都會直接瘋掉。

他們找個沒人的地方休息，馬科摘下頭盔，倒扣過來拍了拍汗水：“我的天吶，我就差在裏面洗個頭了，可熱死我了。”

華山等人勾肩搭背：“走了走了，換班時間三個小時，正好夠去美食街吃個飯。”

“難得出校門，我要吃夠本。”

蔚梨掀起一半頭盔跟在他們身後，低頭悄悄看了眼自己的賬戶餘額，積蓄大概還能買得起兩顆烤土豆？

前面華山喊她：“快走啊威利！”

“噢噢……”

土豆也行啊，淦就完了。

他們一行人穿梭在油膩膩的小吃街，不管時代發展成什麽樣，人們對于美食的追求一直在持續。煎炒烹炸煮，各種奇異的氣味混雜在頭頂。

馬科嘴裏吃着手裏還拿着，他指着不遠處一個攤販：“快看，這個是天狼星的特色小吃，好像叫‘月圓之夜的怒吼’？”

“好吃嗎？”

“買來嘗嘗不就知道了。”

華山掏錢買了一小塊，用簽子叉了往嘴裏一送。

衆人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表情。

一秒鐘後。

“嘔……”

華山面色發青，冷汗直下，一手捂着嘴狂吐：“我看是‘月圓之夜的臭腳’，一股鄰居家老大爺五年不洗的臭襪子味，嘔……”

衆人齊齊笑他：“有沒有那麽誇張啊，這可是天狼星的名菜，上過《舌尖上的星際》的。”

薩克雷笑着湊過來：“別是你味蕾不好，讓我這黃金舌來嘗嘗。”

他一口咬下去。

兩秒鐘後。

馬科驚呼：“我靠，薩克雷沒氣了！”

“真的，眼都翻白了！”

“搶救啊趕快，掐哪裏，掐oo嗎？”

“救護車！這裏需要救護車！”

“嘔……”

蔚梨臉上黑線下來，她快走幾步，果斷遠離了這幫沒個正型的人。

形色各異的人流像是河水，她就是穿行在水流中的魚，甜食、肉食、炸物令人目不暇接，礙于囊中羞澀，蔚梨後來還是掏錢買了個最便宜的——碎冰冰。

“2星幣，謝謝光臨。”

白色的細碎冰沙裝在紙碗裏，上面澆着廉價的紅色果醬，看起來像是個小小雪山，抿一口下去。

透心涼，心飛揚￣￣

遠處一個攤位不知道在烤什麽，燃燒起濃濃的白煙，火光四射下人群發出陣陣驚呼，蔚梨不喜歡湊熱鬧，就随便找了個空缺，靠在一面灰撲撲的圍牆下獨自吃冰沙。

她不知道，就在一牆之隔的後頭，加西亞站在那裏。

他面容冷肅，手上戴着雙黑色皮手套，修長手指把玩着一串電磁手铐。就在他面前，一幫年輕氣盛的士兵正吵吵嚷嚷，圍着兩個被五花大綁的男人議論。

“走/私團夥？靠，褲子夾層裏竟然還藏着玉膏毒實，足足五克，完蛋了你們！”

“說，從哪裏進來的！”

“還想跑，給我老實點！”

兩個外星域的偷渡犯嚎叫哀求、痛哭流涕，走私毒/品這種罪行別說放在南河星系，就是在整個星盟都是無期徒刑的重罪。

玉膏不光會致人上瘾，它的原料毒實這種植物是沙蟲星球的特産，莖葉上又很容易附着上沙蟲卵，非高溫灼燒不會死亡，完全是一整個星球的麻煩。

像這種刀口舔血的星際罪犯，他們報着僥幸心理趁亂混進主星，但其實99.9%都會被掃描系統給檢測出來。特別是王女生辰慶典這樣的重大節日，幾乎就是罪無可赦了。

加西亞把電磁手铐丢給副官，幾名士兵立刻将兩個男人狠狠拷住。

“把他們關押起來，遣送回……”

