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孽緣(下)
從茶道館出來的時候,司明突然問:“你不讨厭這些傳統的東西?”
葉敬輝想起自己跟他說的“只讀過小學”,于是笑道:“對我這種沒文化的人來說,好喝就可以,其他都不重要。”
司明道:“不讨厭就好。”頓了頓,“因為父母生前很喜歡這些,耳濡目染,我也對此有了興趣。”
葉敬輝心裏有些發毛。
他父母喜歡,他也喜歡,所以想讓他點的MB也喜歡?這叫什麽邏輯。
又不是戀人關系,只是金錢交易和獵人游戲罷了,有沒有必要做到連興趣愛好都跟對方坦白的地步?
他到底在搞什麽名堂。
夜風很冷,司明沒有從停車場把車子開出來,徑自朝江邊走去。
葉敬輝自然跟着他一起吹冷風。
兩人并肩走到橋上,停下腳步。
江水被岸邊的燈火染成了美麗的顏色,随風蕩起波紋,像是在水面灑下了一層珍珠粉末。江面上張燈結彩的船只慢悠悠的滑動着,偶爾聽見乘船欣賞夜景的人們興奮的歡呼聲。遠處高樓林立,華麗的彩燈将整個城市的夜景,裝點的格外絢麗。
司明靜靜看着遠處:“從這裏看,可以看到我住的房間,就在星雲大廈最頂層左數第三間。去年一時興起買下那最高層的房子,現在又有些後悔,我打算把它賣了,再去郊區環境好的地方換個小一點的屋子。你喜歡哪個小區,改天帶你去看看如何?”
葉敬輝不動聲色轉移話題:“為什麽要賣掉,站在那裏欣賞夜景不好嗎?”
“欣賞夜景倒是不錯。只是太高的緣故,刮起臺風的時候像要把整個屋子給吹翻,下暴雨就像拍在自己頭頂,那種感覺并不好受。”司明沖葉敬輝笑了笑,“我想買個小一點的屋子,帶你過去住。”
葉敬輝沒有回答。
獵人捕獵是不需要理由的,正如貓捉了老鼠後,一遍又一遍的捉弄根本不需理由。
起初招惹他,只是自己閑着無聊,見他挺特別才去逗弄一番。如今自己反倒成了他的獵物,這便沒了起初逗弄他的趣味,整天聽他提什麽喜歡,一起住……反而倍感壓力,毛骨悚然。
此時,葉敬輝只想抽身而退,結束這段莫名的孽緣。
司明扭頭看了他一眼,漆黑的雙眸如同深不可測的江水,卻是沒有一絲漣漪的平靜,像是要把面前的人盯出個洞來。
對視良久,他突然俯身湊過來,在快要接觸到雙唇的時候停下。
灼熱的呼吸輕輕拂在臉上,他的雙眼漆黑如夜,堅毅的雙唇一直停在那個暧昧的位置,像是在等待對方的答複。
葉敬輝不懂害羞,當然是很直接的湊了上去。
如今這個游戲早已偏離了最初的軌道,葉敬輝并不想引火燒身,就這樣結束,其實也不錯。
親吻并不是想象中那麽惡心。
司明的口腔非常溫暖,沒有厭惡的煙味,只是純粹的男性氣息。雖然是他主動,卻也不會給人被強迫的反感,反而非常細心的顧慮着自己的感受。細致的親吻,吮吸,舌尖輕輕舔過每一寸粘膜,霸道中透着包容和溫柔。
只是淺吻,他便很快就退了出去,一向冷漠的眼底閃着些許柔和的光芒:“喜歡嗎?”
葉敬輝的神色有些僵硬。
開玩笑,我這是在“吻別”,他不會在“一吻定情”吧?
見他不回答,司明笑了笑,“不急。”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的絨制盒子,放在葉敬輝的手心裏,“這個送給你。”
葉敬輝接過,打開來,意料之外的,并不是戒指之類,反而是一只杯子。那杯子就像小孩子的玩具,只有拇指大小,上面還寫了個“明”字。
葉敬輝克制住拿杯子砸他臉的沖動,擠出個暧昧的笑容來:“這麽貴重的禮物啊。”見他不說話,葉敬輝把杯子收回口袋,淡淡道:“謝謝。”
司明沉默片刻:“你不喜歡的話就還給我,我不希望你背着我扔掉它。”
葉敬輝假惺惺道:“我很喜歡。”
司明的笑容難得的透出些柔和,輕輕按了按葉敬輝的肩:“那就留着它吧。”
“嗯,我累了。”
“好,回去吧。”
別扭的被他牽着手,緩緩走過了長長的大橋,一路上江景極為美麗,葉敬輝卻無心欣賞,只是拼命壓抑住一個過肩摔把他扔進江裏的沖動。
這種動作讓人覺得兩人之間似乎真的有什麽感情,實在讓人心生厭惡。
從一開始,就是游戲而已,難道他不清楚?
