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黑枭對血鷹
松香寧神,月色清心。
這一青一玄兩條人影靜靜對立,适才一場争鬥便恍若隔世。就連正一劍此刻亦是乖乖閉嘴,不去驚擾二人。
風啓洛眼中那人,踏月色,乘松風,天降而來。三分的挺拔,也被他看出七分的偉岸。
他卻是皺起一雙劍眉道:“不好好做你的六兇之首、萬邪之王,卻轉行做起了奶娘?”
風雷卻道:“湊巧行至此處,并非刻意。”
他二人有血契相連,又有元精交融,若想在數百裏內尋得彼此蹤跡,再容易不過。這般借口,當真有些拙劣。
風啓洛卻領他情誼,一雙紫晶眼眸含笑盈盈,注目在風雷面上,“你與我當真是有緣。”
風雷卻沉得住氣,面色不變,只略颔首,“正是。”
風啓洛又冷睨他片刻,終究移開視線不再糾結此事。田黃印罩頂的危急時刻,風雷雖劍意暴漲,卻仍引而不發,只任風啓洛施展手段,便足見其信任,若是如此,二人同行亦無不可。
他便将手中儲物袋上,那死去修士所留的神識印記抹去,探視其中。
數百靈石,幾瓶丹藥,幾件下品靈器,幾枚不入流的功法玉符,當真寒酸。無怪如此急切,見人就搶,終究自取滅亡。
風啓洛正待收回神識,突然輕輕咦了一聲,自那堆破爛靈器中取出一張羊皮紙碎片。又取出先前在幽寂鬼林中所得的碎片。兩相比較,材質同書寫毫無二致。
他将兩張碎片妥善收好,笑道:“自助者,天助之。”
風雷已将那死去修士痕跡清理幹淨,道:“重活一世,上天待你我不薄。”
風啓洛莞爾一笑,“正是如此。”二人便并肩往松林外行去。
那松林位于仙樹外園南端,二人自是一路北行,無論妖物魔獸修士,但有擋路者,一概殺滅。風雷亦改了行事方略,不再将風啓洛護得密不透風,卻是露出一角空隙,任他獨當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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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啓洛得了機會,亦是全力以赴,歸一降龍術練得爐火純青,如今又将木系靈力凝煉而成,四色神龍雖只有蛇形,卻比先前威力更勝數倍。
一夜之後,二人已行上百裏,進入一片平原之中。
天色大亮,許多妖物魔獸亦是蘇醒,對闖入者連番圍攻。風啓洛二人便在平原上遭遇一群野狼。那群野狼皆有二、三階實力,又性喜群居,極為難纏。
風雷自是遇魔斬魔,劍氣凜冽橫掃,将幾頭野狼掀翻,劍光落處,肢體與血沫橫飛。風啓洛四色細蛇已達二十四條,嘶嘶細響盡被狼群咆哮聲淹沒,亦是緊随風雷,将野狼盡數剿殺。
此時卻傳來一聲悠長狼嗥,一頭體型遠比普通野狼大上三倍的黑色巨狼撲向風啓洛。那黑狼綠眼黑毛,胸口有兩條白色毛帶,宛若項鏈一般。一身毛皮油光水滑,巨爪雄渾有力,巨口一張,竟噴出一道閃電。
風啓洛法訣一轉,調動兩條火紅細蛇将閃電擋住,蛇身火紅細長,将那青白閃電團團纏繞,發出刺刺電光。
風雷身形一晃,已阻擋在他面前,黑金巨劍往那狼王颌下刺去。
