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上)

“好了,走。”

黎唯哲忽然一把拽過莊景玉的胳膊,大步往放推車的地方走去。

事到如今,在已經走馬觀花似地觀賞了這家超市的總體裝潢風格以後,莊景玉明顯已被鍛煉出了堅強無比的心理素質。因此,在看到那幾排,即便連推車都可以設計得如此“超、凡、脫、俗”,既可以萌到讓好少年面紅耳赤,也可以萌到讓壞大叔猥欲勃發──的時候,莊景玉除了額頭默默滾過三條黑線,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以及喉嚨無意識地咽了咽──以外,臉上便再沒顯露出別的什麽,仿佛沒見過世面一般的土氣反應來。

“喂,你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推車?”黎唯哲不算重地揚手劈了記莊景玉的後腦勺,随即便雙手抱胸做出一副沙文主義的大老爺們兒狀來(或許更準确地說應該是一副惡少公子哥兒狀),“幹嘛擺出這幅表情?怎麽,你不去……難不成,還是我去啊?”

“……”

好吧……其實要他推車那當然也沒什麽關系,但是眼看著黎唯哲如此惡劣兇殘的霸道行徑,尤其還霸道得這麽慘無人道毫無道理!莊景玉就真的忍不住很想反問他一句:那憑、憑什麽……就不能是……你去嘛……

應該是看出了莊景玉的心中所想,黎唯哲悠悠咧嘴一笑,輕描淡寫地聳了聳肩,很欠揍地輕揚眉梢:“莊景玉,首先,讓我先提醒提醒你我們倆是什麽關系;如果你真的想不起來,那我可以再友情提醒你一句,不如拿出你的手機來看看名片夾顯示;第二,呵呵……我們兩個人走在一起,難道你覺得,我會比你更像小跟班兒,而你居然可以比我更适合兩手空空的模樣麽?……哦!對了對了,當然是有一種情況例外的。那就是第三,莊景玉,如果你是一個女人……哎,即便長成了現在這幅模樣兒,悲劇……但是男人在女人面前,那畢竟是要紳士一點的嘛。”

說完停下來,邪惡地彎起眼角笑了笑:“可是,莊景玉,你……是女人嗎?”

莊景玉:“……”

“喂,還不動?……啊,難不成你還真的是女人?哇……那不如回去先讓我好好檢查看看?”

“!!!……你閉嘴!知、知道了!!我推……我推……我馬上就去推!!!”

最後莊景玉漲紅透了臉,懑懑地斜剜了簡直壞笑到停不下來的黎唯哲幾記,這才不情不願地,慢吞吞挪動腳步,往推車走去。

唔……觸目所及,眼光掃來掃去,只見有小號的,有中號的,有大號的……咦!?居然還有特大號的!?

老實說莊景玉盯著那個特大號的真心驚呆住了。……不、不是他又想要顯露出自己很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而、而是他真的……這輩子,還從沒見到過這麽巨大的推車啊!

咋了咋舌,莊景玉嘴裏含糊不清地嘟囔著:“喂喂……到底要不要這樣兒啊……誰會需要這麽大的推車啊!?那是要買多少東西才行……”

嘀咕著嘀咕著莊景玉便準備走上前去推最小號的那一種,畢竟他尋思著,不過就買一些菜肉而已,也占不了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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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哪知道他手還沒碰上推杆呢,就被身後的黎唯哲僅用一根手指頭就提起了後領,然後向左轉,往前一丢。

“……算我拜托你莊景玉!你做事能不能不要那麽小手小腳畏畏縮縮的!?那麽個小推車能裝什麽啊?”停下來重重地吐口氣,黎唯哲翻個白眼兒手腕兒一彎,一副非常,非常,非常,被莊景玉給囧到無語的樣子,“……去,推大的那個。”

末了他又擔心莊景玉可能笨得還聽不懂(又或者是懂裝不懂!),於是黎唯哲扶了扶額,黑著臉,最後又再補充了句:“別想偷懶,我說的是最大……最大!……的那一種!”

