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屋子很安靜。如同一塊石頭撲通一聲墜落河流,無數波痕緩緩蕩遠飄散,水泡乍隐乍現,餘音嫋嫋漫遠──
那樣沈悶窒息,吞沒一切的安靜。
黎唯哲靜靜看了莊景玉一會兒,一直似笑非笑的唇角忽然奇異地向上揚起,彎出了一個半月牙形的漂亮弧形。他本就容貌出衆,如今這副亦正亦邪,有點壞又有點痞的性感模樣,實在可以說是,英俊得驚人了。
他緩緩放開莊景玉早已被捏得發紅腫脹的下颚,手腕一翻,摸上那一片因長期泡圖書館而顯得血色全無的蒼白皮膚,一邊細細摩挲,一邊輕輕開口。
“你剛剛說什麽。”
他頓了頓,眼睛微微眯起,不知道能不能算是笑了一笑。
“給我,再說一遍。”
任何人都能夠聽出黎唯哲,在這一番壓抑忍耐的心平氣和之下,正狂亂翻湧著的疾風暴雨。
莊景玉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神色間流淌過些許茫然。大概他是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講得那麽清楚,而且都已經講過了兩遍,怎麽黎唯哲……還會沒聽清楚呢。
困惑中他感到對方修長分明的手指從自己的側臉一寸一寸緩慢滑過,指尖和掌心,都帶著一股難以言狀的,幹燥的溫暖。這感覺和記憶中楚回永遠冰冷寒涼的手掌形成了強烈鮮明的對比,卻又漸漸奇異地,合而為一。冷暖交替的瞬間,過去和現在已經無法分辨,莊景玉怔怔站在原地,懵懂仿佛時光倒退,恍惚不知今夕何年。
他竟然會在黎唯哲的面前,生出了一種,其實歲月依舊,而那人從未離開的錯覺。
他竟然會把楚回不曾給予他的溫情和溫度,幻想成了黎唯哲,觸碰他時的溫柔和溫暖。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楚回和黎唯哲在現實裏的界限分明是那麽清晰可辨,然而在他的心底,卻是越來越找不到一條色彩鮮明的邊。
時空在這裏裂了縫。深不見底的氣流漩渦,倒灌而入的凜冽狂風,是冷是暖,自有心得。
莊景玉感到自己迷失在了霧氣,和風暴中。
茫然間他近乎本能地開口:“我……我要……見蕭岚……”
一字一句,說得小聲而堅定,緩慢卻清晰。
和第一次驟然降臨的絕對安靜有所不同,這一次,當莊景玉的話音剛落,整間屋子便瞬間響起了一陣,齊刷刷的倒抽冷氣聲。
而黎唯哲面無表情了幾秒锺,忽然神色微動眉梢上挑,竟是真的,笑了一笑。
他慢慢收回撐住牆壁的手,緩緩站直了身子。即便不俯身迫近,足夠高大的身形也能夠将單薄瘦削的莊景玉,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範圍之內──而且還是綽綽有餘。此時午後的陽光透過右面那一扇巨大清澈的落地窗直直射進屋內,暈染出一大片明晃晃的燦金色,閃耀得令人有些睜不開眼睛。黎唯哲低頭看看莊景玉那一半隐逆在光線之外,一半被陽光落滿覆蓋的“陰陽臉”,眼底眸色幾經變幻,眼看就要打破怒氣爆發的臨界,卻忽然莞爾微笑,語氣裏帶著與生俱來,一如既往的命令高傲,懶懶開了口。
“好啊,我可以帶你去見蕭岚。”
說完故意忽略對方瞬間神采飛揚的目色,以及自己心底那一抹一閃而過,隐隐作祟的不悅,黎唯哲轉身往牆面一靠,雙手插進褲袋,扭頭貼上莊景玉軟軟涼涼的後耳根,模樣一如方才的亦正亦邪,眉目間的笑意,輕佻而痞劣。
“那還是剛剛那個條件。”
“……求我。”
