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疑心生暗鬼
梨迦羅剎乃是上古天神後裔,威勢雖敗,神格猶在。那一位欲以凡人之軀吞噬元神,卻未免有些狂妄。
那一位閉關不過數日,便被紫府中驚濤駭浪的力道沖擊得眉心滲血,劇痛難當。無論如何全力煉化鎮壓,卻因紫府早趨飽和,終究承受不住,仰頭之時,眉心傷口中驟然一道赤金光練,便往空中竄去。
那人大驚之下,自是出手阻攔,連連催動符紋,形成一片鋪天蓋地的水色大網,将那條光練困在其中。
那赤金光練便有如困獸一般,囚禁在網中垂死掙紮,險些将符咒掙裂。
那人全神貫注,又打入數十道符紋,重新将那光練壓入紫府。此時卻有幾聲吱嘎聲響,洪鐘大呂般響徹神識,那人臉色一變,暗道不好,卻有大片光影自縫隙中,有若漏網之魚般急急逃走。
那元神殘餘正是自天書之門中逃竄,又落入另一頭。
另一頭,在這片界域之中,便是風啓洛本尊。
當是時,風啓洛在丹藏樓中翻閱丹方,正看到書中所記載的造化丹,這丹藥有逆天之功,金丹修士服用,有八成把握可提升一個境界。只可惜丹方殘缺,不過遺留下十餘味藥物清單。
借助丹藥提升修為,并非明智之舉。然則如此多事之秋,提升一個境界,亦是多一點勝算。
他正坐在桌前,取出空白玉符,要複制那殘缺丹方之時,眉心中仿若自內而外,生出一根滾燙尖銳的鋼針,要破開紫府,逃離出來。
滔天劇痛,險些令風啓洛痛呼出聲,更是不由自主,一個用力便将那玉符捏碎,緊咬牙關狠狠壓抑。
随即便內視紫府之內,一面催動靈力将眉心要害團團護住,一面操控天書。那天書竟随他心意,化作一頭青金色羽翼的大鵬鳥,仰頭一聲清嘯,便往那驟然現身的神秘赤金光練疾沖而去。
那赤金光練極為靈活,閃躲角度刁鑽至極,大鵬鳥竟是幾次啄空。風啓洛虛懸空中,又一揚手,那大鵬鳥身影便立時分崩離析,化作千千萬萬頭小鳥,有若烏雲一般鋪天蓋地,将那赤金光練團團圍住,無數鳥喙鯨吞蠶食,竟将其啄食幹淨。
劇痛一消,風啓洛頓時長舒口氣,卻察覺自紫府湧出無窮靈力,霸道游走全身,沖擊經脈。他竟是猝不及防,只得原地打坐,引導那靈力順大周天游走。
那靈力自頭頂瀉下,無窮無盡一般,竟令得經脈鼓脹發熱,這般感受,風啓洛已許久不曾經歷。神識亦是敏銳更勝以往,竟可随心所以,精妙操控,在經脈之中,薄弱處、凝滞處,皆細細修整、添加,終究令全身經脈竅穴暢通無阻。
充沛靈力,宛若江河滔滔,金丹光輝亦是璀璨有如烈日驕陽,當空照下。許久未有進步的修為,如今短短幾日,便一舉邁入金丹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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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股靈力煉化、引入丹田中儲存後,風啓洛又細細檢查一遍。眉心隐隐熱漲處,如今已無異常。
他亦是即刻便知曉了前因後果。那元神竟是魔龍殘餘,當真是陰差陽錯,事到如今,卻只得接受。
只是這縷元神逃竄之時,竟夾帶了些許那人的記憶。雖稀少零落,風啓洛卻在其中尋到一點不同尋常之處。
黃泉。
自那一位印象中得知,這應是一位大能。那一位對其高山仰止的忌憚之意,便是這點些許殘留中,亦可鮮明體會。
然則風啓洛遍尋自己記憶,星衍大陸,卻從無這樣一位人物。
待要細查之時,炎羊真人已自樓外匆匆步入,“少莊主,風穴又撕裂半尺……昆吾宗主已趕去後山。”
風啓洛立時起身,一整衣袍,只一句“有勞通傳”,而後身形微晃,便自丹藏樓中徑直遁往後山去了。
龍德仙國,太子寝殿,搖光宮中。同風啓洛分開短短半月中,風雷已在兩位師兄協助之下,立穩根基,更有了與宰輔分庭抗禮之力。
龍德仙樹已毀,那“樹在國在,樹毀國滅”的祖訓,卻已被衆人心照不宣,遺忘腦後。
只是此時有強敵環伺,并非滅九國體制,改星衍格局的時機。那風穴日甚一日擴大,往外逃逸的妖魔亦是日漸增多,防守間難免有疏漏。故而近幾日來,龍德亦有妖魔出沒,陰氣禍人。
此時搖光宮外有侍衛時時巡邏。風雷只在書房內,查看桌上數十枚玉符。
其中便有按照風啓洛吩咐,暗中派遣至越明的一衆修士的消息。
正查看時,突然有一條細長黑影自門縫內悄悄鑽入,又悄無聲息,有若毒蛇仰首一般立起,裂開。風啓洛便自那裂縫中邁步出來。
仍是一身素衣,清淨無垢的姿态,笑意盈然,便往風雷身旁靠去,擡手将他腰身環繞住,“多日未見,你可安好?”
