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009 過往：救命稻草

宋康最後還是答應了婚事。

典禮定在了宋池魚二十二歲生日後一周。

月光明亮，透過窗戶灑了進來。

包間裏，氤氲的熱氣環繞在方桌周圍，四個人分坐兩側。

宋池魚脫下外套放在一邊，高領毛衣蓋住了光潔的脖頸，長發剪短了一些，随意地搭在肩上。

顧淵坐在她身邊，時不時給她加筷菜，表情溫柔，順帶着旁若無人地盯着她。

她被瞄的臉熱，臉頰紅了一圈，伸手在桌下拍了拍，意圖讓他好好吃飯不要亂動。

結果反倒是手被那人直接抓了過去，先是故意地撓了撓手心，最後又是十指相扣絲毫不想松開。

宋池魚看着那人一臉笑意地盯着她，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發現原來顧淵的臉皮可以這麽厚。

對面的逢時眼神冷漠地看着兩人的動作，此刻內心已經是無語的要吐了。

“你倆夠了啊！沒看見這還有人嗎？想卿卿我我晚上回自己家随你們怎麽弄，現在是吃飯時間。”

宋池魚一聽就連忙尴尬地抽出手，耳垂也紅透了，順帶着扭頭瞪了一眼顧淵。

顧淵卻依舊笑着看她，目光鎖定在她臉上，仿佛把外人都屏蔽了一樣。

逢時真的要吐了。

這他媽就是癡漢嗎？

林嘉坐在逢時的旁邊，短發齊整地搭在耳後，此刻眸中卻有些擔憂的看了看宋池魚，半晌，張口問：“你們證領了嗎？”

宋池魚聞聲，搖了搖頭，“打算過兩天去辦。”

“真的考慮清楚了嗎？”

一邊的逢時聽到林嘉的問題，表情瞬間大變，撞了撞她胳膊道：“怎麽說話呢你？”

林嘉轉頭看他，有些生氣：“你有病？結婚又不是小事，我只是希望他們能考慮好了再做決定，免得以後後悔。”

對面的顧淵眼眸瞬間暗沉，握筷的手指不自覺收緊，幾秒之後，女孩子柔和的嗓音傳到他耳畔：“林嘉，謝謝你的好意，但我确确實實考慮好了。”

“我想和顧淵一直在一起。”

說着，女孩主動把手伸出去握住他的，溫熱的熱度順着掌心交互，她眼神堅定地扭頭看他，嘴角微揚，表情溫柔。

顧淵愣在了原地。

半天都沒有開口。

過了很久後他才輕輕勾唇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掌心。

眉心微微松弛，林嘉沉默幾秒之後嘆了聲氣，最後也沒再為難那兩人，低頭繼續吃着火鍋。

“......”

一邊的逢時看着對面兩人又恢複到了那種黏糊糊的狀态，一臉的欲哭無淚，嘴角垂着盯着眼前的火鍋。

到底有沒有搞錯？

他是來吃飯的，不是來看他們秀恩愛的。

一頓各懷心思的晚餐終于結束。

顧淵出去結賬，逢時不知道湊什麽熱鬧也跟了過去。

站在結賬的櫃臺前，逢時一改餐桌上的吊兒郎當，表情嚴肅地拍了拍顧淵的肩膀。

“結婚之後，你一定要對池魚很好知道嗎？”

顧淵眼神愣了愣，随後低聲應答：“不用你說。”

“她其實并沒有你看到的那麽陽光積極。”

逢時輕輕說，語氣低緩：“不僅不陽光，還有些陰暗消極。”

“所以你記住，千萬不能傷害她。”

“否則我絕對弄死你。”

顧淵垂了垂眸，這一次沒有應答，結了帳就轉身往包間走去。

包間裏只剩下林嘉和宋池魚。

“我聽人說你把工作辭了？”

身子靠在椅背上，林嘉的語氣不算太好。

宋池魚撥了撥耳邊的碎發，沉默幾秒後才開口回答：“嗯。”

“為什麽？”

