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尋找異形

這些屍體都沒有頭顱，肢體歪歪扭扭地堆積在一起，旁邊散落着一些組織和骨骼的碎片。

這裏是一處狹窄的堤道，似乎不太通風，盡管有人工氧氣存在，卻讓這些軀體保存了兩千年而沒有徹底風化，反而變成了一種表皮灰黑色的幹屍。

張臨用尾刺捅了捅，屍體很勁道。

不過兩千年了，一定很難吃。

他知道堤道是環形的，中間有開口，所以順着一邊摸索着前進。接近盡頭處有清淨的水源，再往前面就是光亮了。

張臨從類似于山洞口的地方爬了出去，外面是一片荒蕪的場景，沒有肥胖的人類飛船，也沒有任何墜毀的痕跡。

看上去他果然來得早了，劇情還沒發生。

可惜他沒有辦法定位時間，也沒有辦法自己開啓那些外星語言密碼的艙門，唯一的辦法就只能等。

還不能醒着等，除非他準備試圖從放了兩千年的工程師屍體中攝取能量。

張臨悻悻地轉身，重新爬回到工程師們的屍體旁邊，一尾巴抽飛了半具軀體。他準備在這裏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免得普羅米修斯號上的可憐人們提前二十幾年就遇到了異形。

雖然那個地質學家範菲爾德有個能夠滿山洞亂竄的掃描神器，但異形算不上有生命的物體，他根本不怕掃描。

在挖洞的過程中，張臨覺得這些工程師其實的确挺有料的，作為一群屍體，居然還有不少重量。如果他不是異形，早就累成狗了。

他盡量不破壞這些古老屍體的完整度，免得影響後來人的腦補，等到一個勉強能容身的洞口出現之後，他伏低身子，敏捷地竄了進去，在裏面拱了一個合适的姿勢，再用尾巴勾回洞口的屍體，把藏身處隐匿起來。

異形的休眠并不會完全封閉感官，等到人聲出現的時候，他就可以準備開始幹活了。

好像有一大堆麻煩在等着他。

他的意識漸漸沉了下去，敏銳的感官卻仍然消耗着極少的能量在運作。

時間的概念已經消失了，所有意識都封閉了起來。

直到……突然有争吵聲鑽進來，而且這聲音還莫名地熟悉。

張臨倏地清醒過來，下意識地給巢牙蓄壓，同時謹慎地接收着所有的反饋信息，判斷所處的環境。

他很快想了起來自己為什麽在這裏。異形的休眠是個打發時間的好辦法，他絲毫沒有察覺到時間的流逝，甚至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但不論如何，機會來了，他要暫時忍耐些。

他記得到這裏來察看過屍體的只有地質學家和生物學家，也正是他們莽莽撞撞地留在了工程師飛船裏，被感染了原生體的蠕蟲殺死。

但是外面說話的聲音好像……不太對？

“不，神仆一定是異形的起源。”

“你怎麽知道，它們長得完全不一樣！”

“因為異形有着矽化的外骨骼，而這個星球上常年會刮起攜帶矽土和靜電的風暴——如果這裏不是異形的起源，那麽它們骨骼中的·矽，是從哪裏來的呢？”

另一個聲音暫時沉默了，好像被說得啞口無言。

張臨心中升起某種……奇異的感覺。

這些聲音他太熟悉了好嗎，好久不賤啊宅男們！

“嘿，夥計們嘿，我有個建議——閉嘴一會兒好嗎，那個異形在哪呢？”這很明顯是霍華德賤兮兮的聲音。

“Oh，”謝爾頓陰陽怪氣，“難道不是你信誓旦旦地說你的計算一定不會出錯嗎，現在倒好，你開始問我——‘異形在哪呢’。這就好像我在問你——你的PhD在哪呢？根本無法回答的問題！”

毫無疑問，繼萊納德之後，霍華德也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了。

“拉吉，”謝爾頓說，“盡管我難以忍受與你共事這種會徹底毀掉我事業的情況，但在當前情勢下我只能說，作為一個理論物理學研究者，你還是很有優勢的。”

