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禍不單行總多磨

随着靈幻迷心的發動，南澤恩熙雙目失神立在那兒不動了。

借此機會，玄子楓解開化形術變回仙男模樣，将靈力全神貫注凝聚在指尖，小心地捏住懸刃絲将其向兩側扯斷。

懸刃絲這東西比金石更堅，就算玄子楓拿秋川砍也不能一擊即碎，但這玩意的縱向彈性并不是很好，可以順着絲線的方向利用寸勁兒扯斷。

“菜姐，再堅持一下！”幾十根懸刃絲得慢慢扯開，玄子楓一時半會兒還真弄不完。

凇雲從懷中摸出兩個聚寶震靈丹的小藥瓶，一瓶自己灌下去補充靈力控制南澤恩熙，另一瓶丢給玄子楓。

懸刃絲斷了幾根後，舒彩的右手得以解放。她小心地繞過懸刃絲封住自己身上幾處穴道，接過玄子楓塞到手中的聚寶震靈丹藥液灌進嘴裏。

可人到了倒黴的時候，喝個救命藥都能不小心嗆到。

“別咳嗽、別咳嗽！菜姐你再咳一次就沒有脖子。”玄子楓趕緊鑽進懸刃絲大網的縫隙裏，以手背多了好幾道血痕為代價，扯斷了舒彩脖子前的那根奪命的絲線，把那半截線頭甩到旁邊。

舒彩硬生生憋了半天，這才能克制地小幅度咳嗽幾下，還不能動作太大，以免被懸刃絲從身上片下來可以涮鍋的肉卷。她一邊咳，一邊被澆花漏壺似的全身滋血。

——菜姐實慘。

玄子楓倒吸口涼氣，手上加快速度扯斷懸刃絲。他頂着出塵的仙男臉、學着森坦斯那邊接地氣的口音哄人開心，“菜姐，你嗦你這是咋整滴？”

可是蛛網中的撲棱蛾子舒彩并不領情，腹肌微微顫抖道：“玄子楓，你是何居心這個時候要逗我笑？！”

——大早上就這般橫禍飛來，舒老師的生活還真是多姿多彩。玄子楓暗暗吐槽。

其實，就連當事者舒彩本人對此也懵得很。

昨晚約人去體檢的時候還好好的，誰知道今天早上聊了幾句南澤大師就要把她吊起來片了涮鍋。

“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啊！”舒彩欲哭無淚，還不忘關心道：“仔啊，你小心點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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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玄子楓動作十分精準，也難免失誤了幾次，雙手的拇指和食指被劃得不成樣子。

“沒事兒，只要沒淬毒，皮肉小傷不礙事。”他倒不怎麽在意。

終于，一半以上的懸刃絲被扯開。

舒彩小心地讓過沒斷的懸刃絲，将自己的四肢小心地抽離大網。随後，她靈力耗盡成了自由落體，被玄子楓穩穩當當地接住了。

通實樓的醫療部已經擡着擔架趕來，準備搶救。連勝峰也派來處理緊急情況的小分隊，将危險的懸刃絲回收。

玄子楓将舒彩的斷指用手帕包着冰塊系好，塞到她的手中。

卻沒成想，舒彩猛地拽住玄子楓的手腕，眼神特別認真，跟透露臨終遺言似的附在玄子楓耳邊。

——莫非是有什麽重大隐情……

“雞仔，把我地上的血收起來，別浪費了。還沒凝固呢！說不定洗洗幹淨還能給我輸回去！”

——？

玄子楓一頭霧水。

——菜姐，咱不至于摳成這德行吧？

說罷，舒彩失去了力量和靈魂，兩眼放空倒在擔架上，雙手将斷指冰包抱在胸前，安詳地被通實樓弟子搬走搶救去了。

——菜姐她走得很體面。

連勝峰弟子配合靈幻迷心将南澤恩熙打暈過去，總算是暫時解決了危機。

凇雲偷偷遞上幹淨的藥瓶，用只有玄子楓能聽到的聲音說：“彩兒的體質特殊，血液很珍貴。收起來，別叫他人碰到。”

接過藥瓶時，玄子楓發現凇雲的神情有些凝重。

——師尊又傷心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舒彩和南澤恩熙鬧成這副模樣，凇雲心裏怎麽可能好受？

玄子楓收好地上的血液後，起身去牽凇雲的手，“師尊，您別太憂心。”

