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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兩人走後,莫瑤回到練習室,裏面不是和她同組合的女孩子卻叽叽喳喳地問起了她和梁清以及費奕真的關系。

這個問題讓莫瑤難免想起了費奕真的之前對學校裏女生的那句撇清關系的解釋,頓時眼神一暗,卻笑着回答道,“就是比較熟的同班同學而已。”

女孩子也不知道是有意無意,堅決表示不信,堅持不懈地想要多打聽一些兩人的訊息。

結果莫瑤的好友卻一把把莫瑤給拉到了一邊,說道,“練習練習,”

而另一方面,《天下第一食肆》放完前面三個單元之後,已經出現了一種人氣井噴的狀況,第四周的《雪女》一開播就有大量的人追看。而這一集的兩位單元主角也迅速地人氣上漲。

莫瑤這個新面孔很快就進入了衆人的視線,十五周歲的少女已經有了亭亭玉立的味道,但是帶了一種鄰家女孩一般的純粹和幹淨,讨喜的角色讓她很是受到觀衆的喜愛。而一人分飾兩角的二線女星燕珂也在這一單元裏面人氣大爆發,被家人所遺棄的少女讓人唏噓愛憐,而冰冷寂寞的雪女卻又讓人驚豔和同情。

等到第一集的片尾曲出現的時候,許多坐在電視機屏幕前的觀衆都愣住了。

《天下第一食肆》的所有單元的片頭曲都是一樣的,是一首由知名歌手陸以安演唱的《烹炸煎炒煮》,朗朗上口的歡快旋律短短幾周內已經成了街頭耳熟能詳的熱歌。而片尾曲卻是每個單元一換,《狐說》是《燕分飛》,《醉夢》是《滄桑》,《欲仙》是《長生夢》。

而《雪女》的片尾曲,卻是一首《風帶她回家》。

《風帶她回家》:作曲:方夢樓,作詞:重華,演唱:重華。

“……寒梅做了頭冠/雪花開滿衣衫/他們說/她是寒冬的女兒/不知溫暖/不畏嚴寒……那寒風吹過了春夏又傾覆嚴冬/沒有一朵鮮花盛開在/昏暗沉默的夜/一年又是一年/一冬又是一冬/啊/誰能帶她回家/誰能帶她回家……”

費奕真的歌聲傳出屏幕的時候,很多人都大吃了一驚。

《畢業典禮》這個專輯到現在還是十分熱火,而且名氣越來越大。本來歌手的名字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費奕真,但是因為太正大光明了,反而讓很多人覺得不可能不科學:如果是費奕真的話,專輯的宣傳不可能如此不給力,而歌手也沒有什麽需要玩神秘的地方。

畢竟費奕真早已名聲在外。

但是當《雪女》的片尾曲結束,屏幕上打出重華這兩個字的時候,所有人終于認識到此重華即彼重華的事實——畢竟,如果編劇和演唱者不是同一個,而只是同名,那麽字幕理論上是應該有所标注的。

頓時這事成了一個熱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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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食肆》電視劇開播之後,小說就重新掀起了一股購買熱潮,出版社方面廉先生已經在準備再版。而随着《雪女》的熱播,《畢業典禮》也從緩慢的升溫過程一下子進入了井噴期。

《雪女》播放到一半的時候,《天下第一食肆》的銷量已經過了五十萬,而且還在持續熱銷中,頓時成為了這一年的書籍銷售榜首。費奕真走在學校或書店裏,就會一直聽到各種相關話題。

緊接着,華風主動接受了好幾家電視臺的報價,《天下第一食肆》首播雖然還沒有結束,但是再播的時間已經确定。這股熱潮很快上了報紙,《娛樂成影》稱《天下第一食肆》為近幾年來最為出色的現象級作品,《東方意志》預測這部劇會引領國內快節奏單元劇的熱潮,創造一種新的熱門劇集形式,《南風》就劇情和播放形式上分析了《天下第一食肆》成功的必然性和其更适應如今觀衆觀看習慣的原因……

不過,這些評價對于費奕真的影響,顯然遠遠沒有對華風方面來得大。

梁清對于公司方面的事情可以說是越來越順手,用費奕真的話來說,就是這家夥變得越來越虛僞,越來越表面一套內裏一套——他明明本性非常任性中二還有點憤青,但是一旦進入工作卻常常就顯得非常圓滑世故應付自如,讓費奕真自嘆不如。