過於靠近的距離,和耳畔襲來的,那一股獨屬於黎唯哲的暖濕暧昧的氣息,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但總歸是将莊景玉從剛剛恍惚的迷失裏,給狠狠拽醒了出來。
他對準焦距轉頭望了黎唯哲一眼,無自覺的動作并未讓他意識到,那一刻在他的眼神深處,除了一貫的憤怒和酸澀,竟然還閃爍著,他本來絕不可能暴露在黎唯哲面前的卑微與軟弱。
“為……為什麽……”
也許是因為黎唯哲實在靠得太近,也許是楚回在記憶裏再次出現,又也許是因為,他真的已經堅強疲憊了太久的緣故,總之此時此刻,傾吐發洩的欲望難得擊倒了莊景玉曾經堅不可摧的喉嚨。忍耐多時的字句,從劃破的傷口,如風般蔓延開去。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為難我……”
“有意思嗎……很好玩嗎……”
從以前到現在,從欺負戲弄他,到以欺負戲弄他為樂──這背後的原因,莊景玉是真的,想不明白。
他的确是太普通太平凡太單純……也實在,太無知了。
畢竟和那個世界相隔得太遠,莊景玉根本沒有辦法了解,一個打小含著金湯匙出生,自幼衣食無憂生活富足,一直想要什麽就能得到什麽,一向什麽都不用做,就能輕易得到周圍人豔羨傾慕的眼光──這種早已被老天慣壞寵膩的霸道家夥,是沒有辦法容忍,一個凡人對他的反抗,和無視的。
人人都必須要順著他,人人都必須要服從他,人人都必須要注視他──
怎麽可以有一個人,在面對他的時候,心裏想著念著盼著的對象,居然不是他。
每一只獵物都應該心甘情願成為他的俘虜,如果有不是的,那麽即便不擇手段,也要将對方變成他的俘虜。
莊景玉或許不知道,像他這樣刻板單調,沈默無趣,而體內又湧動著一股傻兮兮的正直勇氣的土包子,竟正好會是黎唯哲,躍躍欲試的獵殺目标。
更何況如今他的“罪狀”還多加了N條:他竟然敢在黎唯哲的面前,一而再再而三,提到別的男人的名字,并且還為了那個男人,頂撞,違抗,忽視……總之是把得罪黎唯哲的事情,全都做了個遍。
呵,這一下,看黎唯哲不把莊景玉玩兒夠撕碎了──才怪呢。
以上是全場人正默默念叨的心聲。就連一向争寵好鬥的賀均,也暫時熄滅了對莊景玉竟然霸占黎唯哲那麽久的熊熊妒火,開始隐隐期待起來,這一場好戲,到底還會怎樣繼續下去。
…………
好吧,賀均承認自己此時的收斂也并非完全出自對事情後續的好奇,更多的,其實是因為,黎唯哲手插褲袋上身半斜,懶懶倒向莊景玉的帥氣身形,和那一副笑容暧昧,眼神頑劣的痞壞模樣,實在是有點,太過於……迷人了呢。
窗外陽光不分彼此,一視同仁地灑在他們身上,淺金色的線條完美地勾勒出兩道颀長修直的影子,而身後雪白無痕的牆壁,也仿佛宣紙點上墨滴,瞬間就漣漪出了一大片,暈染擴散的雲光。
而那兩人被溫柔地包裹在淡暖色的斑駁光影之間,有一種,任誰都無法插入他們的錯覺。
就連美貌如林煙,那幾年站在黎唯哲身畔的次數場景數不勝數,卻也沒有哪一幕,能比得過眼前這一場的圓融和諧,壓迫心跳奪人呼吸,完美猶如繁星滿月。
賀均看得有些兩眼發直,愣了很久才終於回過神來。不過一清醒他就立馬狠狠搖了搖頭,一臉憤恨地擡起右手,張口重重咬住麽指。
拜托!有……有沒……搞錯!!!他是怎麽了!?腦子進水了嗎!?否則剛剛的他怎麽會突然覺得莊景玉……那個……那個明明一直土氣巴拉得要命的醜家夥,居然看起來還……還……不錯!?
神吶!這種可怕的幻覺一定……一定是因為黎唯哲太過迷人,而陽光也太過耀眼的緣故!莊景玉那種土貨無論怎麽樣都不會變得好看的!他……他只不過是幸運地沾了光罷了!