那一人一狼纏鬥正酣時,風啓洛指尖靈力如水流樣瀉出,正待再施展一次降龍術時,一股極度冰寒的預兆突襲而至。
風雷亦是察覺危險,才欲撤身,卻被那狼王阻了一阻。不過半息工夫,卻已遲了。
一道黑影箭光快逾閃電,猛刺入風啓洛後心,又自胸前穿出,被風雷捉在手中,箭頭成三角,幽幽泛藍,竟是一杆長不過兩指的玄鐵毒箭。
風啓洛欲待閃躲,那毒箭委實來得太快,待他胸口一涼時,方才聽見尖銳破空之聲。低頭時方才看見黑紅血色正自胸前快速洇開,那毒藥發作之力亦是厲害,竟有若一道火龍,自胸膛沿各路經脈一路沖向丹田,吞噬靈力、啃噬經脈、割裂丹田。
劇痛剝奪風啓洛神識時,他再站立不穩,跌跪在地,又聽見邪鬼怒吼,竟是一嘯動千山。壓得那些咆哮野狼噤若寒蟬,膽小些便嗚咽兩聲,轉身逃走。
那邪鬼不懼狼王利爪尖牙,玄青細鱗被閃電擊穿,亦是鮮血淋漓,它仍是沖向前将狼王前爪握住,生生撕裂掉一條腿,熱血當頭淋下,将邪鬼一頭白發染成血紅。
風啓洛此時亦知危險,全力運功抵抗。他那歸一真經一法禦萬法,竟生生抵住了火龍肆虐,卻只是權宜之計,那毒氣仍舊咄咄緊逼,所過之處,經脈焦黑。
邪鬼身形一晃,已擋在風啓洛身前,黑金巨劍被凜冽森然的劍意激發,暴漲出層層黃金符印,宛若無數蝌蚪亂竄,又将接連襲來的玄鐵毒箭絞得粉碎。
正一喝道:“這毒箭好生厲害,救人要緊!”
邪鬼生生遏制住往毒箭來勢之處沖去的身形,折返回來,将風啓洛抱在懷中,不顧身後又有毒箭襲來,往群山方向飛馳而去。
風啓洛只覺身形颠簸,有若置身馬背一般,體內毒素燒灼,雖阻住幾分,卻仍叫他昏昏沉沉。只得勾住風雷頸項,狠狠一咬舌尖,刺痛之下,神智竟是清明些許,此時再睜眼,二人已置身一處山洞之中。
洞口層層禁制,洞壁有無數縱橫劍痕,裸露出的岩石色呈青灰,邊緣鋒銳,顯是方才挖出的新鮮劍洞。
風雷将他衣衫褪去,露出左胸一個拳頭大小的血洞,劍修晦暗眼神中隐有火光,手中動作卻輕巧利落。取療傷靈丹與辟毒丹外敷內服,又将灌入經脈之中,欲為他驅毒。
極細的金屬靈力溫厚銳利,順風啓洛手臂經脈一路游走,誰料甫一入胸膛焦黑經脈,風啓洛便如遭雷亟,身軀驟然縮成一團。
風雷猛收回靈力,身形亦是一顫,不言不語,只将風啓洛扶起,小心平放。風啓洛強忍痛楚,啞聲道:“我自可運功。”
他聲音已是氣若游絲,卻強笑安慰道:“不妨事,驅毒即可。”
正一靜靜斜靠洞口,此刻卻驟然低沉道:“那金丹修士已近了。”
風雷道:“用心療傷。”便已起身,提劍往洞外行去。才離洞口時又現了邪鬼原身,再布下層層禁制。這才将神識擴散,尋找那偷襲者所在。
行了數裏,便遠遠見到一個黑瘦漢子在樹頂起落疾馳,手中一把暗藍長弓。風雷眼神一暗,長劍揚起,雄渾劍意咆哮如浪,斬斷成片樹木。
那黑瘦漢子亦是縱身躍起,一身玄色短打有若黑枭飛掠而過,照着風雷淩空就是一箭。風雷長劍迎上,铛一聲巨震,竟将那玄鐵毒箭挑開,強硬靈力竟震得他手臂青筋根根突出,血管爆裂。
風雷全不放在心上,足下一蹬樹枝,身形快若白駒過隙,長劍有若毒蛇出洞,一點黑金光芒飛快刺向那漢子胸膛。
