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米路、加西亞、阿德萊和雀藍一起乘坐星艦趕來。浩浩蕩蕩的艦隊幾乎出動了南河星系全部戰力。四艘風神號并排行駛,在銀河裏掠過流星一般的光亮。

盡管他們一路加急馬力跳躍沖動,還是傳來了不好的消息。

“陛下,沙蟲女王進行了超時空跳躍,我們跟丢了。”一名将軍沉痛道。

米路一愣,臉色瞬間蒼白:“什麽……”

“發什麽呆,全速前進,別管什麽穩定性了,快一點,再快一點!”

星艦艦體因為頻繁的穿梭蟲洞跳躍,發出咯吱咯吱的悲鳴,但是很快大部隊還是趕到了蕨星所在的星域。

遠遠望去,那浩浩蕩蕩的橙黃色蟲潮像一片迷霧一般籠罩在蕨星外側,看起來已經到達許久了,也不知道戰争狀況如何……或者說還剩多少幸存者。

米路眼睛都紅了:“還等什麽,快點救她!”

雀藍敏銳地發現了端倪:“情況有點不對……沙蟲們好像在撤退。”

面積龐大如一朵星雲的蟲潮,乍看下一動不動,如果仔細看的話确實能發現它們正迅速往外擴散,并且毫無秩序,就和敗仗的逃兵一樣。

所有人心裏提了起來:難道,蕨星贏了?

阿德萊哼了一聲:“什麽撤退,它們明明是在逃跑,蔚梨一定獲勝了,她就不可能輸。”

加西亞終于松開了握緊的手,他吩咐手下副官:“岩羊艦隊立刻登陸解救傷員、尋找王女殿下,炎龍和紅蠍帶着風神號繼續追擊沙蟲,所有人優先鏟除沙蟲女王!”

“是!”

人們懷着希望降落,等到雙腳踏在蕨星的土地上,他們發現滿天都飛着一些黑色小點,那不知是什麽東西的灰燼,又或者是黑色的雪花。

剛才還亢奮的心情一下子變得肅穆起來。

士兵們很容易就在一堆廢墟的山坡上發現了蔚梨,她昂首站着,雖然衣衫上都是血跡和污漬,但一頭金色長發迎風飛揚,如同耀眼的太陽。

在她面前的地面上躺着一只奇形怪狀的蟲,蜻蜓一樣的翅翼,寶石般的複眼已經黯淡了,四條纖細的腿扭曲在一起,好像在死了不久。

士兵們快步沖上去,一番簡單的檢測,很容易就發現了一個事實:這怪蟲已經生機斷絕。

一人小心翼翼給蔚梨披上件外套:“殿下,您還好嗎?”

她這才回過神,低頭問:“沙蟲女王如何?”

這玩意是沙蟲女王??兩名士兵彼此震驚地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回答:“是的,它已經死了。”

自己親眼所見是一回事,從別人口中得知結果又是另一回事。

仿佛是終于确定了這個結局,蔚梨從喉嚨裏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轉過身一步三搖地下了山坡。

誰又會想到,亞眠臨死前會把自己的精神力送給她,并且在最後一刻,她也是靠這個掐死了沙蟲女王。

恐怕連女王自己都沒想到吧。

看着蔚梨搖搖晃晃地離開,岩羊艦隊的醫療兵争先恐後包圍了她,一番提心吊膽的詢問,然後是上上下下的檢查,把四周包圍了個水洩不通。

那兩名士兵回過頭,繼續看着面前躺在地上渾身幾乎沒有傷口的蜻蜓狀怪蟲。

“這玩意是沙蟲女王……她們又進化了?”

