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飄落-冰淩-座位

“你做什麽?”

如昨晚那般,陸潮生又一次握住了溫雁晚的手。

剛剛睡醒,少年嗓音犯啞,落在清淡的語調裏,像是往幹淨的泉裏扔了塊切開的檸檬,冒起酸酸的泡。

擡睫看向溫雁晚的眼卻一片清明,跟被水浸過似的,又冷又亮。

如果忽視掉那塊被壓紅的臉蛋的話。

溫雁晚沒忍住,“噗嗤”笑了聲。

見陸潮生眉頭愈發緊蹙,溫雁晚被握住的手腕動了動,示意他松手。

而後手臂微晃,纖長指尖捏起那片白色羽毛,拿到陸潮生眸前,輕輕一吹。

那羽毛在半空打了個旋,掃過陸潮生的眉睫,在上面拓下輕飄飄一吻,然後慢悠悠飄落,躺在了他桌上。

活脫脫一個強吻別人不負責的浪蕩子,就像面前這個眸間溢滿溫柔笑意的俊美少年一樣。

陸潮生盯着他的眼,半晌,這才垂眸道了聲謝。

溫雁晚笑:“不客氣。”

然後垂頭,将目光重新放回手裏的數學題上。

他不知道,在他回頭後,身邊某人悄悄将那片羽毛撿起了來。

虛虛握進手心,另一只手伸進抽屜,拿出筆記本,打算把羽毛夾起來。

前排的李睿淵原本見周圍人忽然都摸出題冊做起來,以為老師來了,連忙也跟着拿出了筆。

寫了會兒,老師還沒來,李睿淵倒是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另一件事

“我去大兄弟,原來你就是咱學校的年紀第一啊!久仰久仰!”

難怪連陸潮生都敢強吻!學霸的氣魄,就是與衆不同!

李睿淵忽然回頭,身子帶風,那片羽毛被忽地一吹,從陸潮生的拳心鑽了出來,“xiu”地落在了地上。

正翻開筆記本的陸潮生:“……”

李睿淵毫無所覺,興奮地握住溫雁晚的手,滿目崇拜:“我說大兄弟你的名字咋這麽耳熟呢,原來是校門口成績榜左上角的的常駐居民啊!”

說着,他身子激動地前傾,一腳踏上了地上的羽毛。

再擡腳時,那羽毛已經皺巴巴地黏在了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正打算彎腰把羽毛撿起來的陸潮生:“……”

李睿淵仍在死亡邊緣拼命試探:“我去大兄弟,你說不知道,你那人氣可真是……啧啧,我們班以前那群O天天念叨你呢,争你和潮生誰才是咱校的校草,争得都快打起來了!我老早就好奇死了,昨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正說着,溫雁晚忽然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側頭,表情怪異。

“怎麽了,我話還沒說完呢……”李睿淵嘀咕着,朝旁撇過眼,正巧對上陸潮生清冷的雙眸。

他這發小生得好,臉小,皮膚白,瞳孔顏色也淺淺的,襯着整張臉,精致得不似真人。

此時注視着他的眸光陰沉沉的,仿佛在說——吔屎啦你。

李睿淵:“……”

怎、怎麽了這是?他又哪裏招惹到這尊佛了?

“松手。”

李睿淵抖了下,立時把自己握着溫雁晚的手挪開了,心裏

靠靠靠,原來是自己摸人家手手,陸潮生不樂意了!

冤枉啊他,他可是個純粹的AO戀!對A真不感興趣!

就算溫雁晚是真他媽帥,他也不可的!

李睿淵緊張兮兮,溫雁晚倒是勾着唇,繞有興致地掃了陸潮生一眼。

少年眼睑深邃,瞳孔清淡,雙眼皮薄薄的兩層挂在眉下,從淚阜沿着上眼睑朝後劃過兩道淺淺的線。

眼眸微眯時,又冷又厲,像極了一刀被陽光照射得刺目的冰淩。

讓人忍不住想看看他融化時的模樣。

周圍同學看似在專注做題,其實視線一直忍不住往溫雁晚和陸潮生那邊飄。

一個陸潮生就夠顯眼了,現在又來了個溫雁晚,兩人還都是Alpha,班裏某些Omega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

此時見陸潮生總算醒了,有兩個女生終于按捺不住,推推搡搡地走了過來。

李睿淵一看,眼睛立時亮了,沒忍住,戳了陸潮生兩下:“潮生潮生,校花朝我們這邊走過來了诶!”

校花時雪容,也就是之前說自己吃禁欲冰山的女孩子,被閨蜜拉着停到了溫雁晚和陸潮生的桌前。

“那個……陸潮生,溫雁晚,”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兩人身後的座位,輕聲問,“請問我們可以坐在你們的後面嗎?”

話雖是對兩人說的,目光卻一直怯怯地盯着陸潮生。

學校不讓披頭發,時雪容紮着馬尾,額頭幹淨光潔,眉目清麗,唇瓣殷紅,說話時含羞帶怯。

像極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見狀,溫雁晚戲谑的眸光朝陸潮生飄去。

少年面容白皙精致,身型高挑,氣質也幹淨,确實是受女孩子歡迎的類型。

陸潮生卻只道:“随意。”

語氣淡淡的,和平日沒有任何不同,有夠不解風情的。

不僅是陸潮生不解風情,前面還有個直男AO戀在傻乎乎地揮手。

“诶诶,同學同學,我這兒還有個位子呢,要不要坐我旁邊來?”

