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070女流氓
正常運轉的不止是這條衛生巾生産線。
還有……413研究所。
希望,是比金子還要珍貴的東西。
當機器轟隆作響按部就班的啓動時,研究所衆人看到的不止是這臺龐大又笨拙的機器。
他們還看到了研究所存活下去的希望。
困難只是一時的,熬過這一關,就好了。
這條生産線前面是阮文和陶永安在研發,到了後面就是塗安國顯神通。
衛生巾得包裝起來,需要包裝袋。
老戰士打電話找來了生産機器。
全套的設備都堆在了這個車間裏。
前段時間又弄了庫房,放黃麻,放即将生産出來的衛生巾。
等到第一批衛生巾二十片包裝成一袋時,塗安國把研究所的會計喊了來,和阮文對了下賬。
花費不算多,二十萬的款項,到現在花了兩萬不到。
很多,都是塗安國的私人關系。
這将近兩萬塊,大部分是花在了原材料和運輸上。
黃麻和石油,這是最大的支出。
“我如果不相信您,就不會跟您合作了。只是塗所長現在還有件事,我需要跑市場,要嘴皮子利落的能說會道的,去上海去北京去廣州,如果可以再去香港,尤其是香港是我們最重要的市場。”
國內消費意識暫時跟不上,想要打廣告都沒得打。
只能先在大城市開發市場,這裏工人多,每個月花上不到一塊錢對她們而言不算特別難。
“香港那邊的話,小彭倒是有認識的人,我讓她去聯絡,去跑市場的話,這樣我今天開個會組織下,看能不能從家屬這裏湊出幾個嘴皮子麻溜的。回頭我讓寶珍跟你去。”
他的女兒不能再在庇蔭下生長,總有一天自己會老去,與其到那時候讓這孩子被迫成長,倒不如早早的讓她去面對這些風霜雨雪。
雖不想拿女兒和阮文比較,但是塗安國清楚,和阮文相比,寶珍差的不止一星半點。
“好啊。”阮文沒什麽意見。
她借塗所長辦公室的電話,給陶永安的父親打了個電話,“我大概後天回到首都,到時候去家裏拜訪您和阿姨,另外就是麻煩陶叔叔您跟陶永安說聲,先別急着回來。”
陶衍覺得自己老了,不知道這些年輕人在搞什麽。
他聽那小子說,他和阮文一起折騰了本小說,在國外賣的還挺好。
陶衍不相信。
但這就是鐵一般的事實,他從遠在美國的陶君那裏确定了這件事。
翻譯書,寫書。
新時代的年輕人,即便沒有走出國門,他們似乎也有辦法去了解國外的一切。
這是和他那個年代截然不同,也和他一貫的認知産生了激烈的碰撞,這讓陶衍覺得自己不再年輕。
放下電話,陶衍靠在椅子上,好一會兒這才起身。
他現在恢複了正常的工作,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出版社這邊。
陶永安也在,他暑假回來其實也沒什麽事,這兩天都跟着他來出版社,有些找靈感的意思。
“看得懂嗎?”
“我又不文盲,怎麽看不懂?”陶永安習慣性的杠了一句,擡頭看到他爸,又有些悻悻,“您不是在忙嗎?”
“阮文打電話過來,說她這兩天來首都,讓你先別回去。”
“她來首都,是來看阮姑姑的嗎?”陶永安犯了嘀咕,想了半天也沒想通,“那您問她什麽時候的車票沒?我去車站接她。”
“說是後天。”
“得嘞。”陶永安借力跳了起來,“那我去跟阮姑姑說這件事,讓她給阮文準備點好吃的。”
讨厭拽住了往外跑的兒子。
“疼疼疼,您這上了年紀手勁怎麽一點見小啊。萬一把我耳朵拽掉了怎麽辦?”
陶衍松了手,“你們是不是約定好了?”
“約定什麽啊,您真是會想,我們能約定什麽?”陶永安還想知道阮文為什麽忽然來首都呢。
本來她定下的時間是八月底啊。
不過到時候就知道了。
陶永安去火車站接人,特意騎着自行車,車把上還挂了一盒點心,剛買的,給阮文墊肚子。
只是看到阮文身後跟着的幾個人,他下意識地瞅了瞅後車座,大概坐不開吧。
“怎麽來這麽多人?”