林嘉滿臉的不解。

她實在是想不通。

雖說宋池魚現在工作的公司确實比不上盛世，但好歹也是外企。更不用說以她的能力，兩年之內晉升是絕對可以的。

難道就真為了一個結婚要把工作辭了？

宋池魚低眸笑了笑，面龐娴靜：“結婚之後，我打算安心備孕。”

“備孕？”林嘉怒極反笑，嘴上一時沒收住：“你今年才二十二，就開始備孕？你瘋了嗎？”

“顧淵是給你下蠱了嗎？把你迷成這樣？”

對林嘉而言，在沒有擁有屬于自己的事業之前，她是絕對不會談婚論嫁，更不用說是選擇備孕這件事。

對面的宋池魚低着頭，聽着她的罵聲，沒有回答，而是反問她了另一個問題：“你覺得顧淵對我怎麽樣？”

林嘉看着她淡然的表情，輕聲開口：“你想讓我說真話嗎？”

“嗯。”

“很好。”林嘉回答。

“但好的太過了，就顯得有點假。”

“那你覺得我父親對我怎麽樣？”

她繼續張口問。

“叔叔？”林嘉垂了垂眸，回：“一般。”

确實是一般。

連她這樣一個外人都感覺得到。

林嘉擡眸看向對面，宋池魚的眼神此刻有些暗淡無光，她似乎想到了什麽不太好的東西。

沉默半晌。

宋池魚才慢慢開口說道：“我小時候有一段時間，因為爸媽都不在家，是跟奶奶一起生活的。”

那是她難堪的開始。

奶奶并不喜歡她，甚至可以說是，讨厭。

年歲尚小的宋池魚還沒有那麽多的想法，她只是奇怪，奇怪為什麽奶奶從來不對她笑，奇怪為什麽奶奶總說她是賠錢貨，奇怪為什麽同樣都是四五歲的年齡，堂哥就可以得到幾十塊的遙控汽車，而她卻連五毛錢一袋的方便面都拿不到。

後來再大一點，她知道了賠錢貨的意思。

她也知道了奶奶讨厭她，只是因為她是女孩子。

因為宋瀾生她的時候意外傷到了身子，不能再懷孕，所以之後幾年，奶奶一直沒能得到她想要的孫子。

之後奶奶去世，父母都從外地趕了回來。

那個時候的她心裏是有陰暗的想法的。

畢竟是讨厭自己的人死了。

怎麽都做不到無動于衷吧？

她一度以為自己不會再過得那麽難堪了。

可人生哪會那麽如意？

走了一個，還會有第二個。

初三的時候，宋池魚考了年級的第二名，她以為會得到表揚，卻沒想到在回家之後，意外撞破了父親出軌的事實。

父親出軌的原因很簡單。

因為他想要一個兒子。

呵。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

後來宋池魚就開始拼了命的讀書，拼了命的學習，拼了命地讓自己超過所有的男生，可即便如此，那個人也依舊不喜歡她。

大四的時候出校實習，認識的很多人都是在自家公司實習，可只有她，連盛世的門都進不了。

即便她專業第一，即便她的能力在同齡人裏一騎絕塵。盛世，那個她父親開辦的公司，卻連一個機會都不願意給她。

宋池魚低眸苦笑道：“你敢相信嗎？一個父親，防自己的女兒，居然跟防賊差不多。”

林嘉眸子閃了閃，随後輕聲問：“所以你把顧淵當成了救命稻草？”

“差不多吧！”

宋池魚笑着回答。

“我從來沒有體會過被人重視的感覺，沒有體會過被人放在心尖上，珍惜愛護的感覺。”

“但是顧淵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

“如果不是他，我覺得，我可能早就熬不下去了。”

門內輕緩的語調傳到門外。

男人站在門後，聞聲步子頓時僵在了原地。

所以他對她這麽重要嗎？

晚餐結束後。

四個人又一起去了ktv，逢時訂了蛋糕。

燈光暗下來，只有微弱的燭火在搖曳。

顧淵掩在黑暗裏，腦海中還在重複那幾句話。

宋池魚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

救命稻草。

可惜他不是。

他不是會帶她走向晴空的太陽，而是掩蓋她的最後一片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