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福禍有前因
說時遲,那時快,六名修士已提劍沖到少女身前,一手劍訣,一手劍指,織出水洩不通的劍陣來。
誰料那晶猿卻絲毫不懼,任那劍陣有若飓風席卷,在身上割開無數傷口,鮮血與月白碎晶飛濺如瀑,仍是不管不顧猛沖。
正一劍此刻已回了風雷手中,只吼道:“小晶不可!”
晶猿早已紅了雙眼,理智全消,眼見那修士一道劍光就要刺穿晶猿後心,風啓洛法術已成,水青,火紅,金黃三色細蛇盤旋呼嘯,便将那劍氣化解消融。
風雷亦是禦劍俯沖,阻擋住那六名修士進攻。
晶猿終究傷勢過重,踉跄幾步倒地,點點嫣紅染滿灰白毛皮,那些晶石卻早已碎裂不堪。
那少女卻是一聲尖叫,捂住左半邊臉龐,有鮮紅血跡自她指縫間緩緩滲出。
她終究還是被晶猿所傷。
風啓洛見她面容,不由低聲嘆氣,這少女卻與他有些淵源。
正是風啓彰的未婚妻,劉家莊的千金小姐劉郦。
如今這養尊處優、身嬌肉貴的大小姐,左臉一條傷口中,正漸漸生出細碎晶石,陽光之下,有若新月清輝,煞是好看。
只是這人間界的至美寶物,與劉大小姐那張嬌美容貌搭配在一起,卻叫人憑空生出些恐懼。
正一劍亦是精神抖擻,它又被風雷解開一道符印,威懾之力遠勝從前,風雷劍意一漲,它便泛起一層金光,若是觸到,中品靈劍亦要被震碎。
那六名修士組成六合戰八荒陣,攻勢有若怒海滔滔,連綿不絕。如今卻铮铮兩聲尖銳鳴響,有兩名修士靈劍被毀,面上神色自是驚懼無比。風雷卻不猶豫,只一劍便貫穿一名修士胸膛。那修士當胸鮮血噴湧,後退兩步栽倒在地,卻自紫府位置滲出一點靈光,狼狽逃竄而去。凝脈修士元神微弱,若是運道極佳,或可趁消散前轉世投胎,又或是奪舍重生,若運道不好,只怕半途中便身死道消。
故而風雷與風啓洛皆并阻擋,任其逃生。餘下諸人見那劍修出手利落狠辣,亦是生了退縮之心。怎奈他幾人皆為劉家莊護衛,若是臨陣脫逃,若被劉氏捉去,只怕那活罪比死更凄慘。為首者便咬牙道:“六合化五行!”
剩餘五人便腳步一轉,換了陣法繼續将那二人包圍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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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啓洛只召三色細蛇半攻半守,對這陣法竟生出幾分興趣,觀望起來。風雷自是一馬當先,将漫天襲來的劍影盡皆震散。
不足五個回合後,風啓洛便對這簡陋陣法失了興趣,冷然道:“此女已藥石無醫,爾等若是現在離去,尚可趁她全屍下葬。”
劉郦此時半個面孔俱已滿布晶石,痛楚難忍,竟自顧自拉扯頭發,在林中打滾。凄慘嘶喊全不似人聲,半人半鬼模樣令人膽寒。
那五人交換視線,若是将劉氏千金這般送回山莊,他幾人所受責罰必定遠比劉郦此刻痛苦百倍。故而更是下定了殺人滅口的決心,劍勢愈加淩厲狠辣,五行劍陣中隐有雷聲滾滾。
又有一名修士取出個八寶葫蘆,拔掉葫塞,霎時熱浪襲人,一股熾烈火焰氣勢洶洶噴射而來。
風啓洛卻嘴角微挑,一掐法訣,那三色細蛇立時合二為一,盡轉為水青大蛇,将那條火舌張口吞下。此後又将青色細長身軀一擺,竟直直沖進那葫蘆中。轟然劇烈炸響聲中,那修士亦是慘遭連累,面上、胸膛盡皆焦黑。悄無聲息倒地便死,那一炸太過霸道,竟将這人元神一同炸碎。
五行劍陣又破,風雷亦是接連斬殺二人,劍氣又再暴漲,那二人元神亦是抵擋不住,被這森冷殺意絞得粉碎。
剩餘二人見勢不妙,急忙抽身躍出戰圈,召出飛劍往森林外遁去。
風雷只一揚手,黑金古劍脫手射出,又穿透一人丹田,那人慘叫一聲,便從飛劍上墜下。
如此便只餘一人。那人自是拼盡全身力氣,急急如漏網之魚,惶惶若喪家之犬,眼看便去得遠了。
風啓洛道:“窮寇莫追。”
風雷略颔首,便收了正一劍,留在原地,冷喝道:“出來。”
姚守真便從一射之地的樹後戰戰兢兢現身,拱手行禮道:“見過兩位仙師。”
風啓洛見他臉色驚惶,許是被這遍地死屍驚吓,便溫和一笑,問道:“可曾受傷?”
