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溺水

這頭陶然心花怒放，舞臺上表演結束後的容淩更是唇角向上勾起，就好像是在對着他笑一般。

幸虧現場人擠着人，陶然才沒能在幸福的籠罩中暈倒在原地。

就連輪到其他練習生表演，容淩坐回原位，陶然也覺得她的目光似乎時不時地朝自己掃來。

陶然覺得，這未必是錯覺，畢竟他堂堂一個富二代，擠在這群臭吊絲堆裏，怎麽說也是鶴立雞群，被小美人一眼看中，簡直再順理成章不過。

于是活動結束，選手和助理們一起離開時，他想也不想地擠開狂熱的粉絲來到容淩身邊，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紙筆：“容淩，可以簽個名嗎？”

容淩擡眸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笑着接過他手中的紙筆，龍飛鳳舞地唰唰唰寫下自己的名字。

“謝謝……”陶然如獲至寶地将簽名捧在胸前，跟別的粉絲一樣喊出口號，“容淩加油！”

“好……”容淩微笑着點點頭，“以後也希望大家可以多多支持我哦……”

她在屏幕裏的形象向來都是孤高清冷，冷不丁像是撒嬌般說出這句話，無意中的反差瞬間引發衆粉絲響應：“好，容淩加油！”

“容淩你是最棒的！”

納威助喊的聲音此起彼伏，尤其是剛面對面和容淩說話過的陶然最為賣力。

旁邊挽着容淩手臂的寧暮雪看着這個一臉癡笑的男人，微微皺起眉頭，将容淩的手挽得更緊。

從早上出發到外市參加活動，等終于可以回去的時候，機艙的玻璃外已經是如同墨一般的黑夜。

坐在窗邊的寧暮雪稍稍低頭，見到底下城市燈火璀璨的夜景，不禁唇角上揚起一個弧度。

真難忘呀，四舍五入算起來，她也和容淩一起旅游過了呢。

這般想着，寧暮雪又偏頭看向就坐在自己左手邊的容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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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她竟然已經睡着了，即便整張臉被眼罩遮住了一大半，精致的側影輪廓依舊帶着幾分專屬于她的冷意和慵懶。

唯獨紅唇好比玫瑰般豔麗的色彩，在雪白肌膚的映襯下，帶着蠱惑的意味……

滴的一聲後，廣播突然響起：“乘客您好，本次航班将由……”

寧暮雪懸崖勒馬，有些失神地從自己的念想中醒過來。

“呼……”她輕舒了口氣，有些無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長發，剎那間想起活動時容淩那些叫破了嗓子的女粉絲。

怎麽回事，難道這就是所謂男女通殺的頂級美顏？

寧暮雪晃了晃腦袋，試圖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海中搖出去，卻越發生出煩躁。

索性将毯子蓋到自己頭上，整個人癱在寬敞的位置上也睡過去。

夢中，容淩并不是那麽好受。

她竟然又回到了前世死前的那一刻，陶然逼近的腳步，喉嚨被掐住時的窒息，以及下墜時無盡的失重感……

“不，不要。”她在潛意識裏道，“別過來……”

“容淩……”耳邊傳來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容淩你怎麽了？”

“容淩你快醒醒！”

像是一片玻璃被人用力打碎，容淩從無盡的黑暗中逃脫出來，睜開眼依舊是黑暗。

她取下眼罩，對上一雙關切的眼，以及寧暮雪明顯松了口氣的聲音：“你怎麽了？”

剛從前世的幻境中醒過來，容淩這個時候顯然不大想同她說話：“沒事……”

說罷，便別過臉不再看她。

寧暮雪只當是她做了噩夢心情不好，輕輕拍了拍容淩的肩：“沒事，馬上就要到了，回去就可以好好休息。”

容淩閉目養神，沒有回答。

機場離節目拍攝的地方并不遠，她們只是小愛豆，又不是每次出入都有人鞍前馬後地伺候的大明星，助理幹脆打了兩輛車回去，容淩和寧暮雪一起坐到後排。

在飛機上醒來後，容淩便無比清醒，她将頭抵在車窗上，看見窗外無邊深邃靜谧的海。

節目的拍攝本就是在某沿海城市進行，見到海自然也不足為奇。

就連每天在練習室的窗外，都能看見藍天白雲下的沙灘海浪。

而此時，容淩卻難得生出想要去海邊走走的沖動。

下車後，助理忙催着道：“你們趕緊回去睡覺吧，明天還要繼續錄節目呢。”

寧暮雪牽着容淩的手剛準備道別，卻聽見她的聲音：“我不困，想去海邊逛逛。”

小助理目光落到二人交叉在一起的手上，心領神會：“年輕就是好，不像我們老年人一折騰就又困又累，去吧，注意安全啊。”

原本早就想睡覺的寧暮雪看看容淩，再看看樓上的宿舍，兩相衡量，忍痛舍棄後者，跟上容淩的腳步。

夜晚的海邊帶着微微的潮意，風從身後吹亂長發，一輪圓月挂在天空，映在海面，又明又亮。

白日裏偶爾也會有練習生來沙灘散心，等到了晚上，卻安靜得只能聽聞浪潮和風的動靜。

容淩索性赤腳踩在細碎的沙灘上，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就好像要奔赴那一輪明月。

“容淩……”寧暮雪在身後叫她，“你等等我……”

