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陪着
我再次從噩夢中驚醒。
大汗淋漓。
夢境是具體哪個場景我記不清了,只是那種感覺很恐怖。
讓我覺得十分恐怖。
看了一下時間,才淩晨兩點鐘。
可是翻來覆去,睡不着。
門被從外面打開了。
一道溫和的光自門縫處射進來,光影裏面是秦墨的臉。
“我聽見你的聲音了。”
他看着我,解釋着。
聲音裏面的疲憊并未隐藏。
看樣子他今天晚上加班真的辛苦。
“……你別笑我,我怕一個人睡覺。”
這樣靜谧的夜晚,可能此時氛圍太過随和寧靜,加上秦墨那張在燈光裏無比柔軟美好的臉,搞得我有種不想再忍耐的心情。
“我搬家的時候忘記把陪我睡覺的毛絨‘小狗’帶過來了。”
小狗是我家庭醫生在我離家之時送給我的臨別禮物,是只一人高毛絨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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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之前我才把它洗幹淨晾在房頂曬太陽,結果搬家那天倉促了,把它給徹底忘在了樓頂。
想想,真夠對不起它。
“你還在發燒,不适合到處走動。這樣,你把鑰匙給我,明天我給你拿過來。”
秦墨沉吟了一下,這麽說着,然後又想了想,似乎有些猶豫:
“小衡不喜歡玩具,所以家裏暫時找不到能陪你睡覺的玩具。你——”
我剛想說“沒關系,我可以自己睡”時,秦墨好像下定決心,認真的說道:
“不介意的話,我今天可以當你的陪同睡覺的玩具。”
我瞠目結舌的看着站在光中的秦墨,覺得自己似乎還未醒。
“你不會對我動手動腳吧?”
秦墨忽然這麽說道。
聽到這樣的話,我竟下意識吞了一口口水。
嘴角微扯,秦墨笑了笑。
那抹笑容就仿佛寒夜中最熾熱的火焰熊熊燃燒,能讓那天寒地凍的世界在一瞬間春光遍生。
“我我我我……我不會的。”
我結巴了一下,趕緊否認道。
秦墨嘴角的笑容擴大了些,走到床邊,彎腰靠近我,伸出手撩了撩我的額發。
我不由得屏住呼吸。
秦墨低頭,将他的額頭放在了我的額頭上。
溫熱的觸感讓我有點恍惚。
“燒又上來了。”
秦墨嘆了口氣。
“我給你找套新的睡衣,你起來洗個澡,換過衣服之後再睡。今天晚上我陪你。”
——這就是我第二天早上睜開眼睛後是以超乎想象的近距離看到秦墨的理由了。
其實我也不是很想的。
雖然秦墨那張臉真他媽好看啊。
看得我都有點流口水的沖動了。
“我陪你睡覺不是為了早上睜眼看見的是你口水流出來的畫面。”
同床人睜開眼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我說這樣一句話。
一臉嫌棄的表情。
我:“……”
嗚嗚嗚嗚,美人,你得聽我解釋,這件事我不是故意的!
吃過早飯,秦墨去上班,秦衡在家打游戲,我還在發燒,雖然溫度不高,但秦墨還是禁了我的足,不準我出門。
百無聊賴,在床上折騰半晌,總算想起自己兩天之後要進劇組拍戲,還是演男三這種很是重要的角色,立刻精神起來,打開郵箱下了林深早就發過來的劇本,開始“研究”起來。
哈哈,其實就是拿來當小說打發時間罷了。
看完之後,我有點懵逼。
我不明白。
為什麽我在新戲裏演的是個啞巴?!
我明明都沒有演技了,現在還飾演一位完全沒有臺詞,還是個面癱人設從頭到尾都沒有多少表情的角色,會不會——導演先生對我的定位有點偏差?
“你也知道你沒有演技,對嗎?”
打電話詢問林深時林深在電話裏面這麽質問我道。
我有點忐忑。
“我知道啊。”這麽回答。
林深冷笑了一聲。
“既然你知道,那你就該清楚以你的臺詞功力,以你做出的表情反應,還不如讓你演個面癱 啞巴來得讨喜。”
我:“……那我就只剩下動作了。”
雖然我動作這塊還行,但是只剩動作,會不會太單調了點?
林深在那邊似乎被氣笑了。
“哎喲喂,我的小白哥哥,你除了那幾個動作算拿得出手,別的還能怎麽表現啊?說臺詞你老是說禿嚕嘴,做表情你永遠誇張到了讓人想哭的程度。就你這演技,真服了那個不知道哪兒來的土豪先生,腦子不知道是不是進了十噸水,才會給你撈了這麽個好機會。”
我趕緊打斷了林深的吐槽,不怎麽高興的說:
“那位讓我參演的先生腦子裏不是進了十噸水,他那叫慧眼識英雄。”
林深哈哈大笑。
“是你腦子進了十噸水了嗎?所以你才會對‘慧眼識英雄’這句話有這種誤解啊?”
我:“……我不跟你說了。我要睡覺了。”
鼻涕都流出來了,發燒感冒真是煩的很。
林深頓了一下,警覺的問道:
“大白天還睡覺,你是不是又感冒了?!程又白,過兩天你敢生病進組,我能讓你之後每天都睡覺不用起床你信不信?”
擦掉鼻涕,我也笑起來。
“我不信。我現在有金主爺爺罩着,就算是一具屍體進組,你也沒辦法。嘿嘿!”
林深:“……你病傻了吧?你家金主爺爺能讓你躺屍進組那得是有多神經病?”
