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夢後豈能空餘恨

火紅的楓樹林不見蹤影,玄子楓的識海再次被可怖的蠱蟲填滿。

而更令玄子楓感到恐懼的是,凇雲的神識竟然開始消散,半邊神識都快化成香爐內的一縷青煙。

“師尊!”玄子楓急忙伸手試圖将那些四散開來的神識,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凇雲的神識化為無形。

“師尊!!!”

“叮”!

金玉之聲再響。

是凇雲主動撤走靈能,床榻上的兩個人同時睜開雙眼。

顧不得其他,玄子楓急忙抽取自己的一部分神識塞進凇雲的靈臺。

“您的神識撐不住幻境,為什麽不告訴我?”看着面色蒼白的凇雲,新晉小雄雞顯得有些焦急,他從櫃子裏翻出聚寶震靈丹,急吼吼地端上茶水。

玄子楓扶着凇雲飲下靈藥,又将夢魂安的精油塗在凇雲的眉心,面色焦急道:“師尊到底要忍到什麽時候才說?”

“我又不是琉璃瓦做的,摔不碎。”喝了藥,凇雲的臉色看起來就好上許多,他還有心思取笑道:“看看你,小臉‘唰’地一下子花容失色,多大點事,至于嗎?”

見凇雲暫無大礙,玄子楓這才松了口氣,緊緊地将凇雲抱在懷裏。

“師尊。”玄子楓心有餘悸,聲兒都發顫,“您要吓死我了。”

凇雲輕輕順着玄子楓的後背,給吓炸毛的小雄雞捋捋毛,“沒事兒、沒事兒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別擔心……”

就在這時,有人敲響了凇雲宅邸的院門。

“篤篤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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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子楓下意識地向聲源處回頭。

他警惕的模樣讓凇雲不禁想起試圖護院的公雞。

“有人來找您,我去後院躲着。”玄子楓身手利索得很,正欲尋個藏匿之處。

凇雲無奈地笑着,拉住了還沒完全脫離暗探角色的小雞仔,打趣道:“又不是來捉奸,你躲着作甚?”

——別說,這麽一出還真挺像偷情的。玄子楓想了想,竟覺得有些刺激。

見無人應答,敲門聲改變節奏,自娛自樂地“篤”出了幾句歡快的鑼鼓經。

俏皮的演奏入耳,凇雲心下了然,“是彩兒來了。”他接着道:“還不快去給你菜姐開門?若是去得太晚豈不叫人想多了?”

“那我要是想讓菜姐想多呢?”玄子楓幾乎是脫口而出。

于是,舒彩在門外等了足足一刻鐘的工夫,才等來給她開門的人。

還是個朱唇水嘟嘟跟抹了蜜似的仙雞。

關好院門,舒彩看看小仙男眼中蕩漾的笑意,果如玄子楓所料地想到了什麽。

她被晾得太久,故意陰陽怪氣道:“怎的,吃火鍋辣到嘴了?”

“哎呀,不是,沒吃火鍋。師尊現在不能吃辣的。”玄子楓得意地暗示他們兩個身上發生了某些事情,使得無辣不歡的凇雲非得忌口不可。

“呵!”舒彩嗤笑一聲,“我說呢,怎麽搖頭擺尾擱我面前嘚瑟,瞧你那小樣兒。枕邊風給我吹上了沒?”

玄子楓眨眨眼,“哎呀,是我疏忽了。昨日匆忙,還沒來得及跟師尊細說。但是從結果來看是達到目的了。”

——雖然師尊晚上依舊沒撈着睡覺,但是他從早上睡到了下午,也算是睡夠了時辰啊!