那少年勉強一笑,“不曾……”
風啓洛道:“修士之争,從來殘酷。你亦無須懼怕,當殺則殺,當逃則逃。”
姚守真雙眼閃亮,卻是漸漸褪去驚惶,恭聲道:“謝仙師教誨。”
這二人一答一問之時,風雷已搜刮財物,又取出真火符,将這些屍首盡數燒光,不留半分痕跡。
那劉郦卻早已聲息全無,簇簇月白色晶石茁壯生長,撐裂桃紅衣衫,她如今不過茍延殘喘,半邊肢體尚存,卻是只能偶爾抽搐一下手腳,與死屍無異。
風啓洛便上前兩步,立在那簇晶石旁,斂目打量。
那新嫁娘盛氣淩人、華貴高雅的模樣仿若不過昨日,如今卻受盡痛苦,死無全屍。
風啓洛眼中便浮起一層憐憫之色。“你今日種種所報,未嘗不是昨日之因。若是轉世,千萬要行善積德,如此方不辜負如今枉死一場。”
他說得譏诮,那死屍卻悄無聲息,連那點元神也不見逃逸出來。風啓洛不由心中疑惑,便上前一步,仔細看那晶石。
日光透過綠樹縫隙照射下來,将那透明晶體映出七彩輝光,神識掃過,便察覺一點魂魄波動,正飛速減弱,終至完全消散。這晶石貌似平凡無奇,誰料卻能囚禁魂魄,禁锢元神。風啓洛又翻查天書,終是在煉器篇與陣衍篇中查到此物痕跡。
滅星砂,十絕陣。皆是殺滅神魂,不留半絲生機的狠毒手段。若是用之,未免太傷陰骘,風啓洛便棄之不用,轉身看那頭晶猿。
那晶猿已嗚嗚幾聲,醒轉過來。
風啓洛同姚守真并不靠近,那化作巴掌大的刺猬與風雷自是不懼晶猿邪術,便往那猩猩身旁靠近檢視一番。風雷道:“傷不致命。”
那晶猿竟仿若受了萬般委屈的孩童一般,趴在風雷腳下嗚嗚撒嬌,風雷只拍拍它頭顱,便往風啓洛二人行來。正一已跳上晶猿肩頭,細聲道:“在自家地盤上卻遭偷襲,好生沒用。老夫引你尋個地方療傷,日後千萬謹慎,莫再随意亂跑。”
那晶猿又哼上幾聲,眼中血紅亦是消散,往風雷等人所在之處拜了三拜,轉身奔入林中。
風雷卻已取出一枚自那些修士財物中搜出的玉牌,注入靈力,便有一副工筆勾勒的堪輿圖展現出來。
正是他三人如今所在之處。密林外有工筆小楷标記:幽寂鬼林。這處樹林,卻原來位于風神山莊東北方千餘裏,緊鄰落雲河。
順落雲河西行,便可抵達越明。只是姚守真不過築基,若要禦劍而行,卻是多有不便,若再遇敵,更添麻煩。
風雷便一指距離鬼林最近處的渡口,名為鴻洲渡之地,“在此登船。”
姚守真苦笑道:“怎可連累仙師,我便獨自乘船亦可。”
風啓洛卻搖頭,“無妨,唯有人多方可掩飾行跡。”
幾人便議定行程,又将劉郦殘留的衣衫痕跡盡數燒毀,方才帶上正一,離了幽寂鬼林,往鴻洲渡行去。
那鴻洲渡卻是個極為熱鬧的渡口,人來人往,舟舸競流。風雷三人在此地亦是毫不起眼,順利打聽到往越明去的客船,買了三張頭等艙船票,順利登船。