時雪容抽了下嘴角:“不了,我坐後面就好了。”

說着就将包放在了後排,心裏卻難受得嘤嘤嘤

果然冰山還是看看就好,接觸起來要凍死人的。

“沒關系,帥哥的後腦勺也很帥,”閨蜜蘭靜雲安慰她,“坐前面的話連後腦勺都看不見呢,不虧不虧。”

正顧影自憐的時雪容:“……”

說成是背影會死嗎?

最後,李睿淵旁邊的位置被一個叫達錦文的男生占了去。

那是個Ba,戴眼鏡,校服穿得幹淨整潔,滿身的書生氣,聲稱自己想近距離接受年級大佬們學霸光環的洗滌。

李睿淵雖不大樂意,但座位又不是他家的,只好不情不願地應了下來。

身後,溫雁晚看着那男生的背影,眸光複雜。

達錦文實在太低調了,前世他直到臨死前,快在公司混出頭了才知道,這人居然有上面的關系

他的爸爸,就是本省的省長。

那年上面查得嚴,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底下就死傷一片,溫雁晚跟着主管到處找了許多關系,才找到了達錦文這個辦公副主任,中間公司不知道出了多大血。

沒想到今生回來,最大的資源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想到這兒,溫雁晚的心情不免有些複雜,不過現在他可沒功夫感嘆造化弄人。

溫雁晚看着手裏滿面象征錯誤的鮮紅的叉,無聲地嘆了口氣。

半小時後,教室基本坐滿,班主任在打鈴的前五分鐘終于姍姍來遲。

甫一踏入教室,立時被學生們勤奮刻苦的精神震到了

在溫雁晚開始做題後,吃瓜群衆再一次被自己的行為羞恥到,紛紛抛瓜拾筆,埋頭苦幹。

“好!沒想到同學們居然如此熱愛學習!這真是太好了!”

猛地聽到一聲大嗓門,正在知識的海洋裏暢游的學生們差點溺死在水裏。

就連溫雁晚也被吓了一跳,筆尖立時在書面劈了個叉。

班主任是個光頭,挺着已經發福的将軍肚,滿面紅光地走了進來。

“同學們好啊,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們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了,我姓向,名雲山,出自詩句‘黑雲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

他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三個字,龍飛鳳舞,然後繼續:“經過了一個漫長的暑假,我們終于迎來了新的學期,這将是你們一生中,最艱難的時期之一,也将是最幸福的時期之一,能與你們一起度過這段最幸福的時光,我感到由衷的榮幸……”

向雲山嗓門太大,吵得溫雁晚完全靜不下心。

筆一扔,幹脆也不寫了,靠着椅背,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起來。

前面李睿淵正和新同桌吐槽。

“神尼瑪‘漫長的暑假’,我怎麽不記得我們什麽時候有暑假這個東西了?”

要知道,他們高二過後就放了20天假,其中14天都在補課,另外6天則沉浸在試卷的海洋裏差點淹死。

達錦文認可地點點頭:“嗯,你說得沒錯,作為準高三學生怎麽可以有暑假這種東西呢?向老師發言太不嚴謹了。”

李睿淵:“……”

不,他不是這個意思。

溫雁晚:“……”

他沒想,五年前的達錦文居然是這個畫風。

講臺前,向雲山的演講已接近收尾。

“……奮戰高三,對我們老師,對你們學生,對你們學生的父母來說,都是巨大的挑戰,同時也是難得的機遇!希望我們能一同戰勝困難,創造美好未來!”

好。說得好。

溫雁晚面無表情地鼓掌。

向雲山慷慨激昂地發完言,舉手示意大家停下,轉身拿起講臺上的保溫杯,悠悠然嘬了口茶。

視線輕飄飄轉了圈,觸及四組最後幾排座位時,忽地頓住。

“诶,溫雁晚和陸潮生怎麽坐一塊兒去了?你們兩位同學成績最好,應該多幫助其他同學才行,讓我看看,給你們調個位兒……”

“老師,我不想換座位。”

“老師,不用了。”

話出口,溫雁晚和陸潮生同時愣住,而後撇頭朝旁看去。

兩人眸光相觸。

只一瞬間,陸潮生就收回了視線,眼睫微顫。

溫雁晚看着他精致的側臉,勾了下唇,舉手。

“老師,我最近的學習狀态有所下滑,對此深感焦慮,因此,我現在急需像陸潮生這樣優秀的同學在我身邊,使我每每看到他,都會感到由衷的威脅,由此激勵我更加努力地學習。”

聲音清朗,語氣平淡。

“……”

這下,不僅是陸潮生,全班同學都被這副浩氣凜然的發言給震到了。

一時間,教室出奇地靜。

“啊,”向雲山愣了下,這才吶吶道,“既然如此,那你們兩個就坐那兒,不用動了。”

“謝謝老師。”

開玩笑,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勾引”來的小金主,怎麽可能讓他輕易給跑了。

班裏,同學們忍不住讨論:

“卧槽,原來這才是兩位大佬坐在一起的真相!”

“不愧是年級第一,這思想覺悟,就是不一樣!”

“是我不配和他們做同桌,遁了遁了!”

坐在兩人後面的時雪容和蘭靜雲:“……”

雖然但是,總感覺哪裏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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