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怒意

比賽進入白熱化階段，第二次公演排練氛圍比想象中還要嚴肅得多。

不但選手嚴肅，就連導師也嚴陣以待，每天指導自己負責的小組練習。

也不知正巧還是不巧，負責容淩組的導師正是顧栾。

雖然節目組有專業的舞蹈和聲樂老師，不過該盡的職責，顧栾還是稱職做到，甚至到練習室的時間比小組的選手還早。

“顧老師今天這一身也好好看……”容淩不能避免地聽見身旁學員醉醺醺地花癡。

她目光漫不經心地掠過顧栾，上下打量了兩眼。

短袖上衣是某奢侈品牌當季新品，寬松深黑工裝褲應該是國外知名設計師手工定制。

腳上踩着一雙全球限量版球鞋，就連骨節間露出看似随意的指戒，也至少是六位數打底，不少名流貴族的最愛單品。

怪不得，這樣一身搭配，不好看才怪。

這便是頂級藝人的待遇，看似雲淡風輕的服飾穿着，都有團隊精心搭配。

回想上輩子，容淩也曾經相信，總有一天自己也能站到娛樂圈的頂峰，像顧栾這樣，被所有人看見，享受光芒萬丈的巨星生活。

只可惜……她收回目光，輕籲了口氣。

就在容淩思緒游走的工夫，顧栾已經闡明今天的練習任務，目光朝容淩看過來：“你是C位，所以一定要時刻注意到細節，看下全隊有沒有不和諧的地方。”

“好……”容淩颔首應下。

只是她點頭的弧度極小，與其他練習生相比，客氣有餘，恭敬不足。

顧栾微微眯眸，只頓了無人察覺的半秒，便沉聲道：“開始練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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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以容淩為C位，這次的表演風格自然也是與她相貼合，節目組自制的情歌和舞蹈配上她游刃有餘的氣場，完美切合。

一整個上午下來，即便練習室裏開足冷氣，所有人也被汗水濕透了衣衫。

“不錯……”顧栾低聲道，“先休息一會兒，下午再來練。”

“謝謝導師……”選手們齊齊鞠躬道，先後手挽着手離開。

容淩也正要走，一個樂呵呵的中年人走進來，是節目組的策劃人：“小顧啊，有件事我想跟你倆商量下。”

“劉老師但說無妨。”顧栾道。

“其實也沒什麽……”被稱作劉老師的制片目光一轉，又落到容淩身上，“剛才你們練習的舞蹈，我在監控裏都看到了，不錯，非常不錯。”

“謝謝老師……”容淩回答。

“就是還差那麽點東西。”果然，表揚過後，就是提意見。

容淩自認一上午的時間，她已經盡善盡美了，只是面對別人尤其是策劃的提議，當然還是有必要聽聽：“劉老師有什麽指教嗎？”

“诶……”老劉揮揮手，“我一個外行，指教不敢當，就是覺得咱們這個舞蹈，是不是還能再加點東西進去？”

還能再加什麽？容淩有幾分困惑。

見她一副不開竅的模樣，老劉終于忍不住開門見山：“咱們舞蹈裏，加一段你跟顧栾的合舞怎麽樣？”

“這恐怕不好吧。”搶在容淩回答前，顧栾出聲了，“劉老應該知道，我們簽的合同裏說得一清二楚。”

“這個我當然懂。”當節目策劃這麽多年，老劉自然也不是傻的，“小顧你放心，就是單純跳一小段舞蹈，咱們把這個表演拔高一下，也不是讓你跟小容炒作緋聞，粉絲肯定也會理解的對吧？”

末了，他又補充道：“放心，經紀人那邊我們會去說服，只要你點頭同意就行。”

默了半晌，顧栾道：“我認為應該聽聽容淩同學的想法。”

老劉熱忱的目光望過來，顧栾似乎也看着自己，容淩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下。

老劉的心思容淩當然明白，第二期公演是采取的線上直播，為了确保到時候場面夠燃夠熱烈，他能想出讓顧栾與自己合舞一段并不奇怪。

畢竟顧栾是頂流愛豆，舞臺肯定不在話下，而且這樣一來，熱度也有了。

在老劉看來，容淩就算再實力超群，眼下也還只是個小練習生，能夠蹭上顧栾，她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然而容淩似乎沉思了小會兒，搖了搖頭。

在她拒絕的話說出口前，老劉忙道：“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只能去找別的選手了，到時候你可別後悔啊。”

容淩話到唇邊停住了。

她這才想起，前世似乎也有過同樣的情景，只不過當時老劉找上與顧栾合舞的人是寧暮雪。

就是在練習的過程中，二人暗生情愫，才有了之後的事情。

如果她拒絕了，會不會一切又重新回到原本的軌道？

要是他們兩人再次走到一起，恐怕對付起來難度會大很多，那之前的努力豈不是付之于流水。

容淩眸色一暗，來不及多想：“我同意……”

“這樣就好了嘛。”老劉喜笑顏開，“下午我就讓編舞老師重新排舞，相信到時候肯定會好評如潮。”

