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
25.
那夜步朗尼到底沒好意思上去敲開黎向榮的門,一般朋友的話興許還不會顧忌太多,偏偏少爺本來就存了歉疚之心,對自己的言行就越發謹慎。
第二天早上吃到的蛋糕似乎已喪失了引人入勝的魔力,阿榮早上并不喜歡甜膩的東西,在步朗尼殷切的目光中好不容易咽下之後,才淡淡地告訴他自己再也不想去早市跟班。
步朗尼幾乎沖口而出說阿榮你求呂永收你為徒吧,但一對上那沉靜的目光反而一個詞也說不出來。
清晨的廚房裏空空蕩蕩,當值的廚師去市場采買,其他人可以等到午飯時間再來。
阿榮走到切配間把盛有新鮮肉食的巨大保鮮盒推給安東的操作臺,一邊擦拭着解肉刀,一邊無奈說道,“步朗尼,我不僅不是個好學徒,甚至不是個好切菜工,我受不了分割肉類的感覺,我以前只是随口答應媽媽說不殺生而已,但實際上,我真的做不了,沒有辦法忍受那種觸感。”
“之前做粉蒸肉的那次就實在很難過,朗尼,你就當我心裏有問題好了,我做不了好廚師。”
用這把刀淩遲生命、或者感受生命的流逝,會讓我痛徹心扉。
黎向榮估計是徐疾帶來的副作用,但這樣也沒什麽不好,解肉刀在父親手裏已經宰殺過太多活物沾染太多血腥,等它遇到原來的主人時自然會罷工吧。
徐疾畢竟是受供奉幾近百年的靈體,又怎麽會允許殺孽的繼續?
其中道理不足外道,黎向榮只能強調自己的缺陷。
他不想殺戮,也不想去早市看已經發生和即将發生的殺戮,更越來越難以忍受廚房裏朝夕相見的殺戮。
尤其是與徐疾共享感覺的時候,那別人根本不在意的血腥味讓他幾欲嘔吐,就好像某種揮之不去的陰影盤旋于心頭,他明白那是以身替代的悲痛。
連殺雞宰魚都做不來的廚師,有什麽資格留在步家?
面對他落寞自嘲的側臉,步朗尼失望地說,“我以為你會更努力。”
“這不是努力就能解決的問題,”阿榮慢慢收好菜刀,“步朗尼,我很感謝你給我的機會,但是,我不适合這裏。”
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步朗尼這才發現半年多來,朋友的臉頰從圓嘟嘟的嬰兒肥變得瘦削而蒼白,平凡至極的面孔隐藏不住疲憊之色,那眼睛中再也沒有最早在曼殊院向他展示絕技時的明亮。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黎向榮不斷尋找着自己的位置,卻沒有獲得任何肯定,當然會質疑很多事。
步朗尼這樣安慰着自己,伸手去攬朋友的肩膀想要表達一點力所能及的理解和安慰,但是朋友黯淡的目光讓他止步。
“阿榮,也許你,休息休息比較好,”自己也知道這種話有多麽蒼白無力,步朗尼還是不想接受顯而易見的結果,盡管他心中早有預感,卻仍不願面對。
他想要阿榮成為他的臂膀、成為他的心腹、陪着他見證步家的更上一層樓,他不想他就這麽輕易說放棄。
“步朗尼,我很沒用,跟你沒有關系,我讓你失望了,”黎向榮眼看着步朗尼的臉一點點陰沉,胡亂尋找着語言,“其他人都很強,我比不上……”
“你不是比不上,你是不想,”步朗尼用手指揉了揉眉心,竭力平緩着語氣,“我知道你很不好過,受排擠的滋味,但你就不能再堅持嗎?不能留在我身邊嗎……”
“我不會是你需要的人,”假裝對朋友的消沉視而不見,黎向榮悶悶說道,“其他人都那麽強,你需要他們,何之山、陶星……”
“我不需要他!”步朗尼大聲喊道,年輕的面孔忽而狠戾,深棕色的卷發甩動幾下,如小獅子不耐煩地弄亂鬃毛,近乎翡翠的眼眸被長長的睫毛覆蓋了一半,白亮的門齒給淡色的下唇留出印痕,“他不是我想要的廚師!阿榮!你為什麽不能做我理想中的廚師?”
