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感覺

馮青還在想着這男人真溫柔, 結果等她洗漱出來，人家已經睡着。

忍着罵髒話的心情走到床邊，微弱的床頭燈下, 男人躺在床上, 西褲還來不及脫去。

燈光昏黃，映照着他一臉疲憊, 似有好久沒有認真休息。

滿心憤憤煙消雲散, 突然有些心疼他。

不忍心吵醒他，看了一會，馮青便彎腰給他退了皮鞋，看了下他的衣服，最終還是沒有給他脫下。

她将被子拉過來搭在他身上。

繞到另外一邊, 馮青背對着他躺下。

才将被子拉到身上, 被子裏的男人大臂一揮，直接将她按進懷中。

穿衣看起來不算壯碩的男人, 竟然将她整個包裹住。

馮青的後背清晰感受着屬于男人的胸腹鼓起。對方身體裏天然的熱氣宛如一雙大手将她團在其中。

須臾, 男人的頭往她後頸窩鑽了鑽。熱氣撫上皮膚，如羽毛輕輕捎過，讓她情不自禁一哆嗦。

“宋成義？”

一聲細微的輕哼。

馮青感受到被子裏升騰的熱力, 道：“你說過的。”

“嗯。”嘴上回應着, 小腿卻是順勢将她的腿撩過去，将她的腳夾在腿下。

“腳好涼。”他說。

腳上感受着男人腿部的溫度, 馮青說：“你去洗澡，髒死了。”

“好。”他說，卻沒有動。

好久，馮青忍不住微微偏過頭去，卻發現男人眼睛閉着, 呼吸微重，根本就在沉睡中，仿佛剛才的交流只是她的幻覺。

重新回身背對着對方，她閉上眼睛入睡。

她本來以為自己會睡不着，沒想到一覺到天亮。

如果她沒記錯，這是她第一次跟宋成義在一張床上過夜，而且兩個人整晚什麽都沒做，醒來時，她還有種奇怪的夢幻感。

“醒了？”低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她起身，看到宋成義穿着浴袍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一雙長腿随意搭着。一醒來就看到這樣的畫面，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對方顯然也才醒沒多久，洗漱過，頭發還帶着濕意。

他正拿着平板在看着，見馮青起身，便将平板放下，看向這邊。

馮青抓了件毛毯披上，一邊問：“幾點了？”

他說：“十一點，早餐沒了，我讓酒店給送點其他吃的。”

馮青搖搖頭，說：“不用，我洗漱好就出去了。”

他卻說：“今天我休息，我們去逛逛。”

馮青踏進衛生間的步子一頓。

不同于昨晚的征詢意見，今天的他語氣又恢複了以前的那股淡然，并沒有商量的意味。

這個人，果然只有糊塗的時候有點人情味道。

馮青想着，還是點點頭，說好。

整理好，他開車帶着馮青去吃午飯。

高級餐廳。馮青沒來過這種地方，分明包間裏的燈光算不上明亮，她卻覺得這比舞臺上的燈光要灼人。

一頓飯沒吃出什麽味道，上車後宋成義問她：“味道如何？”

她點點頭：“還行。”

宋成義卻像是看透她心思，說：“那下次不來了。”

馮青聞言詫異看向他。

他卻目視前方，揭過話題：“去買點東西。”

馮青應了一聲。

本以為宋成義是要買自用的東西，沒想到他帶着她去了女裝精品店。

馮青隔着門看着裏面的金碧輝煌，臉上出現一絲抗拒：“我不需要你給我買衣服。”

宋成義目光一沉，嘴上卻說：“當我謝謝你，我的APP因為你們的演唱會，下載量暴漲。”

說完，将馮青帶進去。

導購員立刻迎接上來。

馮青看了眼整個店鋪，全是做工精致的長裙，角落的地方倒是擺了幾條牛仔褲，她正想着走過去，導購員卻是走到她身邊，指着她手邊的一條裙子，道：“小姐，這件裙子非常适合您。”

顯然是誤會了。

她不擅長應付這種過于熱情的導購，一臉求救看向宋成義，誰知道對方卻沖她點了點頭。

不想掃興，她拿着導購手裏的裙子進了試衣間。

一條白色的裙子，非常合身，但對于馮青來說，不合适。

套上這條裙子，她覺得束手束腳，整個人都不對勁。

一臉別扭出來，宋成義就等在外面，看到她，臉上浮現一個淡淡笑意：“很好看。”

