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開始的劇情是什麽?
“天淵宗首峰,桃林十裏,繁花常開不敗。此間天地靈氣缭繞,而此時,遙遙地自密林深處傳來一陣喧鬧之聲。
“萬千花樹掩映之下,一處竹屋若隐若現地出現在桃林盡頭,屋內吵吵鬧鬧,在這仙境般的地方稍顯格格不入。
“‘大師兄,’一名黃衫女子難以置信地說,“你連自己叫什麽都忘了?
“……”
林栖頓時冷汗涔涔。這不就跟他穿過去之後的劇情一模一樣嗎!怎麽會這樣?
明明是一本在他穿書之前就存在的書,怎麽可能像攝像機一樣纖毫不差地記錄了他穿書後的場景!
他再沒辦法照顧蔣修思的閱讀速度,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點擊,一頁頁地翻看劇情。
而就在他翻頁如飛的過程中,蔣修思也随着他的目光急速地掃描着小說中的對話。
一字不差。
兩個人的臉色都愈發嚴肅,渾身發冷地看着這小說無情地洞察他們所有的舉動,像個偷窺狂一般把他們的一言一行全部書寫。
越看就越是神情凝重、臉色蒼白,但沒有誰停得下來,一直看到他們在夢裏發生的最後的劇情,林栖的手指才頓住了。
那只纖長漂亮的手指停駐在空氣之中,與屏幕隔着短短的距離,蔣修思能看見他的指尖極細微地顫動着。
“你說,”林栖臉上浮現出一點古怪的笑意,“後面的劇情怎麽發展?”
假如這本小說完全是按照他們的活動來寫作,那之後的內容就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但令他們倆後背生涼的是,這并不是最後一章。
蔣修思實在覺得林栖的指尖像一只躍躍欲試、又嬌小可憐的蜻蜓,被屏幕燈光映着,近乎透明,也就愈發地顯得美麗。
他猶如欣賞一幅畫作一般,目光停留在那指尖上,卻無法不去在意小說界面上還剩下的半張空白之處。
那大篇幅的空隙,此刻沒有文字來填滿,但只要翻過去,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将飛來,如蠅群集聚,瞬息間便會将蜻蜓空靈的美盡數摧毀。
他是愛美之人,也最是惜物。
把手機拿到自己手裏,他沒做停留,是從容地翻到了下一頁。
林栖發覺自己有着可怕的好奇心,迫切地想要知道此後的劇情。但不知怎麽,出于一種莫名其妙的憎惡感,他的眼神遲遲未移動。
餘光裏,蔣修思的手指慢慢地翻過了小說,一頁又一頁地往下閱讀。停車場燈光黯淡,車裏此刻只剩下屏幕的光亮,林栖忽然間覺得逼仄的車內空間空空蕩蕩。
幾十分鐘過去,蔣修思的目光移向了林栖。
與此同時,一小股隐秘、微小的電流也随着那視線蹿上林栖的皮膚,他感到冷似的,打了個小幅度的哆嗦。
蔣修思很能夠理解林栖的感受。因為比起他來,林栖所遭遇的不确定性要大得多。他是主動入夢,而林栖是被動的,他無法選擇時點。
再有就是,蔣修思在那個世界裏是高高在上的師尊,知天命,靈氣又強橫。林栖實在太弱了。
一旦他們再度入夢,林栖很難控制劇情的發展,他是被迫的,他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這是一種蠻橫至極的、然而又不可抵抗的對于他的自由的剝奪。
蔣修思看着他的側臉,問:“你要我複述劇情給你嗎?”
真是矛盾。面對這種毫無道理可言的事情,人都該憤怒地揮起拳頭,滿腔怒火地痛罵幕後黑手。但這種超自然現象,又讓他們不得不緘默,唯恐過分的言行會招致更深的災禍。
林栖簡直覺得自己窩囊透頂。
但倘若他在此刻發脾氣,又是一種拙劣無比的遷怒。蔣修思又有什麽錯呢,憑什麽要在這裏承受他的情緒受控?
他努力地想要頑強一點,手卻怎麽也沒辦法伸出去。他無法靠自己去看那些東西,他怕他發火,然後醜态百出。
“你簡述給我吧。”所以,只好依賴蔣修思的幫助。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即便在這種情形下,蔣修思的聲音依舊是不疾不徐,宛如長風過幽竹,冷冽又安寧,讓林栖的心得獲片刻喘息。
蔣修思念書時,臺詞課一定是滿分。他分神地想。
故事一點不動聽。
“四夜村一事後,你我之間感情會迅速升溫,漸漸由師徒之情轉為朦朦胧胧的愛情。”
蔣修思說這些話的時候,不再像之前看那些同人小說的文案時那般窘迫,也不再執着于以主角一、主角二稱呼。
林栖沉默地聽着。這個發展不算突兀,按照之前的劇情,這應該是同人小說的感情線的正常推進路徑。
“當你一點點發覺自己心意的時候,在我面前更暴露自我,我也因為更了解真實的你而對你癡迷非常。而突然之間,‘我’也就是書中的蔣修思覺醒了,發現自己只是一本書中的角色,并不具有獨立的人格。”
車裏的兩個人瞬間四目相接。
蔣修思繼續往下介紹劇情:“‘我’發現真相後,失去一切對于生活的指望,終日渾渾噩噩。而你一直陪在我身邊不離不棄,想盡辦法讓我重獲歡樂,我被你打動,無法自拔地愛上你。”
“但你又懷疑,我愛上的只是作為書中主角的那個你。”林栖出聲,去補充接下來的劇情。
蔣修思神情不變:“對。我以為你只是愛那個未覺醒的我。于是我問你:‘你愛我們曾經歷過一切的那個我,還是現在這段時間這個麻木庸碌的我?’。而你笑着親吻了我一下,回答:‘我當然愛以前那個你,你快點振作起來,陪我去看桃花。’”
林栖擡眸,頭靠在靠枕上,問:“接着?”
這時蔣修思停頓了一下,才說:“書裏的蔣修思于是遭受重創,情緒崩潰,囚禁了你,并且對你進行了一些難以令人理解的暴力行為。”
“那就是所謂的小黑屋。”林栖笑了起來,笑容十分的慘淡。
難以令人理解的暴力行為,自然免不了是那些東西。
然後呢?他們會照着這書裏寫的那樣,一一經歷這些劇情嗎?
林栖覺得有些累,又有些想笑。
哪怕是讓他生生死死數萬次,也比這種對尊嚴的□□和意志的摧殘好上千百倍。
“林栖。”
漆黑的車子裏,蔣修思這一聲像是來自一個神秘的地方,不遠也不近,存在模糊而痕跡清晰。
仿佛涼風吹進眼眶,林栖應聲看向他。
“不會發生的。”蔣修思吐字清晰,“就算我們無法決定在書中世界的來去,我也可以肯定我一定不會對你做那種事情。”
在這種時候林栖似乎應該輕描淡寫地問一句“是嗎?”,畢竟比起他來,夢裏的蔣修思甚至沒有現實的記憶。
可是人心微妙,他居然沒有任何要反駁蔣修思的沖動,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而蔣修思又迎着他的凝視的目光,加了一句:“我保證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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