而且還扛着大包裹,一人背一個,阮文和塗寶珍都沒能例外。
“來做宣傳啊。電話裏也沒問你爸,有認識的人在百貨公司或者供銷社上班嗎?”
陶永安聞音知雅意,登時反應過來,“出來了?”
“嗯,機器運行的挺好的,塗所打算再添加一條生産線。”
零部件什麽的,找各個機械加工廠要,花不了太多的錢,因為技術是自己的,省錢。
“怎麽這麽快,你這麽一說我都想回去了。”
“回什麽回,先幫我找客源。”
阮文打算兵分三路,百貨商店和供銷社是一個目标方向,第二個嘛,是精準人群,從陶永安母親和妹妹,還有阮姑姑身邊的女性朋友着手。
至于第三個方向,是首都的國營單位以及大大小小的民營工廠。
這些地方少不了女同志,她們都能掙錢,相對而言,也舍得花錢。
陶永安推着自行車,小聲跟阮文嘀咕,“這些人都是哪找來的?”
“研究員們的家人,都是我的推銷員。”
媳婦老娘都有,反正誰嘴皮子麻溜就選誰,除了塗寶珍外,阮文這次還帶來了六個人。
先一步在首都做推廣。
廣州那邊,是彭書燕帶隊過去。
去上海的是陳媛和盛愛華,他們倆一個是上海人一個在那裏讀過大學,對上海比較熟悉。
陶永安一向覺得阮文有一種十分倔強的生命力,仿佛沒什麽事情是她做不到的。
失敗也不要緊,她永遠不會被沮喪所擊敗。
可他又有局限性的,一直以來總覺得阮文的天才表現在實驗室,沒想到她連怎麽做推銷都懂的。
而且安排地十分周詳。
“你上輩子一定是個牙婆吧。”
阮文默默看了一眼,“嘴這麽賤,你上輩子是龜公?”
陶永安:“……”他明明是在誇人好的嘛。
……
陶永晴第一次見到阮文本人,在此之前她一母同胞的親哥哥已經把阮文從頭發絲到腳後跟誇獎了一遍。
仿佛這個人是九天玄女下凡塵,完美的沒有一星半點的缺點。
事實上,在第一眼看到阮文時,她也的确找不出阮文的錯處來。
剛做的新發型,蓬松松的襯得整張臉無比小巧。
杏眼桃腮,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讓人也情不自禁的揚起嘴角。
她穿的是一件黑白兩色的V領短袖,搭配着一條格子裙,沉穩中透着隐隐的活潑。
陶永晴暗自評價,能把她父親都逗樂的人,着實不簡單。
“永晴回來了,來來來,給你介紹下,這是阮文。”
陶母十分的熱絡,她十分喜歡阮文這孩子,長得好看會辦事而且還特別會哄人開心。
可惜聽兒子說,有對象了。
不管怎麽樣,陶母覺得女兒多跟阮文打打交道是好的,省得每天都這麽硬邦邦的。
陶永晴看出了母親對阮文的喜歡,她很是客氣的笑了笑,“我哥經常提到你。”
“陶永安也經常提到你。”
“那肯定沒什麽好話。”
阮文還沒說話,一旁陶永安先開口,“我都是誇你好嗎?陶永晴你真是小人之心。”
他的袒護,讓陶永晴一度覺得自己仿佛游離于這個家的熱鬧。
熱鬧是他們的,她什麽都沒有。
……
陶永安送阮文下樓,“你讓我跟我媽說,我還真有些開不了口,總覺得自己跟耍流氓似的,還是你們女同志之間好說話,我媽都快把你當親閨女了。”
他能跟阮文聊,因為知道阮文的想法,但是母親和妹妹那裏,卻不知道怎麽開口,明明她們才是自己的親人。
“有些話,異性之間說比較方便,有些話還得同性來。這樣,你稍稍督促一下你媽,盡可能快的給我反饋。”
陶母在中學教語文,那裏也是一個相當廣闊的市場空間。
“放心,這點事我還能做到。”
看阮文打上公交車離開,陶永安這才回家。
一進去,就看到陶母拿着一包衛生巾遞給了女兒,“回頭你試着用用看,阮文特意送過來的。”
包裝袋是粉色的,上面寫着“安心”兩個大字。
在色澤的調配上,阮文也是下了功夫的,暖色調讓人下意識地親近,你要是冰冷冷的色調,先一步把人給推開了。
品牌名字阮文早就有想法,“安心”這個名字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同。
陶永晴打量了眼,“什麽的東西?”