賀均死死盯著眼前優美柔和,仿佛電影鏡頭般打動人心的溫暖畫面,眼神陰鸷暗沈,心底咆哮掙紮,猶如一頭瘋犬。
他知道自己生出了惶恐。
畢竟,無論是在他遠遠關注黎唯哲的那三年間,還是在他與黎唯哲短短相處的這三個月裏,他都還從未見過,對方像此刻這般,即便已經被激怒數次,卻依然對一個人窮追不舍,興致盎然的樣子。
這種根本不知從而來,卻莫名其妙到近乎匪夷所思的強大耐心,令賀均忐忑得猶墜冰窖,恨不得下一秒就沖上前去,卡擦扭斷莊景玉纖細白嫩的小脖子。
他要把每一個,哪怕只是可能對自己産生威脅的東西,全都扼殺在搖籃裏。
而如今看來,莊景玉已經是一個毫無疑問的,赤裸裸的致命威脅了。因為賀均深知,要得到像黎唯哲這種男人的關注和青睐,最先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就是你的身上,必須要有足夠吸引他的,獨一無二的特質。否則在那兩道早已見慣一切,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傲慢視線裏,別說容得下你……根本就是,連看都看不到你。
想當初他是忍耐了多久,才終於忍到黎唯哲對林煙那種級別的絕色玩膩厭棄!後來又是費了多大的勁兒,才抓住機會好不容易擠進黎唯哲的眼睛裏!他默默愛慕,在暗地裏偷偷看了黎唯哲整整三年,沒有誰會比他更清楚,黎唯哲現在看莊景玉的眼神,就是他不久前甩開林煙看向自己的那種眼神!
或許,還遠遠不如這般的濃厚熱烈,深感興趣。
就連當初同林煙朝夕不離,如膠似漆之時,賀均也未曾在黎唯哲的眼睛裏,發現如此熾熱膠著的奪目光暈。
可惡啊……實在是太令人不爽了!!!
賀均現在的心情極度惡劣,咬住麽指的牙齒也越發用勁兒起來,到如今,居然已經只剩下一層搖搖欲墜的薄皮連在齒膚之間,看起來森然可怕得很。
雖然知道莊景玉其實就是憑借他的那份土氣傻氣,和那一份不知死活的勇氣,從而引起了黎唯哲前所未有的征服欲,但是賀均還是覺得不爽不甘心!因為像莊景玉這種随處可見的破爛貨色,哪怕只是得到了黎唯哲的一點點關注,他都覺得惡心!
像莊景玉這種人……像莊景玉這種人……哈!一直在心裏默默念叨的賀均忽然發狠似地咬斷麽指和牙齒間,最後那一點相系相連的可憐皮肉,神色瘋狂,如同著了魔般地想,像莊景玉這種人,根本就沒有資格進入黎唯哲的視線,哪怕一秒锺,哪怕一毫米!
哼,等著瞧吧,莊景玉。連林煙這樣既有相貌又有氣質,還渾身秘密的絕頂美人,最後也都逃不過被黎唯哲厭倦抛棄的凄涼命運,更別說只是靠著這一點點可悲的特別,而暫時将黎唯哲吸引住的你了!
賀均幾乎是發洩般地計劃著,等到莊景玉被黎唯哲玩膩甩開的那一天,看他不弄死莊景玉……看他不狠狠弄死莊景玉……他就不叫賀均!
憤憤然在心底詛咒了許久,賀均原本精致豔麗的五官,此時糾雜收攏在一起,顯露出一股惡毒難看的扭曲。喚回他注意力的,是坐在身旁的柳君城,一陣短促詫異的驚呼。
賀均暗沈著臉色擡頭去看,只見黎唯哲的身形表情倒是沒什麽大的變化,依舊英俊帥氣性感誘惑得要命,直迷得他差點兒又是整整一個半晌沒能回過神來;可轉眼去看莊景玉……呵,那變化可就大得很了。
盡管他還沒有開口講話,可是他轉頭仰望黎唯哲時的幽幽目光,便已經完好地說明了一切。
這下難怪柳君城要驚呼出聲了。畢竟,作為曾經被莊景玉保護救助過的對象,柳君城應該是這裏在座的所有人當中,對於莊景玉那種死木疙瘩一般的執拗性子,和他那一份傻裏傻氣的正義勇敢,體會得最為切身的人了。本來他以為這一次,莊景玉也會和以前一樣,對於黎唯哲明顯挑釁戲弄的話語,完全忽略不顧的,哪知道……這一次這個家夥,居然猶豫了!?
……嗯,不,還不僅僅是猶豫那麽簡單。柳君城眨眨眼睛仔細地往前瞧去,發現莊景玉的眼底深處,很明顯是哀求,壓過了恥辱。
這一下柳君城就稍微有點好奇了,心想這個蕭岚到底是誰啊?難道比黎唯哲的魅力……還要大嗎?能讓從來只知道念書學習的莊景玉動感情也就算了,居然還能讓一向死腦筋的他忍住羞恥,低聲下氣地去求他最最讨厭的黎唯哲?