《天下第一食肆》的熱映給華風開了個好頭,于是緊接着這部劇的熱播,華風接連開啓了兩部劇集的計劃。

不過這就和費奕真更沒關系了。

這天在畫室上完課,繪畫老師突然宣布之前的向日葵繪畫大獎賽的結果已經出來,葉名河獲了一等獎。

去年和今年在畫室學習的學生都換過倆個,現在還從一開始就一直在學畫的只剩下費奕真,葉名河和另外一個女孩。這次繪畫比賽,葉名河拿了一等,女孩子拿了個三等,費奕真沒參賽。

因為并不是什麽權威性的大型比賽,雖然規模比較大,但是以青少年為主體的比賽還是以鼓勵性質為主,倒是并沒有什麽反響。

繪畫老師對兩個人褒獎了兩句,突然叫了費奕真跟他進辦公室,費奕真應了一句,跟了進去,結果繪畫老師就跟他說起的竟然是一個慈善攝影展的捐助問題。

費奕真聽了半晌,一句話也沒有說,結果繪畫老師看他完全沒有反應,只好說了幾句讓他回去轉告他爸爸之類的話,費奕真便含糊地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就走。

他很少被老師單獨叫出來,所以他不能否認自己被叫出去的時候是有一些不切實際的期待的,只是出來的時候,卻覺得臉上臊得慌。

因為他被叫出去之前課程已經結束,所以費奕真回來就開始收拾東西。葉名河的東西還散在畫架旁邊,他和費奕真的調色盤卻已經不在了,費奕真估摸着應該是被他拿去清洗了。

他猶豫了一下,翻開了自己的畫夾,盯着自己這陣子的習作看了半晌,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分辨自己到底是已經有所進步,還是依舊如同往日一樣。

人總是這樣,越是自己的作品,越是難以作出評價。

費奕真想了想,覺得如果能把葉名河這周的作業和自己的放在一起看一下,或許就能有個基本的概念。

所以他想了想,就拿起了葉名河的畫夾,走出了教室,走到室外洗手臺附近,遠遠地對着葉名河說道:“名河,我借你的繪畫本看一下啊。”

卻不料葉名河的臉刷地一下白了,猛然轉身叫道:“不行!”

費奕真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給吓了一跳,還沒能做出相應的反應,就見葉名河扔下了手上的畫筆和調色盤,急匆匆地跑了過來,用濕淋淋的手抽走了費奕真手上的畫夾。

兩人默默無語面對面站了五六秒鐘,葉名河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反應過激,拿着畫夾僵立在那裏,好一會兒才解釋道:“我這兩天畫了幾張丢人的失敗作,實在不想給你看到,所以有點緊張。我待會兒整理過了再給你看吧。”

費奕真眼神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會兒。

葉名河的這個解釋實在太過牽強,這是畫夾又不是書櫃或者手機電腦,難道還能藏着小黃書?可是看他那反應過度的樣子,又确實仿佛藏了什麽大不了的東西。

費奕真可不覺得裏面是什麽丢人的失敗作,先不說畫壞了一幅畫本來就不能算是丢人的事情,而葉名河的功底在那裏,總不可能畫出小孩子那樣歪歪扭扭的畸形人物。如果要說是畫得時候失手濺了顏料,不能補救的自然是廢作,也不能這樣小心翼翼地放進畫夾裏面。

費奕真十指中腹放在唇上,望着葉名河思索了一會兒,似笑非笑問道:“你不會是臨摹了什麽人體藝術作品吧?”

葉名河臉色微紅,說道:“你就當是這樣吧。”

然後費奕真跟在他身後看着他抱着畫夾回到了畫室,打開畫夾問費奕真想看那幾幅作業,費奕真就回答道這幾周的作業都想看一下。

葉名河很爽利地把作業找了出來,幾張一疊放在了畫架上,然後……

他把畫夾背上了身,然後走出了畫室,繼續清洗畫具去了。

雖然費奕真本來也沒打算侵犯隐私偷看他的畫夾,但是還是被這種戒心十足的行為給弄得愣了一會兒,不知道作什麽表情好。

費奕真對比了兩人的畫作,看着看着,突然張大了眼睛,然後沉默了下來。

很早很早以前,當費奕真第一次意識到他自己怎麽努力也無法趕上葉名河,沒有天賦就是沒有天賦的時候,他固然憤恨,不甘,懊惱,但是這些卻不是真正讓他痛苦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應該是老師方面對他的态度。

費奕真知道繪畫老師是不喜歡他的,因為她對于自己的态度一向不如對待葉名河乃至于其他任何學生有耐心。十五歲之前她還會多少鼓勵一下他,而當他和葉名河進入明顯的競争狀态的時候,老師對他的态度就差了很多。