陶母也說不好,她還沒到用的時候,“回頭你用用就知道了,我跟你說怎麽使用。”
因為擔心使用方法圖文并茂吓唬人,包裝袋上也沒給說明。
現在純靠口口相授。
母女倆在那裏說話,沒看到陶永安回來。
站在門前的陶永安按兵不動,他發現妹妹的臉紅的像爐火。
“我才不用呢。”
陶母剛想要說什麽,忽的聽到兒子的聲音,“不用就不用,反正回頭受罪的是你。”
他很是生氣,氣惱陶永晴好歹高中畢業生但不知好歹,更氣惱地是這樣的情況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
想要走這條路,何等的艱難。
兄妹倆忽的起了争執,這是陶母沒想到的。
她想要勸一句,然而陶永安撂下話回了自己房間,鎖上門拒絕交流。
陶母嘆了口氣,看着坐在沙發上的女兒,嘆了口氣,“你們兄妹倆,什麽時候能和和睦睦的呢?”
盡管跟女兒推銷失敗,但陶母還是十分盡職的去學校推銷,阮文走的時候給她留了一大箱衛生巾。
學校裏的女老師多,尤其是恢複高考後中學也正常起來,學生的數量也增加了不少。為此學校又招了好些個老師,大部分都是年輕的女教師。
人多了,自然有正處在生理期的。
陶母教了如何使用後,有女老師紅着臉去廁所換着用。
回來後被一群人圍觀。
現在暑假學校沒課,陶母把女教師們彙聚在一起搞宣傳。
“怎麽樣怎麽樣?”
“小梅快說話啊,啞巴了啊?”
“我就覺得下面在流血,不過好像都滲進去了,是比衛生帶舒服,就挺舒服的。”
她有些說不上來那種感覺,撕開那薄薄的一層白色包裝紙時,覺得很柔軟。
年輕女老師輕輕摸了下,有點像是棉絮,又不一樣。
她紅着臉撕掉後面的那層紙,貼在了內褲上。
“真的假的?我也去試個。”
陶母攔住了人,“你又沒來事去試什麽試啊,一人一包你們到時候用。”
這東西生産出來自然是要花錢的,一定要杜絕不必要的浪費。
“陶老師,你在哪裏弄得這個東西,多少錢啊?”
“就一個小姑娘弄出來的,說是要去百貨商店找貨架,她說定價差不多五六毛吧。”
“這麽貴?”
這個定價,她們半天的工資就沒了。
“是貴了點,但是用着安心,這一包又不要你們錢。”
陶母覺得有些錢該花那就得花,她都一把年紀了,沒幾年也就絕經了。
反正花不了幾個錢,圖個安心,她要是用着好,往後肯定用這個。
年輕又或者年長的女教師們對這包粉粉的東西有些糾結。
相較而言,阮秀芝那邊的情況就好得多。
大學校園裏的女老師們,對衛生巾接受度比較高。
在一個老師試用後,當即就有人來問阮秀芝什麽價錢去哪裏買。
阮秀芝十分歡喜,“不知道百貨大樓能不能上貨,回頭我再找我們家阮文要點,不行的話小李老師您來我這裏拿。”
“那阮老師您這裏還有嗎?我想先拿幾包給我家嫂子和侄女。”
一包二十四片,一次例假差不多就用完了。
小李老師實在勻不出來,索性直接買幾包給嫂子和家裏的年輕女孩。
“我這裏就剩下這幾包了。”
阮文這次來首都,主要目的是推銷,雖然一行人都背着一個大包,但可不住這麽送人試用。
阮秀芝這裏也沒有餘糧。
還剩下三包,是阮文囑咐留給她自個兒用的。
阮秀芝都交給了小李老師,“那勞煩小李老師您幫忙多宣傳宣傳。”
小李老師把錢放到桌上,“一定一定,這麽好用的東西當然得宣傳,這是造福我們廣大女同胞呢。”
……
晚上的時候,阮秀芝跟阮文說了這事。
難得來首都幾天,阮文脫離了組織跟阮姑姑住一塊。
自從周建明去美國後,阮文一直覺得把阮姑姑一個人丢在首都挺對不起她的。
“……我尋思着要不你回頭在我這裏放一些?有哪個老師學生需要就來找我拿,你放供銷社這價錢得貴上一些吧?”
