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紮針
陳陽本來一大早就想跑到魏時那兒去的,門還沒出,就被門口那兩個女人給攔住了,她們異口同聲地說,讓他先待在屋裏,她們會派人去把魏時叫過來,陳陽額角的青筋暴了一下,他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這兩個滿臉嚴肅的女人,其中一個倒也不含糊,轉身就往門外走,喊人去了。
陳陽郁悶地退回了屋子,他是不打女人的,也不喜歡跟女人起什麽争執。
過不一會兒,魏時背着自己的藥箱子,蹭蹭蹭地跑來了,跑到陳陽屋裏,擦了把汗,一臉讪笑地跟陳陽說,“嘿嘿,我昨天跟你說的時候,忘了你不能出來這茬了。”
陳陽攤了下手,“幸好只有幾天,不然非得把人憋死。”
魏時深有同感地點頭,“那是,我們魏莊的規矩那是專門挑戰人的忍耐力又不至于挑戰得太狠了讓人神經失常,讓你抓狂但是又不至于發癫發瘋。”
陳陽遲疑地說,“你到底怎麽做?”
魏時把醫藥箱子放下,“先來個針灸,再給你煎一劑藥。”
陳陽脫了身上的衣服,光剩下條褲衩,四橫八叉地躺到床上,魏時上下打量着他結實修長,有肌肉卻并不誇張的身體,啧啧有聲,一臉猥瑣地說,“陳哥,你這肌肉練得不錯。”
陳陽看着魏時從醫藥箱裏拿出一個布包,打開一看,裏面全都是大大小小的銀針,有長有短,嘴裏随口說,“這哪裏是練的,以前做多了體力活。”
這時,陳陽發現魏時一直盯着他,面色詭異,不,不是盯着他,是盯着他的肚子,他笑罵道,“你小子看什麽看,能看出朵花兒來啊!”
魏時抓了抓下巴,一臉驚嘆,“還真有點鼓起來了。”
确實,陳陽平坦結實,有腹肌的肚子那兒,是突出來了那麽一點,并不太明顯,只是相對于陳陽整個勻稱修長的身體來說,還是能看得出來肚子那兒跟其他地方不太協調。
這話說的,陳陽立刻想從床上爬起來揍人,魏時趕緊壓住他,“陳哥,別,別動,哈哈,這個事太少見了,能讓我摸一下嗎?別,別瞪我,我不摸了還不行嗎?”
說完,魏時一臉遺憾地開始施針,其他地方也沒紮,就專門挑了陳陽四肢的穴位,把陳陽紮得跟只刺猬一樣,才罷手,魏時洗幹淨手,翹起二郎腿坐在陳陽床邊上,跟他東拉西扯。
魏時這個人,話多的時候,簡直能煩死人,話不多的時候,又跟個啞巴似地,半天吭不出一聲,現在就是他話多的時候,手舞足蹈,聲情并茂地把他跟魏寧去小洞城的經歷說完了,才意猶未盡地閉上嘴。
反倒是陳陽一臉若有所思,他跟魏時說,“你說的那個小洞城我知道,我有個姨奶奶就是嫁在那裏,不過好多年沒聯系過了,不知道她們一家人現在過的怎麽樣了。”
魏時很是大氣地拍了拍陳陽的肩膀,“要不怎麽說,天涯何處不相逢,還有什麽無巧不成書之類的,你那姨奶奶叫什麽名字,也許我還見過。”
陳陽攤開手,“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就聽我奶奶說起過,也沒見過。不過聽我奶奶說起過她生了兩個女兒,在那邊過得不是太好。”當時他奶奶還嘆着氣地說他那個表姐,命不好,嫁的遠,家裏人照顧不到,被欺負了也只能自己把苦水咽進肚子裏。
魏時撇了下嘴,一臉憤憤地說,“我懂,不就是想生兒子嗎?生這麽多男的出來幹什麽,長大了專門搶我們的妹子。”
陳陽一臉無語地看着他,他還是沒把自己那個姨奶奶生的其中一個女兒就嫁到了魏莊,就是那個魏三嬸這件事說出來,剛才随口提一下,沒必要再在這個問題上引出其他事了。