容淩自是聽不進去，在飛機上夢魇一場，此刻還有些冷汗過後的黏膩不适，容淩想也不想，脫掉自己的外套，任它落在沙地上。

然後是襯衫，短裙……

她每向前走幾步，身上的衣物便應聲而落，最後只剩下貼身的薄衫。

月光下的她膚如美玉，身姿纖細，完美的比例宛若海妖幻化出的人形，纖薄的肩胛骨在長發的遮掩下若隐若現，一雙腿長而細直。

寧暮雪看呆了眼。

容淩依舊義無反顧地向前走去，直到潮水拍打着湧上，漫過她的腳踝，小腿，然後是膝蓋……

這時，寧暮雪才反應過來，忙追上前去：“容淩，等等，你這樣是很危險的！”

然而容淩置若罔聞，等寧暮雪趕到海浪的邊際時，她已然不見蹤影，像是被無盡的黑暗吞噬。

寧暮雪呼吸急促起來，将手比在嘴邊，連着叫了好幾聲她的名字。

回應寧暮雪的只有無盡的潮聲。

在緊張的情緒之下，寧暮雪一顆心都快要蹦到嗓子眼兒了，一個浪頭過來，她幾乎踉跄着前行了幾步：“容淩你在哪兒？”

“你別吓我呀容淩。”

寧暮雪急得眼淚都快要掉出來了，她回頭望望隐在黑暗中的樓廈，估算了下距離。

只怕這個時候回去叫人救援也來不及。

水波已經漫過大腿，晃晃蕩蕩的，原本就怕水的寧暮雪幾乎快要站不穩，寧暮雪咬咬牙，雙手在水面波動着向前走去。

潮水褪去時的浪打得她一個趔趄，寧暮雪瞬間失去了重心，被埋沒其中。

猛地嗆了口又苦又鹹的海水，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要張口求救，反倒嗆了更多水。

頭暈腦脹之下，寧暮雪整個人被浪潮卷着到了深處，腳幾乎都夠不着沙地。

這感覺就像是一尾失去了雙鳍的魚，只能任由海水的肆意擺弄。

瀕臨窒息，寧暮雪雙眼迷離，甚至已經開始想象明天的新聞會怎麽報道這件事。

正當她意識逐漸潰散之際，身後突然出現一只冰冷的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

寧暮雪睜開眼，在銀色的月光下，見到水中漂浮着長發。

緊接着，她便落入一個柔軟的懷抱中。

是傳說中的人魚嗎？寧暮雪有些失神地想。

直到容淩處變不驚的一張臉出現在眼前，寧暮雪的心開始雀躍——太好了，至少現在她們都平安無恙。

旋即，被容淩帶着浮出水面，輕輕游動時，寧暮雪才意識到，原來容淩是來救自己的。

仿佛無盡黑暗沒有邊際的海只是寧暮雪的錯覺，在容淩的輕巧游動下，二人很快就擱淺在了沙灘上。

身下是細膩黏濕的沙子，寧暮雪大口大口喘?息着，就像是只被沖上岸的魚。

容淩一言不發，剛要起身，才發現她的雙手還緊緊扒住自己的腰不肯撒手。

容淩動了動，寧暮雪反而将她抱得更緊，心有餘悸道：“我剛才還以為……你差點出事了。”

“我會游泳，怎麽可能出事？”容淩回答時不帶一絲情緒。

“可是……”寧暮雪的雙眼驟然間變紅，像是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可是，她不知道啊。

就算是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她依舊會擔心得亂了方寸。

寧暮雪仰頭看着她，突然抓住她的手：“容淩……”

“嗯？”

“答應我，下次別做這種傻事了好不好？”

答不答應她令談，關鍵是在容淩看來，自己做的根本不能算傻事。

在還沒幻化成仙之前，容淩是一只妖，最愛的便是振翅高飛，游走于山巒險峰之間。

後來成了仙，更是恣意妄為，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馮虛禦風，騰雲馭劍，一日之間可看遍九霄層雲，觀覽人間漫野山花。

如今不過是心情不好想凫水而已，何時輪到一個小小的人類來指手畫腳了？

容淩不悅地眯起雙眸，對上寧暮雪清澈明亮的雙眼，她反倒想起另一件事來——自己剛才為什麽要救她？

如果順其自然，讓寧暮雪被海浪吞沒，不正是遂了她的意？

然而還不等容淩想通答案，寧暮雪這才注意到兩人一上一下的姿勢實在是過于親密，忙慌慌張張地松開手：“抱、抱歉。”

目光觸及容淩一覽無餘的精致鎖骨，随後向下，寧暮雪更是騰地紅了臉，欲蓋彌彰地坐遠了些。

生怕被容淩聽出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寧暮雪側過臉去，唇瓣微張，吸氣——然後呼氣——

等等，寧暮雪動作頓住，意識到了什麽。

她，會不會是喜歡容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