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想走藝術道路的弟弟

周五晚上交了作業，肖泷累得倒頭就睡，王珉去找廖思菁問問題了，肖泷忽然覺得有個實驗班的女朋友很不錯……如果自己也有個比自己成績好，又會教自己做題的女朋友就好了……

王珉周六早上起的比平時晚。肖泷一個禮拜時間調下來，倒是七點不到就醒了。他哼着小調兒，覺得一身輕松。據說很多人都通宵打着手電筒趕作業，因為周六早上10點是最後期限……

過了一會兒王珉醒了，肖泷問他有什麽打算。

王珉看看他，問：“你呢？”

肖泷：“也沒什麽玩的，一會兒收拾收拾東西，咱吃了午飯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王珉說：“……”

肖泷：“你家住哪的？”

王珉：“東區。”

肖泷：“市中心哦，我住在城北，要坐兩個半小時公交車。”

王珉：“也不遠。”

肖泷：“嗯，比那些縣裏來的好多了……他們住在學校麽？”

王珉：“是吧，回去一趟太麻煩。”

肖泷把被子團了起來，又把該洗的衣服收起來裝個袋子帶回家去洗。王珉起床，兩人去食堂，肖泷說：“我媽估計做了飯，我得留着點胃。”

王珉問：“你周天幾點回來？”

肖泷說：“晚上吧，8點以前。”

兩人飯後就分開了，肖泷到家，桌上果然有飯菜，放在保鮮盒裏。他弟在房裏練琴，沒聽到他的開門聲。

肖泷的弟弟叫肖濛，比肖泷小了兩歲，在一中念初二。

一會兒肖濛出來，見他哥正趴在飯桌上狼吞虎咽。

“哥你回來了！”

肖泷“唔唔”地咽下一塊扣肉，問道：“媽呢？”

肖濛：“忙生意去了，華海怎麽樣啊？你分到什麽班？”

肖泷說：“平行班，累死了，累得像條狗……”

肖濛問：“啊？570分還平行班？”

肖泷喝了口菜湯，道：“身邊很多變态牛人的說，诶、我一個同學是你們學校來的。”

肖濛：“叫什麽？”

肖泷：“王珉。”

肖濛驚道：“王珉？他也是普通班？”

肖泷點頭：“嗯啊，怎麽，你認識他？”

肖濛誇張道：“什麽叫認識！他是我們學校的名人好不好！！”

肖泷：“……”

肖濛：“他三次奧賽全部拿了市一等獎，還有一次國家科技發明賽少年組銀獎，原本被內定保送本校尖子班的！華海來挖人，一中不肯讓，華海說可以無條件錄取他進實驗班，王珉不去，他說高中不想參加任何競賽……”

肖泷：“……”的确，實驗班那一群人都是競賽機器……

肖濛繼續道：“他自己考，說考到哪裏算哪裏，後來也不知道他考了幾分，反正後來沒在本校。”

肖泷：“……”

肖濛說：“哦，他還是初中部籃球隊的隊長，我們學校有很多女生追他的說~”

“……？？”肖泷很納悶，現下王珉那種是流行男？

肖濛感慨道：“華海真是卧虎藏龍啊，沒想到王珉那麽厲害的人也只能進平行班。”

肖泷不滿道：“喂喂，那你哥我豈不是也挺厲害的？”

肖濛嘿嘿一聲，“你嘛，還行吧，可能我習慣了，就覺得挺普通的。”

“……”肖泷默了一會兒，問，“你也想考華海麽？”

肖濛愣了愣，表情嚴肅了起來，說：“哥，我跟你說個事兒，你別給媽說。”

肖泷：“說。”

肖濛：“我想考美術高中……”

肖泷瞪大眼睛：“你瘋了！媽不可能同意的。”