玄子楓理直氣壯。

開屏開成這得行,也沒誰了。舒彩嫌棄的看了他一眼,懶得理他,“啧啧”咂嘴兩聲後徑直進屋去找凇雲。

卻沒成想,自家師尊也已經堕落得如此荒淫無道了。

三人在凇雲卧室商談。

舒彩面無表情,“凇雲先生,如果我沒記錯,您叫我來好像是要談正事兒的。”

“對啊,談正事兒。聆風堂暗探一事事關重大,需要彩兒相助。”凇雲微微點頭,聲音還帶着些沙啞和鼻音。

茶杯被舒彩“當”地一聲撂在桌上。

“茲事體大?”她調笑道:“我看您閑适得很,哪兒看得出是家裏進賊?您這樣也不怕被聆風堂知道?”

玄子楓滿面榮光,驕傲地說:“巴不得他們知道呢。聆風堂要是知道了還得給我發錢,誇我任務完成得好,您說是不是,師尊?”

此時,凇雲正披頭散發、衣冠不整地半裹在被子裏,舒舒服服地枕着玄子楓的大腿。

床上支着矮桌,上面擺着零食小吃和水果。凇雲伸手拿了一塊椒鹽炸酥肉塞進玄子楓嘴裏,懶洋洋地回了句“是”,又給自己來了兩塊。

“……”

舒彩仰頭望天,“這個師尊我不想要了,請問上哪兒退貨?”

倒是正中玄子楓下懷,“那正好,你不想叫‘師尊’就讓給我怎麽樣?”

“師尊您看,他這不叫蹬鼻子上臉叫什麽?”連“師尊”的稱呼都想據為己有,真讓人大開眼界,舒彩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一邊是親學生,一邊是親雞仔。凇雲專心吃他的酥肉,任由那倆小崽子鬥嘴去,免得怎麽說都會被其中一方認為是拉偏架。

反正他們師徒向來沒正形兒慣了,笑鬧幾句便回歸正題。

玄子楓梳着膝頭流淌的雪發,道:“我記得堂主好像說過,在我動身之前聆風堂并沒有成功進入響玉閣的暗探。”

此番仔細梳理此前發生的事情,玄子楓得以将諸多不易察覺的細節聯系起來,“打入響玉閣內部實屬不易,暗探肯定要物盡其用。所以,其他暗探雖身份尚且不知,但八成還在響玉閣待着。”

“你是不是想放出自己回來的消息,引蛇出洞?”舒彩多少猜得到玄子楓的計劃。

“我倒是想。”玄子楓低頭看向腿上的人,無奈道:“可是師尊不讓。”

凇雲很想嚴肅些回答,奈何身體疲憊不堪、神識有損,還是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角擠得水光微潤,“不行,我明敵暗太過危險,總是防不勝防的。”

當初那壇桃子酒一箭三雕,凇雲舒彩雙雙中計,順帶也把玄子楓逼走,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間了他們快一年的時間。

這還只是加了些媚骨縱情的藥,若是換成更陰損的東西,後果不堪設想。

舒彩眼神微動,“不過,說到桃子酒,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有些蹊跷。”

說着,她把小桌上的食物推到邊緣,鋪開紙張,畫起時間軸。

“那天是雞仔生辰,大家都忙着布置十五層公共休息室,所以我開壇确認酒水沒有變質之後沒來得及收拾,就把兩壇酒放在1601宿舍的客廳茶幾上。”

玄子楓接着回憶,“因為第二天并不是休息日,所以過了子正之時不久飯局就收攤了,醜時全員都回了宿舍。結束後我心裏很亂,去觀星臺吹了會兒風,在操場練劍,遇到了凇雲先生。”

“那時已經醜正了。”睡美人師尊終于從有彈性的大腿肌肉上爬起來,轉而趴在玄子楓後背上,“練了莫約一個時辰的劍,我離開時已近卯時,彩兒若是不熬夜,馬上就該醒了。”

幾個關鍵的時間點都被标上,此時,酒壇裏都有玄子楓下的藥。

蘸水筆被玄子楓接過來,點在紙上,“但那天我們睡得晚,趁着菜姐沒醒,我卯時把酒砸在城郊,又從酒廠裏偷了兩壇酒應急,卯時三刻回的宿舍。”