……
回去之後,葉敬輝躺在Kingsize的大床上,把杯子拿在手裏仔細研究,對着光看了良久,怎麽看都是個泥巴糊成的破杯子,形狀還非常扭曲,圓柱不像圓柱,四方又沒棱角,倒是那個“明”字寫得非常漂亮。
葉敬輝忍不住笑了起來。
司明啊司明,你逗我玩兒是不是太過分了點,拿小孩子玩的泥巴放在裝戒指的盒子裏送給我,雖然你可以挑戰我的耐力,但是,請不要挑戰我的智商。
你不喜歡被人掌控,我同樣不喜歡被人玩弄。
“咚”的一聲,葉敬輝把杯子投進了垃圾筒。
第三天,司明沒有來。
連續幾天,都沒有再見到他的身影。
葉敬輝覺得自己對他的濃厚興趣,已經變成了對“瘟神”的興趣,他不來實在是太好了。
周末的時候,葉敬輝從他卡裏扣掉應付的費用,派人把卡送了回去。
晚上約蕭逸一起喝酒,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來自司明的短信。
“你是不是覺得我找你只為消遣?”
葉敬輝揚了揚眉,回複:“不是嗎?”
那邊沉默片刻,“那就結束吧。”
葉敬輝若無其事地把手機放回了口袋,如同結束每一次床伴關系,絲毫不影響心情。
蕭逸皺皺眉頭:“看你蠻不在乎的樣子,又是哪個情人?”
葉敬輝壞笑:“是你最在乎的那位對手啊,我這幾天跟他親密接觸了一下,覺得那人還挺有意思。”
蕭逸意味深長的笑:“你居然連他都敢去招惹?”
葉敬輝聳聳肩:“開始是我招惹他,不過逗逗他罷了,後來倒是他整天來店裏找我。鐘叔還開玩笑說,店長是不是跟司先生談戀愛呢,整天跟着司先生往外跑。”葉敬輝似是想到什麽好玩的事,笑容更深,“那個家夥真有意思,分手時還送我一個破杯子來耍我,形狀扭曲的泥巴做的,我給扔了。”
蕭逸的面部肌肉近乎扭曲,良久之後,才無奈地嘆了口氣:“你知道杯子是什麽意思嗎,葉敬輝啊!”
葉敬輝挑眉:“嗯?”
“一輩子的意思。”
兩人互視一眼,面面相觑,最後整齊的抖了抖眉毛。
葉敬輝沉着臉,嘴角抽搐:“別告訴我他在玩兒真的。”
“司明是出了名的冷漠,從來沒給任何人送過東西。我想,他可能真的看上你了。”蕭逸頓了頓,壞笑:“你完了。”
……
這真是一場奇妙的對手戲。
原本,葉敬輝以為司明是那種“禁欲派”的直男,冷漠的樣子也不過是戴着面具的假正經,調戲他,逗弄他,看他一臉無奈的樣子,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所以自己才出手,不過是無聊之下的消遣罷了。卻沒有料到,那家夥不知道是不是眼睛焦距調錯的緣故,居然真的對自己這“假MB”有了興趣。
真是老虎嘴邊拔毛,不小心碰到虎牙了。
葉敬輝對着牆上的皮鞭無奈的嘆氣。
這些年來雖然交往過不少情人,卻都是你情我願的床伴關系,如同簽訂協議一般,寂寞的時候相互陪伴,不想繼續就和平分手,各走各的毫不相幹,從來不去招惹會動真情的人,這是葉敬輝的原則。每次出手時,葉敬輝自然會了解一下對方的性格是不是合胃口,會不會玩兒得起。沒料這次一時沖動,被司先生深邃的雙目吸引,還沒一探究竟就跳了進去,如今雖是爬了上來,卻無法如往常般全身而退了。
甚至在夢裏,都看到他定定注視着自己的眼睛。還有橋上親吻過後,他堅毅的雙唇微微抿起,冷漠的眼底浮現的略帶柔和的笑容,那笑容實在讓人心中微震。
雖然只是“微震”,可對于葉敬輝這樣心底“從來不震”的人來講,已經……很難得了。
葉敬輝煩躁的從床上爬起來,剛才做夢夢見某人定定注視自己的眼睛,弄得葉敬輝出了一身冷汗,好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麽,欠了他什麽似的,那種感覺讓人渾身都不舒服。此時空調一吹,身上汗水黏膩更是難受。于是從床上翻起來,到浴室簡單沖了個澡,洗完出來後坐在沙發上吹頭發,眼角不經意間瞄到了垃圾桶。
空空的垃圾桶裏只有那個小盒子,孤零零的躺在那裏。
葉敬輝皺着眉頭,把那盒子拿了起來。
雖然那杯子很醜很醜,卻是自己從小到大收到的第一份“奇怪禮物”,就這麽扔了,似乎怪可惜的。
葉敬輝把杯子又拿了出來,在手心裏把玩了片刻,擺在床頭,對着上面那個明字,嘴角浮現個壞笑。
“司明,且讓我看看,你到底在玩兒什麽花招。”
第二卷陰差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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