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一樓覆滅

日前出了行刺之事,風氏兩位少爺早已被帶回莊內,嚴加防範。天下第一樓仍迎來送往,招待貴客。卻是比往日更戒備森嚴,崗哨密布。

風啓洛二人此時立在樹下,正是用了隐蹤秘法,将身形氣息,盡皆融入樹中。若是尋常人等路過,便只見大樹,不見有人。

幾日警戒,卻并無異常,第一樓外護衛亦是漸漸松懈。那刺客動作利落,一擊得手,便抽身而退,目标直指風氏兩位公子。如今二位已撤離第一樓,更帶走大批護衛,剩餘護衛又連日警惕,時日一久,便不免生了怠惰之心。

風啓洛正立在此地,看那宅院上空禁制結構,要自那靈氣流轉的防禦中,尋到突破空隙。

卻覺肩頭上安眠的刺猬突然一動。原是有個護衛提着酒壺走近,同那守衛的兩人攀談起來,聊的自然是鬥寶會盛況。

風雷見這刺猬騷動不安,也不管它尖刺紮人,只将它提在手中。幾日前又解開一道符印,倒叫正一那一身黑金利刺更堅固幾分。

風啓洛見時辰将近,那防禦禁制立時就要變動,低聲道:“趁此機會!”

風雷便與他十指相扣,一股溫厚強橫靈力灌入,二人身形快如閃電,自樹下失了蹤影,往宅院上方的禁制空隙中飛速閃入。

守門的三名護衛把酒言歡,談興正濃,有一人忽覺一陣寒風自耳旁略過,不由起了寒戰,道:“陰風撲面,只怕不妥。”

卻被另外二人嗤笑道:“當真是一朝被蛇咬,風聲鶴唳了。這院中禁制重重,前幾日那刺客亦是自大門闖入,如今哪來宵小擅闖?”

那打寒戰之人亦是尴尬萬分,笑道:“倒是我草木皆兵了。喝酒喝酒。”

三人又再喝酒,并未将方才異動放在心上。

風啓洛與風雷卻已悄無聲息闖入院中,藏身在假山之後,就見那朱紅高樓醒目矗立。那密道乃是個傳送法陣,位置就在天下第一樓最高一層。

只是這樓四周空曠,又有護衛巡邏,潛藏行跡卻并非易事。

風啓洛卻笑道:“這卻簡單,風雷,取酒來。”

風雷便自儲物袋中取出一壇十年靈桃酒,正是那刺猬的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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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啓洛拍開封泥,伸手掬了一捧醇香白酒,信手淋在風雷玄色衣衫上。

那刺猬一見,不由着急得吱吱直叫,怒道:“你你你!不把酒留與老夫便罷了,竟如此暴殄天物,罪不可恕!”更是在風雷手中掙紮粉嫩四肢。

風啓洛道:“小正,如今正是緊要時刻,你且忍耐一二。待我等離了風神,我便天天為你備一壇美酒。”

那刺猬不料得了風啓洛如此溫言安慰,不由一愣,便哼哼唧唧不再亂動,只嗫嚅道:“那、那便一言為定,可不許哄我老人家。”

風啓洛笑道:“決不哄你。”又用手指沾染酒液,塗抹在風雷唇邊。

風雷将他手腕握住,雙眼沉沉凝視,風啓洛道:“不沾點酒味,如何假扮客人?”

仍是挑逗一般,以指腹輕撫風雷雙唇。卻不料風雷薄唇微張,舌尖在他指尖一舔。

濕軟溫熱之意清晰傳來,倒叫風啓洛手指一顫,又倒抽口氣,低聲斥道:“胡鬧,不分場合,竟亂挑逗。”卻是全不在意,這挑逗因誰而起。

風雷不語,只靜靜看他,風啓洛亦是坦然對視,竟是打定了一賴到底的主意。風雷只得閉眼應道:“是。”

風啓洛便滿面笑容,又給彼此身上多沾些酒香,再把自己一身整潔青衫扯得腰帶松散,衣襟敞開,連整齊發髻亦是揉得蓬亂,方才扶住風雷臂膀,柔聲道:“大爺,請随我回房。”

風雷又沉沉看他一眼,卻并不多話,只将正一塞到懷中,二人便自假山後佯醉往樓中行去。

這二人舉止,卻像是野合而歸,放浪形骸,令人側目。在這天下第一樓中,卻絲毫也不紮眼,故而竟是順利過關,進了大門。

甫入大門,就有濃郁金歡顏香氣萦繞,足下紅毯柔軟,四周莺莺燕燕。二人自是不管其他,只往樓上行去。

天下第一樓高五層,愈是往上,人便愈少。待二人行至三樓時,卻自走廊內奔出個半裸少年,慌不擇路跌在風雷腳邊,一把将他袍角抓住,凄聲哭道:“救命……救命!”

風雷見那少年後背上尚有淩亂紅腫鞭痕,正緩緩滲血,将那瘦弱白皙後背染得一片靡麗朱紅。

不由臉色一沉。他二人如今自身尚且難保,可眼這少年受盡折磨……莫非要見死不救?

正猶豫時,就聽見風啓彰聲音冷冷傳來,“天下第一樓內皆是我部下,你待逃往何處?”