現在這個社會，尤其是在二線城市，體育、藝考基本上是被認定成績跟不上的人才會做的選擇。肖泷父母那一輩剛好趕上混亂的年代，沒機會接受什麽教育，年輕的時候摸爬滾打從村裏出來給人賣命，慢慢積累財産後自己做生意，基本算是白手起家，吃過不少苦頭。肖濛上學的時候家裏條件才漸漸好了起來，所以媽媽即讓他學鋼琴又讓他學畫畫，覺得孩子多才多藝能掙個面子，但如果讓肖濛專業走藝術是絕對行不通的。對他們來說，小孩上學的最終目的就是高考考重點大學，印象中藝術生什麽都是不正經的二流子，染發的染發，打耳洞的打耳洞，那種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樣讓肖泷他爸看到更是深惡痛覺！

肖濛顯得很沮喪：“我知道……”

肖泷說：“你成績又不差，考華海綽綽有餘，說不定還能上尖子班，幹嘛要考美術高中？”

肖濛說：“可是我喜歡畫畫，想考美院。”

肖泷問：“喜歡歸喜歡，你可以把它當成興趣，考美院幹什麽！”

肖濛說了句：“你不懂的！”然後鬧別扭一般轉身進房間了。

肖泷：“……”他覺得自己這個當哥的忒沒威信了。

晚上家長一身疲憊回來，他爸吃了飯喝了點小酒，就洗洗睡了，他對兩兄弟的成績毫不關心，男娃兒吃飽睡好，挑得起扛得動就夠了，書讀得好是錦上添花，讀不好也沒什麽關系，老子自個兒就不是讀書的料，不指望兒子是黑馬……大不了日後就幫老子做生意~~

還是當媽的心細，見肖泷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問：“新學校壓力大嗎？”

肖泷是個藏不住事的，尤其在他媽面前，幾句就把肖濛想考美術高中的事情給倒了出來，這還了得，苗頭才剛起來呢，他媽果斷決定掐死在萌芽中！

當天晚上，肖濛就被拉到小房間（閑置的儲藏室）進行了“再教育”，小房間裏一頓争吵，肖濛的聲音比較大，媽媽忽然來了一句：“你想把你爸吵醒麽！”然後兩人聲音又低了下去。

不能把老虎吵醒，兒子跟媽媽吵架，老子絕對會把兒子打斷腿的……這是肖泷家的家規。

肖濛被“教育”完後，眼角發紅的從小房間裏出來，冷冷地掃了肖泷一眼，“嘭”一聲關上房門。肖泷也知道媽會說些什麽，無非是老子老娘辛辛苦苦半輩子賺了錢來給你學這個學那個，你學不好反而想誤入歧途之類之類，門都沒有！

肖泷覺得弟弟挺可憐，難得他們這三代貧農家出了個想追求藝術道路的文藝小青年，對未來充滿期望與憧憬，小小的“雄性”大大的壯志，企圖為這個世界添加一道光輝的顏色，卻首先被親人秒了……

肖泷覺得媽媽也挺可憐的，一心一意培養幺子，卻被對方大呼小叫的直頂“你又不懂”，“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夢想”之類……

夢想是什麽？肖媽媽當然不知道！他們知道的就是一家四口要吃飽穿暖，不給市裏的人欺負，兒子要讀好書上好的大學，在老家親戚面前給他們争面子。

所以肖媽媽一個人默默地坐在小房間裏好久，也紅着眼眶出來了。

這回肖泷更郁悶了，弟弟叮囑過不能跟媽媽說的，他怎麽就說了呢，不說就好了，什麽事兒都沒有……

可是他也是為他弟的前途着想。如果不聞不問的，萬一弟弟被藝術生混混們拐跑了，那媽媽又該說他當哥的不是了！

為了家庭的和諧，肖泷決定暫時犧牲弟弟，于是對他媽媽說：“媽你先睡吧，弟弟還小不懂事，改天我再勸勸他。”