“你是在邀請我組隊嗎？”拉吉說。

“哦，是的。”謝爾頓說。

“我拒絕。”印度小夥子回答，“對吧，霍華德？”

“嘿，跟我有什麽關系！”霍華德語調很高，“別把跟謝爾頓的談話扯到我身上來。”

“哦，是嗎？”拉吉語調平靜，“當你在酒吧裏被所有女孩子拒絕，而只有我在你身邊的時候，我們也沒什麽關系嗎？”

“那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法去跟女孩子搭讪！你一直坐在那！”霍華德的聲音聽起來已經快瘋了。

“OK，”拉吉說，“反正也沒有人會理會印度來的nerd，包括他的nerd基友。”

“我……”

霍華德剛說了一個字，面前陡然崩散開來的屍體就甩到幾人的面前，甚至有一片碎骨打在了謝爾頓的腦門上。

宅男們呆愣了片刻，直到看見對面緩緩站立起來的金屬色軀體。

謝爾頓高亢地尖叫了一聲，迅速從背包裏翻找出一小罐消毒噴霧，不要命地往自己臉上噴。

“微生物大戰謝爾頓。”後面的霍華德戲谑着說。“工程師的頭蓋骨上還有原生體細胞組織，你要變異了，謝爾頓。”

“夠了，”萊納德上前把小罐子搶了過來，“你要跟微生物們同歸于盡嗎？”

被嗆得說不出話的謝爾頓只顧着流眼淚。

張臨站在他們對面，有種驚喜和難以言喻的感覺——卻沒法表達。這裏沒有木板，他也不能随便在牆壁上寫寫畫畫，否則普羅米修斯號上的後來人該以為英語也是工程師語言的一種了。

“好吧，我來解釋一下。”霍華德看旁邊的謝爾頓和萊納德都在忙，就主動對張臨說，“萊納德已經泡到了佩妮。”

張臨：“！”

“另外我也已經……幾乎脫離了單身。”霍華德騷兮兮地一笑，聳了聳瘦削的小肩膀，“以上都是為了證明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年，馬上就是2010年的聖誕節了。我們已經成功定位了未來——去看了一場電影，接下來，做了一些準備，最後我們就在這了。”

如果張臨可以說話，一定會怒斥這些暴殄天物的宅男——你們去了未來，結果就看了一場電影？

“科學從不會借由其他手段來達成。”謝爾頓似乎終于噴夠了臉，像猜到了張臨心中所想似的，一本正經地擡頭回答。

張臨不安地甩動尾巴，他真的很想說話啊，很需要啊！

尼瑪誰在談科學啊，談談彩票不好嗎！

不能表達心中所想的張臨十分捉急，不由自主地就湊近了霍華德，蠢蠢欲動的巢牙離他不到十公分。

霍華德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神色驚慌，“嘿我突然想……我們應該，沒找錯地方。但是……你們記還得我們讨論過的那件事嗎，這可能不是我們要找的那個異形！”

他後面的拉吉把手電筒光打到張臨額頭上，蛋定地說：“你想多了，霍華德，這就是我們那個異形，看見那個醜陋的疙瘩了嗎，你的傑作。”

霍華德：“……”不過他好歹算是松了口氣。“別吓唬我們啊，夥計。還是說……等等，你是有話想說？”

張臨忍着巢牙想要彈射而出的欲望，微微點了點狹長的頭顱。

“可惜你不能，忍着點吧異形先生。”霍華德說，“你看我們帶了這麽多東西，碳檢測機，消毒噴霧，食物和水，以及每人兩個大號氧氣罐呢，哪裏還有力氣帶木板。”

張臨已經不想噴他了，高中小女孩都不見得比這些宅男的體力差，就這樣還敢到《普羅米修斯》來找他，他是應該感動呢還是學着謝爾頓的語氣“嗤”一下呢。

“我們來做正經事吧，異形先生。”萊納德說，“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好吧別着急，別離我這麽近……這個我們下次再談。先檢測一下碳14，如果年代距離劇情發生還太久遠，就先找辦法回去。”

他卸下一個背包，開始從裏面搬零件出來，“該幹活了，nerds，來組裝機器。”

