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季淵

“讓開。”

顏以擡起頸：“我沒有向你解釋的義務。”

她的眼神依舊如上次那樣冰冷，冷得齊遇有些陌生，兩人靠得很近，齊遇卻覺得，他好像從來就沒有認識過顏以。

這個女孩對他說過很多次喜歡，被這種人喜歡上是齊遇的恥辱，她永遠只會露出有些傻的蠢笑，不管他的脾氣有多壞，就像牛皮糖，黏上了就掙不開。

但是，她說不喜歡他了。

一開始，齊遇覺得很莫名，直到某天他翻開微信，發現他原來早已不是對方的好友。

他把顏以屏蔽了很久，即使有時候不得不回複對方消息，他也是閱後即删的，所以再去翻微信的話，他和她就是從未聯系的狀态。

這是曾經的齊遇渴求的，但此刻，不知為什麽，他的心有些空落。

……

這一次，顏以很輕易地推開了他。

但這一次，顏以并沒有立刻離開，她似笑非笑地看了林柔一眼：“以後這種無聊的事情不要叫我。”

“這裏，我大概也不會再來了吧。”

說罷，她竟是毫無留戀地往外走去，林園這座建築、宴會廳裏動辄百萬的華美裝飾于她甚至不如一張廢紙。

林柔沒有再提這裏是她家之類的惡心話，不過在顏以離開的時候，她不忘提醒：“不靠林家，你喜歡的衣服鞋子一件都買不起，你的學費生活費林家也不會再給你……”

顏以丢給她一個嘲弄的表情：“這不正是你想要的麽？”

……

走出林園的時候，山道依舊很黑，天幕上星星點點，預示明天會是一個好天氣。

顏以本可以和林柔那群人迂回曲折，可大概是天生的性格吧，她永遠做不到那麽虛僞。

她抱着手臂望着天空，心裏想，如果莊玫還在的話，應該也會支持她的。她是一個善良的女人，少女時期純粹真摯，成為母親之後溫柔滿溢，她一定不會讓她的女兒生活在一群虛僞惡意的人中間，即使貧窮一生。

她會回到林園的，在她做完任務、揭開真相之後，這裏很美，值得一個更幹淨的主人。

雖說這個點更難打到車，有飛毛腿在，顏以倒也并不擔憂，就在她思索着找一個燈光找不到的地方拔腿狂奔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鳴笛聲，顏以轉過頭，季淵自她身後出現，他一手夾着煙，煙頭的火光在黑暗裏忽明忽暗，他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去哪？我送你。”

顏以哼道：“剛剛齊遇也是這麽讓我上車的。”

“我不會和你結婚。”季淵按掉煙頭，“我聽說你最近在學校裏很用功，不錯，長這麽大總算懂事了一回。”

顏以坐上車後座：“你這語氣就跟我叔叔似的。”

“你叫一聲叔叔我也不介意。”

汽車發動，和齊遇動辄豪車不同，季淵的車是市面上很常見的款式，如果不是親自坐了上來，顏以也不相信S城數一數二的單身漢開的竟然是這款車。

季淵上輩子幫過她很多次，在和林家有關系的那群人裏，對方也是顏以唯一尊重的人。

季淵本以為對話會到此結束，誰知顏以竟然真靠他近了一些，笑眯眯地喊了一聲“季叔叔”。

他成年以後還是第一次離女孩兒這麽近，對方嘴角的梨渦清晰可見，仿佛藏了一顆甜甜的糖，只有最歡喜的時候才舍得掏出來給別人看。

即使最親近的人也不知道，季淵是個梨渦控。

這一瞬，他微微有些失神。

剛剛宴會廳裏的氣氛實在悶，他只是出來透個風。他本來也不支持林柔所說的所謂婚約，只是齊遇本人都沒意見，他自然也不會再橫加阻攔。

顏以拒絕齊遇并沒有出乎他的意料，因為在那天上午，他已經看得出來，這個女孩眼裏沒有齊遇了。

本來想透會風再進去，誰知道鬼使神差地，他就跟在了顏以身後，送對方回去自然水到渠成。

“困就睡一會。”季淵關上車窗，眼見着顏以腦袋慢慢低了下去。

……

他忽然回憶起了小時候的事情。

車禍來臨那一瞬具體是什麽情景他已經不記得了，只知道他住了很久的醫院，也記得莊姨的懷抱很暖，可他從醫院裏出來的時候，其他人告訴他，莊姨死掉了。

他記得莊姨很美，對他們很溫柔，所以他很心疼莊姨留下來的妹妹。

到後來，他知道了莊姨被害的真相，也知道了顏以的存在。

但他并不支持林柔的行動，不管上一輩人做了什麽，顏以畢竟是無辜的，她沒有必要為她母親所做的一切負責，尤其是在她一無所知的情況下。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如果莊姨還在，她一定不會允許他們那麽做。