馮青忍着心裏的煩悶，說了聲謝謝。

回去的路上，馮青沒再說話。

宋成義幾次回頭來看她，似看出她情緒不好，也乖乖選擇沉默。

恰好公司打來電話讓宋成義回去，兩人這便在奇怪的氛圍下分開。

這是第一次，馮青從宋成義身邊離開有種解脫了的感覺。

剛到家門口，她就看到馮樂跟權越兩人鬼鬼祟祟從她的房子裏出來。

“幹什麽？”她一句話，吓得兩個人原地跳起來。

一眼就看出這兩人沒做好事，但馮青今天心情不好，懶得深究，便只道：“你們在我這裏做什麽？”

“姐，你昨晚幹什麽去了。”馮樂說着看向她，接着面露驚訝，“姐，這裙子誰逼你穿的？”

馮青眉頭一緊：“什麽意思？”

馮樂毫不委婉：“一點都不适合你。”

“放屁，青姐別聽他的，這裙子穿着多好看啊。”權越說。

馮青心情不好，懶得跟他們閑扯：“行了，沒事趕緊滾蛋，別煩我。”

說完，錯開兩個人，她打算開門進屋。

這時候權越突然叫住她道：“青姐，确實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嗯？”

“之前你們表演我跟樂仔不是一直在跟拍嗎，我就把你們的視頻發到了我們村裏。前幾天，村裏的校長聯系我。”說到這裏，權越停了下來。

馮青不解地回頭看向他。

他一臉不好意思。

馮樂看不下去，道：“是這樣的姐，這家夥給他們村裏的人吹牛，說你是他好朋友，然後他們村的那群孩子就嚷着想要看你的演出。”

馮青：“看呗，我給你們準備票，不過我們也說不好什麽時候還有演出。”

頓了頓，又回頭道：“你們村那學校多少個孩子？”

權越：“現在有四十幾個了。”

馮青想了想，說：“算了，孩子們出來麻煩，我直接跟樂隊過去吧。”

權越跟馮樂估計沒想到馮青會這樣，驚得呆在原地。

權越好一會才結結巴巴道：“青……青姐，你認真的？”

“我像是在騙你？”馮青說。

那麽多小孩出來确實麻煩，加上樂隊最近演出不順利，馮青覺得這樣剛好可以讓大家出去散散心。

她話音未落，眼前一黑。

權越竟然過來将她用力抱住。

“青姐，謝謝，謝謝你。”少年的胸膛顫抖着，說話的語氣都帶上哭腔。

馮青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道：“一大群人去你家過年呢，早點準備。”

他放開馮青，擦了把鼻涕，道：“放心，我絕對給你們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送走兩個人，馮青才後知後覺自己這個決定是不是沖動了，權越那山區又遠又偏，馬上又要到新年。

剛才堵着慌，就想着趕緊逃離，腦子都沒用。

她立刻給隊員們打去電話。

未曾想大家聽了她的計劃，竟然全都毫不猶豫答應，老田更是聲稱這是樂隊這半年來接到的最好的演出。

于是這件事就這麽稀裏糊塗定了下來。

過年不能回老家了，馮青給李紅打個電話報備。

李紅自然是要埋怨的，但聽說她的計劃，也表示支持。

兩個人閑扯一番，臨到挂電話，馮青忍不住喊了李紅一聲。

“嗯？”

馮青猶豫一會，說：“跟老頭也說一聲。”

李紅：“廢話，這不說他不還得找我鬧。你說這老頭，自己就是不肯用手機，每次你有個什麽事情他就罵我。”

馮青無奈一笑，捏了捏手機，又喊了聲紅姐。

李紅終于聽出不對勁，道：“你幹什麽，給我演戲呢？有什麽話直接說，你不是不知道你紅姐我最讨厭那種有話不好好說磨磨唧唧的人！”

馮青呼出一口氣，将最近宋成義的表現跟今天吃飯買裙子的事情說給李紅聽。

李紅聽完，直接道：“嗨，理解理解，直男的關心就是這樣，他估計也沒談過戀愛，又怕你不喜歡，所以每一樣都試試呗。”

“哈？”馮青倒沒想過宋成義會這麽小心翼翼。

過了一會，她才反應過來：“不對，我們還沒開始談戀愛呢。”

李紅：“是嗎，那你們是在幹嘛，演戲嗎？”

馮青一時也迷糊了。

她只知道宋成義昨晚叫她出去她就出去了，她本身也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今天兩個人吃飯也是，畢竟演唱會的事情，人家也算是幫了大忙，兩個人現在怎麽說也算是朋友了吧。