哇,這還真是厲害啊。
柳君城是這麽想,大概屋子裏其他一直處於默默看戲狀态的人,也都是抱著這種看好戲的心态在想。當看客當然樂得愉快輕松,可那兩個當事人卻就各懷心思,難以忍受得很了。
莊景玉的羞恥憤恨,委屈痛苦,自然不必再去多說。奇怪的是黎唯哲,明明是他自己提出要莊景玉放低身段去懇求他──這樣強人所難的過分要求的,結果現在,當人家真的放下苦苦維持多年的自尊,将曾經視為生命的氣節和驕傲全都踩在腳底,終於肯在他面前低頭彎腰,軟弱地哀求,卑微地懇求時(其實還只是在猶豫的階段)──黎唯哲,這個霸道惡劣的始作俑者,卻發現自己竟然連半分的征服感,都沒有獲得。
事實上還遠不止如此。事實上開心愉快,滿足欣喜……這樣褒義詞的心情距離現在的黎唯哲實在是很遙遠,鋪天蓋地的不爽和憤怒,這才是他此時此刻,唯一感覺到的東西。
只能說幸好莊景玉現在還沒有開口講話,否則黎唯哲不确信,下一秒的自己是不是不僅會挖出他那一雙盈滿哀切懇求的眼睛,甚至還會……一把掐碎了他的喉嚨。
唇角處的痞劣笑意微不可察地隐去了一小片薄弱的弧度,眉梢末端也漂亮地向上一揚。終於,黎唯哲總算舍得伸出他一直插在褲袋裏的空閑右手,再一次,哢一聲扳住了莊景玉飽受折磨的紅腫下颚。
不願去深究自己為什麽會前後矛盾得如此反常,黎唯哲現在,也從來,都是憑著自己的心情做事。
而此時此刻,他就只想再換另一種方式,去狠狠羞辱羞辱莊景玉。
“嗯?好像終於忍不住要開口求我了呢,”手掌之下,莊景玉的牙齒被黎唯哲絕不算小的力道給捏得咯咯作響,“原來你也沒多清高啊,是我以前把你想得太好了?還是……”
黎唯哲說到這裏故意惡意地停頓了數秒,可是幾厘米之下,莊景玉那兩道越來越柔軟濕潤的哀弱目光,卻再一次令他不可遏制地怒火中燒。
而他也果真是一個,永遠憑著自己的心情做事的利落家夥。
於是下一秒的黎唯哲,便幹脆一把拽過将莊景玉系得高高的保守衣領,幾乎是将他這整個人,都扯進了自己強壯寬闊,無處可逃的包圍圈裏。
誰都沒有看清黎唯哲下一步的動作,像是一陣疾風呼嘯過去,等到衆人回過神來,那二人便已經從他們的眼前消失不見了。
事實上就連被黎唯哲圈在懷裏的莊景玉本人,整個過程,也都是迷迷糊糊,渾渾噩噩的。說不清是怎麽回事,只記得上一秒他還在苦苦掙紮要不要為了楚回開口求一求黎唯哲這一只惡魔呢,沒想到老天爺居然吝啬到根本不肯給予他哪怕半分锺好好思考的時間,直接快進到下一秒──某股強大不可抗的兇猛力道,一把扯碎了他廉價劣質的外衣,半摟半拽,卻不費吹灰之力地,将他拖進了牆旁的一個空房間裏。
被對方像扔垃圾一樣随意扔倒在床上,并未令莊景玉産生絲毫的吃驚。黎唯哲本來就很野蠻,這一點是他就早知道的。出乎他意料的是,黎唯哲那一句終於補充完整的話。
“……還是說,你被蕭岚做得太爽以至於難以忘懷了?就算是被人家甩了也不肯死心,死皮賴臉地還想要再見上一面……哪怕代價是來求我?”
自動将莊景玉瞬間瞪大的,寫滿不可置信的雙眼默認為被戳中心事的羞赧惱怒,黎唯哲的唇角,緩緩滑過一絲冷硬殘酷的笑意。
一腳踢開對方掙紮著想要起身,胡亂擺動的雙腿,黎唯哲慢慢欺下身來,兩只強有力的健碩手臂輕輕松撐在對方的頭頂之後,以一種絕對無隙可鑽的強悍姿勢,圍困住了早已漲得臉頰通紅,卻仍然只是徒勞的莊景玉。
“嗯?我說得對嗎?莊大好人?”