說我那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金主是神經病的林深然後利落的挂斷了電話。
搞得我在那裏被林深的話噎得不上不下的,好不難受。
一條短信适時進來,解救了我脆弱的心情。
是快遞公司的短信,說我有個包裹到了,放在快遞臨時存放點處。
诶?我什麽時候買東西了?我怎麽不知道?
“去哪?”
正要開門,秦衡在身後忽的問了一句。
“取包裹。”我滿懷期待回答着。
不知名的包裹最叫人興奮了,我相信很多人都有這種感受。
秦衡快步走過來,拽住我,拉着我朝房間裏走。
“我去給你取。你禁足呢,不準随便違反規定,否則我也要跟着受罰的。”
被秦衡三下五除二重新塞回被子裏,我有點反應不過來。
這小孩兒力氣好可觀啊。我竟然——竟然連他都弄不過,就算現在我在生病,比平常弱很多,但是這個弱,是不是太過了些?
我是吃西北風長得這麽大的嗎?
跟我要了包裹號碼,秦衡立刻出門。不多時,他就拖着個長型包裹回來了。
“你到底買了什麽東西?不會是傳說中的充氣娃娃吧?”
看着我在那裏費勁巴拉的拆着包裹盒子,秦衡面帶譏諷的說道。
我才不跟小孩計較。
我這麽想着的時候,總算是弄開了包裹。
然後我看見了身上出現明顯禿塊的曾經每天陪我睡覺的毛絨娃娃。
我:“……”
“你別哭啊!”
秦衡慌慌張張的喊着,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辦。
可是我沒辦法,我沒辦法不哭。
我知道這樣很醜,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
這個叫做“小狗”的巨型娃娃是跟着我快十年的夥伴,我離開家的時候只收到這一個離別禮物。雖然醜了些,可是卻是一個很好很好的陪同睡覺的夥伴啊。
但為什麽會這樣?
我最喜歡的毛絨絨的部分,最有手感的部分,最好看的部分,怎麽會都禿掉了呢?
我不過是不小心給忘在了樓頂上了啊。
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哭得醜死了!你還是不是男人啊?怎麽這麽件事都能哭出來啊?很醜好嗎?別哭了!”
秦衡在我耳邊大聲吼着,氣急敗壞,可是還是不斷幫忙遞我紙巾擦掉眼淚和鼻涕。
“醜弊了,哭得真的很醜!你這個家夥,所以別哭了好不好?拜托你別再哭了行不行啊!”
我抽噎着擦着鼻涕,哭一會兒又看幾眼那個禿掉了的娃娃,跟着又繼續。
實在停不下來。這是個讓我沒辦法接受的事實啊。
“你再哭的話,我就不會對你客氣了。”秦衡張牙舞爪的說道。
“你要打我就打死我好了,反正我的娃娃都失去了最寶貴的靈魂了,都不會活過來了,你幹脆直接打死我吧!”
我哭得有點久,腦子裏都快成了漿糊,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些什麽。
只看見秦衡像是在看白癡一樣瞪着我。
“你真的39歲了嗎?”
他的語氣裏充滿了難以置信,“竟會說出這種離譜幼稚的話?”
頓了一下,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從我床邊一把拿過了我的手機,開始撥電話。
“我從未想過我會因為這種理由給老爸打電話求救。”
他一邊等着電話撥通,一邊沒有好氣地說。
“……你老爸昨天自己說幫忙帶回我的娃娃的,怎麽今天就變成了包裹送達,你老爸也是大混蛋!”
我想到了昨晚秦墨頂着那雙堪稱勾魂攝魄的眼睛,溫和又認真的告訴我說他幫我拿回來那樣的話的時候,那麽可信。
可結果呢?
然後讓我更加沒能想到的是——
剛從我嘴裏蹦出“大混蛋”三個字時電話接通了——
我猛然意識到秦墨極有可能聽到了我罵他的話。
心髒冷不丁不自然縮了一下。
MDZZ!
我對自己說。
“怎麽回事?”
秦墨清冷的嗓音這麽問道。
秦衡似乎因為剛才我那樣說他老爸生氣了,有些憤怒的看着我,回答秦墨的話道:
“笨蛋的玩具可能壞了,他哭了半個多小時。剛才還罵你是大混蛋,說你不守承諾什麽的。”
我覺得秦衡骨子裏就是個黑心餡,竟敢告我狀。
幼不幼稚?
無不無恥?!
秦墨在那邊停頓了兩秒鐘,終于說話,卻是幽幽嘆了口氣。
“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聲音裏面有藏不住的抱歉。
“今天我去到那邊的時候,不想有位客戶下機,需要我去接機。可是娃娃那個身長不好直接放後備箱或者後排座,臨時之間也不好拜托別人,就找了快遞。”
跟着他叫了我的名字:
“程又白,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我知道秦墨在這件事上不是故意的,說他“大混蛋”只是我在瞎發脾氣,胡說八道随意遷怒到他罷了。
娃娃的事本來跟他沒有關系。
他能提出幫忙就很不錯了。
我沒有立場這樣埋怨真心想要幫我的人。
是我太壞了。
“程又白,你等我回來。我這邊事情一忙完,我就回來任你處置,好嗎?”
秦墨的話讓我更加無話可說。
本來我就不知道該怎麽接了。
現在,我更加覺得無顏面對此事的無辜者了。
“……或者,你再多等我一下,我幫你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一模一樣的,行嗎?”
“……”
“只要你別再傷心了。好嗎?”
“……我不要那個娃娃了。”
我抹掉眼淚,這麽說着。
秦墨沉默一瞬。
“我知道。它只有一個。”
聲音有些沉。
“那你介不介意……在你找到別的可以讓你安睡的人或物之前,先允許我陪着你。就當是我的道歉或是補償,好嗎?”
我:“……”
我理所應當的拒絕了這個神經病一樣的道歉補償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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