“你……”莊景玉聽了整個人都傻在那兒了,過去老半天才找回屬於自己的聲音,“黎、黎唯哲……你、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吧!?”

說完用一種幾乎充滿敬畏的膠著目光緊盯著那一排特大號的推車(順便提一句,它的所謂“萌”形象,是一只威武神勇的變形金剛;而依次往下是,大號,獅子王;中號,機器貓;小號,喜羊羊……),神情略顯驚恐地,滾了滾輕輕顫動的喉嚨。

太……太……太大了!黎唯哲你這是要……準備囤貨冬眠嗎!?

莊景玉萬分懷疑地轉過頭凝神注視著黎唯哲,企圖從他的眉目間,尋找出絲毫“反悔”的痕跡來。

然而黎唯哲唯一給他的回答是,雙手依舊不為所動地交叉在胸口,只用一種無動於衷的不耐眼神,冷漠,卻又焦躁地回望他。

而莊景玉則從那兩只明顯半眯起的危險眸光裏,輕而易舉,便讀懂了黎唯哲的含義。

“少、廢、話……快、點!”── 一份無聲,卻比什麽都來得驚天動地,振聾發聩的催促。

“……”

於是莊景玉最終認命地推出了變形金剛。

随後黎唯哲挑眉一笑走上前去,半是滿意半是懲罰地揚起大手,揉亂了莊景玉,一頭細軟順貼的黑發。

推著金剛(不過看在這是一家日風濃郁的超市份兒上,我們姑且也可以把它稱作高達),莊景玉一邊走還一邊在心裏憤憤吐槽:真是神經了……推這麽大一車……!黎唯哲要麽純粹是因為他那個高高在上目中無人兼之好大喜功愛出風頭的霸道性格,無論幹什麽都喜歡搶人眼球,都喜歡拿最大的最好的最吸引人注意的,要麽就是因為……

他不過就是單純想讓自己丢臉和……累!

在以如此小人之心揣度惡人之腹的思想支配之下,莊景玉的心情和表情自然也不會好到哪裏去。然而後來,當他看見推車裏的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高,而推起來也感到越來越吃力越來越困難的時候,莊景玉發現,事實大概……貌似……可能……好像……并非他想的那樣。

因為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一直是黎唯哲走在前面領路,而自己只負責推;所以莊景玉始終沒有低頭注意,過這麽一路走下來,黎唯哲究竟往推車裏放了些什麽東西。直到現在,他明顯感覺到“這架高達”推得不如最開始那般輕松惬意了的時候,這才禁不住一時好奇,納悶兒地低下頭,往裏一看。

“這……!!!”

然後他便風中淩亂了。

“黎唯哲!不是只買菜做飯而已的嗎!?你、你這是在幹嗎!?分明就是準備搬家啊!”

──喲喲!瞧瞧瞧瞧!連多少年如一日的,磕絆結巴的老毛病,都被驚訝給吓跑了?

看來莊景玉是真的被黎唯哲給徹底搞瘋了。

那麽,就讓我們将鏡頭慢慢慢慢,轉移到“高達”內部裏,去看看吧。

此刻那裏還壓根兒看不到一丁點兒,與蔬菜果肉米面有關的食物痕跡;有的,只是如下産品:炒鍋一個,鍋鏟一柄, 碗筷兩副,湯勺兩只(小),湯勺一只(大),刀叉兩副, 水杯兩個,湯鍋一個,湯盆一個,菜盤十碟,碗墊十五張,洗碗帕一張,洗潔精一瓶,鍋刷一柄,圍裙一條(特此聲明圖案是萌到爆的粉紅hello kitty)……

以上。

而且還在繼續,源源不斷增加中。

黎唯哲理也不理會莊景玉萬年難遇一次的低聲驚叫,随手又再往高達裏丢了個水晶果盤,這才漫不經心地聳聳肩回答道:

“呵呵,也算是在搬家了,”停下來頓頓,回頭看向一臉震驚外加茫然的莊景玉,滿眼的奸詐算計,挽唇一笑,“你看,為了能吃到你親手給我做的飯,我可是,專門開了戶新房子來迎接你啊。”

“……”

“怎麽樣?下了血本兒吧?覺得榮幸吧?”