當時他的脾氣也十分暴躁,好幾次對葉名河冷嘲熱諷,怒目相向,記得有一次被老師撞見了,雖然只是幾句口角,老師卻讓他在畫室門口站了一上午。

那時候費奕真的心裏冰涼冰涼的,就那麽倔強地在畫室門口站了整整三個小時,一動不動,滿心悲憤。

所以當葉名河沉默着從他身邊走出去的時候,他的眼神也有如一口深井一樣冰涼幽暗。

繪畫老師看到他那個眼神,就皺起了眉頭,當天晚上就打了電話對他父親勸退。

費奕真當時就在旁邊,聽到話筒裏面傳出來的那些話語,直接沖上去搶過了電話,把自家的電話摔了出去,然後又撿起來又摔了出去地重複了好幾次,費父費母拉都拉不住,最後還是費執明力道很輕地扇了他一巴掌,才讓他安靜下來。

費奕真這輩子就被人扇過那麽一次的巴掌。

費執明不像梁清的父親,他幾乎從來沒有打過孩子,什麽時候都會有理有據地跟費奕真認真理論,所以那一巴掌雖然不疼,卻把費奕真給打懵了。

費執明什麽也沒有跟費奕真廢話,既沒有罵他也沒有安撫他,只是說道:“不讓上課就算了。我就不信市內就只有這麽一家油畫教室。我這幾天就托人幫你打聽一下附近有哪些好的油畫家,哪怕他們不收人,我也會想辦法讓人來給你開小竈,所以,聽話。”

但是,費奕真在這個油畫教室學了整整六年,從十歲學到了十六歲,他對于繪畫的所有認知都來自現在的老師,所以執念很深。

何況,那裏還有一個葉名河,是他無論如何也想要超越的人。

如果這個時候退出,等于說費奕真已經向葉名河,還有偏愛他的師長認輸。

他不願意。

所以費奕真央求着費執明一定要讓他留在畫室,哪怕費執明一直用不贊同的表情看着他,再三試圖扭轉他的想法。

現在想起來,他真是傻。

父親當時一定對他很失望,身為一個男孩子,卻那樣固執而沒有容人之量,鑽入了牛角尖,嫉恨并傷害了別人,還為難着父親去用財勢壓人。

為這一次重新開始,他以為自己看開了,卻其實根本沒有改變。

也許是當初知道自己也有繪畫方面的天賦讓他有了一絲妄想。雖然那天賦的層次依舊偏于低下,卻讓他忍不住指望着依靠“頓悟”這種方式突然進階。否則,明明該學的技巧都已經學會,而他也早就不指望成為一個畫家,卻為什麽仍舊要留在畫室,每周重複一些早已做過的練習?

現在想來,多數只是因為他心有不甘。

當他這個時候,用自己的眼光來看待和比較兩人的畫作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了這件事情。

不管匠氣與否,葉名河和他的作品,卻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風格。而他,已經完全不需要在乎他是不是趕得上葉名河這種事情,因為他未來的道路,根本與繪畫無關。

他之前還在斤斤計較老師對于他的态度,以及把他叫進辦公室只是為了讓他回家争取贊助這件事,現在想起來,多少有點可笑。

——我為什麽要在乎呢?反正……反正我早就過了需要別人的承認再能證實自己的價值的時候。

葉名河走進來的時候,發現費奕真用奇怪的眼神在他和畫板之間打量。

他問道:“怎麽了?”

費奕真笑着搖了搖頭,表示沒事兒。

他在心裏說:葉名河,我要從你那裏獲得解脫。

“不去上繪畫課了?為什麽?這麽突然?”費執明對費奕真看似任意妄為毫無征兆的想法感到了不解,微微皺起了眉頭。

費奕真當然不會說是因為繪畫老師不重視我,只在乎我身後代表的家世和贊助,我覺得很受傷。

他笑着說道:“比起繪畫來,我還是比較喜歡寫作。而且油畫我覺得自己學得差不多了,基本技巧也都學會了,雖然畫得不算太好,但是我覺得夠用就好。反正我也不奢求當畫家,何況畫家也不是多上幾趟繪畫課就能當的。”

陳雪妍插口道:“你剛學畫那兩年不是還一心一意想要成為大畫家的嗎?”