可要真如李紅所說，那今天這算是試探期的約會？

那也太失敗了吧。

她正想着，李紅又道：“不喜歡就說出來，不要怕傷害人，感情裏面，最是忌諱藏着掖着。不合身的裙子就不能往身上套，聽到沒有。”

馮青還在糾結兩個人今天這場怪異的約會，沒有回話。那邊李紅喊了她幾聲才将她的魂叫回來。

她連忙嗯了一聲。

李紅道：“認真聽師傅的教導，發什麽呆？記住了，不管如何喜歡一個人，一定得保持自我。”

這句話馮青算是聽進去了。

她點頭答應。

李紅這才一副欣慰地收了電話。

……

兩天後的清晨，馮青跟樂隊的其他人打包好樂器的行禮，準備前往權越老家縮在的山區。

因為要過年，程淼淼将兩個小孩也帶上了，算是旅游了。

何小兵不知道在哪裏得知此事，硬是帶着王與後的成員加入。

莫名其妙的，人一下就多起來。

但大家明顯輕松許多，連趙逐都不時跟何小兵開玩笑。前些時日的工作讓每個人都繃緊了弦，看到現在的畫面，馮青這才松一口氣，覺得自己做了件對的事情。

權越跟馮樂一邊負責照顧兩個孩子，一邊跟拍他們，說是要把這次的視頻用在他們電影裏面。

打包好一切，大家去到訓練室外面的馬路集合。

他們包了一輛大巴。

等了半天，大巴還沒到。

程淼淼開始抱怨老田：“胖子，你行不行，說好的車呢？”

胖子拿着手機往原主張望，一邊道：“嗨，我跟人司機約好的，我打個電話……”

“來了！”老田話講一半，突然叫了一聲。

馮青溫聲擡頭，看到一輛大巴轟隆隆開了過來。

車還沒靠近，這邊的兩個小孩已經齊齊沖着那邊叫出聲：“天陽哥哥！”

馮青往主駕駛看去，開車的人一頭小卷毛，滿臉臭屁，正是全段時間‘綁架’了淼淼姐家兩個小孩的陸天陽。

她趕緊去看程淼淼，就見對方的臉以可見的速度冷了下去。

車停好，陸天陽半邊身體探出來沖着大家揮手：“嗨，大家好啊，我是你們的司機，我叫陸天陽！”

話音未落，一陣揚塵，兩輛黑色的越野車毫不客氣地停在了大巴面前。

大家還沒搞清楚情況，前面那輛越野的車窗緩緩落下，一張棱角分明，戴着墨鏡的臉出現在後面。

“楊過？”

“宋總！”老田跟何小兵一起驚訝叫出聲。

後面車的車窗也搖下來，裏面開車的人是宋成義的助理小于。

馮青自然也一驚。

宋成義怎麽來了？

車門打開，宋成義一雙長腿輕巧落地。

他跟大夥點頭示意，然後漫步往馮青的方向走來。

這是馮青第一次見他穿西裝以外的其他服裝。

一雙工裝皮鞋，一條黑色的牛仔，配着同色系的羽絨，頭發随意一抓的淩亂，一副茶色的墨鏡，透着股潇灑不羁。

一陣風起，馮青覺得宋成義眼鏡片的光閃到她了。

她眯了眯眼睛，這時候，宋成義已經來到她身邊。

手上一輕，宋成義娴熟地拿走了她提着的吉他箱。

她脫口而出：“你幹什麽？”

宋成義一臉理所當然：“去演出啊。”

“樂隊演出，你湊什麽熱鬧？”馮青說。

不給宋成義回話的機會，程淼淼率先往宋成義車上走，一邊道：“我宣布，從今兒起，宋總是我們編外人員。”

馮青來不及反抗，程淼淼已經坐進宋成義車裏。

老田多勢利眼，看了眼大巴，毫不猶豫轉身進了越野車。

趙逐跟王與後的人員也進了另外一輛。

沒有辦法，馮青只能一臉憤憤看着宋成義。

宋成義坐上主駕駛，沖着這邊道：“再不上車，我就當主唱了。”

老田開始起哄：“宋總，真的假的，你要是來，我就把小青趕去彈鍵盤。”

宋成義不回話，看着馮青。

馮青第一次看他這麽不要臉，沖他翻了個白眼，還是走了過去。

男人見狀，嘴角幾不可聞一動，像是笑了。

馮青後來想，宋成義這個人逐漸變得外放，似乎就是這次旅行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