酒廠裏帶出來的酒是不可能被下藥的,所以在卯時三刻之後,這兩壇酒就應該是普通的桃子酒了。

舒彩蹙眉道:“這就更奇怪了。我那天早上第一節 有觀文院的課,也沒起得太晚,當時整個宿舍的人都睡着,我把酒收回靈玉佩裏,再拿出來就是給師尊的那天了。”

“難道說,是酒送到師尊手中之後才被下藥的嗎?”玄子楓有些疑惑。

凇雲搖搖頭,“若真是如此,為何彩兒也中招了?那人不太可能同時在神木塾禮堂和我家分別給我們師徒下藥,也沒這個必要。藥一定是在兩壇酒放在一處時下的。”

“那就只可能是我動的手,為了撇清嫌疑故意讓自己也中招了。”舒彩豎起三根手指道:“師尊,雖然沒有證據證明我是無辜的,但我發誓,真的不是我。”

說着,信誓旦旦的小爪子彈起了第四根手指,表示她在“發四”。

凇雲被這副模樣逗笑了,“還‘發三’‘發四’呢,知道肯定不是你。”他把整碟酥肉都塞到了舒彩手裏,以示信任。

“不過,這也可以很大程度上縮小可疑人士的範圍。”舒彩連自己都敢懷疑,想法自然是大膽的,“那人要想下手,必然是在雞仔回屋休息到我醒來之前的這段時間。也就是說……”

“暗探是我們宿舍的?”玄子楓接過下半句話。

舒彩抿起嘴唇,“應該是跟我們一個樓層的。當時的天乾組都是志願留在神木塾任教的,除了咱們倆,就是羊翟、傅燃、劉之柳。可他們都是響玉閣出身的。”

這三人都是在響玉閣內出生長大的,不可能是聆風堂的暗探。

凇雲閉上眼睛,按着發痛的颞區回憶道:“你們末年弟子的時候,十六層只有兩個末年弟子宿舍,一個是天乾組,另外一個就是南澤恩熙的澤兌組,成員也全是響玉閣出身的。”

也就是說,有條件下藥的人全都沒有下藥的動機和可能。

桃子酒的事情陷入僵局。

“說到底還是聆風堂的暗探,藏得很深啊。”凇雲嘆了口氣。他剛坐起來沒多久又覺得頭痛,便落回玄子楓腿上,擡手拍了下枕着的長腿,問:“可還有其他的方法辨別暗探?”

玄子楓在紙上寫寫畫畫,道:“部分暗探會在身上紋刻聆風堂密語圖案,此前我不知道石榴是女孩,還以為她是為了隐藏紋身才不跟大家一起泡溫泉。男生這邊我都看過,沒有。”

停筆,複雜的聆風堂密語圖樣出現在紙上。縱橫交錯的符號以奇異的方式排列,形成陰陽魚的模樣,有種詭異的美感。

“石榴受傷的時候我替她換過衣服,她身上沒有這東西。咱們這一屆裏的姑娘都沒有紋身的。”舒彩拿起密語仔細端詳,試圖從中找出規律進行解讀。

沒想到,還真讓舒彩猜到了聆風堂密語的些許規律。

見此,玄子楓便透露了些聆風堂密語的解法,讓她自己去破譯紋身的圖樣。

此時太陽已經西斜,屋內的光有些暗了。

舒彩擰開靈石燈,将椅子拉近床榻,認真地研究手中的聆風堂密語。

忽然,一種久違又熟悉的感覺湧上玄子楓心頭,他的鼻尖嗅到了若有似無的墨香,浸在某種令人懷念而安适的感受中。

玄子楓恍然大悟,輕輕低頭俯在凇雲耳邊道:“師尊,我怎麽突然發現……她們有點像呢。”

說着,他瞥了眼舒彩的方向。

雖然這話說得不明不白,但并不影響凇雲理解玄子楓的意思,他也有同樣的感受。

“……我也發現了,确實像。”凇雲略作思考,決定以“老師”來稱呼研究古代文字的玄子楓母親,“很像玄小煙老師。”

“跟我那位表姐也是像的。”