那寶船總共三層,船首雕做龍頭,口中吐珠,雙眼熠熠,活靈活現。一聲清嘯後,緩緩離岸,竟是平穩有若陸地,分毫不見颠簸。
姚守真見寶船當真離了碼頭,方才長舒口氣,又轉頭看向隔壁緊閉艙門,清澈雙眼中,漸漸露出一分堅毅之色。他便進了房中,打坐練功。
風啓洛卻同風雷在艙中查看一塊殘破的羊皮紙碎片。那碎片不過三指寬窄,經年日久,已然發黑。紙上以墨線繪制山水經緯,似是地圖一角。那線條中是卻靈力充溢,隐含威嚴睥睨。
修士以玉符記錄已有萬年之久,這羊皮紙卷應出自上古大能之手,角落卻有四個古篆體:萬法歸一。
這四字方才是風啓洛二人關注的理由。
只可惜那修士已神魂俱滅,便是想追問來源也是不能了。
風雷見他神色低沉,勸慰道:“若有機緣,自會遇上。”
風啓洛亦是颔首,将那羊皮紙妥善收起。“此去越明尚有時日,左右無事,不如修行。”
風雷沉沉眼眸望向風啓洛,眸中竟泛起一點暖意,低聲道:“好。”
已繞過八仙桌,将他橫抱在懷。
風啓洛落入他懷中,卻是哭笑不得,只得抓住風雷胸前衣襟,“并非……你那異種之道,何必借爐鼎修行。”
風雷炙熱氣息卻落在他額角,手掌亦是滑向腿間,“異曲同工。”
風啓洛還欲再言,卻被風雷強橫貫入撞得只留下支離破碎幾聲驚喘。
十餘日轉瞬便過,船已抵達越明國一處碼頭。
風啓洛卻仍與風雷肢體交纏,鼻音濃厚,聽聞禁制被人觸動,乃是客船小二同姚守真先後喚他下船,便一口咬在風雷嘴角,怒道:“沒完……沒了……”
“你太弱了。”風雷卻是一語中的。又聽聞艙外動靜,低頭任他啃咬,托高一邊長腿,又縱身粗暴頂撞十餘次,方才暢快吐精。
風啓洛額角滲汗,身軀緊繃,二人靈力自然交融,運轉得又急又猛,過了幾息工夫便倉促收功。
姚守真立在艙外,見艙門打開,先出來的卻是風雷,微微怔住,繼而仍是笑容滿面,“二位仙師恩義,守真沒齒難忘。還請二位随我回府中,容我家嚴報答一二。”
風啓洛如今行一步便痛幾分,心中着惱,面上卻是一派和藹,笑道:“本是舉手之勞,若要報答,一月後帶越明花蜜,往國都最大客棧中尋雷先生便是。告辭。”
他與風雷在碼頭便同姚守真分開,二人自往國都遁去。
姚守真立在原地,不過片刻,便有幾名黑衣侍衛疾馳趕來,跪在他腳邊,語調激動:“恭喜殿下安然而回。”
那少年已露出幾分傲然之色,道:“郭華執何在。”
那黑衣侍衛回道:“奉陛下令,往風神山莊一帶尋找殿下行蹤,至今未歸。”
姚守真道:“傳他回國。”又在侍衛攙扶下上了馬車,同樣往國都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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