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持續關注着這對的池萱一聽說這事,眸色驟亮,立刻低聲交代攝像師和定點機位的幕後工作人員時刻記錄。

元已非在電影《風月》裏飾演的虞憂,是個頂尖殺手。

虞憂出身書香門第,原本該是個謙謙公子,但幼時全家被滅,他被路過的‘藏鋒’組織的男主首領撿走,心懷仇恨的他心甘情願地成了後者暗中早就的一把殺器。

成年後的他将所有的恨意藏在那副美麗皮囊之下,只有發瘋時才恨不得殺盡一切鮮活生命。

別說是影視圈和粉圈,就算是普通觀衆都會對‘虞憂’這個角色抱有很深的印象。

當年的元已非在電影裏只是一個配角,出鏡總時長不到十五分鐘,但在上映後意外成了‘最熱角色’。

外界對于元已非‘美人’的定義,就是從虞憂這個角色開始形成的。

時隔七年,元已非要重新演繹這個角色?就算是指導學員彩排也足夠令人期待的,更別說這位學員還是祈衡。

這組所有的工作人員都集中了注意力,期待着接下來的對戲發展。

元已非坐在茶具邊上,慢慢将所有的茶壺茶杯歸位。

為了讓學員們的彩排更具逼真性,元已非特意囑咐了節目組帶來了很多拍攝時實用的道具,這一會兒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你坐下。”元已非就着四四方方的桌子,拍了拍斜側的位置對祈衡說,“劇本片段都記熟了吧?”

“記熟了。”

虞憂刻意接近前任武林盟主的女兒,因為只有她才知道那枚至關重要的玉佩的下落。

他以‘負傷文人’的身份接近了對方,用虛情假意圈牢了對方的心、套出線索後便狠決殺之。

“那就好。”元已非将自己的眼鏡随手放在邊上,閉眼準備。他收斂了溫潤的氣場,取而代之的是沉如墨、靜如水的平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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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衡不着痕跡地注視着這一切。

不過幾秒的準備功夫,元已非就挑開了那雙美人眼。他細白如玉的手指游走在茶具上,薄唇似笑非笑,“來了?”

面對來人的入座,他連餘光都沒有施舍一個。簡單兩字,就将那種‘看似親密實則生疏’的距離感拉扯了出來。

“你不該給我一個解釋?”祈衡配合着搭了一句臺詞。

元已非将茶葉一滴不漏地斟入杯中,舉杯端至了他的面前,眼角一挑便流露出晃眼的笑意,“何必這麽氣沖沖的?喝了這杯茶順順氣。”

眼尾流露出的笑意劃開了他的沉靜‘假面’,像是散落在空氣水霧中的光,絢麗又柔軟觸碰着看者的心房,所有的氣性在一瞬間渙散,只留下難以驅逐的心悸和面熱。

祈衡沒有搭話,只是垂眸望着這杯近在咫尺的茶水。

大約是挨得太近了,他的鼻端總能嗅到一種似有如無的香氣,不是來源于杯中的茶水,而是出自元已非指尖的淡淡香味。

呼吸不自覺重了一拍。

祈衡看着近處的茶水泛起細微漣漪,仿佛此刻他被無形撩撥的心。

元已非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異狀,俯身湊近耳畔,“怎麽不喝?懷疑我在茶裏下毒?”

“別怕,也別亂動,畢竟我還舍不得傷你。”

原劇裏的虞憂是溫柔輕咬着對方的耳垂,但此刻元已非不得不改了點動作,暧昧而模糊的低笑聲落在耳畔,暗含陰狠的控制,激得旁人一陣顫栗。

祈衡微微偏頭,入眼便是那美到極致的脖頸線條,随着對方的說話聲微微起伏,心裏的沖動差點沖出,又被他狠狠壓了回去。

“虞可清根本不是你的真名,我林家上下都是被你所殺!你故意接近我就是為了那塊玉佩,是嗎?”

“虞憂!是我看走了眼,你不得好死!”

“多此一問。”元已非一瞬就冷了下來,“你若想死,我現在就可以成全你。”

茶杯從手中應聲而落,砸在地面上碎了個七七八八。

衆人被碎裂聲震得一抖,再将目光挪到了元已非的身上時,才發現對方在短短三秒內就逼紅了眼。

他撕掉了溫潤文人的假面,一下子就成了嗜血為樂的瘋子。

專門跟拍元已非的攝影師已經看傻了,視線根本無法從鏡頭上移開,而其他蹲點圍觀的工作人員們也被元已非勾去了三魂六魄——

此刻沒有過分華麗的故事環境、沒有合适的角色服裝,但元已非憑借着就三言兩語,一下子把人扯回到了《風月》這部電影裏。

而他的的演技,比起七年之前在電影裏的更上一層樓。

虞憂的美是在骨相氣質,勝在一言一行,而他的瘋是藏于靈魂、刻于根骨,根本用不着多誇張的肢體表達。

有工作人員看見這幕,無數次在腦海裏冒出問號:她怎麽都想不通,元寶這樣的演技都拿不了影帝?真真是時運不濟!