二人會心一笑。

專注于某項工作時全神貫注的模樣,由內而外透出來的親和,活潑的性格……這麽看來,舒彩身上确實兼具了兩位玄子楓幼年時親密的女性家庭成員的特質。

玄子楓終于知道,當初還是暗探的他為什麽會在初見時信任舒彩,并在日後與她自然地親近起來。

或許正是因為舒彩身上與母親玄小煙和表姐玄子淇相似的特質,才在無形中化解了玄子楓心中的防備。

被他遺忘的過去沒有全然被封印剝奪,依然以某種隐秘的方式留下不滅的痕跡。

解出來聆風堂密語的舒彩回頭,發現了眉來眼去咬耳朵的二人,揶揄道:“喲,你們倆小情兒背着我說什麽悄悄話呢?”

關于舒彩跟玄子楓他親娘和表姐很像這個事情。

——要是讓菜姐知道,雞仔我小命難保。

抖機靈的葷話玄子楓張口就來,“我們在說,師尊昨夜把我看光了,自然知道我沒有聆風堂紋身。”

話音剛落,玄子楓的腦袋瓜一左一右同時挨了凇雲和舒彩一掌。

“讓你胡說!”

——是真師徒,連訓人都是同款。

玄子楓捂着腦袋,心底暗暗吐槽。

修理完滿嘴胡話的玄子楓,凇雲枕着修長的“雞腿”惬意地翻了個身,緩緩阖上雙眸,俨然一副不早朝的昏君模樣。

看得舒彩直撇嘴,“師尊,您要是被這小子下藥下情蠱了,您就眨眨眼,我會救您的。”

她知道眼前倆人兒心悅彼此已久,也能想到他們分離許多日子得膩歪膩歪、互訴衷腸。但她還是得需要些時間,才能适應自家師尊和自家弟弟搞在一起的畫面。

卻沒成想,凇雲竟捏着玄子楓的下巴,把那張谪仙人的臉扭到舒彩的方向,道:“來,彩兒,你看看這張臉,你覺得他需要給人下藥嗎?”

“……那倒也是。”舒彩只能無奈地聳聳肩。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當“情蠱”二字落入耳中,玄子楓終于從自己腦子中海量信息裏,翻出了被擱置許久的“拉郎配”任務,也借此發現了某些被遺忘的細節。

“菜姐,你知道不點兒有天地智靈嗎?”玄子楓問道。

舒彩搖搖頭。

“那就有些奇怪了。連菜姐都不知道的事情,那個暗探竟然是知道的,還把這個消息傳給了教養大管事。”

說着,玄子楓從容靈中掏出裝有情蠱的木盒。

“他們倒真是異想天開,還想讓我給不點兒下情蠱。南澤大師一見面就沖着我崩了三發破魂铳,直接要送我見閻王,怎麽可能跟我拉郎配?”

舒彩聽了也覺得荒唐。

還在閉目養神的凇雲緩緩道:“不過,同窗的男生裏,你确實是恩熙最親近的那個,這點他們倒是沒看錯。”

作為老師,凇雲以局外人的視角觀察,看到的東西自然是身在其中的學生們未能察覺的。

抱玉城時期,玄子楓就在代理南澤恩熙所做靈武的銷售事宜。進了神木塾後他們也常玩在一起。再加上南澤恩熙将首個制成的本命靈武直接送給玄子楓,卻不取分文……

如此看來,玄子楓确實像是獨得南澤恩熙青眼。

——那是他們不知道南澤大師私底下對菜姐有多好。玄子楓心道。

他玄子楓能得到“第一個”本命靈武,只是因為南澤恩熙要送舒彩靈武之前得練練手罷了。就連舒彩身上裝備的小暗器、小靈武,也要比玄子楓多出不少花樣。

論南澤大師的“恩寵”,玄子楓肯定得往後排。

而這些,自然也逃不過凇雲的火眼金睛。

他接着分析道:“所以,那個暗探應該并不是你們小圈子裏最親近的幾個。此人與你們的交際友好,但并沒有觸及你們關系的核心。倒也符合暗探的習慣,跟誰都不交惡、不交心。”

“沒想到師尊還知道我們的小圈子。”玄子楓很喜歡這種被凇雲關注着的感覺,輕輕将手搭在那雙注視着他長大的眼睛上。

凇雲輕笑道:“那是自然,少看你們一眼就給我惹禍,可不得看緊了?”