“……”

“所以你可千萬別辜負我啊。哎,不過你也別壓力太大了。其實頂級什麽的我從來就沒有奢望過,只要別做得太難吃,我也就勉勉強強……嗯……就這麽著,接受了吧。”

“……”

“總之那間房子以後就是你專屬於你的……嗯,這麽說吧,給我做飯服侍的大本營了。”

“……”

“以後如果我call你叫你來,要是沒寫地方,那一般就是在那兒碰頭了。哦對了,回頭我會給你鑰匙的。”

“……”

“當然如果碰頭地點有變數,那我會專門寫明新地方通知你,或者幹脆來接你的。”

“……”

“記牢了?”

“……”

“喂你愣著幹什麽?話不會說我也就忍了,怎麽現在連點頭都不會了?傻啦?”

對方一直上上下下翻飛不停,閉合不斷的薄薄唇瓣,以及那兩排白花花亮閃閃的森森齊牙,直接,晃瞎了莊景玉的眼睛。他不禁腦子一黑腳下一滑,差點兒沒一個踉跄撲騰,不僅跌倒自己,甚至還順勢帶倒了這一排,放滿水晶制品的高鐵架。

真是欲哭無淚啊……默默跟在黎唯哲的身後,莊景玉無論腳步還是心情,都沈重得好像是要去上墳!他怎麽想怎麽沒能想通,自己最初不過就只是答應了黎唯哲,替他做一頓飯而已的(好吧其實可能是要做一百頓……也許都還不止!),但是現在看來,他怎麽莫名有種,好像把自己的一生都交代給了那個家夥的古怪感覺呢……

傳說中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就這麽被“幸運的”他,給“幸運地”碰上了。

而黎唯哲接下來往高達裏放的東西,則更加令莊景玉确信,也許他曾經玩弄戲弄捉弄了自己很多很多次,但是這一次──就在自己偏偏希望,黎唯哲能夠再跟自己開一回玩笑的這一次──莊景玉卻偏偏發現,黎唯哲居然還真沒有,糊弄自己。

的确啊。如果不是因為那真的就是一棟從來沒有人住過的新房子,試問誰會連鍋碗瓢盆碗碟刀叉……這些最最基本的廚房物品都沒有啊!再看看黎唯哲如今,仍在仿佛疾風卷落葉那般瘋狂掃蕩進推車裏的東西們吧:醬油,醋,麻油,辣椒,鹽,味精,花椒,泡椒,芝麻醬,大蔥,小蔥,蒜蓉,生姜……

…………

眼看著推車越來越重越來越滿,莊景玉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去想象,黎唯哲待會兒要帶他去的那棟所謂新房子,究竟會是怎樣一副“家徒四壁”的“窮酸”模樣……

“嗯,差不多了,轉戰下一個地方吧。”

在把佐料挑得差不多以後,黎唯哲一掌抓住“高達”的胸前武器(一個微微凸出的激光掃射器,在莊景玉看來那簡直是傻透了)稍一使力往右拐了個彎兒,一邊說著,一邊領著莊景玉,往生活用品的擺放區域走去。

如果說剛剛的超市之行還只能算是讓莊景玉“大吃一驚”的程度的話,那麽接下來的游擊掃蕩戰,便俨然是令莊景玉“嘆為觀止”了。

從牙刷,牙膏,漱口杯,毛巾,肥皂,香皂,洗衣護手套……到浴球,沐浴露,洗發露,男士護發素,剃須膏,剃須刀,唇膏……到男士潔面膏,滋補水,保養液,精華液,潤膚乳,護手膏,眼霜……甚至還有身體乳!