“從殿下的說法來看,應該是的。”另一個人道,“不過不用怕,現在也只是屍體罷了。”

不管它們即将經歷怎樣的進化,沙蟲女王會變成怎樣超過人類想象的可怕物種,這一切都被一只手掐斷了。它們已經失敗,失去了蟲母的沙蟲群無法繁殖,這堪當宇宙公敵的可怕物種,命運終究只是流浪在星域裏被逐漸剿滅幹淨而已。

大戰結束後,南河星系對蕨星的後續清掃處理工作維持了一個月。

不管是沙蟲遺留在大氣層、地表和近空域的毒素、屍體或者別的什麽,還是複原地表和建築的工作,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

在南河星系處理這些的時候,同一時間,星網上也大肆報道了此次震驚全宇宙的人蟲大戰,那恐怖的戰鬥力和破壞力,讓蕨星再次火了一把。

當時在戰鬥的時候,有一位南河的士兵為了讓世界知道真相,一直用機甲的錄音功能記錄下了這一切。

逐漸破碎的精神力屏障,掉落在地的不知名根系,被捅個對穿的高級沙蟲,還有那可怕的沙蟲女王。

這個影像在連續一個多月的時間裏一直挂在星網點搜的第一名,其他星系的人無比慶幸,幸好沙蟲不是挑選的他們星球。

他們不知道,如果換一個對象,自己有沒有那個實力可以抵擋、甚至殺死這種怪物。

與此同時,暗棘族的忠勇也牢牢刷了一波好感,特別是亞眠最後犧牲自己保護王女殿下的事,賺了廣大網友一波眼淚,蕨星的旅游意願一下子攀升到巅峰。

蔚梨對此已經沒有了當初的在意,她在治療了身上的小傷之後就一直留在蕨星上。

輿論遠沒有人想象的那麽簡單,蕨星以前置身事外、閉關鎖國,那麽現在它展現了自己強大的戰鬥力,一些政治家也紛紛猜測:失去了王的蕨星,會何去何從?亞眠沒有留下子嗣,下一任王又在哪裏?

不如讓星盟插手蕨星開發、或者幹脆……

不過礙于蔚梨還在這裏,顧忌到南河的地位,那些政治染缸裏浸淫了數百年的人才沒有開口。

修整工作持續不斷,某一天早晨,蔚梨穿着件亞麻色的寬袖大袍子,慢慢走在狼藉的草原上。地上一個接着一個的凹坑,像是被腐蝕了一樣,不過随着時日過去,坑底滿滿長出了綠草,大概還是有希望的吧?

不遠處有許多士兵正在進行第二遍的殺毒工作,也有幾只悠閑的羊在吃草。

蔚梨渾渾噩噩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忽然發現不遠處地下一塊土拱了起來,一個身姿修長的暗棘族分開泥土,爬到了地面上,就那麽坐下了。

現在是白天,陽光很明媚,但這個暗棘族一點防護服也沒有穿,他仰頭坐在陽光下,第一次将自己完全暴露于日光前。

他的皮膚肉眼可見地逐漸焦黑,然後升起黑煙,整個人以極快的速度腐朽、碳化,但他一點也沒有吭聲,臉上似乎還帶着笑意。

黃金的刀子讓他在陽光中不斷劇痛。

“快看,他在做什麽?”有士兵發現了那人的異狀,疑惑地看過去。

“這是自殺!”

“我的天吶……”

蔚梨站在原地沒有動,她胸腔好像有一口氣,怎麽呼也呼不出來,壓得她幾乎不能喘息。

在大戰之後,像這樣的情況非常多見,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個了。死了伴侶的那些暗棘族人會選擇自殺,他們向陽而死,化為飛灰,場面悲壯。

“生同衾,死同穴。大概這就是暗棘族的浪漫吧。”

蔚梨低下頭,捏了捏口袋裏的那根樹枝。一個多月過去,那片樹葉還是那麽綠油油的,但是亞眠的軀體并沒有複原,也沒有生長,讓人完全看不出希望。

身後傳來腳步聲,一名年輕的士兵戰戰兢兢上前。

“殿下,大祭司閣下讓我把這個交給您。”他捧上一個盒子。

“雀藍嗎?”

蔚梨接過來,打開蓋子一看,裏面裝着一個深紅色的……陶盆。

普普通通用來栽花的那一種,盆壁上刻着幾根蘭花,市面上10塊錢可以買三個,此刻裏頭已經幫她填好了土。

蔚梨一愣,抱着陶盆不知道雀藍是什麽意思。

“大祭司說了什麽?”

