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好書不與賤人鬥

現距離武林大會還有近一個月,走水路去四海城大概需要六天時間,順運河而下,兩岸也算得上是風光旖旎,只不過,殷落痕完全感受不到。

擡了張椅子,坐在還算寬闊的船板上,他深深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季不寒就在船艙裏,抱着劍看着外面端着茶的殷落痕。

再匪夷所思,事實也擺在眼前,這個殷落痕的确不是原來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殷落痕看着江面,手裏端着上好的碧螺春,心裏卻在盤算着怎麽才能甩開這季不寒。

盡管天訣說,跟着季不寒才能調了解他,能夠更好地查那倒黴催的張淩雲的命案,可是殷落痕覺得這些天根本就沒有什麽線索。

他們從熄風城裏坐了船出來,季不寒拉他一起上了這艘大船,從水路趕往四海城,可是這一路上,季不寒這樣的聰明人怎麽可能讓自己露出馬腳?反而是他自己,左支右绌,應付不過來。

想着,他感受着迎面吹來的江風,仰起頭看了看桅杆上那迎風招展的巨大的黑色船帆,頓時有些無言,怎麽說自己也是反派吧,為什麽會答應季不寒上了杏林醫館的船呢?

說起季不寒來,也是個人才。

這人從小天資聰穎,乃是難得的奇才,在很早的時候就是正道三傑之一,是天松道長收養的一個孤兒,出身自玄霄門,後來與張淩雲合計,潛入落痕山莊,導致了落痕山莊的覆滅。現在他一回來,那聲望簡直蹭蹭蹭地暴漲,已經俨然一派正道領袖的模樣。

除了玄霄門之外,正道還有兩大支柱,一者便是四海城五湖莊,一者則是洗愁谷,當初正道三傑,正是出自這三門。不過現在,正道三傑已經只剩下兩傑了——因為原來的三傑之中,有一位叫做陸蒼茫。

殷落痕理不清這其中的恩恩怨怨,幹脆不想了,四仰八叉地就要仰下去,然而不防江上一個浪頭蕩過來,大船晃了晃,甲板一傾斜,殷落痕那椅子就直往後倒,連帶着他整個人都倒下來。

他一驚之下立刻就要用輕功蹦起來,然而一只手卻比他更快。

古拙的鲛皮劍鞘撐住了殷落痕的椅子,穩穩地。

殷落痕驚魂甫定,重新坐穩了,才扭頭看過去。

季不寒坐在船艙裏,手裏卻沒了劍,右手還端着小小的白玉酒杯,淡然地淺酌了一口。

将那劍連鞘撿起來,殷落痕只覺入手沉重,掂了惦,一時摸不透這是什麽材質,只好聳肩。他将自己手裏已經灑了一半的茶水也端過來,撩開艙外面的挂着的稀疏的綠珠簾子,走了進來。

放下茶盞,他就站在季不寒身前的桌邊。

季不寒沒說話,只掃了他一眼,繼續喝酒。

殷落痕卻不住地把玩着那把劍,修長的手指撫摸着劍身,正在腦子裏搜索有關于這把劍的信息,冷不防卻聽季不寒說道:“我若是陸蒼茫,你現在已經死無葬身之地。”

聞言,他的手指頓了一下,又繼續摸着那劍柄上粗糙的花紋,“還好你不是。”

陸蒼茫是五指沾毒,常人一碰即死。不過殷落痕現在大約是百毒不侵的身體,卻是不怕陸蒼茫的。

他沒有把劍還給季不寒,季不寒似乎也不急,就坐在椅子裏,手裏緩慢地轉動着酒杯,眼光卻一直落在他身上。

殷落痕不經意一擡眼,看到季不寒那略帶審視的眼神,卻一手握了劍鞘,一手握着劍柄,雙臂拉開,那劍,緩緩地出鞘了。

薄而細的劍刃就那樣帶着雪亮刺目的光,緩緩地現出來。

殷落痕用一種極慢的速度拔出了劍,在劍完全出鞘的一瞬間,他似乎聽到了一聲尖嘯——好劍。

寒光四溢,殺機暗起。

他狀似随意地挑起劍尖,然後指到季不寒的脖頸上。

季不寒不閃不避,就像完全沒有感覺到一樣。

“不怕我殺你?”

殷落痕語氣之中帶着點嘲笑,他也就是那麽一起興的念頭,卻沒有想到季不寒似乎根本不在意。

季不寒依舊面色沉靜,“我怕你不殺我。”

被這話弄得莫名其妙,殷落痕猜不透他的意思,只好攤了攤自己的左手,“我其實是假裝失憶,騙你的。”

季不寒還端着酒,卻伸出一只手指來緩緩地推開斷妄劍的劍尖,笑道:“別說這些沒可能的話了。”

謊言被拆穿,殷落痕也不惱,翻了個白眼,“果真不愧是名動武林的季公子。”

這話酸溜溜的,那譏諷的意思是個白癡都能聽得出來。

“那也比不過閣下,不知身份來歷,卻還套着殷落痕的身體。”季不寒數次試探過他的來歷,然而殷落痕一說到這個問題肯定是顧左右而言他,絕口不說半個字。

殷落痕又不是傻子,能告訴他嗎?