莊景玉瘋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男人也是可以過得如此滋潤,如此水靈,如此夢幻,如此……咳咳,“公主”的。

忍不住擡起眼睛偷偷瞄了眼走在前面的黎唯哲的側臉──嗯……的确。以前自己光顧著去關注黎唯哲的五官長相去了,壓根兒就沒怎麽注意過他的皮膚。如今這麽近距離地看過去……好、好吧,莊景玉承認,黎唯哲的皮膚果然是好得,完全能夠經得起電影鏡頭的放大播映。就算是在大得吓人的IMAX影院裏,也是絕對的貌壓群雄,毫無壓力,完爆各路,不得不需要做後期處理的大牌明星。

後來莊景玉禁不住一時好奇,低頭掃了眼那一排男士護膚品的價格。

…………!!!

於是就在晴天霹靂,五雷轟頂之餘,莊景玉深深明白了所謂的,一分錢一分貨的道理,還真不是前人随便亂編出來,只騙騙他們後人好玩兒而已的。

看著黎唯哲滿是一派輕松惬意,每走兩三步便漫不經心地從欄架裏随意挑起一個,即便只有那麽一小瓶,可價格居然就上了三位數甚至四位數的皮膚保養品往推車裏丢去,莊景玉就真的……

啊啊啊!絕對的有錢多敗家,富貴必然淫啊!

這麽多錢……要知道這麽多錢,幾乎都夠他在Z大一個學期的學費!夠他在北一讀高中時的一學年學費!!夠他們一家子,在小縣村裏生活時的大半年夥食費了……好不好!?

啊真是是受不了……有錢人的世界實在是,太、“膚”、淺、了!

莊景玉一邊默默感受著手掌下,這一架肥胖症越來越嚴重的變形高達,一邊在腦子裏,憑借記憶快速心算著,黎唯哲迄今為止所買的全部貨物的總消費額(但請注意黎唯哲莊景玉至今都還沒能逛到,他們倆今天原本打算要買的主力,蔬菜果肉米面──的欄架旁)。

幾分锺以後,莊景玉對著腦子裏那個剛剛計算完的,就快要突破四位數大關的總消費額,愣愣乎乎地發了一小會兒呆(因為可想而知,等到待會兒逛完超市,那麽總消費額必然是會突破四位數大關──無疑的了)。於是莊景玉不禁腹诽,黎唯哲活到現在居然還沒有把他們黎家給敗光破産,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奇跡啊……

嗯,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他是信了。

大概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認知(或者說是覺悟……)的緣故吧,所以後來再逛的時候,無論黎唯哲再往推車裏放什麽東西,莊景玉都抱著一種,“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和,“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的淡然态度,遂君之意,任君為之。

哪怕周圍的人(尤其是年輕女生)路過他們時,對著他倆叽叽喳喳嘻嘻笑笑,發出的某些……嗯……顯得非常詭異的指點議論聲,莊景玉都會努力全當成,“沒聽見沒聽見沒聽見”!

值得一提的是,這種鴕鳥式的消極逃避方法,倒的确令莊景玉,獲得了一小段時間的輕松空閑。

然而它畢竟并沒有萬能到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十分锺以後,當莊景玉看見黎唯哲變得愈發有加無已,變本加厲,居然開始往車裏,一盒一盒地丢起了……價格昂貴的男用護臉面膜的時候──他終於,hold不住了。

“面、面膜……?”

! ! !

一瞬間,莊景玉感到自己身為一個男生……哦不,是男性──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性別觀!──遭受到了史無前例的巨大沖擊!

不能再hold下去了……再hold下去,莊景玉真怕黎唯哲就要伸出魔爪……去拿衛生巾了!

腦子裏情不自禁浮現了一下那個畫面……莊景玉霎時被羞到一身冷汗。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哪怕只是想想,他都覺得渾身一陣惡寒。

於是深深吸進一口氣,莊景玉再也顧不上時機合不合适,這樣做會不會顯得不大禮貌,而自己的下場又會不會落得很慘──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不成功,便成仁!

