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四阿哥坐到上書房裏時,外面的天還沒亮。

師傅來之前他們要先溫書,一群兄弟開始搖頭晃腦的背那一百二十遍。四阿哥嘴裏背着,心裏卻想起了剛才的早膳。

他從小到大用的膳從來都不是自己點的。

小時候是奶嬷嬷和主管太監點膳,他們給什麽他吃什麽。在皇額娘那裏時,也是皇額娘給什麽他吃什麽。

比較起來,奶嬷嬷和主管太監點的東西比較齊全,而且幾乎都是一樣的。有蛋有奶有肉,有饽饽有餅有糕。而且奶嬷嬷是江蘇人,年紀也比較大,口感偏甜軟。他小時候奶嬷嬷最愛給他吃豬油白糖餡的元宵,大概是覺得小孩子就愛吃甜的吧?

主管太監可能覺得阿哥都愛吃肉,所以每頓必有肉,而且是大塊的肉。

只是制式的膳食看久了就失去了胃口,後來他再看到那相似的膳桌就半飽了。

皇額娘給的東西更精細些,一樣點心七八種料都是少的。

就是再精細的東西,吃到嘴裏也就兩種味:好吃的和不好吃的。反正他是吃不出來放了珍珠粉和加了茯苓粉有什麽區別。

只是皇額娘給的,他總要表現出感激涕零和從來沒見過的新奇。時間久了,他對能講出一大通來歷的菜也沒有興趣了。

等搬進阿哥所後,蘇培盛多少會看些臉色,所以他的膳桌上一些他不愛吃的東西漸漸都少出現了。

可是蘇培盛太絕對,他今天嫌羊肉做的膻了,到明年膳桌上都不會有一塊羊肉。

四阿哥心裏暗暗罵他蠢,不知變通。

于是強迫自己不露出喜好,吃到什麽都是一張臉,免得這蠢才把膳桌都搬空了。

等額娘給了格格後,他又開始跟着格格們的口味用膳。宋格格溫馴的幾乎沒有脾氣,喜歡甜辣的菜式。可大概蘇培盛指點過她,所以她那裏的膳桌總是顯得很奇怪,要麽寡淡的沒有一絲味道,要麽清淡的跟和尚吃的一樣,她自己愛吃的甜辣味的卻再也沒吃過。

後來他偏愛李氏時,宋氏開始吃李氏同樣的東西。等福晉進門後,她就開始跟福晉吃的一樣。

福晉的口味如何他還不知道,因為福晉用膳總讓他想起奶嬷嬷和主管太監,每次都是一大桌,上面什麽東西都有,幾乎看不出任何偏好。

所以,今天早上在膳桌上看到黃瓜炒雞蛋、清炒芹菜和黑木耳拌圓蔥,還有旁邊那一小碟的鹹鴨蛋配蒸餅,他就知道這不是福晉的菜。

他看了一眼蘇培盛,他的頭都快低到胸口了。

哼。

這估計是李氏的菜。

是她孝敬的?

不會,她不會這麽大膽刺福晉的眼。

那就是蘇培盛自作主張了。

雖然有些不快,但這頓早膳确實用的舒心多了。不然看到福晉那一大桌的東西他就沒有一點胃口,這一早上的書可真撐不下去了。

一開始,李氏侍候他也不是多得他的意,只是有一次,李氏背着他吃了一頓烤羊排,吃得上火嘴裏長了口瘡,連喝水都疼,足足養了半個月才好。

他不愛吃羊肉、牛肉,嫌味兒膻。這事院子裏的人都知道,蘇培盛肯定早就提醒過侍候他的這些格格了。所以他在院子裏足有好幾年沒聞到過羊肉味了,更別提還有人敢吃。

李氏吃了羊肉受了半個月的罪,他也半個多月沒去找她。那時福晉還沒嫁進來,院子裏就她和宋格格兩個人。

宋格格的風頭漸漸蓋過她,可他卻慢慢發現,李氏并沒有忌口。

他有很多不吃的東西。牛肉、羊肉、鴨肉,這些他都不吃,豬肉是嫌髒,魚肉是嫌腥。但他也不是絕對不吃,比如冬天時他就很喜歡喝枸杞羊肉湯。可下頭的人太緊張,就以為這些東西他是一點不沾,結果不但他的膳桌上看不到,院子裏的下人們也不吃這些了,是怕沾到味兒讓他生氣。

