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020沒在榜上
阮文驀的轉頭看去
謝薊生什麽時候過來的?
小趙同志看着一身制服的公安,心裏先怯了三分,“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那就最好。”謝薊生上前一步,“不過平白無故的誣陷人名聲的确不好,這位同志是不是該向阮文同志道歉?”
趙慧茹瞪大了雙眼,“明明我是受害人,為什麽還要……”目光觸及公安同志那冷冽的眼神,趙慧茹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她不甘心的道歉,“對不起,是我誤會了。”
小趙同志捂着臉跑開,工會的主席擔心她想不開,連忙安排人追了過去。
“行了行了,該忙的忙去,散了吧。”工會主席發話。
誰都沒想到會忽然間來了個公安,這事就這麽搞完了。
工人們紛紛往廠子裏湧去,藍色的海洋很快退去潮水,廠門口就剩下幾個人。
“哥,我沒事你去忙吧。”
周建明本來還挺氣的,不過被阮文拉住了,這會兒看問題解決,他還有些煩,都是汪常陽惹來的麻煩,他一定要去找汪常陽說個明白。
他家文文的名聲,不能被這麽毀了。
阮文看了眼謝薊生,他還是穿着單衣,白色的制服一絲不茍的整潔又惹眼,正如這個人長相出衆一樣。
“謝謝小謝同志。”
謝薊生沒想到這邊出事的是阮文,看她神色平和,似乎沒什麽事。
“為人民服務應該的。”
辦公室的另外倆大姐跟謝薊生打了招呼後,拉着阮文往會計室去。
劉春紅小聲地說,“阮文,小謝同志前途不可限量,聽說元書記的女兒都對他一見鐘情呢。對了,你說過他有未婚妻。”
“是啊。”阮文笑了下,“元書記的女兒怕是要錯付癡情了。”
她可不覺得謝薊生會是池中物,這人不見得會在這小小的縣公安局待多久,指不定什麽時候就離開了呢。
鬼使神差的,阮文回頭看了眼,發現謝薊生竟然就跟在後面。
她愣在了那裏。
春紅大姐反應過來,“哦哦哦,小謝同志是要去做筆錄對吧,走走走去我們辦公室做,那裏暖和。”
謝薊生點頭跟上。
筆錄很快就做好了。
阮文去送謝薊生,眼看着人要離開,謝薊生忽的站住了,直直地看着她,“不知道阮文同志從哪裏聽說的消息,我怎麽不知道自己有個未婚妻。”
春紅大姐:“……”
阮文:“……”她胡編亂造的,可以了吧。
門口的人笑了笑離去,阮文看着關上的辦公室大門無力地倚在牆上,“我什麽都不知道,別問我。”
辦公室裏幾個老大姐都笑了起來。
邱愛梅:“小謝是公安局的大隊長吧,這種事親自過來,我怎麽覺得他對阮文你不一般啊。”
劉春紅問,“對了剛才小謝同志說也送了你書,真的假的?你們這就是傳說中的鴻雁傳書吧。”
陳主任:“行了,別打趣阮文了,男未婚女未嫁,談個戀愛不很正常嗎?”
她覺得謝薊生倒是不錯,三言兩語就穩住了局面,阮文于他又有救命之恩,倒是緣分不淺,說不定真的能發展一下。
阮文驚了,“主任,您怎麽也跟兩位大姐一樣胡說八道了。”
“好了好了不說了。”陳主任看着紅了一張臉的人,不再調侃阮文。
辦公室裏,郭安娜心中五味陳雜,她沒想到謝薊生竟然對阮文不一般,不止送她書,還特意為她出警。
雖然當初是她主動選擇魏向前,可如果謝薊生向她抛出橄榄枝的話,郭安娜并不介意……
安娜小姐暗戳戳地打量了眼阮文,她臉紅撲撲的,像是塗了一層胭脂,十分的嬌豔動人。
謝薊生的出現讓阮文被辦公室裏的老大姐取笑,同時也遏制住了廠裏潛在的流言蜚語。
沒幾個人胡亂說阮文和汪常陽之間的來往,更多的倒是讨論起來了阮文和謝薊生。
本就有救命之恩,以至于大家都說謝薊生對阮文一見鐘情。
好在元旦晚會及時到來,大家開始關心晚會,一時間忘了這一樁八卦閑談。
二棉廠的工人多,元旦晚會組織的相當熱鬧,除了唱歌和樣板戲表演外,還有大家最是熱愛的交際舞活動。
這幾乎成了單身青年男女的大型相親活動。
有看對眼的就邀請跳舞,早已經成為二棉廠元旦晚會的保留節目。
阮文對跳舞沒啥興趣,她純粹來看熱鬧。
和春紅大姐一邊嗑瓜子,一邊說誰的交誼舞跳的标準,指點江山頗是熱鬧。
“我剛才又看到了檔案局的曹主任,小謝同志怎麽沒來啊。”
檔案局辦公室在縣革委會的三層小白樓上,公安局在隔壁的一個小院,沒多遠的路。
小白樓裏機關上的未婚青年男女都來了,怎麽縣公安局一個人沒來?