他話未說完，忽然整個人頓住了，下屬們正奇怪，加西亞忽然像瘋了一樣猛地回頭，朝着圍牆那裏狂奔而去。

他身形矯健，徒手攀上三米高的圍牆，只是往下一看，哪裏還有蔚梨的蹤影。

圍牆下站着的是個藍色皮膚章魚腦袋的海星人，對方瞧見加西亞恐怖的眼神，吓了一跳，八爪并用飛快地游走了。

她不在這裏……

加西亞垂頭露出失望的神色，就在剛才，他感受到了一絲熟悉的異能波動。

這也許是他們之間離得最近的一次了。

士兵們追着他跑過來，副官皮克忽然道：“指揮官不好了，2號門檢測系統警報，有人偷渡進關，不确定是不是危險生物。”

加西亞确實聽到了下屬的聲音，只是他還是仔仔細細審查了一圈附近的人和物，确定真的沒有她任何的蹤跡，最後又留戀地看了兩眼，這才回頭跳下圍牆。

“立刻行動！”

在α藍主城區範圍內，一共有十八個入口，所有大大小小空港裏降落的人們都必須通過這些檢測門才可以進入皇城。

原本這些出入口都是平時外星游人最多的地方，人口密集，商圈和消費也最為熱鬧，可此刻第2號門監測站卻氣氛古怪，來往的路人神色躲閃。

一個身形高大，全身籠罩在亞麻色鬥篷裏的人正在入口附近緩慢行動，他大約有兩米高，走起來非常緩慢，瞧着不太像個人，但蒙着頭，大家也不知道具體是個什麽種族。

人們對着他指指點點，兩位女士悄聲議論。

“他在這徘徊好久了……”

“大熊座的嗎？看着不像。”

“怪人，要不要報警……”

只是任憑流言蜚語，那鬥篷怪都對衆人的視線無動于衷，他像蝸牛一樣沿着牆邊摸索，好像在仔細探查這座城市的氣息。可他又好像看不見一樣，走着走着經常撞到牆。

膝蓋又一次撞到花壇的時候，鬥篷怪人停了下來。

他面前的花圃裏開着五顏六色的花朵，這是園林部門專門為了生辰慶典準備的，因為帝國王女生前喜歡鮮花，所以這些花兒都正是怒放的時候，嬌嫩欲滴。

鬥篷怪的一舉一動都在衆人注視之下。

人們就眼睜睜看着那怪人緩緩彎腰，高大的身軀像個問號一樣折了下去，疑似頭部的地方猛地紮人花壇的綠葉裏，然後不動了。

路人：……這是在做什麽？

大約幾秒鐘以後他才緩慢擡起頭來，那亞麻色的破鬥篷上沾了些許綠葉雜草，他恍若無覺地繼續往前走。

原本他腦袋紮下去的地方成了一個淺淺的坑，那附近花壇裏的鮮花，竟然全都不見了。

路人：……被吃了嗎？！

發生這事之後，幾名在旁邊觀察許久的士兵走了上來，一人擋住鬥篷怪的去路，一人試圖去碰他的肩膀。

“這位先生，請把通行證出示一下。”

仿佛按了暫停，面前人一動不動。

許久沒有得到回應，兩人悄悄摸向腰間的激光劍，又用星盟通用語說了一遍：“先生，請配合我們檢查，出事你的星際通行證。”

這下黃袍怪人動了，他疑似頭部的部位扭了扭，朝着另一個方向一轉，好像在看什麽。

兩名士兵狐疑，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原本好好的安檢門忽然就炸了，讓那些排隊進關的人吓了一跳。

人群騷亂起來，滋滋的火星子不斷往外冒，所有人都被爆炸吸引了視線，兩名士兵往那邊走了一步，忽然想到什麽回過頭，見剛才就在面前的奇怪鬥篷男忽然就不見了蹤影。

“邪門，我還以為他移動速度很慢……”

士兵很快接通了警衛室：“報告，2號檢測門出現故障，有不明身份人員闖入！”

“可能是星際危險種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