可李氏從來沒在乎過這個。

四阿哥也就在她這裏可以很自然的偶爾一飽口福。

去年元宵節時,他在她那裏吃了一小碗豬油白糖餡的元宵,幾乎讓蘇培盛吓掉下巴。大概在貼身太監的眼中,他是為了避免給人留下有所偏好的印象而不拒絕那碗元宵,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真的再次吃到熟悉口味的元宵時,他才發現他沒有想像的那麽讨厭它。

相反,那碗元宵讓他回憶起了早已離宮去世的奶嬷嬷。

他知道很多人都在猜測他看重李氏的原因,但對他來說,李氏的自在是他最看重的品質。她守規矩,懂事明理,但在這之外她并不過分拘束自己,相反,她在界線之內總是盡情享受的。

比起總是學人的宋氏,看不出偏好的福晉,他當然更喜歡和李氏在一起。在宮裏生活,努力或者是必要的,但自在才是最重要的。李氏限于出身或許不會走的太遠,但她絕對能比福晉和宋氏都更适應在宮中的生活。

四阿哥院裏,李薇直到天光微明才起身,這時也才不過六點出頭,可四阿哥已經走了兩個小時了。

玉瓶早就把洗漱用的熱水和早膳放在茶爐上,見她起來了就立刻帶着兩個小丫頭端着銅盆熱水進屋來,一邊侍候她起床一邊道:“四爺不到四點就走了,聽人說四爺在福晉那裏早膳用的很好呢。”話裏有些發酸。

在玉瓶看來,福晉那裏供應好,好東西當然多,四阿哥喜歡多正常啊。

李薇打着哈欠起來,只穿了一件單件的柳葉青旗袍,裏面一條綢褲,也不肯穿花盆底,“反正在屋裏呢。”她這麽說着,穿上一雙軟底緞鞋。

玉瓶擺上早膳,把白粥和鹹鴨蛋擺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問道:“不去福晉那裏坐一坐?”

李薇一愣,問她:“我上次去是什麽時候?”

玉瓶馬上說:“初九,四天前。”不等李薇說話趕緊又接了一句,“聽說宋格格天天去呢。”

言下之意,人家都知道巴結福晉,你也不能太懈怠了。

李薇以前沒穿越前老聽說格格側福晉每天都要去找福晉請安,穿過來了才知道其實沒這個規則。

也不能說沒有,應該說本來有。小時候在李家,請來的嬷嬷教規矩時,确實教了要每天去找皇後請安,小位份的像答應貴人之流還沒這個資格呢,至少要嫔才有榮幸每天見皇後一面。

但進宮選秀時,宮裏嬷嬷說的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因為宮裏沒皇後,自然就沒有向皇後請安一說。而宮中主位們倒是每天都去陪太後說話,不過那就純粹是為了盡孝心,不是規矩,能去的人都是宮中絕對有臉面的。

因為宮裏是這樣,京裏滿大臣家如何李薇沒見過,倒是自從她進阿哥所以後,聽說太子妃和三阿哥福晉都沒有讓格格們天天請安問好的規則,自然四福晉進門後也沒添上這一筆。

李薇倒也明白為什麽連太子妃都不敢現在就擺出準皇後的譜,宮裏的妃子們可是都盯着太子妃呢。既然太子妃都沒擺這個架子,往下的阿哥福晉們自然也不會顯擺自己家裏比後宮、太子妃那裏都更有規矩。