正好肖濛出來洗臉，聽到這句話，帶着譏诮的怪異表情瞟了他哥一眼，怨氣四溢。

肖泷忽然覺得最可憐的是自己，裏外不是人！

第二天，肖泷起來後，爸媽早出門了，做生意的人是沒有什麽周末的。肖濛一臉陰陽怪氣，肖泷在家裏呆得渾身難受，早早吃了些東西就回學校了。

到了宿舍見王珉的床鋪有些亂，他書桌上放着本翻到一半的小說，肖泷翻了翻，是古龍的《白玉老虎》下冊，王珉已經回來了？

正納悶，王珉端着個衣服盆進來。“咦，這麽早回來？”

肖泷：“你啥時候到的？”

王珉避開肖泷的問題，反問道：“你不是說晚上回來嗎？”

肖泷把衣服袋子放下，昨天在家裏的洗衣機洗完，早上還沒幹，今天拿來學校晾，他“哎”地嘆了聲氣道：“和我弟吵架了，在家沒意思，就來學校了。”

王珉說：“你有弟弟？”

肖泷：“嗯，比我小兩歲。”

王珉點點頭：“難怪你比同齡人幼稚。”

肖泷：“……”

王珉笑着解釋：“知道麽，一般有兄弟姐妹的，弟妹都比同齡人成熟，兄姊都比同齡人幼稚。”

肖泷：“為什麽？？”

王珉：“這還不好理解？弟妹會吸收兄姊的想法，學習他們的眼光和角度考慮問題，偏成熟，反之，兄姊卻容易被弟妹的幼稚同化……”

肖泷：“……”

王珉又說：“我哥也很幼稚，我覺得他非常不理解我。”

肖泷：“我弟也是！總說我不理解他，不懂他，屁！小毛孩子！”

王珉：“……”

肖泷和王珉簡單說了他弟的事，王珉默默地聽着，最後肖泷沮喪地攤在床上，說：“其實我弟很優秀的，從小琴棋書畫樣樣都會，小時候總是獲全國兒童書畫大獎，不過是二等啊三等的，他寫了一手好行書，去年暑假鋼琴也過七級了……哦，他還會下國際象棋，跟我舅學的，小時候跟我舅學了幾個月，現在身邊都找不到對手了。他愛好很廣泛，想學什麽我媽就讓他學什麽，但他沒有一樣東西是專精的，學了這個丢那個，對任何事情都好奇，充滿求知欲……”

王珉架着手臂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問：“這樣有什麽不好？難道對什麽都不關心，什麽都不愛好，只會死讀書，才好？”

肖泷無話可說，半晌才道：“興趣不能當飯吃，我怕他以後學了美術卻專研不下去，沒個好文憑又不會什麽專長，這樣的人有什麽用？”

王珉說：“你想太多了，你弟自己有腦子，他也會成長成熟，也會學着對自己的選擇負責，他有手有腳，又知道追求自己的愛好，就算一身三腳貓功夫又怎麽了？你有空杞人憂天，還不如助他實現他的想法，時刻督促他記住他自己的話。他現在正是叛逆期，你還跟他對着幹，不是自讨沒趣麽？”

肖泷：“……”

肖泷：“你們當弟弟的都愛裝深沉，哼！”

王珉：“……”肖泷又二了。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王珉說：“起來，上網玩游戲去。”

肖泷一個翻身下床，興奮道：“哎呀，我怎麽把俠盟忘了！GoGo！”

王珉：“……”

這天下午網吧的學生不少，多是華海高二高三周末不回家的學生，高一小雛鳥們大都還不知道這塊寶地。

肖泷剛下樓，就被幾個不認識的學長圍觀了幾眼，有點緊張，好在王珉的氣場鎮得住人，淡定地掃了一圈，找了兩個空座。

這一次肖泷沒問什麽菜鳥級問題，他戴上耳機，登陸游戲，古典優雅的背景音樂響起，白衣飄飄的小龍女出現在長安城西市，哦，是上回退出時的地點。周末西市坐了一地的蒙面人，都是擺攤賣裝備買食物的，這才是傳說中的人山人海啊！

王珉本來打算帶肖泷升級，可一上線就有個鍛造師朋友叫他一起去刷書。

王珉：“我去刷技能書，刷完來帶你升級，你自己一個人OK麽？”

肖泷：“沒問題，你玩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