這黑瘦漢子自然就是鐘術臣,他雖強于遠攻,弱于近搏,卻自恃金丹修為,并不将那區區凝脈的邪鬼放在眼裏,眼見那黑金光影襲來,只是面無表情,将長弓高舉過頂,空弦拉開成滿月,通身靈壓駭然。弓弦一松,周圍氣壓便化為無形箭雨,朝風雷劈頭蓋臉襲去。
縱然他是金丹修為,怎奈這借力打力的招式卻不起作用。那邪鬼靠着一身強硬玄青鱗突破箭雨,劍尖已刺入鐘術臣腹中。
又順勢手腕一轉,正一劍便刮傷金丹。
鐘術臣黑瘦面上浮起一絲陰雲,卻仍是一言不發,反手将一杆玄鐵毒箭往邪鬼胸膛紮入,卻被邪鬼利爪擰住手腕,生生折斷。
那妖修好生能忍,只是悶哼一聲,額頭滲汗,扔掉斷臂往後激射而去,自劍上掙脫後落在樹林中,便往群山深處逃去。
風雷在他身後窮追不舍,正一道:“風雷,窮寇莫追。”
邪鬼卻回道:“除惡務盡。”
那漢子眼神陰沉,手段毒辣,若是放任,風啓洛仍有危險,故而風雷勢必将他斬殺方才安心。
邪鬼速度自然遠勝獒犬,鐘術臣眼見身後追兵愈來愈近,怒吼一聲,通身靈壓驟然暴漲,竟将身旁合圍粗的大樹壓得紛紛朝外斷折。那聲驚天長嘯後,正一劍突然喝道:“不好!速速後退!”
話音未落,那黑瘦漢子已整個炸裂,有若飓風一般氣浪同凜冽箭雨一同往四周呼嘯洶湧爆開。風雷躲閃不及,只得反手将正一劍倒刺在地,兩手交叉護住面門,又張開劍域護體。凜冽罡風呼嘯了足足一刻鐘,将邪鬼一層青鱗淩亂剝開,露出血淋淋皮肉後,方才緩緩減弱。
金丹自爆的威力,席卷數裏方圓,成片巨木自爆炸中心放射狀倒伏,被摧殘成不足手掌大的木屑,更有小半山頭塌陷。
那邪鬼亦是渾身浴血,幾乎不見完好皮肉,往前邁步時,身後留下蜿蜒血跡。他只是粗喘不已,行至爆炸中心,确認那黑瘦漢子當真自爆得魂魄都不曾留下一絲,方才回轉。
正一劍仍在他手中隐隐顫抖,一面喟嘆自己不如當年威武,一面抱怨風雷竟還不曾結丹。
風雷不作回應,他此時通身靈力瘋狂運轉,丹田幾欲被撐裂一般疼痛,頭頂隐隐有雷聲傳來,竟是結丹前夕。然則此刻風啓洛生死不明,絕非入定時刻。他只一味強忍壓制,折返山洞。
風啓洛為抵擋那火龍入侵丹田,全力以赴。竟全然不知洞外動靜。那火龍毒素并非尋常毒藥,他所煉辟毒丹可解百毒,此時竟全然無效。只靠水屬靈力中至純靈氣與其對抗,緩緩消磨。
如此不知過了多少時日,胸膛被細棉布裹纏之處又滲出毒血,被人細心更換後,冰冷身軀亦被擁在懷中。
又要壓制那火龍,又要以至純靈氣修複枯焦經脈,風啓洛漸覺靈力不濟,面色亦是蒼白起來。
神識迷蒙中,卻有一股溫和渾厚的熱力自曲骨、會陰二穴傳來,徐徐補充丹田耗損,他便納而用之,繼續在經脈之中與那火龍纏鬥。
幾個周天之後,毒素又被逼迫出體外些許,風啓洛方才有點餘力稍作休整,便立時察覺到異狀。
他竟跨坐風雷腿上,身後通道亦是将那兇器緊緊絞纏,那火熱巨物卻排除萬難,将他次次頂得身體上抛又重重落下,粗暴磨砺得內襞不堪粗魯對待一般,微微瑟縮抽搐起來。
風啓洛一旦回神,便立時被狂熱情潮主宰神智,不由扶住風雷肩膀,往後仰頭,“啊”一聲低吟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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