“怎麽能不擔心？彩兒重傷，恩熙狀況肯定不對勁。你的臉又叫人看去，萬一那個暗探通過他人之口知道你回來了怎麽辦？”凇雲的眉頭蹙得緊緊的。

玄子楓這才發現，剛剛情況緊急，他忘記自己已經解開化形術了。

小仙男的顏值擺在那兒，去二樓二峰一潭辦事的時候總有人慕名圍觀，響玉閣中認得他的人還真不少。如此一來，凇雲想讓他安安全全藏幾天的計劃徹底泡湯了。

不過，這倒是正中玄子楓下懷，“師尊不必擔心，此番我們算是把線放了出去，就等着藏在暗處的那人上鈎了。”

凇雲嘆息一聲，用力地回握玄子楓的手，似乎是習慣性地想把玄子楓護起來。

“恩熙因為銮钖匠造與聆風堂的恩怨要殺你，還能算作理由充分。可是，她以聖女教之名懷疑彩兒，甚至動了殺心，這個理由未免有些站不住腳，太奇怪了。”

就在這時，報災鳥般的鐵血家老三鐵冀鐵小寶面無血色、跌跌撞撞地出現在林間小路上。

“凇雲先生！大事不好了！”鐵小寶喘着粗氣，在十幾米開外嚷道：“五味樓，急症患者，西洋人，誤食了一塊胡桃糕……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聽說好像、是、是阿爾瑟學長！”

“……”

玄子楓搖了搖凇雲的手，問道：“師尊，通實樓弟子還沒走遠，需要把他們叫回來嗎？”

“去吧。”凇雲又開始頭疼了，伸手揉着颞區直搖頭。

……

半個時辰前，抱玉城，五味樓。

“嘩啦”！

一盆子蛋花湯當頭淋下，把小帥哥羊翟澆得透心燙。

若是平常，以羊翟的實力，足以在菜湯灑下之時及時反應過來，用靈力遮擋。

偏偏倒黴的是，當時正巧有見習弟子大吼了聲“羊老師”，分散了羊翟的注意力。黴運之星羊翟大師就這樣被勾了層滾燙的蛋花芡。

現在他全身都是黏糊糊的，去面包糠裏打個滾再下油鍋都能饞哭隔壁小孩。

“……”

擡手抹掉額頭上的菜葉子，羊翟幽怨地擡頭看向樓梯。

五味樓的店員一臉無辜，毫不留情地甩鍋方才作妖的見習弟子，“湯我端得好好的，是見習弟子在樓梯間打鬧，這才撞到我掀翻了盆！”

“誰？”羊翟故作動怒的模樣，實則偷偷伸出舌頭舔舔嘴邊的蛋花湯，竟然覺得有些好吃！

兩個闖禍的弟子扭扭捏捏地走出來。

羊翟擡手清清嗓子，接過店員遞來的手帕，像模像樣道：“還好是澆到我，馭靈師禁得住燙。可萬一灑到客人身上怎麽辦？傷到人家工作人員怎麽辦？”

濃郁的蛋花湯越擦越糊，羊翟也懶得再多說了。

“各沒收一次懸賞任務的獎金，寫好兩百字以上的檢讨，明日交到觀文院。”

說罷，羊翟一步一個紫菜蛋花味濕噠噠的腳印，走上樓換衣服去了。

若不是因為倒黴被天降菜湯淋了滿身，這個時候羊翟應該早就回響玉閣了。

巧的是，被這麽個事兒絆住腳，卻讓他非常幸運地沒有錯過一位老同學歸來。

“這是……阿爾瑟？！你怎麽把胡子刮……頭發眉毛也沒了？”重新洗頭換了身衣服的帥氣羊翟看着好大一顆白雞蛋當場驚恐。

也真虧他眼尖，還能認得出眼前灰頭土臉、散發着濃厚西洋人體味的光頭男人，是他的好同學阿爾瑟。

阿爾瑟嘴唇是裂的，聲也是啞的，“休要提，小生莫說頭發胡須，連鳥毛都莫得了。趕緊的，小生讨口水喝！”

工作人員手腳麻利，将二人引到雅間內，上了幾壺涼茶。

羊翟囑咐工作人員道：“麻煩再加幾個菜，記在我賬上！”