“你不能為了我再努力再忍耐嗎?”知道這樣的話有多麽無理自私也停止不了,事實上步朗尼正在竭盡全力壓制自己的憤怒,正在試圖用更理性的言辭說服對方。
“阿榮,你聰明好學刻苦勤奮又有自己的原則,無論在哪裏都能過得很好,也許現在的步家讓你覺得艱難,但是我可以改變的……我會讓步家變得更适合你,所以,你能不能,”那雙碧綠的眼睛裏閃耀着水光,步朗尼喉結滾動着,“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希望。”
我改變步家的希望,別有野心的人、因循守舊的慣例已經是步家的生存的大忌。
“我本來很驚喜發現你,你并沒有讓我失望,而是我,”步朗尼一步一步向他走近,手指按上那把寒光凜冽的解肉刀,“是步家、是我讓你失望了。”
“不!不是這樣!”黎向榮高聲否定,自嘲道,“我有什麽資格對步家失望?我連最基本的事都做不來。”
“別這樣說,”順着刀具的把手握上黎向榮的手腕,步朗尼的聲音包含着濃濃的疲憊,“我從小到大一直以步家為榮,直到魚事件之後我才發現,步家的觀念多麽落後、步家的傳統多麽不合時代,師徒交接,全憑人心,這樣的管理制度令我震驚,作為老板,我甚至對廚房的任何事都說不上話。”
“爸爸相信呂大師傅,是因為他的人品,那以後的我呢?是不是可以用同樣的樂觀去相信別人,但不是每個廚師都能跟呂永一樣好,”用力捏住他的手,步朗尼湊在他耳邊說道,“所以我想相信你,你明白嗎?”
“我的人品就很好嗎?”這樣的姿勢有點別扭,黎向榮努力側着臉,掙似地說道。
手腕被更用力的握緊了,步朗尼盯着他的眼睛,端正如人偶的完美臉頰幾乎就蹭到他的鼻尖,阿榮看得見自己在對方瞳孔中的倒影。
“因為母親一句話就嚴格遵守的人,會愛護父親遺物的人,會去看望老鄰居的人,在暗地裏也嚴格要求自己用功的人,被否定了無數次也不生氣的人,更重要的是,在技驚四座之後仍能平和到謙卑的人,”步朗尼用另一只胳膊繞過黎向榮的後背,緊緊擁住他,“這樣的人要是人品不好,這世界上還有誰能相信?”
“黎向榮,你值得我相信,你值得我希望。”
“可是……”
“別說了,”毛茸茸的腦袋塞進朋友的肩頸處,步朗尼悶悶說道,“難道你要再回曼殊院嗎?或者是去其他什麽地方打工?甚至不再當廚師?”
“你期望那樣的生活嗎?沒有我這個朋友一點也不會難過嗎?”