“相信季公子這樣的人光明磊落,是不會告訴別人我的身份的吧?”盡管是個假身份,但他現在的的确确就是殷落痕,更何況他本名也是這樣,已經習慣了。至于季不寒是不是光明磊落,那其實并不重要,他想要的只是季不寒保守秘密。“如果別人知道了我是殷落痕,那到時候季公子這個武林盟主的大熱人選竟然跟一個魔頭牽扯不清,啧,怕是要惹禍上身啊。反正在下已經是聲名狼藉,不怕再糟糕一點的。”

季不寒提了只新杯子給殷落痕倒上一杯酒,遞給他,“若行正道,你我以後會成為朋友也未可知。”

正道?

殷落痕被這兩個字驚了一下,轉眼卻收劍入鞘,随手将劍抛給季不寒,就像是嫌棄什麽不值錢的破銅爛鐵一般,他掀了衣袍坐下,那姿态倒是有了江湖人的豪爽不羁,手拿着杯子一飲而盡,完了亮個底,卻說道:“現在說這些,太早。”

其實是太遲。

他在內心反駁自己。

他已經答應了天訣,哪裏還有什麽回頭路走。

季不寒定定看着他,眼底似乎劃過什麽波瀾,轉瞬又平靜了。

二人都不再說話。

殷落痕內心忽然有些惆悵,如果不是頂着這張臉,用着這副身體,他也許——會是個正道人士也說不一定。

這樣想着,他忍不住看着季不寒,看一會兒又垂下眼簾,低聲自語:“應該早些遇到你的。”

季不寒從來不愧自己那風流倜傥的美名。

殷落痕不是什麽壞人,他只是不得不做一個壞人。

他現在正在天訣的訓練之下,努力地變成一個壞人。

他忽然覺得無趣,随手丢了酒杯,仍由它極不禮貌地在桌上滾了幾圈,站起來就朝外面走去。

季不寒忽然開口:“你可是有什麽苦衷麽?”

殷落痕掀開鏈子的手頓了一下,搖了搖頭,又出去了。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看着桌子上大大咧咧躺着的天訣,便坐了過去。

為了不太引人懷疑,他不能時時刻刻抱着天訣到處走,有時候只能把他放在這兒。

“我今天差一點就殺了季不寒,可是我下不了手。”

明明只是那麽簡單的一劍,殷落痕卻覺得無法送出去。

季不寒從頭到尾都沒準備反抗,殷落痕不知道為什麽,可是他知道自己喪失了一個絕佳的機會。

讓季不寒死在自己的斷妄劍下,他恐怕會名傳江湖吧?

天訣的書頁被他翻開,過了一會兒,天訣才問道:“你似乎有些不對勁。”

殷落痕唇角半彎着,可也只是半彎着,卻并非一個笑容。“你當初為何不殺他?”

這話一出口,殷落痕就知道自己問錯了。

天訣也知道他問錯了。

一人一書,一時沉寂。

殷落痕問的是——你當初為何不殺他?

這個問題的對象,應當是原來的殷落痕。

然而殷落痕卻在問天訣。

天訣似乎終于緩過了神,“你是何時知道的?”

殷落痕也心知沒法瞞下去,只好老實交代,“說不清楚,只是一種感覺而已。”

天訣就是原來的大魔頭。

這個事實,還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你準備殺掉我嗎?”說他殺一本書,聽上去有些好笑,可事實就是如此,也許殷落痕會向天訣下手。

殷落痕伸手緩緩地撫摸着書頁,閉上眼,眼睫毛有些顫抖,他似乎在掙紮。

時間流逝得如此緩慢。

良久,他睜開眼,卻搖頭:“我,只當你是天訣。”

其實天訣也是有機會殺他的,只是天訣沒動手。他不是不知道。

天訣的書頁上很快也顯出一行字來:“過兩天我也許就要改名。”

殷落痕剛剛開始的時候很不解,可是轉眼又明白過來:“你是找到了合适的身體?”

“我也是剛才才想到的,到了五湖莊,你就能看到他了。”天訣也開始賣神秘了。

殷落痕無語。

天訣又道:“為什麽不殺季不寒?”

殷落痕想了很久,把一些明顯是借口的理由抛開,最後竟然只剩下一條,“他這樣的人物,死了太可惜。”

天訣很想噴他一臉:季不寒死了可惜,本座死了就不可惜嗎?!

可他忍了,只是回問:“你該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殷落痕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答道:“很有可能啊。”

于是天訣整本書全黑了。

“哇,你幹什麽突然就黑臉啊,我不過是說說而已啊。”

靠,天訣跟季不寒果然是死對頭!他誇對方一句都不成,這簡直是喪心病狂的節奏啊!

“本座想不到,你竟然是個喜歡男人的。”——天訣陰森森地在黑色的紙頁上顯示了這樣幾個白色的大字。

殷落痕被“喜歡男人”這四個字雷得外焦裏嫩,他抽搐着嘴角,恨不得一巴掌給天訣拍過去,“明明是你喜歡男人,還那麽多男寵呢!”

“那都是擺設,放着唬人的,你以為本座跟你一樣變态!”天訣的嘴巴是越來越毒,殷落痕都快招架不住了。

聽他這樣說,殷落痕着實被狠狠震撼了一把,他上下摸着天訣,啧啧贊嘆:“原來你還是個會裝逼的啊——”

——好書不與賤人鬥!

天訣默默對自己說,忍了。

等他有了新身體,非掐死這賤人不可!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