但要說低位份的不必去找高位份的也不對,宮中四妃每天都有不少人去巴結的。小妃嫔們托庇在高位份的妃嫔之下,不但日子能更好過,也能得到更多見到皇帝的機會。

于是阿哥所裏也是一樣的做派。

宋格格每天都去見福晉也是為了表個态。李薇一開始也跟宋格格一樣,可福晉也只是把她們留在偏廳喝茶,七八次裏也未必見她們一次,是标準的冷板凳。

李薇雖然有心學習一下什麽是奴性堅強,但無奈真的沒辦法習慣。既然福晉要表現不壓制人,不擺大福晉架子,她幹脆就成全她,兩人都舒服不是挺好的。

至于福晉會不會因此記恨她,說實話她真的不是特別在意了。

進阿哥所後她學的東西不少,其中一樣就是滿人的福晉其實遠沒有漢人的正室那麽大的權利。皇太極立五大福晉,不管他的原意是不是打算集合更多的勢力,造成的結果就是福晉的威信被降低了。

側福晉,庶福晉雖然聽起來好似低福晉一等,但在阿哥們的眼裏都是差不多的。不說別的,只說隔壁五阿哥的院子裏的兩位格格,就有那份勇氣跟五福晉對着幹,而五福晉還拿她們兩個沒辦法。

李薇也算明白為什麽歷史上的四福晉先是拿李氏這個側福晉沒辦法,後面又拿年氏側福晉沒辦法。漢人歷史中王爺正妃被小妾拿下是不可理解的,但在滿人這邊卻沒什麽奇怪。

好像在滿人這裏只有奴隸和漢人是真正的身份低,其他姓氏的都差不多。

李薇的身份是差在漢軍旗,在旗的還是比漢人好一些些。當然比起滿族的四福晉自然低一頭。如果四阿哥不當皇帝,她再混個側福晉的身份,四福晉這輩子還真拿她沒辦法。再争一争看誰的兒子能當世子,最後怎麽樣真的很難說。

進阿哥所後,李薇才發現自己穿成了誰,她對歷史上的李氏知道的不多,雖然只是一鱗半爪,但穿來後真正見識了很多,反倒有了一些心得。

她覺得歷史上最坑李氏的不是四福晉,也不是鈕钴祿氏,而是四阿哥。他要一直是個王爺,弘時當世子一點問題都沒有。正是因為他跑去當了皇帝,才要選身份上更合适的弘歷。

不想當皇帝的阿哥不是好阿哥。

直到吃完早膳,玉瓶還在眼巴巴的看着她。李薇想着上次去也有四天了,那今天也該去坐冷板凳了。

于是換衣服,重新梳頭,李薇一看時間,也才七點一刻,深深嘆口氣往正院去了。

正院裏宋格格已經到了有一刻了,小丫頭把李薇也領進去上了茶後,說福晉正在抄經現在不見人,李薇自然躬身道奴婢來請安,不敢打擾福晉。

然後跟宋格格面對面坐着喝茶。

宋格格長相溫婉,一雙眉眼像秋水一樣動人。她不愛說話,但要拿話題出來,她都能接得上。而且,在四阿哥院裏這麽長時間了,她們兩個從來沒争執過。

李薇知道這肯定不是她心胸突然變寬大了,而是宋格格就有那個本事把所有的争執都化解掉。她天生就不會跟人生氣。

說實話,李薇是很喜歡和宋格格在一起的。福晉沒來之前,她沒事時常常跑去找宋格格玩。福晉進門後,好像争寵這事突然具現化了,她和宋格格之間那層比紙還薄的和睦就像見了陽光的露水一樣,消隐無蹤了。

現在兩人坐在一起,互相用眼神打招呼。礙着是在福晉的地界,兩人不能開口說話,這樣用眼神打官司,反倒透出一絲親近來。兩人的眼神碰了幾次,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一直坐到将要十一點了,福嬷嬷親自出來送她們出去,言明福晉正在抄經,實在抽不出空來見她們,希望她們見諒。

李薇和宋格格自然要千恩萬謝不在意,然後一起告辭——誰也不會沒眼色繼續留下,又不是要在福晉這裏吃午飯?