被那雙綠意盈動的眼睛盯住就如同陷入迷幻森林一般,黎向榮的心智裏恍惚還有幾絲疑慮也被他接下來的蠱惑到消散。
“阿榮,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看着你,我跟每一個人說你有多好,也向每一個人打聽對你的看法,也許是我的過于關注,他們才會排擠你吧……我要你不僅是我的同學,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兄弟我的家人,我可以完全信任依賴的人,只希望你能發揮所有的才能,你值得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站在只有步家能帶你去的頂峰。”
蠱惑,的确是蠱惑。
從暧昧的靠近到煽情的語氣,從詞語的選擇到句式的羅列,步朗尼在心底飛快地演算,也要擺平這突然發生的變故。
是的,步朗尼到現在認為阿榮的請辭要麽是一場沖動,他理解,被否定後當然應該憤怒的沖動;要麽就是一次試探,試探他們的友情到底是什麽程度。
步朗尼把這位朋友設想得過于複雜,他根本不知道黎向榮的想走就是想走,難受就是難受。
他以為阿榮只是需要安撫,或者更進一步的安撫。
被他一番懇切言辭繞暈的黎向榮只得投降,他被步朗尼這種自貶的姿态和深情的态度所打動,在那一瞬間他真的認為自己就是步朗尼絕不放手的唯一,不可否認,那隐秘的喜悅幹擾了他本來就不精明的判斷。
所以,即使他聽到了腦海中徐疾的嘆息也選擇性的失聰,他想原來我是受人關注的啊,原來我有這麽重要啊,原來我和步朗尼,是這麽要好的朋友。
他笨手笨腳的回擁住步朗尼以回應朋友肢體的熱情,他快燒斷的腦神經還在想原來外國人就是喜歡擁抱什麽的,他猶豫不決地側着臉想嘗試一下電視中見過的貼面禮,于是忽視了步朗尼眯起的眼中隐藏的焦躁和忍耐。
總算把這笨小子先穩住了。他想。
我應該再努力一點,不要讓朗尼失望了。他想
唉,江山代有人才出啊,這洋鬼子的厚黑學真厲害……對于徒弟的稚嫩,徐疾無語嘆道,連他也覺得不是阿榮太笨,而是步朗尼太狡猾。
這種狡猾會讓他想起,那些消失在歷史縫隙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鋪墊得差不多了,矛盾現形啦~~~~
28
28、26 ...
26.
彎彎的,細長的上弦月挂在天上,閃爍着青藍色的光芒。
空氣中充滿了荷花清純的甜香,一朵朵白蓮亭亭玉立,輕盈地立在水面上,被月光披上深藍的影子。
小巧的一泓湖水被蓮花覆蓋,隐隐聽得見水流嘩嘩作響,從密密實實的荷葉縫隙裏露出的水面偶爾應和着月亮劃過一抹銀色。
重重疊疊的房屋陰影寂靜無語,草叢裏有些微蟲鳴,步朗尼坐在靠近水面的露臺上,背靠廊柱上,一腿支起,右手随意搭在膝蓋,左手正端着酒杯,光着腳一點一點地敲擊着欄杆。
漂浮在空中的雲團移動着,不知不覺間露出大片大片澄澈透明的天空,一顆顆明亮的星星像寶石一樣點綴在夜空上,映照着這一眼望不到頭的荷塘。
步朗尼伸出手中半滿的紅酒杯,月光給酒杯鍍上藍色的調子,葡萄酒的香味仿佛也被晃動了,幽幽地飄拂在靜谧的夜氣裏。
樂正教授之前說的聚會已經定在下個月中旬,也就是中秋節之前的一天,從全國各地而來的十五位各個學科的教授在參加一個極高規格的學術頒獎之後将齊聚一堂,指名要享受國內最好的食物。
這對步家來說也是極有面子的盛事。
涵蓋歷史人文傳媒民俗的各位教授在學術界都是執牛耳的人物,他們要是滿意了,步家的聲譽将更上一層樓。
自古文人能傳佳話,古時的那些酒樓的牆壁上不都保留着文豪的墨跡嗎。