什……什麽?這是什麽狀況?
莊景玉困惑地眨了眨眼。下一秒。
當……當然不對!當然不對!!當然不對!!!
因為積久成疾的慣性,莊景玉沒有辦法在口頭上這麽激動狂放地沖著黎唯哲解釋和大叫,然而在他的內心深處,他早已經痛苦地否認過成千上萬遍了。事實上剛剛聽完黎唯哲的話,莊景玉差點兒就一口氣沒跟上來,直接昏厥過去。
他……他和蕭岚……做!?
這種事情,簡直比黎唯哲當初和現在施予他的種種惡行,都還要恐怖一億倍──哪怕只是想想。
本來就不善言辭,後來又不常說話,再加上現在,他是真的有點被黎唯哲這個天大的可怕誤會給驚悚到……莊景玉別開頭頂那一張太過靠近,雖然帥氣逼人,可是之於他卻只有無盡壓迫的俊臉,先是長長地舒了口氣,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不明白黎唯哲怎麽會産生如此可怕的聯想和誤會。像蕭岚那種人……會看得上自己嗎?呵,想到這裏莊景玉不禁苦笑了下。畢竟,如果說自己和蕭岚是情敵……這種事情,恐怕也不比自己和蕭岚是情侶,更加可信吧。
莊景玉不知道,就是自己的這一抹苦笑,令黎唯哲的誤會更深,同時也令他的怒意更盛。
“又在想他?啊,看來蕭岚的确讓你舒服得很難忘啊……既然臉已經長得這麽普通了,那就是身體讓蕭岚刮目相看了?”黎唯哲根本不顧莊景玉驟然僵硬發青的臉色,一只手順著對方的身體緩緩往下滑落,來到褲裆口的時候,五指一張便直接握住了那一根垂軟無力的小東西。他低身往莊景玉的耳邊輕輕吹了口氣,誘惑的口氣,殘忍的話語。
“那也讓我來試試吧。”
這樣的行為,意料之中地,得到了莊景玉近乎求生般強烈瘋狂的絕地反抗。那人雖不說話,可是有時沈默的行動,遠比哭叫著大喊,還要更加堅決,更加可怕。
雖然無論莊景玉怎樣努力,黎唯哲都是可以像捏死一只螞蟻那樣,輕而易舉就解決掉他的。可是眼睜睜看著身下這人什麽話也不說,只是用盡全力反抗自己,眉目緊皺,雙唇緊閉,那股決絕和勇氣簡直就和抗日戰争打小鬼子一模一樣的時候,黎唯哲不禁微愣,随即怒意再也無法遏制地,飙升到了頂峰。
還從來沒有人敢拒絕他到如此地步!這個莊景玉……可真是好大的膽子!
再也沒有笑容挂在臉上,哪怕只是用來耍耍莊景玉,全當調味劑和開胃菜的虛僞假裝。只要一想到眼前這個看似禁欲保守的死板家夥,可以大張雙腿躺在蕭岚身下,無論怎樣淫蕩放浪地叫喚扭動都沒關系,可現在一到自己身下,就拼死拼命全力掙紮,搞得活像要被日本士兵強奸的純情少女似的……黎唯哲的心裏就猶如熊熊烈火滾過一般,恨不能在此時此刻此地,就立即做死莊景玉!