風雷擡手,輕輕撫摸風啓洛背脊,只低聲道:“為何不通傳侍衛?”
風啓洛擡手,貼在風雷胸膛上輕輕摩挲,單薄錦衣下,肌理分明,曲線起伏,随他指尖略略緊繃。風啓洛又低聲笑道:“我想見便見,與他人何幹。”
風雷便捏住他下颌托高,眼神微沉,那人卻往桌邊一靠,手指劃過腰間,衣衫松開,便緩緩露出瑩白胸膛與修長雙腿來。
光影綽綽,那人又笑容粲然,方才肅穆端嚴的書房,轉瞬便染上幾分靡麗色彩。
風啓洛外衫之下,竟未着裏衣。
風雷卻将他外襟拉住,往面前一拽。冷聲道:“擅闖禁地,膽大妄為,同啓洛倒有幾分相似。”
那人俊秀面容上,臉色頓變,片刻後重又笑容滿面,擡手放在風雷肩頭,柔聲問道:“你……如何看出我二人不同?”
風雷松手,後撤兩步,已召劍在手,肅容道:“全無半點相同。”
那人冷笑,風雷松手時,衣衫又再松開,他便松松披挂那輕薄外衫,往椅中一坐,傲然冷睨,“不識擡舉,本座要你,乃是天大的福分。”
風雷手中黑金長劍斜斜指地,卻未加半點壓迫在那人身上,只肅聲道:“你既身為風啓洛,我卻問你,風雷何在?”
那人聞言一怔,輕輕往椅背一靠,自顧把玩長發發梢,面上卻浮起涼薄笑容,只道:“死了。”
風雷卻并不動容,又再追問,“你有這等通天徹地的本事,叫他還魂重生,又有何難?”
那人仍是笑得冷徹心扉,輕佻看他,“我所出生那片星衍,早已不在了。去何處招魂,往哪裏重生?”
風雷終究嘿然不語,那人卻又大笑起來,“風雷啊風雷,每一界域中你皆如此冥頑不靈,不知變通。我就是風啓洛,你為何不從?”
風雷只道:“你并非啓洛。”
那人大怒,手指便凝聚靈氣,描繪符紋,不料堪堪才動,指尖便如遭雷亟,竟是風雷放出劍氣,将他施法打斷。
那人微怔之下,又再施法,卻仍是甫一動作,又被一道劍氣擊中指尖。
一時更是怒極,雙目圓瞪,看向風雷。
風雷道:“我同風啓洛朝夕相處,這點破綻,早已看透。”
他專修術法,如今施法被封,縱使手段通天,卻也是一籌莫展,束手無策。風雷卻依舊無喜無悲,只道:“我饒你一次,莫再折磨自己。”
那人縱橫無數星衍,今日竟被人輕視至此,一時間竟覺新鮮有趣,卻也怒火攻心,竟是狂聲大笑起來,身形陡然一閃,便沒入黑影裂縫之中,身影漸沒時,又嘶聲道:“好、風雷,本座不殺你,他日再見,定要你跪在腳邊,哀泣求饒!”
風雷任那黑影消散,并不追擊,只靜立原地,長久未曾動彈。
正一終于忍不住,插嘴道:“縱虎歸山,并非良策。”
風雷卻一反常态,過了片刻,方才低聲道:“那終究是啓洛。”
正一奇道:“你這冷情冷性的劍修,何時竟變得如此心軟。”
風雷道:“我便代那一位風雷彌補遺憾,護他這一次。下次再見,自是不死不休。”
正一聞言,又是嘆息,卻不再喋喋不休調侃于他。
卻說那一位自影縫折返時,方才邁入寝殿,便見朝歌正候在殿中,目光落在他松散外衫上,漸漸陰沉下來。
那人卻毫不在意,往前幾步靠入朝歌懷中,任衣衫柔滑,自肩頭滑下,露出有若白玉雕就的肩頭,又低聲笑道,“可是想我了?”
朝歌不為所動,只低頭看他,“你閉關時又再受創,應當好生靜養,怎可擅自外出。”
風啓洛柔聲道:“你關心人也這般冷漠,何不溫柔一點。”
朝歌仍是冷道:“落羽死後,如今只有三兇随侍,可是滿足不了,故而去尋那邪鬼?”
風啓洛聞言便目光一凝,自他懷中離開,又恨恨道:“那邪鬼不知好歹,他日定要将他折磨……”他正自惱怒,腰身一緊,又猝不及防被朝歌扛到肩上,大步往寝殿內行去。
那一位自是配合,俯身在朝歌堅實肩頭上,目光卻漸漸森冷。
他憶起先前被風雷制住法術之時,風雷言道:與啓洛朝夕相處,對他所有破綻早已看透。
這朝歌等人亦是同他朝夕相處,只怕也……
切切不可養虎為患。
朝歌将他帶入寝殿,仍在雲床之上,俯身而下,便是輾轉纏綿,強求索取。
那人雖是婉轉承歡,又放縱沉淪,只将朝歌緊緊摟住,熱切迎合。
眼神之中,卻漸漸生出了刀刃般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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