“要肉！”阿爾瑟拎起茶壺，直接對着壺嘴猛灌。

人真的渴起來，桌上那幾個袖珍精致小茶杯就顯得沒用且多餘了。

現在還是早餐時間，有肉的硬菜不能馬上準備出來，工作人員只好上了幾個皮薄餡兒大的肉包子。

“要豆漿！”阿爾瑟用高度燒酒澆在手上，接過白花花的熱毛巾，将其染上灰黑相間的顏色。

餓急了還能記得手部清潔，也是沒誰了。

阿爾瑟暴風吸入，以兩口解決一個包子的速度連吃三個，這才慢下來，邊吃邊說：“天下、有難，唔……毒蠱、派……”

一口肉餡兒紮紮實實地噎在嗓子眼兒，惹的阿爾瑟使勁兒捶打自己的胸口。

這時候工作人員剛好端了豆漿過來。

羊翟接過豆漿，看溫度還好，立刻塞到阿爾瑟手中。

接連兩杯溫豆漿下去，阿爾瑟總算是緩過來了，伸手拿起了第五個肉包。

“慢點兒，什麽事兒這麽慌張？”

不問不知道，一問吓一跳。

令人震驚的大事混着豬肉大蔥的肉餡味沖擊了羊翟安逸的小生活。

阿爾瑟狼狽成這樣，全因他乃是從毒蠱派逃回來的。

略去他賦比興的修辭手法和內心的感慨，羊翟很快将長長的鬼話翻譯成｜人話。

簡言之，阿爾瑟的父母在大榮游歷卻因為不明原因被毒蠱派抓了。雲游四方、廣交好友的阿爾瑟叫上二三十個壯士，打算偷偷潛入毒蠱派解救爹媽，卻無意間發現了毒蠱派的秘密。

原來，毒蠱派一直在技術入股各大宗門的交易。仿造骨生靈的靈藥方子就是從他們那兒流傳出來的。而現在，他們正在研發什麽新東西，好像還是能傳染的。

“……所以你給自己來了個全身脫毛，是怕回來的時候沾染上亂七八糟的東西？”羊翟看着晨光中反光的光頭，越發覺得自己在看一個剝了殼的煮雞蛋。

阿爾瑟啃着籠屜裏最後一個肉包，十分認真地點頭道：“然也，小生雖看起來風塵仆仆，實則身上幹淨得很，絕無毒蠱派之污物！”

空氣中豬肉大蔥的肉味、名貴香料的香味、西洋人種的體味混在一起。這讓羊翟以靈力默默堵住鼻孔，并對阿爾瑟所說的“幹淨”表示強烈懷疑。

“此行我與父母分頭行動，我來找響玉閣，他們去霜葉山，提醒各大宗門及時警惕防禦，不然怕是要出大事。”

接着，已經完全是中原胃的阿爾瑟又叫了雲吞面和紅油抄手。就着一碗清湯、一碗紅湯，半文半白地講起他回抱玉城路上的奇遇。

他的靈能“超容靈”實在是個寶，可以儲存靈能靈力，突破五段後又能将凡物變為容靈靈具，簡直不要太好用。所以，無論阿爾瑟走到哪裏都很吃香，還因此認識了不少能人。

“……果然，百聞不如一見。小生此次遠游，多見靈氣流散、天地異象。大榮如此，森坦斯、西域亦然。時至今日，衆馭靈師都焦慮得很，然其所患，并非空穴來風。”

羊翟搖搖頭，嘆氣道：“抱玉城看上去還好，但天地靈氣也不對勁。神木衰竭得厲害，越來越不怎麽動彈了。靈天雷暴也泛濫成災，節氣異常，也不知是怎麽回事。”

最後一顆紅油抄手被阿爾瑟吞下，他用餐巾擦幹淨嘴角，問了句“可有餐後甜點”。

老同學在外吃了不少苦，羊翟怎麽可能連這種可愛的小要求都不答應呢？

然而，關于這件事情，羊翟表示他萬分痛恨他自己不開靈能就倒黴的體質。

如果老天爺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發誓：定要用盡畢生所學，絕對不讓那塊該死的胡桃糕靠近雅間直徑三米範圍之內。

羊翟出門吩咐工作人員給阿爾瑟上道糕點，正巧碰上觀文院的見習弟子前來處理懸賞任務的相關事宜。

就在雅間門外，他們不過是說了三五句話的功夫。

“咚”！

重物落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叽裏哇啦”的西洋語言和“噼裏啪啦”的餐具碎裂聲徹底打破了五味樓的安寧。