顏以睡得有些沉，季淵拿毯子蓋在她身上，她無意識地扯了過去，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

季淵默默放慢了車速。

夜色愈發昏沉。

這個點其實也不算遲，駛向市區之後，燈光逐漸閃爍起來，到達S大門口時，季淵輕輕推了推顏以，只推了一下，顏以就醒了。

她揉了揉腦袋：“謝謝你送我。”

把毯子放回原位，再解開安全帶，顏以沖季淵揮了揮手，下車的那一瞬，她微微彎下腰，衛衣的下擺被稍稍撩開，露出一截瑩潤的皮膚。

顏以有一雙漂亮的腿，又細又直，不帶一絲贅肉，一直以來季淵都并沒有注意到，但這一刻，他看得很清晰。

季淵的眸子暗了暗。

也沒有人知道，他是個腿控。

年近三十他也從未帶女人回過家，親近的朋友都當他是無性戀，商場上的競争對手們暗暗嘲諷他是性無能，這些季淵都清楚，只是并不在意罷了。

因為他還沒有遇到值得他心動的人，看女人，他先看腿，不需要用尺去測量，他能用眼神量出最精準的尺寸。

在S大季淵學的是建築，除了季家的地産生意需要輔助外，也不乏一些難于啓齒的私心。

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校門之內，季淵靠着車門，默默點燃了一根煙。

……

睡飽了也擋不住顏以的壞心情，不管是在宿舍還是去圖書館看書，她多多少少都能學到一點東西，把時間和精力放在林柔身上，拉低一分她都會覺得情緒糟糕。

她也在反問自己，上輩子究竟是為什麽看上了齊遇？

就圖他臉好看？

除了這個，顏以也想不出別的理由。

回宿舍之後還沒熄燈，顏以還是看了會書，第二天正好沒課，她提着一兜書去了圖書館，走到一半，她突然被本專業一個面熟的女生攔住：“以哥，你上熱搜了！”

顏以神色呆滞，她原先是裝過微博的，後來為了專心複習，她把那些亂七八糟的軟件全删了，只留了金山詞霸有道詞典這類學習軟件。

女生瞥見她屏幕的那一瞬：“……”

這什麽山頂洞人的風格？

當然，這不是重點，她把微博熱搜給顏以看

#驚！s大校運會驚現飛毛腿！#

#神一般的速度#

點開熱搜，就是S大校運會有人拍攝的視頻，視頻裏，槍響之後，說顏以是飛毛腿一點也不誇張，嗖地一下，她整個人就像立刻沒影兒了似的。

顏以：“……我以為我走的是女神路線。”

女生：“……”

以哥這個稱呼到底哪來的你心裏沒數嗎？還不是因為你運動會上實在太彪了嗎？

這條熱搜下，熱評第一條是——“希望這位女同學加入國足，為國争光。”

顏以默默看了眼自己的手機，她短信最上方的一條來自于體育學院的某位老師，這位老師言辭懇切地勸說顏以加入校籃球隊和田徑隊，顏以雖然十分感動，還是拒絕了。

因為她腦子裏只有學習，只有英語四六級。

顏以只短暫地瞥了一眼視頻，就沒再把熱搜的事放在心上，繼續往圖書館走去，今天她借到了一套學霸筆記，不出意外的話，今年期末應該不會再挂科了。

她一定會成為學霸，到時候自我介紹就可以說“大家好，我是學霸，你們可以叫我霸霸。”

向着這個目标去努力！

不久之後，s大校園論壇。

“我特麽宣布，顏以以哥就是我今後最佩服的人！”

“她手機裏沒有A站B站P站唧唧文學城，居然只有金山詞霸和有道詞典，我72歲的姥姥都比她潮。”

“顏以真要在學霸這條路上走到黑了，豈可修，我就想看她加入田徑隊啊啊啊啊！”

“本體育生現身說法，因為校運會決賽成績還沒跑得過顏以，我老師現在非常看不慣我，這可惡的女人，竟強悍如斯！”

“本校上熱搜第一人，真是慕了以哥的流量。”

那條熱搜下，一開始全是各路網友嘻嘻哈哈羨慕顏以速度的聲音，到了下午，熱搜的風向突然變了。

“這不是s大門門挂科的大學渣顏以嗎？”

“顏以求愛齊遇不成慘遭打臉的事還有人不知道嗎？現在的洗白方式都這麽粗暴的嗎？”

“呵，顏以居然也有人吹了。”

咦，有大八卦？

網友們的好奇心立刻被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