元已非點到為止,收斂了戲感。

他戴回眼鏡,頓時又變回了那個笑意溫柔的演員導師,“不好意思,毀了節目組一個杯子。”

元已非剛準備彎腰去撿,結果就被出戲的祈衡攔住了,“元老師,我來。”

破碎的杯具總歸有些鋒利,免得傷手。

元已非沒有阻攔,直到祈衡将所有的殘渣都收拾進了垃圾桶,才繼續提及正事,“虞憂對人的撩撥不是刻意的,也不是依靠油膩的語言。”

那股神韻,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虞憂把世間一切都當成了可以玩弄的蝼蟻,看順眼的就能多留一會兒,觸及逆鱗的,那便分分鐘可以掐死。

所以,虞憂身上的那股撩撥勁頭,源于他自以為可以主宰一切、玩弄一切的傲氣。

元已非願意近距離去演繹,是給祈衡觀察學習的機會,也是想要看看對方的領悟天賦。

“元老師,我大概明白了。”祈衡對上元已非真切的眼神,如實回答,“不過我想改幾個細節點,不想把人物框死在你的形象裏。”

元已非聽見祈衡的後半句,略微凝神。

每個新人演員都有避免不了的一個自信通病——企圖超越‘前輩’演員,演繹造就出屬于自己的角色形象,但這點往往不是輕易可以做到的。

元已非不想貿然打擊祈衡的積極性,只是笑問,“你想怎麽演?”

祈衡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開門見山地提議,“老師,我演一遍給你看看?”

“好。”

兩人一來一回,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個午休點,節目組二十四小時全程錄制,這拍攝主角沒走,工作人員只能繼續在原地蹲守。

“祈衡這就開竅了?幾分鐘前不是還愁眉苦臉不會演?”

“誰知道呢?我就感覺他在元已非面前特別不一樣。”

有女性人員趁機調侃,“你們兩個直男懂什麽?好好欣賞帥哥演戲吧。”

池萱用眼神示意他們安靜,繼續盯着排練室內的兩人。

元已非和祈衡換了個主位,擺在他們跟前的還是那套茶具。

祈衡斜撐在茶桌上,五指正旋轉着叩擊着實木桌面,沉穩的敲打聲随着每一指尖的下落傳來,煞是好聽。

他冷峻的眉眼微揚,深邃的視線定在了元已非的臉上,“來了?”

話尾占着輕微的調笑,目光卻似能洞悉一切,只是在玩味欣賞着這位早已經被他鎖定的獵物。

元已非心弦一緊,竟覺祈衡這樣的表演形式意外貼合虞憂。

他沒露出破綻,回了臺詞,“你不該給我一個解釋?”

“何必這麽氣沖沖的。”祈衡微微擺正身子,漫不經心地遞去一杯茶,唇側的笑容更顯玩味,“喝了這杯茶順順氣?”

微涼的手指端着茶杯,指腹似有如無地蹭過了元已非的唇,一瞬即止。

“……”

少有的酥麻感惹得元已非一怔,他本能性地直視着祈衡的雙眸,仿佛在尋找着什麽答案。

“怎麽不喝?懷疑我在茶裏下毒?”祈衡輕笑着将茶杯放回原位,随手勾起小巧精致的茶壺把玩在手中。

他往後仰頭,直接将壺中茶水灌入口中。

知道別人懷疑他下毒,就用最放肆的姿态來破了這個猜忌。

放縱的水絲順着他下颚線滑落,凝在性感爆棚的喉結上,下一秒就被指腹輕巧抹去。

現場的女性工作人員被迷得七葷八素,差點想要跺腳掩飾激動。

祈衡哪裏是不會演!這分明是太會演了!

既然對方早就看破了這層‘文人雅客’的身份,他又何必弄虛作假?

祈衡的虞憂和元已非的虞美人完全是兩種風格,但本質上又給觀衆最大的相容感,一點兒都不矛盾!

普通工作人員都能看透的事,身為專業演員的元已非又怎麽會看不透?

——哐!

茶壺被祈衡丢在地上,也碎出了痕跡。

一旁的橙子看見這幕,腦回路莫名拐到了別的地方去,“這戲真廢杯子,節目組會心疼哭吧?”

沈湉無視了這聲玩笑話,反倒眉頭緊鎖地盯着對戲中的兩人,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元已非被祈衡勾得失了神。

無關于導師和學員的身份,也無關于演技高低。

就像是天生相容的兩個人,在他們适應的領域裏見了面,從而本能地相互吸引。

“你猜對了,虞可清根本不是我的真名,林家上下都是我殺的,之所以留你一命也是為了那塊玉佩。”

祈衡邊說邊靠近,而眉角眼梢的趣味也越來越濃。

他将精心策劃的一切刨開展露,就等着獵物給予的精彩反饋。

元已非望着停在自己正前方的祈衡,視線不自覺地從上到下一掃,兩人間的距離不過幾寸,近到連毛孔都能夠分別。

祈衡的唇是淡色的,看上去就很好親。

元已非的腦海中忽地迸出不合時宜的幾字,又飛快止住。

“虞憂,是我看走了眼,你不得好死!”

這句臺詞還是順利說出了。

尾音剛落,祈衡的手掌就擒了元已非的脖子,渾身的氣場簌簌冷了下來。

沒有青筋暴起的動粗,只是輕攏着的溫柔,可更叫人害怕。

——你若想死,我現在就可以成全你。

沒有說出口的臺詞,在這樣的演繹中化為實質。

對戲到這兒本該結束了。

元已非驚訝于祈衡的演技和诠釋,還沒等他停下回神,對方忽地偏頭落于他的耳畔,“不想死就別動。”

宣之以口的臺詞帶來了溫熱氣息,模糊了戲裏戲外的界限。

祈衡眼裏的陰鸷消散全無,低笑裏透着難以辨認的真假。

“有人說過你的唇很軟嗎?”

“元老師。”

作者有話要說: 沒什麽事是狗勾不敢做的,沒什麽話是狗勾不敢說的(大拇指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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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止杠精:最後這句話下章會找補回來,別說什麽祈衡不尊重元寶和節目錄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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