……

響玉閣，通實樓，醫療部搶救室外。

玄子楓輕輕拍在羊翟的後背上，“咩咩啊，要相信通實樓，來，快把本源之力收回去吧。”

紫光照耀下，羊翟堅定地搖頭道：“我真傻，真的。”

他連玄子楓什麽時候回來的都顧不上問候了。

羊翟擡起他沒有神采的眼睛來，接着說：“我單知道西洋人容易過敏，阿爾瑟吃不得堅｜果；我不知道工作人員不曉得這事。我清早一見他，就帶他進了雅間，豬肉大蔥餡兒的大肉包，他吃了整整兩屜……”

——咩咩，裏面人還沒挂呢！玄子楓暗暗吐槽。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真的不應該離開那個雅間，如果我不離開那個雅間，阿爾瑟就不會吃胡桃糕，如果他不吃胡桃糕，他也不會淪落到這麽一個危險的地步……”

羊翟攥緊手中的本源之力，兩眼水汪汪地看着玄子楓，舉起了自己的小指甲蓋，“他就咬了這麽一小口啊！就、就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一口啊！怎麽就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呢！”

——說明五味樓真材實料、童叟無欺啊！

玄子楓也跟着哭笑不得。

——要是別處賣廉價假胡桃糕，沒放胡桃還毒不了阿爾瑟呢。

“沒關系，這只是個意外。”玄子楓安慰道：“通實樓醫療部本事大着，人送來的又那麽及時，肯定沒問題。阿爾瑟這人命硬得很，本地閻王收不了西洋人，他下去都得被遣返。”

本源之力離體太久，羊翟也有些受不住了。在玄子楓的寬慰下，他長嘆一聲收回了自己的護體靈力。

就在這時，通實樓醫療部的人出來了。

“情況有變，叫你們雞媽媽過來。”

雞仔與羊同時心裏“咯噔”一聲。

“目前正在搶救的三人都是危險狀态。阿爾瑟體質原因過敏症能危及生命；舒彩失血不多但因不明原因身體極為虛弱，且體內陣法紊亂；南澤恩熙本來睡得好好的，但不知為何突然呼吸衰竭……”

玄子楓拍拍羊翟的肩膀，“咩咩啊，要相信通實樓，來，快把本源之力拿出來。”

“嗷嗚，小玄哥啊！怎麽不倒黴死我啊！”羊翟一頭撞進玄子楓的肩膀，狠狠地給自己的丹田來了一拳，掏出了剛剛放回去還沒揣熱乎的祥瑞紫氣。

“不怕，咩咩，你要相信你自己。”玄子楓拍在羊翟後背上，安慰道，“現在越倒黴，以後越順利。把本源之力開大些。”

入感控制的銀喉長尾山雀把凇雲叫到了過來。可還沒等凇雲喘勻了氣，情況又生變化。

通實樓醫療部弟子道：“因為阿爾瑟在做過敏檢測，我們為了防止檢測靈具有問題，就多準備了一套。想到南澤恩熙的體檢中曾經檢查出過敏體質，就順便給她測了。”

凇雲接過報告單一看。

上面赫然寫着在南澤恩熙的體內檢測出了過敏原極鮮草。

“這就奇怪了。”凇雲眉頭緊蹙，撥開湊過來的雞頭與羊頭，把報告單塞給他們倆，道：“神木塾上下都是知道恩熙有許多過敏的食物，尤其不能吃極鮮草，怎麽會……”

“咚”！

就在這時，凇雲身後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響聲。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到了倒在地上面色慘白、失去意識的玄子楓。

“凇雲長老，情況緊急！因生命體征下降導致體內的陣法紊亂沖突，舒彩靈力失控暴走，怕是要走火入魔了！”

“嗡”！

凇雲的靈臺猛然間嗡鳴震顫起來，他忽然感受到體內好像有什麽東西應聲破碎。強勁的靈力似乎沖破了某個屏障，瞬間噴薄而出，在常年幹涸的經脈中沸騰奔湧。

作者有話要說：  雞仔的聆風堂分店——目前可以公開的情報

雞仔：由于我和師尊都倒下了，本次情報公開由清水淺艙這個狠心的女人負責。

——作者清水淺艙的分割線——

關于南澤恩熙的極鮮草過敏，前情指路第一部 28章《神木遮天留清蔭》和第一部47章《爆竹聲裏辭舊歲》。

關于阿爾瑟的堅｜果過敏在47章《爆竹聲裏辭舊歲》中也有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