他們三人卻也捋清了許多東西,可那名暗探的形象并沒有因此變得清晰,反而是更加模糊了。

于是,舒彩将目光轉移到了其他反常的地方。

“說起恩熙,我還是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她蹙眉道:“就算銮钖匠造和聆風堂有血海深仇,也不至于每個暗探都下紅令趕盡殺絕。恩熙也不是那種拎不清的人,我怎麽也不相信她僅憑看到的一份文件就痛下殺手,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雞仔。”

“彩兒說的有道理。”凇雲也覺得蹊跷,“恩熙我也是從小看大的。她雖不善表達,但極重感情,如若事關身邊親友,定是珍重且慎重。但她此次對雉郎下手卻急得很,不像她。”

師徒二人細細回憶起南澤恩熙前往皇城之前的事情,卻不曾想到,南澤恩熙的所作所為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愈發暴躁、偏執。

對此,凇雲和舒彩大為震驚。

這些變化太過細小和漫長很容易被人忽略,直到今日他們才恍然發現——南澤恩熙已經漸漸脫離大家印象中的模樣了。

想到太子南宮冶被子之衛附身多年也無人察覺,玄子楓不由得擔心起來。他怕南澤恩熙性情大變,是被人冒名頂替,或者受他人的靈能、靈術控制。

凇雲撐起身,手肘支在矮桌上,按揉發痛的額角,“冒名頂替倒是不太可能,恩熙皇室血脈擺在那裏,還去了皇城覺醒靈能,冒牌貨很難糊弄過去。至于靈能靈術……”

對此,舒彩心下已有了對策,“這幾天恩熙已經回到銮钖峰修煉了。有機會我可以帶着她去通實樓醫療部體檢,看看她身上有沒有其他手段留下的痕跡。”

“厲害,不愧是菜姐。”

“嗯,如此甚好。”凇雲也點點頭。

安排好南澤恩熙的問題後,舒彩從容靈中取出來一沓紙質文件,伸到玄子楓面前。

“這是你缺課期間落下的各種資料和試卷,找時間慢慢做,準備補課補考。不然的話,老師們是不會讓你畢業的,傻雞仔。”

玄子楓并不是很想接過來。

——我都泡到師尊了,要畢業有什麽用?做個枇杷的卷子?

然而,凇雲卻清了清嗓子,示意他收下離開這段時間欠下的債,臉上看似平淡,實則不許玄子楓拒絕。

——不是說好要做我愛的人、不做老師了嗎?怎麽還要監督我寫作業?

“嘎啦”!

舒彩還把手中的紙張搖得“嘎啦嘎啦”響。

純屬被逼無奈,玄子楓只得不情不願地接過沉甸甸的功課,順手撂在桌上。

“嘎啦”!

又是厚厚的一摞,直接怼到玄子楓鼻尖兒底下。

“還有?”玄子楓驚了。

舒彩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錢莊放貸都得收利息呢,你這曠課潛逃的,怎的還不許加罰了?”

——好吧。女子口巴。

可玄子楓并不知道,這只是個開始。

“彩兒,多賞他幾本稿紙。”凇雲還想加碼,“我忽然想起,他之前私闖民宅、酒裏下藥,我罰了一萬字的檢讨被他給逃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既然趕上了,也一并寫了吧。”

玄子楓猛地回頭,“師尊,您……”

——您當時沒怨我?

靈幻的靈能特性極擅洞察人心,其中未盡之言,凇雲自然是看得出來的,“當時我哪句話說不要你、想趕你走了?誰知道你小子跑得比誰都快?”