這時,一個中年女人走了進來,把一碗藥放在了桌上,也沒說話,轉身走了出去,魏時先幫陳陽背後墊了床杯子,讓他能半坐起來,接着,才把那碗藥拿起,遞給了陳陽,讓他喝下去。
陳陽一仰脖子,一口氣把那碗熱氣騰騰的藥汁灌了進去,“真他媽難喝,比你以前給我喝的那個藥還要苦,又腥又苦,人間極品啊我草。”
魏時把藥碗收回來,翹起二郎腿,“那是,這裏面可放了幾樣我收集了好久的好東西,全用在你身上了。”魏時一臉肉疼地看着那個空碗,好像他的藥還在那裏一樣,依依不舍地。
陳陽看他找抽那個樣,“好了,好了,回頭我給你拿兩瓶好酒來,30年份的茅臺,我都沒舍得喝,便宜你小子了。”
魏時大喜,“這話可是你說的,別忘了。”
陳陽一臉無語,這小子要東西的時候,從來是沒臉沒皮的。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陳陽突然臉色一白,額頭上汗涔涔的,“魏時,你這針是不是紮得不太對,我怎麽覺得肚子,還有手腳,跟有人拿刀子在砍一樣。”
魏時還是老神在在地坐在一邊,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別擔心,痛那是正常現象,正常現象,這說明針灸起作用了,正在把你體內的穢氣導引出來,忍過了就好了。”
陳陽痛得臉都扭曲了,看着旁邊魏時一臉輕松自在的樣子,這話就好比一個地主在一個連飯都吃不上,餓了三天三夜的乞丐面前吃雞腿,還他媽吃一個,扔一個,不準人撿一樣,頓時有一種把這小子暴打一頓的沖動。
他肚子裏好像有個什麽東西在左沖右突,竄來竄去,陳陽看了一眼他的肚子裏明顯有個活物在動一樣,那個活物像受了什麽刺激,想抓破他的肚子從裏面拱出來。
魏時又等了一會兒,等陳陽已經快痛得兩眼發暈的時候,才站起來,一臉嚴肅地看着陳陽的——肚子,他又拿出一塊似金似木的東西,用刀子用力在上面刮下來一點碎屑,兌了碗水,喂到了陳陽嘴裏。
陳陽牙齒咬得咯嘣作響,他喘着粗氣,把那碗水也喝了下去。
魏時在旁邊一臉肉疼地看着自己手裏那東西,“千年陽木啊,我虧大發了,不過你是個漢子,硬氣,這痛要放在一般人身上,早就鬼哭狼嚎了,你還能忍下來。”魏時沖着陳陽豎起大拇指。
陳陽臉上汗涔涔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是個男人,當然不能滿地打滾,大喊大叫,雖然這痛真他媽不是人受的。
事實正如魏時所說,痛過了一陣之後,疼痛開始慢慢地減輕了,陳陽胸口急劇起伏着,魏時在旁邊,用毛巾把他滿頭滿臉的汗水擦掉,“現在覺得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陳陽有氣無力地睜開眼,他現在全身上下沒一個地方舒服的,不過比起前面那全身乏力,精神困倦,使不上來力的狀況,确實是要好多了,所以陳陽回答說,“還好。”
魏時點了下頭,“那就好。”
正說着話,突然陳陽肚子一陣痙攣,他痛得差點喊出聲,死咬着牙才勉強忍了下來,一股黑氣從他肚子那兒冒出來,極淡,好像一點輕風就能吹散了一樣,那個黑氣變成個小孩的樣子,趴在他肚子上。
魏時摸了摸下巴,抱着手看着這一幕,“先讓它出來晾一晾,等你身體陽氣回來,穢氣祛除之後,再把它放回去。”
陳陽喘着氣,加了一句,“你就不能直接把它也祛除了嗎?”
