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惡咒

魏寧跟魏時回到了那個村子裏,他們并沒有去村長家,而是繞了一下先去了張英芳家裏,此時天剛蒙蒙亮,魏時也是忙了一個晚上,兩個人的臉上都略顯疲憊。

他們來到了那個坪地,看到那個張婆婆還是被捆着丢在地上,她臉挨着地上的雜草,黑黃削瘦的臉上,幾只蟲子在她臉上急速的爬過,魏寧甚至還看到有只蟲子正趴在她臉上的傷口處啃噬,要不是看到她身體時不時顫動一下,魏寧會以為地上躺着的,早就不是個活人,而是具屍體。

魏時就看着魏寧,魏寧也看了他一眼,然後搖了搖頭,這小子從來都是髒活累活指着別人幹,他走過去,把張婆婆身上的繩子給解開,繩子捆得并不緊,用點力的話還是能掙脫的,那些村民倒也沒把事做絕。

張婆婆勉強睜開眼,惡狠狠地看了魏寧一眼,嘴巴動着,好像在說什麽。

魏寧知道,她又在罵人了。這個張婆婆還真是不把人得罪個徹底就不罷手,估計這整個村子裏的人看到她都是人憎鬼厭,他一個大男人不會把一個老太婆的那些咒罵放在眼裏,所以松開了繩子之後,拍拍手,就站到了一邊。

魏時走過去,看着在地上掙紮着想站起來的張婆婆,“張英芳死了。”

張婆婆動作猛地一僵,抖着手搓着自己身上那件又皺又破的褂子,她咧開嘴笑了起來,“死了好,個死女伢子,不聽話,跟人亂搞被搞大了肚子還死犟着不肯把那個男人說出來,死了好,我張家屋裏沒得這麽不要臉的!”

魏時看着她言不由衷的樣子,渾濁的老眼裏浮出了一些液體,“她是被人糟蹋才有了孩子的,只要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讓她的魂魄出來跟你見個面。”

張婆婆擡起頭,花白的頭發亂糟糟的,她咧開嘴,身上的褂子破了幾個大洞,就這樣站在一個年輕男人面前卻一點羞恥心都沒有,似乎所有的感覺都已經在生活的苦難下磨出了厚厚的繭子。

她聽到魏時的話,眼淚順着溝壑叢生的臉流了下來,“我早就猜到了,我早就猜到了,個死女伢子,就這麽拉不下臉,連自己親媽都不肯說真話,到底是哪個咯,到底是哪個畜生做的。”

張婆婆邊喊邊跪在地上,雙手用力地捶打着地面。

魏寧不忍心看,撇過頭,而魏時卻非常平靜地站在張婆婆面前,平靜到了讓人覺得冷漠的地步,“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把是誰糟踏了張英芳,是誰又害死了她這個事,告訴你。”

張婆婆用顫抖的手擦着臉,“你說,你說。”

于是,魏時就開始慢慢地問。

“你教給你女兒的那個馭鬼咒是怎麽回事,什麽來歷,詳細給我說一說。”魏時看着張婆婆那張髒污的臉,直截了當地問。

張婆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你連這個都知道,這是我們這一村的女人都會的,母傳女,代代這麽傳下來的,三百多年前,我們祖上救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就把一些法術教給了我們祖上當做報答,幾百年了,大部分都已經沒人記得了,就這個馭鬼術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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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也許張婆婆是萬念俱灰的緣故,她把祖上那個母傳女,從不外傳的馭鬼術大略地跟魏時講了一遍。

魏時邊聽邊思考,他蹲下來,拿着根草稈,在地上不停地劃着一些古怪的符號和陣法,魏寧看了一眼,認出來裏面有八卦東西,其他的,就不太知道是什麽了。

等魏時在地上演算完了,擡起頭,又問,“你女兒被你關起來的時候,有沒有什麽陌生的人到過你屋裏?或者是你們這一片有沒有外地的人來過?”

張婆婆想了一下,突然用手拍了一下地面,“有,有一個看起來剛三十歲的男人,到過我們村子,還在村長屋裏住過一陣子,他知道我把英芳關起來了,還跟我說要幫我去勸勸她,他本事大,又看起來像個說得上話的,我就信了,讓他跟英芳見了一面。”

魏時點了點頭,“我要問的,就是這些了。”

張婆婆張了張嘴,“英芳呢?你說會讓我見她,快點讓我見她。”她突然眼神一變,極其惡毒地盯着魏時,好像會立刻跳起來咬掉魏時身上的一塊肉似的,“你敢說話不算話?敢騙我?我要你一屋人不得好死。”

魏時的表情還是沒得什麽變化,“這裏不行,要到屋裏去。”

于是,他們第一次進了張婆婆那間黑洞洞的房子裏,一進屋,就是一股濃郁的黴氣混雜着臭氣撲面而來,魏寧捂着鼻子,倒退三步,看着魏時,擺了擺手,指了指屋裏面,意思是自己就不進去了,魏時看着他,眼神裏滿是對魏寧居然當了逃兵的指責,魏寧當做沒看到,當機立斷,掉頭就走。

他到了屋子外面,清晨的空氣把剛才那股臭氣沖散了。

魏寧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這才是人過的日子,他在外面并沒有等很久,才過了幾分鐘,魏時就出來了,張婆婆在屋子裏哭嚎了起來,邊哭邊拍着地面,“英芳哎,你死得好慘啊,英芳哎,是媽對不起你啊——”

魏時拍了拍魏寧的肩膀,“寧哥,我們走吧,這個事已經結了。”

魏寧看了那個屋子一眼,“就這樣?村長那裏不管了?”