出了正院兩人告別,一個向南,一個向北走了。

李薇回到院子裏,玉瓶剛才被她留下看家,見她回來立刻迎上來,換了衣服後,她獻寶一樣捧出一個雙耳南瓜白瓷盅來。

“什麽好東西?”李薇好奇的湊上來看。

玉瓶把盅蓋掀開,裏面是白生生還有些燙的豆腐腦。

李薇立刻高興了:“這可難得了!”

玉瓶笑道:“可不是?咱們這邊沒人吃這一口,他們平常做豆腐都不留這個的。這次是特意給咱們留的,還有一壺豆漿呢!我放在茶爐上了,現在這個天氣不能久留,格格現在要不要吃一碗?”

自從進了宮,這還是李薇頭一次看到豆腐腦。膳房裏這道菜不是常備的,做豆腐時都不會特意做它。

李薇迫不及待道:“給我調一碗!”

玉瓶拿出小碗來盛了兩勺,問:“格格是吃甜的還是吃鹹的?甜的有蜜豆、葡萄幹、各色花鹵都是齊全的。鹹的他們給咱們備了韭菜花、鹵鴨肉、榨菜碎、炸花生碎、油辣椒、炸花椒、蒜蓉、蝦醬和瑤柱絲。”

“先來碗鹹的吧。”李薇口水都快出來了。

吃了兩碗豆腐腦後,午膳時她只吃了一碗老鴨湯下的細絲面。吃完飯又給嘴角的包塗上一層藥,照着鏡子,玉瓶把蘆荟碧玉膏收起來,擔心的說:“一點兒不見好。要不要請太醫來瞧瞧?喝上兩劑藥?”

“多大的事就叫太醫?”剛才吃湯面時燙了嘴角,李薇也有些急了,道:“把黃連找出來我嚼一片吧。”

論起下火沒有比黃連更好的了。

玉瓶氣的跺腳:“那不苦死了?泡水喝吧。”她翻出一包黃連片,拿兩三片出來用小木錘捶松後,用滾水泡了一壺聞着就透苦味兒的黃連水。

李薇下午沒事時就倒一杯來慢慢喝,其實喝慣了也不覺得有多苦。

等到四點多,四阿哥從上書房回來時,看到她正在喝,聞到這熟悉的苦味,道:“又是黃連水?”

李薇見他進了屏風後,就讓玉瓶去拿換的衣服,侍候他換了衣服和鞋襪,洗臉重新梳頭後,兩人分別坐下。

四阿哥拿着泡着黃連水的壺打開看看,遞給玉瓶道:“再泡壺新的來。”

玉瓶不解其意的去了,很快泡了一壺滾滾的黃連水回來,給他們兩個一人倒了一杯。

四阿哥慢慢的喝了,李薇揮手讓玉瓶下去,蘇培盛仍站在那裏。她的丫頭自然不能跟四阿哥的貼身太監相比。

她繞過炕桌,問:“四爺,上火了?這次還是牙疼?”

說着伸手探到四阿哥的左腮。

四阿哥其實有些火力過旺,用中醫的話就是陽盛陰虛。外表看不出來,但他的後槽牙龈常常腫大。

他卻不愛為這種小事叫太醫,誰叫阿哥身上再小的事也是大事?他這邊不過一個牙疼,太醫一來,皇帝肯定要過問,德妃跟着也要過問,這個院子裏從上到下都要吃訓斥,身邊的貼身侍候的太監宮女嬷嬷都要挨板子。

最重要的是,太醫不會給他開藥,而是先餓上三五天。

四阿哥小時候沒少挨餓,不管是什麽病都是先淨餓。從中醫的角度說這樣确實是有用的,就連從後世穿越過來受過現代教育的李薇都知道,這種方法說白了就是激發起人身體自身的免疫力。比直接吃藥更有用,是對免疫力的一種鍛煉。