“什麽也沒說,他說殿下看到就會明白了。”

蔚梨點點頭,她抱着盆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腳下一頓,腦海中靈光一現。

然後,在蕨星上,所有人就都看到,他們偉大的王女殿下時時刻刻抱着一個花盆走來走去,裏頭栽着根光禿禿的樹枝,且只有一片葉子。

雖然不知道這是哪個地界傳來的神秘法術,但大家還是松了口氣,因為他們敬愛的王女殿下,終于露出了微笑。

沙蟲女王死去之後三個月。

她的屍體被做成了标本,用來供科研人員研究。盡管內裏髒腑已經掏空了,但這龐大、兼具美麗和恐怖的蟲體泡在福爾馬林裏,放在透明水晶罐中的時候,湊近了看還是令人戰栗。

一名白袍研究員摸摸胳膊:“可怕,可怕,這東西再進化一次,可能就要到達上等位面了。到時候整個星域都沒有她的敵手,和我們都不在一個次元。這不是現在這個時代應該出現的物種。”

“怕什麽,再厲害還不是被殿下消滅了,要不然也不會泡在這給你研究。”

那白袍研究員抖着抖着:“咦,我有靈感了!沙蟲女王的精神力規律曲線有點像……我們可以提升星艦的攻擊方式……”

“還可以解決困擾了多年的醫療難題……”

在這段時間裏,全宇宙對于逃散的那些沙蟲群的絞殺沒有停止過。甚至有些星系專門成立了一個軍團,用來追蹤、圍剿沙蟲群。

說實話,原先人們只是恐懼于沙蟲群的到來,而且因為沙蟲母蟲掌握了一些法則,繁殖能力實在可怕,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只能把它們趕得越遠越好。

但現在情況不太一樣了,不管是南河還是暗棘族都憋着一股無名之火。

這不知道是個什麽玩意的沙蟲女王竟然想要吞噬我們的王女殿下,還把蕨星害成這樣,不把這些沙蟲群徹底消滅,他們星系的名字倒着寫!

網友們稱之為“沙蟲剿滅計劃”,不管是遠在天涯海角,還是近至荒蕪廢星的沙蟲散群落,都逃不過那些追蹤軍團的法眼。

并且因為沒有女王,就相當于這個龐大的組織沒了核心,人們輕而易舉就能獲勝。到後來,沙蟲越來越少,他們連沙蟲卵也不放過,這其中當然也順帶包括了玉膏毒實的植株。

要讓這些毒害的東西,永遠消失在星系裏。

自從那一日人們眼睜睜看着蘭登是如何喪生于蟲口的,古牧座周圍很快就被星盟維和部隊給包圍了。

蘭登在元首府邸中留存的影像資料,各種威逼利誘的證據統統被翻了出來,被抓起來的人除了到處逃竄的尼姆等人,還有許多古牧座的財閥、家族。

蘭登恐怖黑暗的計劃被暴露,整個星網都震驚了。

這個瘋魔的男人不光親自催熟、喂養了新蟲母,還一直貪污、侵吞公共財産,那位慘死的大臣苗沙,其家底也都被搬空了。死在他手裏的囚犯、士兵、灰色地帶傭兵數以千計。

[淦,他被蟲母吃掉算是最輕的處罰了。要是上了星盟法庭,我猜他會被罰去開礦八十年。]

[那都算仁慈的了,這種魔鬼,就應該在緊閉室裏寫忏悔書寫一輩子。]

星盟對古牧座做出了處罰,也為了杜絕此類事件再次發生,他們對全宇宙廢星上類似的地點進行了一次地毯式搜索,确保沒有【女王卵】之類的東西繼續存在了。

古牧座也被剝奪了四等獨立星的地位,被貶為了五等星。

新元首是一位來自沃麗森星系的政治家,他上臺後,提出的口號也能看出政府當局的意向了。

“和外域星系手牽手,共建和諧美好古牧”

“暗黑陰謀不要有,南河星系是我朋友”

這個彩虹屁種族,時時刻刻不忘拉近和南河的關系。

這有什麽理由,誰讓南河星系發展蒸蒸日上,隐隐有成為一等星裏的領頭羊的架勢呢?整個宇宙都忙着和他們打好關系,而且那位殿下,成為了人類裏第一個激發精神力的存在,別的不說,有些眼界遠一些的人,甚至都已經看到了人類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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