魏時彈了個響指,“村長那裏我已經說好了,張英芳就歸他們埋了,至于他們跟張英芳一家的恩怨,我把張婆婆最喜歡用的‘砧板咒’的正版咒語告訴給她了,她要不要幫張英芳報仇,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不過我估計她肯定會報這個仇的。”

“正版的‘砧板咒’?”魏寧反問了一句,“你的意思是現在市面上流行的‘砧板咒’都是唬人的?根本沒得用?”

魏時理所當然地答應了一聲,“是的,真正的‘砧板咒’只有會偏門法術的人才會,一般我們見到的‘砧板咒’都是以訛傳訛,知道那個咒很惡毒,就拿過來吓唬人的。其實這個咒語說穿了就是把活人的魂魄拘來在砧板上折磨它們,一直咒七七四十九天,那個被詛咒的活人才會死掉。”

魏寧聽了不寒而栗,他喃喃地說,“這也太——”

魏時接下來他沒說完的話,“是太惡毒了,所以我才讓張婆婆自己決定要不要這樣做,用的咒越惡毒,付出的代價就要越重,世上的事本來就是這樣,就算是報仇,老天也不會讓你肆意妄為,你要過了線,老天就會開始收利息。”

魏寧默了,“利息是什麽?”

魏時看了一下天色,“陽壽。張婆婆的身體本來活不了多久了,她跪下來求我要我幫她報仇,所以我把這個咒告訴了她,等這個咒一完,張婆婆大概就會跟着她女兒到地下去了。”

魏寧不說話了,魏時把什麽都給算計好了,還有什麽好說,兩個人就這樣踏上了回程。

他們先坐車離開了小洞城,接着魏時說先去個酒店睡一下,再趕火車,魏時看他眼下發青,就同意了。

魏時不知道做過些什麽,看上去比魏寧還要累得多,據他說是昨天晚上陰間那邊出了點亂子,他忙的腳不沾地,一直到天亮,現在總算事情過了,他一定要先緊着去睡一覺,不然的話,會受不住。

魏寧心裏面還有很多的疑團,比如魏時為什麽要問馭鬼咒的來由,為什麽他會知道張英芳死前見過一個人,這些疑團攪得他睡不着覺,但是對面床的魏時卻睡得很沉,他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久,“魏惜”跟小鬼都消失不見了,魏時明明看到了也知道了他身邊的“魏惜”,卻什麽也沒問什麽也沒說,好像默認了一樣,這種狀況,也讓魏寧心裏面覺得有點古怪,想來想去,也摸不着頭緒。

一直睡到了下午,太陽快落山的時候,魏時才醒了過來,他們也沒出門,随便叫了個外賣上來。

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飯之後,魏時把門帶關鎖緊,滿臉嚴肅地跟魏寧說,“寧哥,我要布陣了,這個陣要是沒搞好,我們兩個今晚上就過不去了。”

今天是七月十四,他們坐車離開小洞城的時候,也經過了好幾個在路邊上燒紙的人,汽車疾駛而過,帶起一陣陣的風,黑灰色的紙錢灰燼就打着旋兒地飛上了天,一些紙錢灰燼好像還追着汽車尾巴在跑一樣,讓人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錯了,魏寧當然不會跟旁邊的人一樣懷疑是自己眼花,因為他看到好幾個鬼手裏拿着紙錢在追着汽車跑。

因為七月十四這一天陰氣實在太重,魏寧又能看到鬼了。

魏時先取了一只雞的活血,沿着一條無形的線灑了一圈,接着,他開始在屋子裏貼符,一道道的鎮鬼符貼在了窗戶上,門上,桌子上,床腳上,又把屋子裏的鏡子之類的東西全都取下來,反扣起。

魏寧就坐在那個圈子裏面,前後左右都是還沒點上的白燭。

最後,魏時拿出了一把刻成了三寸長的小桃木劍,小心地塗上了雞血之後,按照正南,正北,正東,正西,東北、東南、西南、西北八個方位,擺上了裝滿小米的碗,然後,把小桃木劍劍尖朝上的插在了碗裏。

一切準備好了之後,魏時也走進了那個圈子中,坐在了魏寧身邊。

随着時間的推移,夜色愈來愈深,突然,門口,窗戶傳來砰砰地撞擊聲.魏寧心裏一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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