只見莊景玉猛地将車撒手一放,急急忙拽住黎唯哲的衣角後擺──此動作成功阻止掉了對方将第N盒面膜丢進推車裏的計劃動作。然後他紅著臉憋著氣悶著聲音,口氣不穩地跟黎唯哲打起商量來:“诶,黎、黎唯哲啊……你看咱們今天的安排不主要是……我給你做飯來著的嗎?唔……這些東西,你完全可以以後……呃……以後,再來買……不著急的嘛!嘿、嘿嘿,你說是……是吧?所以我覺得咱們不如,還是快快去買菜比較好哦……”

說完莊景玉好像接受最終審判一般地,擡起頭無比緊張,卻也無比期待地,看向黎唯哲。

只見黎唯哲一邊用手掌心慢悠悠地掂量著印有shiseido字母的面膜盒,一邊半歪過腦袋,神情略顯憊懶地回望著某只,正撇著雙腳站在自己面前(莊景玉一緊張就內八字),局促不安的小笨蛋。

啊……黎唯哲不禁扶額。他真的是服了──服了莊景玉的智商,也服了莊景玉的情商。

手心一轉毫不猶豫地将盒子倒進推車裏,黎唯哲終於再也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指頭半狠半柔地,戳了戳莊景玉的小瘦臉。天知道他就快要無語得,幾乎連再翻一次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哎……這麽跟你說吧莊景玉,事實上如果我真要在這兒買東西,那其實根本就可以不用來,想要什麽,直接打個電話就可以的,”頓了頓,“……可是你今晚就得回宿舍了,不是嗎?”

“……嗯?什麽?”

莊景玉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出黎唯哲這句話的個中深意。

幸好對其“兩商”徹底服了的黎唯哲,本來也沒對此多做指望。

“好吧,你聽好了。簡單來講就是,莊景玉,廚房用具以後所有放進這輛推車裏面的東西──對,就是連剛剛的面膜也包括在內的,這些所有的基本生活用品,護膚品,保養品──全部,都是你必須帶回宿舍裏去,給我認認真真,一點一滴,用完的。”

莊景玉:“……”

“我猜你剛剛應該瞟到過這些東西的價格的吧?嗯,所以老規矩,跟衣服一樣,要怎麽處置它們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管不著,但就看這麽貴重的東西……呵呵,你究竟舍得不舍得了。”

莊景玉:“……”

“哦對了,有種特殊情況我必須要事先提醒你一下。如果有別人想用你的這些東西……嗯,不管是誰,哪怕是你的室友,那個叫魏嘉的,也不行。”

莊景玉:“……”(心裏道,得了吧!魏嘉雖然可愛但絕不至於這麽變态!估計他四十歲的媽媽都沒把保養品用得這麽齊全過!)

“當然,如果真有人膽大包天敢随便亂動我送給你的東西,而你又不好意思拒絕──啊算了,我在假設什麽,就你這種老好人的性格,別人一旦提出要求你是絕對不好意思拒絕的。可是我要在此敬告你莊景玉,如果真有人膽敢那樣做,我倒寧願你把它們全扔了,也別讓那種家夥得逞。”

莊景玉:“……”(表面持續無語,心裏依舊默道:這叫什麽?浪費版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嗎?可是,對著我這麽一個平庸無能的小人物,你黎唯哲都舍得送出這麽貴重的東西了,而且還是連續不斷地送,怎麽就對別人如此小氣呢?記得黎唯哲以前不是這樣兒的啊,他的那些後宮美少年們,互相穿戴黎唯哲送的東西,黎唯哲看見了,總是一副笑得很厲害的樣子啊!)

