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蠱 “……看你進了三次鴨店
新聞講究時效性。
最簡單的例子,昨天教師節今天才報道的話,那就完全失去時效性。
紀荷顯而易見錯過了什麽。
昨天下飛機領導直接堵她到市局,到了地兒又和江傾不清不楚搞了一陣,加上推杯換盞的應酬,再去他家睡一覺,第二天就完全歇菜了。
她甚至沒來得及看新聞。
身邊的同事朋友也沒一個告訴她,楚河街發現一塊碎屍的事情。
和老總談完,她迅速拿手機翻了新聞,果不其然,整個輿論都在讨論這件事。
“瘋了……”紀荷抓着自己頭發,一邊焦躁自己錯失時機,一邊換衣穿鞋,趕緊往臺裏趕。
……
半小時後,到達總監辦公室,紀荷往椅子上一坐就發脾氣,“憑什麽?一點小傷叫我休息,以為臺裏對我多好呢,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路上就得知碎屍案,是由老虞手下另一檔節目《夜證》的人馬經手,那隊和她向來不和。
可以這麽說吧,《法網》講的是法與情,而《夜證》就是一堆八卦記者為博眼球的胡作非為。
她不明白,憑什麽,就憑那女制片上副臺長的床?
可越是這樣粗制濫造、不過大腦産生的東西,越容易在碎片化信息時代嶄露頭角。
紀荷覺得自己也快和紙媒一樣,萎縮、滅亡……
“不要這麽悲觀。法網的成就有目共睹,光拿獎都手軟,你們是嚴肅性、正經性;夜證生動逗趣一點。”
“我看我就是太嚴肅,不招人喜歡。”她說着,氣呼呼站起,一雙靈活的手作勢解衣扣。
老虞眼睛一瞪,驚聲,“毛病了!”
“救命啊,救命啊,老虞動手動腳啦……”她突然聲情并茂嚷起來。
“我的祖宗!!”老虞吓到要兜尿不濕,“你、你……想幹什麽!”
紀荷淩厲的一挑眉,輕呵一聲,冷漠異常。
“您擔心名節不保,我就不擔心工作不順心?先不說對方有沒有條件和我們組争,您莫名其妙的就叫所有人瞞着我,昨天還帶我去拉什麽關系?結果關系沒拉着,丢一個大案子!”
“怎麽沒拉着?”虞總制止了她解扣的動作後,雙手投降姿勢、小心翼翼輕聲,“昨晚江隊不是送你回去了?他連廳長女兒都沒送啊!”
提起這個紀荷就火冒三丈,偏偏旁人還拿來邀功,她幹脆坐上領導辦公桌,盤腿、面笑心不笑。
“我謝謝你全家領導大人。我出生入死,前年病死豬肉案我們臺聞名全國,我背上被戳三刀、拼命守護片子,換來您的加官進爵,結果……呵呵。”
“你到底想幹什麽!直說!”虞總算她師傅,将這小姑娘從一個實習小編務,一路看長起來,他其實于心不忍,和她這樣嘶聲力竭的對峙。
苦口婆心,“我知道你辛苦,這次不單純為尤欣拿什麽案子,主要也想讓你休息。”
“誰的意思?”她眉一挑,淩厲的看着他。
“我的意思……”
“別不真誠。”她諷刺,“我看是副臺長護小情兒心切,要拔我這個眼中釘吧!”
“怎麽可能!你可是我們臺大王牌……”
“別說了。”紀荷直接制止他,這些當領導的,年紀大了就喜歡東拉西扯一堆廢話,“我不是新人了。這次呢,我就當是尤欣有眼不識泰山,沒認出我這尊大佛,現在我回來了,您手底下只能有一個法制節目,她還是我——您看着辦。”
放完話,紀荷神清氣爽,從桌面旋了個身,潇灑跳下。
老虞仿佛被榨幹,嘴唇白幹、眼角歪斜着……
“你要整死我……”
紀荷面不改色,“您不喜歡和稀泥嗎?慢慢和他們周旋去吧,我現在要去采訪了。在現場碰到不該碰到的人……我可要揍人的!”
音落,一轉身,順道抽走了桌上,幾包武夷山百年大紅袍産的茶。
“小紀!”她師傅發出痛心疾首的聲音,“我的茶——”
紀荷頭也不回地扭腰走了。
……
“人在江湖飄,沒點技能哪行?小燕子賣藝還要會耍大刀呢。”上了采訪車,紀荷肆無忌憚談起來。
“睡不下老頭子,就不會從其他方面制敵嗎?比如按摩、擋酒、跟老頭子夫人打好關系、撒潑威脅?”