何況是藥三分毒。

但站在四阿哥的角度,他對此是深惡痛絕。從他搬到阿哥所來能自己做主了,小病從來不說,不到病得起不來絕不叫太醫。

他的屋裏各種各樣的成藥丸子也是備了一堆。

只是牙疼嘛……好像沒有藥丸子專治牙疼的。

四阿哥沒躲,讓她摸了個正着,看是看不出來,摸一下能感覺到左腮比右邊腫了一點。這種事也不是第一回 遇上,她也沒太擔心,想起膳房送來的豆腐腦,正好不費牙不必嚼還能頂餓,就說:

“四爺,剛好有豆腐腦,是膳房今天剛送來的。”

四阿哥:“哦?以前出去倒是在街邊見過,我沒嘗過,是膳房做的?”

“四爺吃着好,日後可以使他們常進。這東西不費多少事,就是做豆腐前留出來就行了。”李薇喊玉瓶把豆腐腦端上來,“四爺吃甜口的還是鹹口的?”

四阿哥沒吃過,好奇的問:“這東西還有兩種味兒的?甜的怎麽吃?鹹的又怎麽吃?”

李薇見此,幹脆讓玉瓶把各種調料全用小碗盛了,七八十幾樣的擺了兩個小桌。

因為四阿哥牙龈上火腫大,是發物的都不能放,結果鹹的只試了鹵鴨肉的,甜的試了糖桂花和玫瑰鹵。

要是李薇,兩碗豆腐腦下去肚子就已經半飽了,四阿哥卻吃了三碗後反而胃口大開,六點剛過就問她:“你這裏什麽時候傳晚點?”

一個半小時前剛把剩下的豆腐腦全吃了居然現在又餓了?

李薇頓時覺得有點反應不過來,但還是立刻道:“七點的時候吧。”她就是現在去叫膳還要給膳房準備的時間啊。

四阿哥滿意的點點頭,繼續捧着書讀去了。沒辦差的時候,四阿哥不管什麽時間手上都捧着一本書。

大概阿哥們都是如此好學?

李薇悄悄起身去西側的廂房裏,叫來蘇培盛商量晚點吃點什麽?

別看四阿哥挑食挑得厲害,但他的胃口卻不小。十七歲的大男孩,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雖然宮裏每天兩頓正餐加四頓點心,卻依然不夠。

唯一讓李薇慶幸的是四阿哥的挑嘴并非是愛吃難得的龍肝鳳膽,或者食不厭精燴不厭細,一道菜非要有十七八道工序才肯下嘴。

相反,他更喜歡吃食物的原味。這在宮裏的膳房中反而是最難得的,一道開水白菜的湯底就有幾只雞去配的素菜,他是無論如何也吃不慣的。

讓李薇奇怪的是,他明明從出生起就沒嘗過平民百姓家的飯,怎麽口味會跟她這個吃了二十年普通飯的人相似?

不過,他這種習慣在宮裏倒是有個好名聲:簡樸。

蘇培盛只是簡單的把這兩天四阿哥吃的東西報一遍,剩下的就死活不肯開口了。他是下人,自然不比她這個半主子能自由說話,至少議論四阿哥一會兒該吃什麽喜歡什麽不是他的本職工作。

考慮到四阿哥後槽牙的牙龈腫了,估計費牙的東西他都吃不香,什麽饅頭米飯都可以歇了,粥雖然好,但喝來喝去只有一個味,還有一多半是水,現在讓他喝粥,不到九點就該又餓了。

反正是晚點不是正餐,規矩也少,李薇就讓玉瓶去膳房傳話,她今天晚上要吃面條。

膳房的劉太監聽說是玉瓶來了說要吃面條,就把聽傳話的小太監叫過來,讓他把玉瓶的話學一遍。

小太監道:“說是怕天熱,湯面會糊,不筋道就不好吃了,讓下好後先用冷水過一遍。還說不必準備鹵,只要幾樣配菜就行。”