為了準備這場饕餮盛宴,步微和呂永正在想盡辦法修訂最完美的菜單,準備最頂級的材料。
這不僅是魚事件以來絕妙的反身機會,更是牢固對現今文化圈影響力的重重一筆。
介時甚至流傳出去的菜單都将成為經典中的經典。
步家當然不在乎普通大衆是否關注學術頒獎或者慶功宴,頒獎是學術圈的頒獎,宴席是最高層文人的宴席,而文人,有地位的文人當然是最會享受人生也最能影響名流們享受人生的存在。
連遠在國外的鐘誠聽到這個消息後都心動不已,正在千方百計排開通告想要來擠一個位子,以他娛樂界才子的名頭來會會真正的才子。
以樂正純一位動物學方面的教授能參與到那個文科圈子中并成功地組織活動,步朗尼不能不驚嘆佩服,他也曾追問其中細節,年輕的教授只是笑而不語。
樂正把制定菜單的工作全權交給了步家,只說教授們來自天南海北,請盡量周全照顧口味即可。
沒有要求就是最高的要求。
不提禁忌有可能處處是禁忌。
步家為準備菜單可謂是如臨大敵,所有廚師們聚集起來反複讨論,最拿手、最招牌、最不可複制、最獨一無二、最費心思也最返璞歸真,不停地嘗試樣菜不停地修改名目,忙碌得熱
火朝天。
“所有”裏不包括黎向榮,牽涉到步家菜一些私密的配方,當然封一帆也受一定限度,但黎向榮是完全被排斥在外的。呂大師傅說到時切配的時候再告訴他怎麽做都行,或者,他根本連切菜也輪不到。
聽到這個決定,黎向榮并沒有太明顯的傷心,也沒有憤怒得轉身就走,只是點頭表示理解,每次試菜讨論都很自覺地避開。
放他在廚房幾個月,能展現的也都是無所謂絕技只需要下功夫的技藝,現在的慎重才表示步家的底蘊有多麽深厚。
對這種狀況也無能為力的步朗尼非常難受,除了在私下裏跟緊阿榮,再三要求他不準離開之外無法可施。
硬着心腸嬉皮笑臉把朋友陷入尴尬的絕境,步朗尼在心底說着抱歉的同時,累積着對朋友和師傅的怒氣。
他不能強求阿榮拜師,更不能強求呂永收徒。
旁邊的石桌上有幾張紙被夜風吹拂發出刷拉刷拉的聲音,步朗尼一邊吞咽着酒液,一邊自嘲地苦笑。
紙張上就是目前大體定下來的菜品,當然還需要進一步調整。
将在栖鳳居舉辦的這場豪宴,突破了步家“燕翅席”“ 海參席”、“燒烤席”、“鴨翅席”的常規,步微說我們按照簡化版的滿漢全席要求去做吧,步家本來就有珍藏的宮廷菜譜,官府菜和宮廷菜自是相通相承,現在就是要規避宮廷菜的死板拘束,發揮官府菜更加細膩流暢的風格,讓食客們在感受到大氣豪奢之餘,更有一份狂士疏朗的餘韻。
而從滿漢全席本身來說,本就是來自于江南的官場菜,清入關以前,宮廷宴席簡單到不過是露天圍攏席地而餐。菜肴是火鍋配以炖肉,豬肉、牛羊肉加以獸肉,用解食刀割肉為食。入主中原之後在原來滿族傳統飲食方式的基礎上,吸取了中原南菜(主要是蘇杭菜)北菜(山東菜)。
康熙以後,光祿寺承辦的滿席六等分別用于帝、後、皇貴妃、死後的随筵;元旦、萬壽、冬至三大節賀筵宴;皇帝大婚、大軍凱旋、公主和郡主成婚筵宴;外國使臣王公喇嘛班禪及番邦來使。漢席則分一二三等及上席、中席五類,主要用于臨雍宴文武會試考官出闱宴,實錄、會典等書開館編纂日及告成日賜宴等。
當初,宮廷內滿漢席是分開的。由于舉辦此席就餐人數衆多,多是都是分滿漢兩次入宴。
滿漢全席應源于揚州,由揚州“大廚房”專為到揚州巡視的“六司百官”舉辦,由于集宮廷滿席與漢席之精華于一席,後來就成為大型豪華宴席之總稱,菜點不斷地予以增添與更新,又成為中華美食之縮影。
從乾隆南巡之後,滿漢全席開始在各地流行。但各地食單都不盡相同,菜品規格由冷葷熱肴一百九十六品,
點心茶食一百二十四品,計肴馔三百二十品到簡化的六十四道主菜不等,如此繁複的佳肴,一夕之間不能盡餐,需分全日(早、中、晚)進行,或分兩日吃完,多者可延長到三日才可終席。