風啓洛心中暗道不好,他二人為方便行事,此時并未用霧隐丹,卻不想竟在此地遇上風啓彰。

那少莊主為何又來了天下第一樓?這其中緣故,卻與風啓洛有一點瓜葛。

只因風啓明丹田被毀,雖是救得及時,保住性命,卻成了廢人一個,這卻已要了風大夫人半條命。

風大夫人自娘家請來一位高明醫修,竟是聽信讒言,要為風啓明尋個資質上佳、又有血緣的肉身奪舍重生,這便打上了風啓洛的主意。

這二人身為堂兄弟,風啓洛又是單靈根,為風啓明所用更是再好不過。

故而風大夫人竟是派人掘墓,将那炸毀的屍身再挖出來。誰料那醫修一驗,卻驗出那屍身竟是個廢靈根。

風啓洛這招金蟬脫殼,竟被伯母一時鬼迷心竅給破了。再思及詐死那晚庫房被盜之事,定是風啓洛所為。如此更是氣得風大夫人一時間道心動搖,靈力逆行,險些走火入魔。

風啓彰得知堂弟尚在人世,卻隐隐有一分喜悅。又惱娘親竟掘了堂弟墳墓,一時郁悶,方才不動聲色,暗中進了第一樓散心。

種種因緣際會,便是風啓洛也難以全然料中。如今只得低頭躲在陰暗之處,并不吭聲。

那少年卻是絕望已極,緊攥袍角的手背上亦是浮現青筋,咬牙道:“大爺若肯救我,做牛做馬也是甘願……”

這少年凄絕嘶啞聲音,卻被風啓彰一聲冷嗤打斷,他才往前邁步,卻見那攙扶客人的小倌極是眼熟,不由心中一震,方才開口道:“啓——”

啓字才出口,風雷已仗劍在手,将風啓洛一推道:“帶他上樓。”便是一道渾厚凜冽劍意,往風啓彰頭頂斬劈而去,将那處樓板轟然撞出一個大洞來。

風啓洛自是毫不猶豫,将那少年夾在腋下,便已祭出飛劍,快如閃電白駒,往那空洞裏猛然闖入第四層。

風雷拔劍、擊穿房頂,風啓洛帶人逃離,不過發生在瞬息之間。那兩名金丹護衛卻也是快逾閃電,沖上前來将風雷團團圍住,三人戰成一團,那第一樓禁不住三人靈壓洶湧,劍氣縱橫,層層樓板俱被擊穿、立柱折斷,驚得那些客人小倌,衣不蔽體,驚慌逃竄,樓中登時亂作一團。

風啓彰臉色蒼白,不過驚鴻一瞥,他卻已看清堂弟非但修為大漲,爐鼎之體亦是有所進益,一雙黑眸中紫氣澄淨。只是那人竟連掃他一眼也不肯,竟帶那玩物一路逃走。

這卻叫他如何忍得?

眼見那三人纏鬥一處,風啓彰眼神陰沉道:“殺了。”随即旋身往四樓追去,怒喝道:“将那二人攔截,絕不可放入第五層。若是擋不住……格殺勿論。”

那五層上傳送法陣,卻是絕不可讓風啓洛發現。

那兩個金丹護衛俱是三十開外年紀,又是劍修,強橫無匹,每每一劍斬下,都叫風雷只得勉力阻擋,若非正一劍乃仙家寶物,只怕早已碎裂。即使如此,那巨震之力仍是從劍身傳至體魄之上,叫風雷一條右臂衣衫盡數震裂,繼而血脈筋肉亦是爆裂開來,鮮血如泉湧。

風雷卻是連神色亦不曾改變,只強硬揮劍,次次斬劈阻擋,挑抹刺撩,竟刺中一名金丹修士胸膛要害。

那男子卻不閃不避,嘴角噙笑,任劍尖刺中胸膛,頓時劍域暴漲,卻将風雷反彈出去,咣咣咣連撞破三層牆壁,方才跌落在地。

那修士笑道:“血鷹之名,如今卻是名副其實了。”

風雷沉默不語,反手以劍拄地,自蓬亂磚石木塊之中起身,鮮血滲透全身衣衫,又緩緩滴落地上。

正是渾身浴血,就連雙眼亦是被鮮血模糊了幾分視線。

那二人好整以暇,一前一後行來,又露出幾分戲弄之色。風雷卻是眼神一沉,自語道:“不可在此耽誤。”

頓時異變又生,卻見風雷一頭黑發無風揚起,褪色成蒼白。青黑細鱗的肌膚強硬隆起,将衣衫盡數撐破。

那兩名金丹修士卻是怔愣當場,見那青面獠牙的邪鬼仰頭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竟是心驚膽喪,險些拔腿就跑。卻有一人強自鎮定道:“這可是九國頭號通緝的邪物,擒拿下來,便可換取賞金。他人身不過凝脈五層,何懼之有。你我合作,将他拿下。”

另一人亦是颔首附議。這兩名金丹修士便仗劍急沖而來。

邪鬼肉身強橫,竟不懼他二人靈劍斬劈,中品靈劍砍在青黑細鱗上,竟發出金石撞擊之聲,火花四濺。風雷全無防禦,一味猛攻,一個橫斬,重重劈在一名金丹修士胸膛之上。

那黑金古樸的正一劍亦是随他身形暴漲而陡然變大,如今足足六尺有餘,厚重銳利。随風雷橫手一揮,竟将那護衛護身劍域切開,在胸膛斬出一道深長血痕,頓時伴随慘叫,血瀑激揚,淋了風雷一頭一肩。

那修士受了重傷,面色灰敗,跌落在地。邪鬼卻并不戀戰,飛身一躍,撞開樓底結實板壁,往四樓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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