“哦,涼拌面啊。”劉太監心中倒是叫起了苦,越簡單的飯越不好做啊,“都要什麽啊?說說。”

小太監就數着手指道:“頭一樣是咱們膳房有的鹹菜、醬菜、酸菜,能切丁的切丁,能切絲的切絲,每種都要。再有就是時鮮的青菜,能生吃的就洗淨切絲裝盤,不能生吃的開水燙過後瀝幹水,只用細鹽、醬油調味。她說最要緊是綠菜不能發黃、發蔫。”

劉太監明白了,道:“行了,叫你孫爺爺和蘇爺爺都起來,讓他們一個去揉面做面條,多做幾種,粗的、細的,豆面的、高梁面的、細白面的。再讓你蘇爺爺去調幾種料汁出來,講明是吃面用的,甜鹹油辣都來點兒。叫西廂那邊的該切鹹菜的切鹹菜去,該洗菜的洗菜去!”

小太監麻利的去了。

膳房頓時熱鬧起來,剛六點出頭的時候,太陽還老大呢,牛太監乍一見這個時間就這麽忙起來了,忙找劉太監問:“劉爺爺,這是哪位阿哥今天晚上要辦席面?”要是辦席面的話現存的肉夠不夠啊?要不要他現在去慶豐司再拿點?

馬太監也趕緊過來,要不要酒水?他好侍候着在貴人前露個臉!

劉太監正在監工,拿小銀勺嘗蘇太監調出來的料汁,聞言搖頭:“別擔心,都是些便宜東西,一會兒就得。”

“便宜東西?”馬太監挺沒意思,問清楚後挂了臉,“誰要的啊?這麽折騰人?”

劉太監嘿嘿一笑,彈了他的胖腦門一下,道:“折騰?這種事盼都盼不來呢!”

确實是快,不到六點半就已經都備齊了,面條備了八種,各種料汁十幾碗,餘下的配料四十多份。

劉太監來回再三檢查後,不但叫人專門給送過去,還叫了一個機靈的小太監跟着過去侍候。提點他道:“這是你的造化,辦好了就算不能一步登天,能在貴人面前落個好字也是不虧的!主子們想吃個新鮮,但她們那邊卻未必調的好味兒。你去別的不必管,只管給主子們調味兒。你放心,主子們好吃酸的、鹹的,還是甜的、辣的,到那裏肯定有人指點你。”

面送過來時,剛六點四十,太陽還沒落,只開始刮起了一絲涼風。

四阿哥一聽晚點送來了,頭一次不必人催就放下書道:“他們倒快。”

李薇侍候着他出去,外面桌子剛擺了一半。

也是四阿哥出來的太快!擱平常他怎麽着也要再過個五分鐘才能出來呢。

擺膳的下人一見阿哥已經出來了,手上更快了三分,一群人低着頭把盤子擺好提着食盒就縮下去了。

四阿哥看到這一大桌的東西,卻發現幾乎全是配料,挺好奇的圍着桌子看了看,對她道:“這種吃法倒新鮮。”

他話裏的意思是李薇把東西全擺出來給他看,這個新鮮。本來只要端了三五種面,配上調好的料汁就行,最多擺滿一個炕桌就行了。

李薇偏偏連鹽罐、白糖、醋壺都擺出來了。

他當然新鮮,這桌上的東西太原生态了,他雖然應該都吃過,但絕對沒都見過。

李薇見他有這個興致,幹脆兩人先把桌上的各樣東西認了個遍,有不認得的還把膳房的那個小太監叫過來學。

小太監又是興奮又是害怕,臉發白聲發抖,但還算順利的都說出來了,李薇看四阿哥的意思,還對這個聲音清亮,口齒幹淨的小太監挺有好感。

他坐下道:“你既說的這麽好,就先調一碗來試試。”

小太監跪下道:“請主子吩咐。”