“全天下就她尤欣一個女人會哄男人?”
“呵呵。”
開車的男人叫周開楊,和紀荷共事五年,兩人十分有默契,一個負責采訪,一個負責攝像,前年轟動全國的病死豬肉案,就是兩人出生入死一起采下來的。
周開楊有一張清秀白淨的臉,生活習慣優秀,車子裏散發一股香味,還是檀香,非常不俗,擡眸自後視鏡裏看她,忍俊不禁,“那個撒潑威脅……不叫哄男人吧?”
“我不管。”紀荷因為錯失了一天的新聞時效性,身心兩頭惱火,此時表情也兇悍的,冷哼,“在我這兒,男人服帖了那都叫哄,不哄時我連看都不會看,還罵呢……罵就是愛!”
“懂了。”周開陽笑到腹痛,“刀子嘴豆腐心呗。”
“yue……”紀荷立即佯裝作嘔,然後面色蒼白着,戲精上身,“老虞那禿毛……還是不要了……豆腐心……木有……”
“那你對誰有豆腐心?”說話間,車子已經往碎屍案、第一塊殘肢的發現地駛去。
紀荷向後倒進座椅裏,不知是不是沒聽清,她沒回答。
……
楚河街,自成一個小社會。
買菜理發辦手機卡,看婦科;例如她現在這樣了,情緒積壓內分泌失調,需要找個漢子解解壓、也是觸手可及……
她背着采訪包在街頭轉了一圈又一圈,因為沒有找着太好看的漢子,而坦然放棄。
很快天黑下來。
找了一家叫做龍山豬腳面的店吃晚餐。
雨下大了些,水泥地面坑坑窪窪;巷子窄到有一輛自行車經過,路人就要被撞飛的錯覺。
上方錯綜複雜的電線,有人家挂了睡衣睡褲在上頭淋雨,好像要給老天爺擦嘴一樣,濕噠噠。
“怎麽不吃?”
眼前來來往往很多人,別看這城中村,百度高德都失效,在裏面活着的人卻永遠不會迷路。
她住的礦山新村也快要被這裏同化,以後也會被統一叫成楚河街。
滑稽,只是一條街的名字,卻承載了周圍1.2平方公裏,十萬人口的重量。
它會不會累?
“江兄……”她聽聲神游了一刻,才驚詫擡眸。
他穿地還是那件咖色的絲質上衣,V領,單薄的衣料使得身上肌肉明顯,她略一打量,就覺得這品質比剛才看到的那些漢子們高級太多……
這他媽才是男.色啊。
忍不住笑了。
問他,“你怎麽來的?太奇怪了。”
他當然奇怪,渾身半濕的這樣闖進來,大約體格好,才絲毫不見氣息亂的、在桌前淡淡坐定。
“你褲子也濕了?”紀荷發現這件好笑的事情後,笑到伏在桌面。
“你夠了。”江傾臉色差勁,換以前她早該手帕拿起來給他擦了……眸光在她身上一瞟,覺得那件針織外套不錯,“冷嗎?不冷給我。”報複地。
“你還真不客氣!”紀荷表示服氣,瞪他一眼,自己又笑,一揚手就把針織衫脫了。
他豈止不客氣啊,簡直沒拿她衣服當衣服,像抹布一樣擦完臉,擦脖子,又擦頭發,最後抵在鼻尖上,倏地一皺眉,“你什麽味道?”
“什麽味道?”不管他怎麽來的,紀荷先吃面再說,反正他總不可能飛來,大概和碎屍案有關吧,低頭剛吞咽幾口,他忽然恍然大悟看她,“我知道了。”
“什麽?”她嘴裏包着面條,擡眸看他。
總覺得在這環境下看到他,有點不真實,包括她現在和他靜靜的對話,而她明明記得十年前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不比那種橫死江面的慘烈、好多少,甚至在她心裏,那時的分開才叫撕心裂肺。
現在,她心平氣和看着他,他也心平氣和看着她,彼此眼神對視,絲毫不見誰閃躲,他眼底有亮光,那是戲谑的微笑。
“我剛才……”他特意湊近,手指突然抹上、她油膩的嘴角。
紀荷瞬時高挑一邊眉,“……”嘴巴裏還咬着沒斷的面條!
“……看你進了三次鴨店。”
音落,那方抹的手勁兒一下變掐。
紀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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