阮文笑了笑,剝瓜子吃,不說話。
劉春紅的愛人就在縣公安局上班,還能不知道什麽緣故?就是在套自己的話呗,她才不上當。
自從那天小趙同志在廠門口鬧了一通,辦公室的三個大姐淨拿她和謝薊生開玩笑,豐富她們的八卦生活。
看在老大姐們都到了更年期,阮文犧牲自己為大家從不反駁。
但也絕對不會主動往坑裏跳。
劉春紅覺得沒意思,小阮文年紀不大,怎麽這麽老成持重,嘴巴太不好撬開了。
好在很快她就發現了有意思的事情,“怎麽郭安娜跟曹主任一起跳舞?她把那個知青給踹了?”
阮文瞄了一眼,安娜小姐今天穿的很是時髦。
其實她一直都走在時髦的前沿,駝色的呢子大衣配上一雙黑色小長靴。
頭發燙成了波浪卷,塗着口紅,十分的明豔動人。
和她一起跳舞的男人戴着個黑框眼鏡,神色有些局促,手都有些不知道往哪裏安置。
“那就是曹主任啊。”
“對啊,他高中畢業去了革委會,後來被推薦為工農兵大學生,回來後就成了檔案局的局長,長得不如小謝同志。”
劉春紅挑剔起來,還是覺得小謝同志好。
阮文哭笑不得,整天都說小謝小謝,生怕她錯過這個村似的。
舞池中央,郭安娜看着對面男人額頭上一層薄汗,她問了起來,“我之前就聽陳主任她們提起過曹主任,對檔案局的工作可有興趣了,曹主任方便給我講講嗎?”
年輕的姑娘今天身上用了香水,那是她托了好幾層關系從香港那邊弄來的,可貴着呢,要不是因為元旦晚會有舞會,郭安娜才舍不得用。
曹主任覺得這女同志像是香饽饽,他的靈魂都要飛起了。
“檔案局啊,工作很雜亂,安娜同志你想知道哪方面的?”
郭安娜想了想,“知青的檔案都在檔案局嗎?”
“到本地插隊的知青,檔案都過來了,畢竟戶口也跟着過來嘛,大城市雖然工作崗位多,可也沒那麽多,把他們放在大城市裏很容易出事,到了鄉下反倒是有口飯吃。”
郭安娜對這個不感興趣,她是為了抛磚引玉,“那我們這些本地人的檔案也都在檔案局?”
“在的,64年的時候咱們做了第二次人口普查嘛,都登記在冊的,我們檔案局有一份底,還有一份是在公安局的戶籍科。”
郭安娜想了想,聽說阮文是兩三歲的時候來的安平縣,并非在本地出生。
64年的話……
“那要是收養的孩子,她的資料也都在吧。”
曹主任不假思索的回答,“理論上會有的,不過有的懶省事手續怕是也不齊全,這幾年來我辦理了一些,把這些收養的資料都跟知青們的放一塊了,平日裏用得少。你也知道這些知青回去的少,一年到頭也就那幾個。今年不是恢複高考了嗎,估摸着過些天出成績,到時候考上大學的知青就能把自己的戶口關系轉走了。”
郭安娜聽到這忽的想起什麽來,“那知青去上大學,能帶着家人一塊去吧?家人有工作的話,能不能申請調崗啊。”
她想跟着魏向前一起離開安平縣城,去過省城的人再也瞧不上這小小的縣城,覺得這不是她該待的地方。
“調崗的話很難,知青讀大學應該能帶走自己的組織關系和戶口,但家裏人的不好辦。”曹主任想了想,很是嚴謹地說,“不過這個得等國家政策,現在還說不好。”
郭安娜有些失望,不過還是把自己那點小情緒收了起來,“曹主任您知道的真多。”
這恭維讓曹主任心情飛揚,激動之餘又踩到了郭安娜的腳。
安娜小姐臉色頓時挂不住。
好歹是機關裏的人,怎麽連國标都跳不好!