四阿哥在那八種面上掃了一圈,先挑了加了雞蛋揉出來,略發黃的一種面,讓李薇看就是細長條的涼面。然後再去看調料,大概是拿不準這些醬啊鹹菜各自的味道,怕放多了串味兒,頭一回只挑了兩三種東西放進去。

小太監拿了個碗,挑了大概兩口的面下去,放了調料,調好盛到碗裏後,又放了黃瓜絲、南瓜丁等小菜點綴,一碗面頓時看起來色彩豐富起來。

大概是面确實合胃口,要麽就是黃瓜絲青翠翠的惹人喜愛,反正第一碗面四阿哥吃着很不錯。

八種面吃了一個來回,雖說碗略小,但量确實不算少,一碗二兩,四阿哥吃了八碗,吃到最後蘇培盛都過來勸,免得吃多了晚上積食。

四阿哥吃的挺痛快,而且他最喜歡的居然就是松花蛋加很多蒜蓉,再放點醋和醬油,加點黃瓜絲和荊芥就可以了。

放下碗筷時,四阿哥居然滿意的當衆誇李薇:“這麽吃挺好的,又省事又方便。還不費什麽錢,都是平常易得的東西,你很好。”

這簡直就是在誇李薇‘勤儉’。

福晉還沒得這樣的考語呢,她先得了。

李薇自然要跪下辭謝這樣的誇獎:“四爺吃着好就是奴婢的造化了,都是膳房的巧思,奴婢不敢居功。”

四阿哥伸手扶她起來:“好了,起來吧。”他對蘇培盛一揮手,“賞他,今天的面調的不錯。”指着膳房的那個小太監。

小太監激動的撲通一聲跪下,連磕了七八個響頭,擡起來一看,額頭正中央鼓了好大的一個青包,還在那裏語無論次的謝恩呢。

四阿哥被他這副樣子逗得一笑,從荷包裏摸出一個一兩左右的金角子扔給他。

小太監還要再謝恩,蘇培盛提着把他給搓出去了。主子賞是臉面,把主子惹煩了這臉面就摔地上了,他也是不忍看這小太監再把剛得的臉面給丢了,太監出頭不容易。

蘇培盛把小太監送出門,道:“主子賞你,是你的造化。你回去記得要好好的謝你的師傅,沒他們你今天也出不了頭。”

小太監的兩只眼睛亮的出奇,“是!是!謝蘇爺爺提點!”說着又要跪下給蘇培盛磕頭。

蘇培盛拽住他不讓他跪,“行了,行了。趕緊回去了。對了,你叫個什麽名?”

小太監趕緊答:“奴婢趙二程。”

蘇培盛不解:“二程?怎麽叫這麽個名兒?”

小太監不好意思的說:“原來叫趙二狗……後來改了,奴婢不識字,就拿同屋的姓頂了那個狗字……”

蘇培盛噗哧讓他逗笑了,看小太監窘的臉通紅,咳了兩聲清了清喉嚨,嚴肅道:“行了,趕緊回去吧,替我給你劉爺爺帶個好。”

小太監帶着四個幫忙提食盒的人走了,蘇培盛回到屋裏,四阿哥吃飽喝足卻沒坐下歇歇,而是站在書桌前練起了字,見他回來就随口問道:“怎麽?那小太監拉着你謝你呢?”

李薇坐在旁邊的榻上,也好奇的轉過頭來。她坐的地方透過花窗,剛好能看到院門口,剛才她也看到小太監要給蘇培盛下跪,兩人也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看起來蘇培盛對這個小太監也不錯的樣子,她也想知道這小太監是哪裏入了蘇培盛的眼。

蘇培盛會學話,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把小太監改名兒的事學了一遍,果然逗得四阿哥也露出一絲笑模樣。

見四阿哥笑了,蘇培盛就退下了。看樣子今天晚上四阿哥要歇在這裏,他還要去安排一二。宋格格那裏不會有什麽,福晉那裏卻是肯定要有人來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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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寵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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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