魏時搖了搖頭,“不行,它是借腹轉生,沒成功之前會死扒着你不放的,還不如讓它能順利轉生。”魏時的回答,讓人洩氣,不過也沒有讓陳陽太過意外,魏林清早就說過類似的話了。
那股黑氣沿着陳陽赤裸的身體慢慢往他胸口處漫過去,魏時饒有興趣地看着,陳陽身上還紮着針不能随意挪動身體,眼睜睜地看着那股黑氣到了他胸口處之後,變成了一個小嬰兒的模樣,在他脖子那兒蜷成了小小的一團。
陳陽看着那一小團,怎麽變小了,昨天晚上不還像個兩三歲的孩子嗎?怎麽今天就變成幾個月大小的嬰兒了?魏時壓低了聲音,怕驚動了那個小鬼胎一樣,輕聲跟陳陽說,“嘿,它真把你當他母親了。”
聞言,陳陽翻了個白眼,看着自己脖子邊那一小團,嘴角抽了一下。
兩個小時之後,魏時才開始把陳陽身上的銀針拔出,拔出的時候帶出來一股腥臭的黑血,他拿出塊白布,陳陽以為他是要幫自己擦一下,沒想到這貨,一臉心疼地擦起了銀針。
等銀針全都拔出之後,陳陽覺得自己渾身都輕了不少,而蜷在他脖子邊上的那一小團黑氣,在魏時的符咒下,又慢慢地爬回了他的肚子那兒,鑽了進去,陳陽覺得自己每次看到這一幕,神經都要受一次挑戰。
魏時又遞了一碗放了符紙灰的清水給陳陽,“把它喝了。”
陳陽從善如流地一口喝幹,肚子立刻響起了骨碌碌的聲音,陳陽看着魏時勉強忍住笑的臉,哼了一聲,抓起床邊上的衣服,套在身上,就往廁所沖了過去,等他痛快淋漓地從廁所出來之後,他終于覺得這幾天身體的沉滞感消退得一幹二淨了。
陳陽回了屋,走路穩健,已經跟平時差不多了,他對魏時說,“你這藥還挺有效的。”
魏時一臉理所當然,“那當然,我可不是賣狗皮膏藥的庸醫。”
陳陽也附和着,“是啊,是啊,您老當然是高人。”
魏時坦然受之,接着,他神色一正,“你每隔十天都要做一次針灸,喝一次藥,三次之後,你身上的穢氣應該就祛除的差不多了,至于你肚子裏那個陰胎,你就不用想着去弄掉它了,其實它也不壞,至少還懂得保住你的命。”
陳陽挑了下眉,“這麽說的?”
魏時抓了抓下巴,很沒有形象的坐在椅子上,“為了保住你,陰胎身上的陰氣散了不少,你沒看它比上次出來的時候,小了不少嗎?”魏時一臉“怎麽樣,感動吧”的表情看着陳陽。
原來是這麽回事,陳陽笑了一下,他會感動才會出鬼,不是這小東西他根本就不會出這些糟心的事,現在他做的,不過就是要保住自己轉生的容器,說到底,按照陳陽一向所見的,他還真不信鬼怪之流也會跟你講什麽道義。
魏時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個什麽意思,也沒說什麽。
時間很快就過了兩天,五天的時候,說快不快,說慢不慢,很快就到了陰婚那天。
這天天氣不太好,從一大早上起,就陰雨連綿,入了秋之後,就是一層秋雨一層涼,淅淅瀝瀝的雨,下個不停,打濕了這一整片天,若是多愁善感的人,難免情緒也跟着纏綿糾結了起來。魏老爺子請來的人在做着最後的準備。
在魏時給他做針灸那天晚上,魏林清來過一次,他的身體沒有平時凝實,不知道是不是鬼節那天晚上受了什麽傷的緣故,陳陽并沒有問起這個事,反而很感興趣地說,“聽你弟弟,魏老爺子說,你以前有個老婆,還有個孩子,那怎麽還想着結什麽陰婚,跟你老婆在下面好好過日子去不就行了!”
魏林清面色淡淡的,“我沒結過婚。”
陳陽聽到他這個話,頓時一愣,“不是吧,魏老爺子總不可能說假話。”
魏林清發出一聲極輕的嘆息,表情悵惘而迷茫,“其實,他也沒說錯,只不過,我跟我妻子之間并不是尋常的夫妻,她,她當時還沒出嫁就懷了孩子,萬般無奈之下,求到了我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人面前,剛好,我也因為一些事,本來也是早就打定了主意一輩子不結婚,就這樣過了,所以——”
原來還有這個內情啊,陳陽恍然大悟,難怪了。
突然,他想到了某一點,“那,那個小鬼不是你親生兒子?”
魏林清的手放在陳陽肚子上,一股陰冷卻不暴虐的氣息湧入了他身體裏,安撫着他肚子裏的那個陰胎,“怎麽不是,阿瓊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們畢竟還是拜過堂的,阿瓊也是想讓這孩子能有個正當的出身。”
陳陽在這一瞬間,覺得魏林清低垂的眼簾,發出了一道像供奉在寺廟裏,滿臉慈和的菩薩腦後面一樣的白光,差點沒閃瞎了他的眼,原來那種甘願戴着綠帽子替人養孩子的男人,是真的存在的。
真是千言萬語化為一句話——我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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