“您當時說讓我‘滾’的……”玄子楓委委屈屈一雞仔。

凇雲無奈道:“我是讓你滾回宿舍寫悔過書,又沒叫你滾出響玉閣。”

——行吧。彳亍口巴。

玄子楓擺出生無可戀的臉,接過稿紙。

作業之多,小桌放不下。玄子楓只得将它們分門別類放在桌上。

誰知凇雲竟還嫌不夠,“神木塾向來都是賞罰分明,公開公正。等過了這陣子,悔過書和處罰規定還是要放在一層布告欄公示的,所以這一萬字還得寫份軟筆才行。”

話音剛落,雞媽媽的好蔬菜就在桌上整整齊齊地擺上文房四寶。

——你們師徒是商量好的是嗎?

眼瞧着玄子楓失去了雄雞應有的光彩,開屏開了整日的精氣神兒都沒了,幾乎是萎靡不振。凇雲終于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将手伸到玄子楓眼前,“啪”地打了個響指,“傻小子,擡頭。”

再一看,桌上還哪裏有什麽卷子和稿紙?分明就是五味樓生辰宴的菜式。

化形術,還真是一門妙用頗多的實用靈術呢。

窗外已日沉西山,凇雲宅邸中的靈石燈氤氲着點亮了夜色。

舒彩擡頭看一眼窗外,道:“旁人不知道雞仔回來,見日落了師尊還與學生獨處定會起疑。我先回去備課、批作業,等下發個傳音給恩熙,約她明日去通實樓體檢。”

說罷,舒彩轉身開溜。

可謂: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九曝日燥雪花牛”“薯蓣脊肋百沉浮”“火炙項上脔”“醬香螃蟹煲”“酥衣美人姬”……

換作他人或許會想換個套餐,畢竟這幾道經典的招牌菜再怎麽好吃,每次宴會都吃同樣的菜式也會膩。

可對于玄子楓這個歸來的羁旅之人而言,卻是再好不過的了。

這是他日思夜想的味道啊,怎麽可能不好呢?

熱騰騰的長壽面被塞到玄子楓手中,白氣帶着高湯的鮮美鑽入鼻尖。五味樓的面點師傅手藝高超,抻的面條筋道綿長,一根面就能塞滿一碗。

“我的好雉郎要不折不斷,長壽平安。”凇雲拿過漆木的筷子,笑道:“一口氣吃完,可別咬斷了。”

玄子楓低着頭,咽下混着幾顆眼淚的長壽面。

作者有話要說:  雞仔的聆風堂分店——目前可以公開的情報

暗探課堂之密語的簡易加密方式

講師: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雞仔

雞仔:敲黑板,介紹幾種入門級別的暗語傳遞方式,在不使用特殊密文的情況下,如何對普通文字進行加密處理。

一、倒寫

将一段文字自後向前書寫。

如:“師尊與我親嘴鳴咂有聲”加密為“聲有咂鳴嘴親我與尊師”。

優點是方便快捷,缺點是容易被破解。

課後習題:來起了硬動湧潮春也己自物那間腰仔雞弄扪手纖臉着紅尊師。

二、亂碼間隔真實信息

在固定字數中添加真實的文字內容,并在開頭給出間隔字符的指示。

如:“師尊喜歡被抱着正面來”加密為“二更天,不算師父的尊者不喜苦,合歡枝頭被雀鳥抱窩占着,正是人面何處來迎春。”

“二更天”暗示為以後的文字隔兩個字是正确信息。

優點是加密等級略高,缺點是文字量太多、能傳遞的信息較少。

課後習題:三更天,一馭靈師拜見了尊貴的某高人,練習潮水呼吸的修煉法,時而向諸侯國師的後人請教面部肌肉咬肌訓練得法,有些特殊的秘別人不知緊要。

三、混合式

将以上兩種方式混合編碼。

先去除亂碼,後恢複倒讀。

課後習題:二更天,拆分臀字有翹妙的腰領寫窄些沒有其它尊守教師。

沒有人給批改課後習題的,講師被雞媽媽拖走進行思想品德教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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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