步微和呂永的意思是按照16人的規格做出合适的搭配,取其意留其神,除開20種鮮果幹果蜜餞,把冷盤和熱葷做到無可挑剔就行。
包括兩個四拼冷碟(也就是八個涼菜)、八大件(八個熱葷菜)、燒烤拼盤(由八樣燒烤組合)、四個随飯碗(下飯菜)、四種點心一共32道菜,當然會考慮到分量的因素,但最重要的是菜品的質量不容絲毫閃失。
步朗尼反複研究着這份菜譜,不得不承認這是他參與到生意的記憶中見過的最奢靡的一餐,雖然爸爸說過以前步家歷史上承辦過六十四道菜規格的滿漢全席,但近年來真是難得一見。
梅花鹿、白鶴、熊掌、豹貍、鹿尾、野蚬鴨、駝峰、猴腦、這些菜當然不可能做出來,但是花蕊肫肝、雞皮鲟龍、蚝油野菰、杜花耳鴨等菜連步朗尼也從來沒有吃過,更別說什麽跟片兒燒、哈兒巴、酥羌拼、鮮茨茹根本就看不懂到底是什麽東西。
真是拼老命了,自家老爸并不是一個這麽熱血的老板,而呂永雖掌握着廚房大權也早已遠離了竈頭工作,有信心制定這份菜譜并能全力以赴做出來的人,不用說也只有何之山一個人了。
小他三歲的陶星明個性溫吞認真,并不善于發表個人意見,而封一帆算是外人,能在熱菜湯羹裏搭把手給個面子即可,安東更是學徒一名,只有聽差遣的份,宴席裏冷菜不多,點心不多,湯羹更少,大部分的菜肴必須出自何之山的手中,可想而知,如今他是多麽躊躇滿志傲視衆人了。
步朗尼又能說什麽呢,他對何之山抱有再深的戒備也好,不安也好,去不得不接受他已經漸漸成為了步家廚房的頂梁柱,他的一舉一動都将影響步家的生死存亡,功高震主,功高也可以殺主。
爸爸當然不用擔心呂永會做對不起步家的事,但布朗尼怎麽能對這麽個年華正好野心外露的師兄放心呢?
從這份菜譜裏看,阿榮能做的工作大概就是把各種果子洗淨擺到盤子裏去而已。
熱葷中間幾乎沒有純粹的素菜,當然有也輪不到阿榮來做。
呂大師傅之前叫阿榮嘗試做素齋,端上桌的也只有那不倫不類的黃瓜卷一次。
也許那個時候呂永真的還對阿榮有一絲關注,但是阿榮沒有拜師大概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應該是廚房的話語權已經暗地轉移給接班人的手上了。
全部放出權力的主廚也沒有必要去照拂一個小徒工。
現在他們要做的不過是等待黎向榮自己知趣離開而已,步朗尼就是
看準這一點,才要想盡辦法軟磨硬泡。
那頓一鳴驚人的炸雲吞早就被忘記了。
再驚豔的食物也只能停留那麽一瞬間,就算當時吃到的人哭着喊着“這麽好吃的東西我以後再也吃不到該怎麽辦。”也就只有短暫的時間記憶而已,沒有人會因為吃不到足夠美味的食物而絕食自殺,再挑食的人也不能要求頓頓就是“黯然銷魂飯”的水準,再講究的人也不會為了天天吃鮑魚海參而衣不蔽體,食物是維持生命的基本保證,而“美味”是令人驚喜的附加,拿步家人來說,頓頓美味難道就頓頓被感動到哭的地步?
當時覺得“世上竟然有如此美妙的食物”的念頭也會随着腸胃的消化而淡忘,況且人的記憶往往是綜合了多種因素,在特定的環境中才有所感觸。
現在的步朗尼都會疑惑地回想,那晚的雲吞真的就那麽好吃嗎?
是不是因為當天特別餓?氣氛特別好?心情特別愉快?其他的原因會幹擾感覺,而味蕾的記憶最不可靠,等神經細胞分解完畢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殘留在腦海中的不過是茫然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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