“簡直難以置信，”謝爾頓一遍費力地搬動零件，一遍低聲念叨，“三年前我還在加州理工研究理論物理，三年後我到另一個世界裏來檢測屍體年代——我應該回到過去把二十年前的我帶到這三年裏來，不敢相信我浪費了接近三十年！”

“別，”萊納德滿頭大汗地說，“我可不想面對兩個謝爾頓。”

霍華德坐在地上，打斷了正準備反駁的謝爾頓，“這裏沒有危險吧？我有個建議……把氧氣罐摘了怎麽樣，我快要被它累死了。”

“附議。”三個宅男毫不遲疑地回答。

張臨甩甩尾巴，他們不讓他上去幫忙，說這是精密儀器，所以他只能捉急地在旁邊圍觀。

最終他成功以強烈的焦躁引起了四個宅男的注意。

他扯過一片工程師的頭蓋骨，在上面劃出字符——WHY。在宅男們看清楚上面的字以後，他用骨尾瞬間大力砸下，徹底毀了這篇頭蓋骨。

謝爾頓不屑地“嗤”了一聲，“‘如果世界上沒有了神秘的事情，那我們還剩下什麽呢？如果我們知道了一切事情的答案，我們還會擁有什麽希望呢？ ’——《被遺忘的國度》，崔斯特。”

果然只有深井冰才會為了這種奇怪的理由就跑到另一個世界裏來，張臨默然。

如果他不是莫名其妙地變成了異形，打死都不會跑來做這種危險的事。

物理學家果然是所有位面裏最可怕的生物了。

得到了答案的張臨稍微不那麽焦慮了一點，宅男們終于得以開始完成自己的工作。張臨也沒閑着，他檢查了一下被弄亂的屍體們，如果有斷裂不正常或者表皮破損的情況，就扔到下面去用完好的屍體覆蓋住。最終，只剩下一具屍體還在小山外面了，那就是宅男們旁邊的那具。

“這是兩千年前的屍體。”霍華德看着碳檢測機上的數值說，“普羅米修斯號好像就快來了，我們該怎麽辦呢？”

宅男們面面相觑，一時間也想不到好辦法。

這個兩千年是一個很空泛的數字，甚至可能有上下百年之間的波動，如果他們真的在這裏傻等，也許等到普羅米修斯號來了，就只剩下四個老宅男和一個不老異形了。

之前他們把張臨送過來的時候就定位過一次，但張臨所在的《異形4》和普羅米修斯之間有多少年本來就沒有确切答案，為了避免坑爹，宅男們把時間往前多設定了五十年。

“不知道，”霍華德說，“但反正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找到回去的辦法才行，不如先關注這個？”

張臨突然把尾巴重重地砸在幾人中間，激起一片塵土。

雖然他沒說話，但是顯然有人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想問我們怎麽來這裏的？”萊納德聳聳肩，“幸虧有霍華德，他留下了當初做手術時你的體細胞，在實驗室裏增殖了三年才長成一塊矽基骨骼，我們就是拿這東西定位你的，這是這東西讓我們破除了沒法穿越的障壁——當然這個就不知道原因了，我們只是抱着試試的态度，誰知道真的能穿過來。”

“所以說，你們當初甚至反駁我，不讓我準備氧氣罐！”謝爾頓轉向張臨，“你能想象那樣的場景嗎，我們‘嗖’地一下穿過來了，結果連呼吸器都沒有，如果你不是在有氧氣的工程師飛船裏——那麽感謝他們三個，我們現在都要死了。”

“是啊，謝謝你的被害妄想症。”霍華德翻了個白眼。

“哦，對了，我想起來了。”萊納德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對張臨說：“如果你能确定穿越到這個世界以後過了多少年，我們應該就可以差不多把年代推算到五年之內——也許就能知道普羅米修斯號大概什麽時候會到了。”

張臨看着對面傻笑的宅男，感到一陣苦逼的眩暈。

他決定穿過來之前他們都幹什麽了！想知道你早說啊！你為什麽不早說啊！他休眠了啊！沒有時間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