“別想高中!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忽然黎唯哲低吼一句,随即稍嫌粗暴地扣住扳過了莊景玉的的下巴,逼迫他只能牢牢注視著自己,“……不管那時候我的心情怎樣,但現在,如果有人要和你共用分享我送給你的東西,我只會覺得不爽──”

“我還會覺得惡心。”

“……”

莊景玉張張嘴,愣住了。整齊如貝雪白細致的上下兩排牙齒,非常可愛地,從淺粉色的雙唇間,露出來了三四顆。他一向覺得形容一個人煩,壞,爛,蠢,龌龊,下流,卑鄙,甚至賤……什麽的,其實都還不是,最嚴重, 最過分,最傷人的字詞。

而是惡心。

他沒想到黎唯哲對於這種事,竟然會用到如此嚴重的詞。

一時間莊景玉忽然覺得自己耳鳴頭暈得厲害,整顆心也跟著搖晃跳動,洶湧澎湃。被迫望向的黎唯哲的那一雙眼睛,漆黑如夜,幽昧如潭,缭煙如谷,深邃如淵──明明該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蒼穹,可自己卻又偏偏,就站在那個所謂盡頭的一處。

是的。莊景玉無比清晰地看到,此時此刻的自己,就正站在黎唯哲的眼睛裏,那一片最深,最亮,以為是距離得最近,但反而,卻是相隔得最遠的地方。

恍惚到仿佛不真實。因為真實總是,令人難以置信。

“啊……可、可是……這是為、為什……麽呢?”

終於,莊景玉好像夢游一般地向黎唯哲提出了這個問題。一如既往的結巴。并且最令他感到好奇納悶的是,自己居然會在等待黎唯哲回答的時候,驀地從心底深處,湧出了許許多多,巨大綿長的期待與忐忑。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海浪拍打沙灘,流水侵蝕河岸。你永遠知道下一秒會有東西将你的身體包圍覆蓋,但你永遠沒辦法知道那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會是輕緩的嗎,還是迅疾的呢?會是溫柔的嗎,還是粗暴的呢?會是細水長流潤物無聲的那一種嗎,還是遼闊浩大鋪天蓋地的那一種呢?──你不知道,除非當你真的,聽到答案。

然而黎唯哲卻迅速将頭別回了前方去。

他一手拽著高達的胸口大步往前走,速度快得差點兒讓莊景玉趕不上,幾乎是一路小跑才能勉強跟牢。而這樣一副急匆匆的模樣不禁讓人産生一種,他似乎是在掩飾尴尬,又或者是因為不好意思……的錯覺(當然莊景玉倒寧願相信,這真的就是自己的錯覺)。

直到大約再往前走了二十來米遠,左拐右拐七彎八繞地,也不知道到底是停在了哪一排欄架旁,黎唯哲這才終於微微頓下腳步,但卻仍然,沒有轉回頭來。

“……我的話你只要照做就是了,管那麽多為什麽做什麽!”突如其來,毫無預兆的開口,不禁令莊景玉感到一陣驚慌失措,無所适從。黎唯哲頓了頓,光從莊景玉那個身後偏身側的,角度絕佳的位置看過去,似乎……咦?黎唯哲的脖子和耳根,居然……隐約有些泛紅!?

吓!!!這、這一次……該是絕對的錯覺吧!?

難道黎唯哲竟然真的會不好意思嗎?難道那種人竟然真的也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嗎?哦不不不,這實在是太驚悚了,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這簡直是比讓他相信周雲飛和唐漢兩人是真的在攪基──這種荒謬絕倫的事情,還要更加不靠譜……得多得多得多。

而幾秒锺後莊景玉聽見黎唯哲接下來的話。

“反正,你只需要給我牢牢記清楚了,只要是我黎唯哲送給你的東西,那就只有你一個人……只有你莊景玉一個人,才能用。”

“呃……”

“呃什麽呃!聽明白了麽?”

“啊?哦哦!……嗯。”

莊景玉聽話地點頭應了,模樣依然乖,動作依然萌。不過他可不敢告訴黎唯哲的是,喂喂……你剛才那副粗聲粗氣的霸道架勢,還真是像極了上世紀動亂年代裏,那些個把自己的身家寶貝看管得嚴嚴實實的,吝啬土財主啊……

然而一時被二愣神附了體的莊景玉壓根兒就沒有想到,那個他口中的所謂寶貝,難道指的,不就正是他自己……麽?

他莊景玉,就是黎唯哲這個土財主的,身家寶貝。

──這句話将會在不久的未來成為事實,然後終生以事實的形态,貫穿了一個長久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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