這種咬牙切齒,勉強可以稱之為“攀比”的奇妙心情,如果說是黎唯哲在為了莊景玉而吃蕭岚的醋……那也還未免太早了些。
其實黎唯哲并沒有和蕭岚見過多少次面。一是因為蕭岚本身鮮少出現在公共場合,宴會酒席幾乎不會參加,圈子裏的名流豪貴和一些大牌明星都經常去的會所俱樂部更是一次都沒有去過,黎唯哲就算想見也見他不著;至於第二個原因……那簡單了,就是黎唯哲,其實也根本沒興趣去見蕭岚。
那種男人只要見過一次,就足以令黎唯哲倒足胃口,興趣盡失。皮相溫和優雅,實則心狠手辣;表面風度翩翩,內心冷漠陰鸷;可以為女人開車門拉皮椅倒香槟的漂亮雙手,其實早不知,已經沾染了多少無辜犧牲者的滾燙鮮血。
這倒不是說黎唯哲就有多好。相反地,像這樣油然而生,完全毫無道理可言的厭惡與排斥,應該就是所謂的,同類間嗅出自己潛在受到威脅時,一種近乎本能的反應了。
就算表現出來的性格再怎麽南轅北轍,好像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然而生活在他們這個世界裏的人,其實說穿了,都是大同小異:一顆心,硬得可以。
況且黎唯哲從來都不是一個四肢發達而頭腦簡單,手段粗暴而缺乏思考的人。盡管他本人并不願意去深究,自己是不是因為,莊景玉可以同意讓蕭岚操他,但卻死活不肯讓自己操他──這一點,而感到了無法容忍的憤怒。但起碼有一點是他絕對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像莊景玉這種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要氣質沒氣質,要交流也絕不可能與他有什麽共同語言的愚蠢木頭,是根本就沒辦法,進入他的審美範疇的。尤其,是在自己的第一個床伴已經是林煙──這種幾乎不太可能,找得到更加強大的存在去超越的經典美人以後。
於是盛怒中的黎唯哲稍微抽空想了一下,大概得出了個,勉強能說得過去的蒼白結論:或許只是骨子裏與生俱來的強勢與高傲,讓他短暫地喪失了理智,燃起了怒火。
而對於莊景玉來說,最為不幸的事情大概便是,此刻壓在他身上的這位黎大啥也,可是從小長肆無忌憚,無法無天慣了的,從來就沒學會過克制與忍耐啊。
因此當雙腿被對方兩只寬大修長的手掌,給徹底扳開撐大成幾乎是一個平角的時候,他的可笑的掙紮,也終於徹底宣告失敗。奇異的是,韌帶被狠狠拉伸的揪扯感,卻反而令莊景玉暫時忘記了自己正被迫擺出這樣一個恥辱姿勢的可怕事實,而竟恍惚回憶起,那一段和楚回情愛纏綿的如夢往日。
明明也不是多麽久以前的事情,可是對於度秒如年的莊景玉來說,那已經是非常非常遙遠的過去。沒有人知道,他有很多個第一次,很多很多,在那些更加久遠的,閉塞無知的過去裏,那些根本連想都不敢想,甚至根本連聽都沒聽過的第一次,都是在那一段不算長久的柔軟光陰裏,溫柔,而安靜地開始。
大概也是終結。
畢竟,領他開啓,和帶他走過這一路的人,都已經抛下他了。
而至於中途,如今回頭再看,也無非只剩下一路,燒成灰燼的熱烈。
曾經新奇難言的美妙世界逐漸變得滿目瘡痍,張牙舞爪的猛禽怪獸将他圍困得四面楚歌。倉皇中,眼前這一大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黑暗,實在沈默得令人心酸。
耳畔再沒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告訴他說,莊景玉,該這樣走;身旁再沒有一個人牽著他的手說,莊景玉,跟著我走。
因為在最後的最後,曾經對他說過這一切的人,最終還是選擇放開他的手,一個人先走掉了。舉目望去,如今這片危機四伏的可怕森林只剩下他了一個人,抽身已是不可能,但要如何繼續下去,誰又知道呢。依靠和目标都沒有了,只憑獨自摸索,也許很容易就受傷,然後死掉,也說不定。
失去引導的彷徨無助令莊景玉開始懷念,曾經被給予的那一份溫柔和耐心。他知道那決不會是假的;只是他很遺憾,那畢竟,還是太短暫了。
因為短暫,所以可貴;因為短暫,所以可悲。
可是哪怕短暫,也是刻骨銘心,至死不悔。
表情柔軟下去的瞬間,一陣熟悉而陌生的疼痛,也逐漸在莊景玉的雙腿間緩緩蔓延開來。瞳孔驀地放大,莊景玉清晰地聽見從耳畔傳來的聲音,仿佛來自萬劫不複的地獄深淵。
“現在回神已經晚了。我看你剛剛一副很難過的樣子嘛……是在懷念蕭岚的技術嗎?”
“正好,那我們就互相試試吧,說不定會很對胃口,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呢。”
當黎唯哲将手伸進自己褲下一厘米的時候,皮膚間驟然升起的,那一股如蛇般細膩冰冷的酥麻觸感,讓莊景玉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咬舌自盡──這種傳說中的自殺方法的最後準備。
不過他的運氣,似乎還沒有差到,需要在現代社會實踐這種古老辦法的悲催地步。
打斷黎唯哲下一步行動的,是房門處忽然響起的,某一道溫溫涼涼的清冷聲音。
“黎唯哲,你甩了我,就已經饑渴到連這種貨色都要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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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