“那可不成,一來您還得給季教授工作,哪有那麽多事情賣東西,二來我擔心萬一出了個紅眼病,舉報了您怎麽辦?”
阮文幫着阮姑姑擦頭發,“不能讓您冒這個風險,難不成姑你還想一把年紀去公安局走一遭?”
“就你會說。”阮秀芝被迫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看着鏡子裏的人,“你過兩天要不要去趟天津啊?”
小謝同志去了天津後忙得不可開交。
上次匆忙回來一趟,她瞧着都瘦了不少。
“過兩天再說,您放心我和小謝同志保持聯絡呢。我還指望他幫我把這東西推廣到部隊呢。”
“淨胡說,部隊裏都是大老爺們,哪用得着這個?”
“怎麽用不着。”阮文嘿嘿一笑,“他們訓練特別費腳,用這個當鞋墊也不錯,曉得不?”
阮秀芝愣了下,忍不住笑了聲,“就你鬼機靈。”
雖然阮姑姑這邊推銷效果非常不錯,但整體來說這次首都之行還沒有達到阮文預期的效果。
主要是工廠那邊試用的人多,但更多的是第二天又來拿卻明顯沒有付錢打算的。
一聽說一包五毛錢,大家不是很樂意掏這個錢。
阮文他們的宣傳,遇到了麻煩。
塗寶珍有些沮喪,“就毛巾廠那個大姐,我認出來她之後,她又拉了家裏其他人來,反正就是不想給錢,其他人被她帶的有樣學樣,壓根就不想買。”
“我不給她,她還要挾我說,‘你要不給我我就跟人說這東西害人’,她怎麽能這樣啊。”
占便宜也就罷了,還威脅人。
阮文哭笑不得,“辛苦了,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塗寶珍點了點頭,“你到時候就知道這人多無理取鬧了。”
塗寶珍說的大姐其實并不大,也就二十出頭的模樣,排隊的時候看到塗寶珍先笑了起來,“給我一包,我給你的東西說好話。”
“不給。”塗寶珍沒好氣,這要是個男人,不就是正大光明的在耍流氓嗎?
之前那個去研究所的流氓就是被抓了起來,省裏審了他,審出了好多事,偷東西還有強.奸寡婦,直接被判了槍斃。
她覺得這個女的,跟那流氓沒啥區別。
“真不給啊,那可別怪我說話難聽,你們這破東西髒兮兮的不知道多少人摸過,不是擺明了占女同志的便宜耍流氓嗎?”
塗寶珍被氣得臉紅,“你你怎麽能胡說八道,我們這是機器生産的!”
那年輕女人嘿嘿一笑,“誰管你什麽生産的啊,給不給,不給我可就吆喝去了。”
塗寶珍快被氣哭了,她看向阮文,無聲的問怎麽辦。
阮文拿了包衛生巾,遞了過去。
“這就是了嘛,小同志你長得這麽好看,就該大方……你耍我?”
她眼看着就要拿到這包衛生巾了,竟然拿了個空。
“對啊,耍猴呢。”
塗寶珍破涕為笑,阮文最會收拾人了!
年輕女工人聽到這話臉色都變了,“小同志,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可……”
有小汽車停了下來,剎車聲讓這個年輕工人回頭看了眼,繼續說道:“我認識的人可多的是。”
身後的小汽車車窗緩緩落下,露出一張年輕的面孔。
阮文卻只是看着手裏那包衛生巾,“那你盡管去說。”
這是二道販子也好,是囤起來給自己用也罷,阮文不打算慣着這臭毛病。
“你,你給我等……”
“阮文。”小汽車副駕上的年輕女人招了招手,“來首都怎麽不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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