一番商讨結束，老劉端着保溫杯而來，又端着保溫杯而去。

像一陣風，有着與年齡和體重不相符的輕盈。

容淩也正要離開，卻被顧栾叫住。

“容淩……”他開口，“你似乎對我有意見？”

“顧老師多想了。”容淩嗓音淡淡道，仿佛在回答一件與自己無關要緊的事。

“是嗎？”顧栾低頭，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無論前世今生，身為一名在娛樂圈單打獨鬥的愛豆，容淩并非什麽都不懂的人。

顧栾的眼神中，似乎藏了些別的東西，是危險的意味。

偏偏容淩這人最不怕的就是危險，她微微仰頭，唇角揚起似是而非的弧度：“顧老師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說罷，也不等顧栾回應，便套上外套徑直離開。

只是一個下午的時間，容淩與導師顧栾将同臺表演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要知道這些選手裏許多人都是顧栾的粉絲，甚至還有人專門是為他而來參加比賽的，一時間，容淩便感受到許多道帶着羨意的目光朝自己射過來。

就連晚飯時候，坐在她對面平日裏不關心八卦的寧暮雪也心不在焉地低頭攪弄盤裏的沙拉，今天的話分外少。

容淩倒是渾然不在意，該吃吃該喝喝，舀起一勺麻婆豆腐拌着白米飯送進嘴裏。

誰料不一會兒，寧暮雪悶悶的聲音響起：“容淩，你真的要和顧栾……導師一起表演嗎？”

見她似乎心情不好，容淩頓時就高興起來了，忙喝了口湯将嘴裏的肉丸子囫囵咽下去，笑着道：“當然了，你問這個幹嘛？”

寧暮雪輕咬下唇，低頭時神色被掩住。

她難得在說話前沉默半晌：“你……很喜歡顧老師嗎？”

“咳……”容淩差點沒被嗆到，正不假思索地要否決時，她意識到什麽，擡眸看了寧暮雪一眼。

即便看不清寧暮雪的神色，容淩此刻也能隐隐感受到她似乎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容淩福至心靈，挑了下眉頭。

她怎麽忘了，寧暮雪十有八?九暗戀着顧栾呢，難怪今日一臉沮喪。

這下容淩像是找到什麽好玩的事情，連飯也顧不得吃，單手托腮，語氣中漾出柔軟的笑意，宛如懷春的少女般：“不算很喜歡啦。”

然而還不等寧暮雪松口氣，她又繼續道：“只是有點好奇而已，你說跟顧導師這種人氣爆棚的偶像同臺演出，會是什麽感覺呢？”

“我不知道……”寧暮雪悶聲搖頭，看向對面眉梢眼角都帶着笑的容淩，心情一點一點沉到谷底。

看容淩的神色，分明是歡喜的吧，就算此時她對顧栾沒有難免之情，也難免日後……

寧暮雪捏緊手中的餐叉，目光逐漸黯淡下來，一字一句生冷道：“容淩，你是選手，不應該跟男導師走得太近。”

寧暮雪自己都沒注意到，這番話的語氣，是她從未有過的強硬。

就連容淩都愣住了，原本就是僞裝出的笑容凝在臉上。

這語氣實在是太熟悉，竟莫名叫容淩想起當初她被打入幻境時，執刑的那人也是這般冰冷口吻，帶着不容藐視的尊威：“容淩，你貴為天神，與妖界邪佞為伍，便理應受罰。”

眼前的場景與回憶中的畫面兩相重合，徹底觸到容淩的逆鱗。

眸中笑意消散殆盡，只剩下暗沉沉一片，宛如墜入幻境時那看不清的黑雲。

容淩輕哼一聲，索性也懶得再同寧暮雪虛與委蛇，眯了眯眼道：“我同誰在一起，輪得到你來管？”

這下輪到寧暮雪動作一僵，難以置信地朝她看過來：“容淩，我只是希望……”

“希望？”容淩一口打斷她的話，不留情面道，“你以為你是誰，又有什麽資格約束我？”

大概是因為她的語氣太過咄咄逼人，寧暮雪無力招架，只木然看着她輕啓的紅唇帶着一抹譏諷。

容淩說得沒錯，自己沒有資格約束她，更沒有資格在意她是否真的喜歡顧栾，或是喜歡任何人。

意識到這點，寧暮雪搭在桌上的手微微蜷縮，一言不發地抿緊唇。

許久，她才壓下心頭的煩躁，輕聲道：“抱歉……”

殊不知她這般模樣，再度叫容淩想起天界那個道貌岸然的上神，無處燃燒的怒火徹底壓制不住，容淩冷笑道：“你有什麽好道歉的，你有心提醒，是我不知好歹不聽勸告才對，千錯萬錯，錯的人也不應該是你。”

從未被容淩這般冷言冷語對待過，寧暮雪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麽：“容淩，你今天怎麽了？”

聞言，容淩雙手環抱胸前，身軀微微前傾：“怎麽？見到我這副樣子，你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