費奕真說道:“我小時候相當的東西多了去了。不過,現在還是覺得寫故事最開心。”

既然他這麽說,費父費母也沒什麽意見。

本來他們送費奕真學畫就是因為孩子自己鬧着想去,費執明還以為他堅持不了多久,結果沒想到這一學就是五年。如今就算費奕真說不想學了,費執明倒也沒覺得他有始無終,反而覺得費奕真這幾年都挺瞎忙活,如今少個繪畫課松快松快也好。

這事情于是就這麽定了。

畫室的老師對于費奕真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感到很驚愕。雖然說畫室裏這兩年的學生也有來來去去,但費奕真可以說是學得最長的人之一,而且他本來的天賦不算很好,對色彩的敏銳度也一般,費執明每年為了能讓他獲得最細心的教導,都會花大量的錢贊助繪畫攝影協會的畫展和攝影展。

而且不管費奕真的天賦如何,這孩子态度上至少是很端正的。很少缺課,學畫認真,也有毅力。所以她對這孩子說不上特別青睐,卻也并不讨厭。

如今他卻突然說不學了。

為此老師特地來了一趟費奕真的家裏。

費奕真其實至今對她還是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感情,但他唯一一處比以前長進了的地方,就是涵養變好了許多。

他和和氣氣地解釋了自己想要退課的原因。

“我明白了。但是奕真,你已經學了五年時間的油畫,現在也算是入了門,突然放棄的話,不是糟蹋了之前的努力嗎?”

費奕真搖了搖頭,說道:“我覺得不會糟蹋。事實上,學習油畫還是讓我在很多方面有了進益,不過我也知道,我在這方面沒什麽天賦,所以還是想要點到為止,不要把功夫過多地花在這方面比較好。”

女老師頓時辯解道:“怎麽會?你不是一直都在進步嗎?”

費奕真有些嘲諷地想:以前你可不是這麽說。

然後他輕描淡寫地說道:“大概是因為現在忙碌的事情多了起來,所以我有些不想學了吧。”

他的神色與其說是平淡,還不如說是冷淡。渾身上下都帶着一種生人勿擾的淡漠感,但繪畫老師莫名地覺得這種陌生的口氣就是針對自己的——她頓時有點驚疑不定:雖然她平日對于這個學生的關注并不多,但是卻也一直覺得這孩子還是乖巧好相處的。

而這時候費奕真的表情明顯讓她對自己的判斷産生了懷疑。

都說到了這種地步,女老師也沒有辦法再死皮賴臉地在費家一直糾纏下去,只是客套地對費執明還有陳雪妍說了幾句表示遺憾的話,并表示等費奕真想回去了随時可以回去上課,這才離開。

她沒有再替攝影展的事情。因為已經不适合。

費奕真也故意沒有提。

看着她越走越遠的背影,費奕真突然覺得壓抑很久的一口悶氣被抒發了出來。

雖然他既沒有打敗葉名河也沒有讓老師刮目相看。

周一的時候,葉名河來上學的時候,還并不知道費奕真不去上繪畫課了。

直到費奕真主動告訴了他這件事。

葉名河很震驚,問:“為什麽?”

費奕真回答:“不為什麽。我不想學了。”

葉名河說道:“騙人!你明明很喜歡畫畫的,怎麽突然說不想學就不學了!?”

然後他突然很激動,抓住了費奕真的手臂,問道:“你看見了對吧!?”

費奕真愣住,有些莫名其妙。

葉名河哽了一下,才把話說完:“你看見了我畫夾的那些……對吧?”

費奕真嘆了一口氣,問道:“所以說你畫夾裏面到底放了什麽畫,會讓你覺得我會是因為它們而不想上油畫課?”

葉名河沒有回答,只是反問道:“你不是嗎?”

卻聽後面傳來一聲質問:“你們在幹社麽!?”

葉名河轉頭看見了梁清,愣了一愣,然後迅速地放開了手。

費奕真說道:“我們在說我退了繪畫課的事情。”

梁清頓時也愣住,用驚訝的語氣問道:“你退了繪畫課?”

費奕真有些自嘲地笑道:“很奇怪嗎?”

“很奇怪!非常奇怪!”梁清把打好的飯菜放了一份在費奕真的面前,然後說道,“你怎麽會退了繪畫課?這麽突然?”

費奕真說道:“就是不想上了。”

他說完這句話,本來還想開口解釋一下原因,但是又停了下來。

他不想上繪畫課的原因很複雜,還牽涉到以前繪畫老師對待他的态度和對葉名河的嫉妒心理,雖然他覺得不在乎自爆黑歷史,但是,這扭曲的時間卻讓他很難說出口。

實話實說只會讓葉名河跟梁清都當他是神經病吧?

所以他最後只是說道:“覺得自己沒有天賦,所以不想再浪費時間。”

卻聽到葉名河咣當一聲猛然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表情憤怒地說道:“我不接受!這種理由我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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