……
元旦在周末,廠子裏放假,郭安娜去王家溝找魏向前。
頭天晚上下了雪,路并不是很好走。
騎車過去,安娜小姐一路摔了好幾次,把自己的妝都弄花了。
到了知青點,她還生悶氣。
大雪過後知青們也沒啥要幹的,一個個在知青點呆着。
有的閑着無聊,去別村打牌消遣時間。
下雪後基本上就貓一冬天,對大部分知青來說這是好消息,誰喜歡整天幹活?休息不好嗎?
郭安娜來的時候,王家溝的知青大院正在烤板栗。
炭盆裏蹦出來的板栗吓了郭安娜一跳。
險些燙壞了她的呢子大衣,這件大衣可花了她三個月的工資呢。
“你們不怕被燙着啊?”郭安娜不太滿意,怎麽一點都不知道分寸呢?
趙勝男和段美娟對視一眼,在瞧不慣郭安娜這件事上,倆人達成一致意見。
“對了我們廠前天元旦晚會,我聽檔案局的曹主任說,你們知青的檔案和一些外來戶的檔案放在一起,等回頭考上大學,你們的檔案組織關系和戶口都能調走了。”
這話沒頭沒腦,不過聽說上大學能帶走戶口,這讓很多人興奮起來。
都是城市裏過來的,誰不懷念鋼筋水泥?誰想要在這窮鄉僻壤呆一輩子啊。
郭安娜又是重複了一遍,聽得段美娟沒好氣,“我們又不是小老頭小老太太,你非要說那麽多遍幹什麽。”
“怕你們忘了啊。”郭安娜笑嘻嘻的,“對了你們的高考成績快出來了吧。”
這話,讓幾個知青神色不一。
緊張。
誰不緊張呢,高考成為他們返城的最好手段後,誰都想考上大學離開這裏。
阮文就不緊張,她胸有成竹着呢。
……
一月七號,高考成績出來。
縣教育局門口張榜。
參加了高考的考生們紛紛去看成績。
王家溝的這些知青們也不例外。
“聽說在榜上的是過了預選線的,過了線的進行體檢和政審,沒問題的話就可以錄取了。”
“還要政審啊?”
“你家三代貧農根正苗紅怕什麽?”
縣教育局門口擠滿了人。
縣裏的郵差少,忙不過來。
如果過了預選線,可以憑借身份證直接去縣教育局取體檢通知書。這是進入大學校門的第二步,必不可少的環節。
段美娟興奮的跳着,試圖要越過前面那黑黢黢的腦袋,看到張貼在那裏的大紅榜單。
可惜她再怎麽跳,都看不清楚。
這有點像科舉,榜單張貼在貢院外面,應試的考生歡欣雀躍的去查看自己的成績,好生熱鬧。
現代高考,同樣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有的為看到自己的名字而歡欣雀躍,有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卻怎麽都找不到自己的名字。
最後失落離開。
從早晨九點一直等到十點半,段美娟他們才擠進去。
從最上面開始看,段美娟掃了一圈都沒看到自己的名字。
“我好像看到福福的名字了。”她又是去看了眼,金星公社王家溝村,的确是祝福福。
有那麽一瞬間,段美娟心裏頭像是打翻了的醋瓶,“福福你考上了啊,可千萬別忘了我們。”
祝福福一直繃着的身體放松了下來,她真的考上了,那聲音沒騙自己。
即便是早晨腦海中的聲音就提醒她說考上了,但直到這一刻看到自己的名字,祝福福才松了口氣。
一旁趙勝男和王春香都在不死心地找自己的名字,“怎麽可能沒有?”
“這有什麽奇怪,阮文自己都沒考上,她能教得了你什麽,你也沒考上呗,你還不如跟着福福學呢,可惜福福要走了,你想學也學不上。”
祝福福小聲說,“美娟,你少說兩句。”
王春香臉色慘白,她不相信。
考試的時候,她絕大部分題目都答上了,的确有幾個題目沒有什麽把握,可……
也不至于這樣啊。
段美娟撇了撇嘴,“我這只是實話難聽罷了。”
就在她們幾個離開張榜處沒多久後,又有人興奮的喊起來,“我榜上有名,考上大學了。”
如果阮文在,她一定能認得出來,那是輔導班的吳國慶。
“愛民也在,他也考上了!”
“我也考上了,可是怎麽沒看到小阮老師的名字?”
……
阮文正在家貓着,确切點說,在被窩裏貓着。
她感冒了。
一覺醒來頭昏沉沉身體重嗓子幹燥的冒煙,阮文就知道自己感冒了。
好在是周末不用上班,阮姑姑讓人在被窩裏躺着,又是姜湯又是火籠,讓阮文取暖。
“你呀,跟你爸一樣怕冷。”阮姑姑看着貓在懷裏的孩子,想起了幼年時光。
阮文擡眸看了眼,“姑,我爸是什麽樣的人?”
原主沒有關于父母的任何回憶,阮文之前心裏存着困惑,趁着這機會問出了口。
“你爸啊。”阮秀芝撫摸着侄女的腦袋,“他很聰明,是你爺爺最引以為傲的兒子。”
也是她最喜歡的兄長。
阮家孩子多,阮秀芝是外面人生的,壓根沒有入阮家的族譜。
阮家大宅的孩子看不上阮秀芝,唯獨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對她一視同仁,過年的時候也會送她新年禮物。
甚至于阮秀芝能去上新式學堂,也是哥哥據理力争。
阮秀芝還記得兄長說過的話,“她沒資格選擇生在哪裏,明明錯的是父親,為什麽要跟她一個小姑娘過不去?”
她的兄長,真是磊落君子。
“文文,過去你還小,有些事情姑姑沒告訴你。”阮秀芝看着懷裏臉蛋紅撲撲的小貓兒,“現在你大了,我想是時候告訴你了,可是你得答應我,不能跟外人說,知道嗎?”
秘密即将揭曉,阮文有些激動,“我知道。”
阮秀芝深呼吸了一口氣,“你外公是……”
“周家嬸子在家嗎?”
院子裏忽然有人喊,打斷了阮秀芝的話。
“我出去看看,等回來再跟你說。”
阮文有些惱,眼看着就知道阮姑姑隐瞞着什麽秘密了,怎麽這時候來人打擾?
她也穿衣服。
阮秀芝出門看到了幾個知青,以段美娟為首,身後跟着趙勝男和祝福福。
倒是不見經常跟着阮文的那個小王知青。
“嬸子,我們剛才去縣裏頭看榜了,高考的預選線出來,福福是村裏唯一考上大學的人。”段美娟一臉的得意。
“沒看到阮文和周建明,我就想着過來通知一聲,省得讓他們白跑一趟空歡喜。”她就說阮文考不上大學,哼,真想看看阮文聽到這消息什麽模樣。
這一瞬間,阮秀芝從這個年輕的女娃臉上看到了冷嘲熱諷,這讓她想起了小時候,父親的另一個外室對着生了女兒的母親的譏嘲,如出一轍。
她那時年幼,看到母親黯然垂淚卻不知道如何安慰。
而現在她是大人,要保護阮文,保護她的孩子們。
“滾,你們給我滾!”幾乎很少跟人紅臉的阮秀芝這會兒張牙舞爪,把這群知青往外趕。
然而院子裏積雪雖然掃去,地上卻結了薄薄的冰,她一下子滑倒在地。
十分的狼狽。
祝福福看到後有些于心不忍。
起初她的确存了看熱鬧的心思,之前阮文從她這裏掙走了十塊錢,讓她很生氣,尤其是知道阮文租書給別人看才兩塊錢一天,這讓祝福福更加憤怒不已。
可看到阮秀芝像是一只老母雞似的,拼命的保護阮文,這又讓她覺得自己可恥。
如果媽媽還活着,是不是也會像周家嬸子一樣,這麽拼命的護着自己?
就當祝福福想要過去攙扶人時,阮文從西屋裏跑了出來。
連忙把倒在地上的阮姑姑攙扶起來,“姑你沒事吧?”
從沒有在阮秀芝臉上看到眼淚,記憶中哪怕是周姑父死的時候,阮姑姑都沒有哭。
阮文第一次惱恨,惱恨她之前竟然給這幾個人留了餘地,以至于她們欺負到阮姑姑頭上。
把阮姑姑落在身後,阮文拿起了院子裏的大掃帚。
“你,你幹什麽?”段美娟怕了,阮文潑她水的瞬間忽然間浮現在腦海中。
她絲毫不懷疑,阮文會像撲蜻蜓一樣,用掃帚撲她們!
“我要你去……”
“秀芝嬸子在家嗎,好消息好消息,你們家倆孩子考上大學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自己瞅了瞅一萬字看着太累,還是兩章分開吧,下一章是晚六點文文不去清華北大的原因很簡單啊,晉江文學城生源太多,清北拒收拒收。
玩笑的啦,綜合利弊省大比清北适合她
我去看了我之前的文,要不營養液滿一千加更一章?
我算了算我的辣雞漲收幅度,要是月底能三千收,我也加更一章有誠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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