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半個月後,林栖的戲份殺青。

抱着花跟劇組全體成員一起合照的時候,他笑得很開心。作為一個配角,他的戲份不算少,在劇組待了将近四個月,認識了不少新朋友。

當然他自己也不能否認,最特別的新朋友是蔣修思。媒體上他倆已經是水火不容,可誰也想不到私下裏兩人還一起喝酒,慶祝林栖殺青。

在這些日子裏他們常瞞着旁人,一起吃飯、對戲、聊電影。只喝酒還是第一次。

光線昏暗的卡座裏,林栖沖着蔣修思搖一搖杯子:“你明天是不是還有戲?有的話就不用陪我喝了。”

實際上兩人喝得已經不算少了。林栖臉上薄紅,雙眼濕潤,已經有些醉了,這才想起要關心蔣修思的情況。

蔣修思打量着他的神情,問:“我無所謂,可你還是不要繼續喝了吧。”

他伸手過去想要拿開林栖手裏的杯子,林栖卻握緊了,搖起頭:“我還能喝。”

“啊。”說完他又懊惱地停住,“搖暈了。”

蔣修思看着他這樣,略感無奈,明顯不能再喝了。他再用了點力氣,想要從林栖手裏拿過酒杯,薄醉的人卻還是沒松手。

林栖緊盯着他們緊貼的兩只手,樣子簡直像在出神。喝酒的人醉了應該是有些發飄,但他覺得心頭沉重,所以他沒醉。

他擡起另一只手,也去握住那杯子。杯子并不大,這只手自然地覆蓋到了蔣修思的手背上。

蔣修思一怔,同時,他又聽見林栖說:“你是不是該對我說些什麽啊?”是有些啞、有些困惑的聲音。

他看向林栖的眼睛:“殺青快樂。”

林栖依舊沒放開他的手,幹燥溫暖的觸感讓蔣修思感到十分舒适。這句話卻似乎沒令林栖滿意。

他的臉太燙,他就低下頭,把臉頰貼在冰涼的桌面上降降溫。一整個白天他心裏都不自在,明明工作可以結束了,他暫時又沒接別的戲,休息日即将來臨,有個什麽東西卻讓他無法感到輕松。

怎麽想啊也想不通,被酒精刺激的大腦更加無可奈何,林栖轉動眼睛,再看向酒杯。

酒杯上交纏的手指。

蔣修思的手很好看,骨節清晰,青色的血管微微鼓起,看上去十分有力。

他又聽見蔣修思的聲音了:“我送你回去吧。”

“還沒喝完。”林栖讷讷地說。

蔣修思耐心地告訴他:“不需要喝完,喝夠了就行。”

兩個人一齊走出酒吧,他腳步虛浮,還得蔣修思扶住他。車子在店裏就已經叫好,此刻已經等在門口了。

涼風湧來,林栖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失落。或許酒精讓他沖動了一點,他拽住蔣修思的袖子說:“我們再喝一會兒再回去吧。”

蔣修思不解地看向他:“你很喜歡喝酒嗎?”

不,不是喜歡喝酒。說不出為什麽,林栖現在不想回去。但他還未完全醉過去,仍留一分清醒,蔣修思那種目光讓他隐隐有些受挫,他不肯丢臉,立刻悶聲說:“騙你的,走吧。”

車裏空調溫度很高,剛剛在寒風裏吹了兩三分鐘,陡地進入這麽熱的地方,林栖的頭開始生痛。酒精上湧,他實在是醉了,歪倒在車座裏。

“有什麽事嗎?”蔣修思轉過頭來問他。

“沒事。”林栖撐坐得直了些,“有一點醉,但還好。”

蔣修思說:“我是問,最近你有什麽心事嗎?”

這些日子他們是肉眼可見的變得親近起來,但也就是這樣,蔣修思發覺林栖似乎有什麽困擾,偶爾會出神地看着某個地方。

他的話懇切又直白,林栖不禁舔了下幹燥的下唇。他低下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我殺青了。”

蔣修思卻笑了一下:“殺青了。”

言外之意沒被理會,林栖忍不住蹙了下眉,悶悶不樂起來。具體的言外之意是什麽他搞不太清楚,但他想要的絕不是蔣修思這樣的反應。

車窗外燈光閃爍,一路樹影搖晃,兩個人沉默了好一會,林栖就靜靜地看着窗外,頭有點暈,這些景色讓他感到些許清醒。

不知道開到了哪個地方,蔣修思突然出聲:“麻煩在這裏停車。”

林栖迷茫地跟着蔣修思下了車,這麽快就到酒店了嗎?一鑽出車子,他有些踉跄,被蔣修思及時攬住了。

林栖靠着他,看向這個地方,不由得懷疑起自己的眼睛:“我是醉得失憶了嗎?怎麽對這裏一點印象都沒有。”

“因為我們沒回酒店。”蔣修思笑了下,伸出一只手牽住他,“跟我來。”

林栖被他帶着進了街角的一家小店,又被半摟半扶地帶上了二樓,還沒睜開眼睛看清楚這裏的一切,一陣清涼、沁人心脾的香氣撲向他來。

仿佛置身一片沾着露水的青青草地,林栖酒意頓減。暖黃色的小燈映亮整間店鋪,他發現這裏的牆壁上鋪滿了藤蔓,目光所及之處也都是碧綠的葉子。

牆壁上又有着許多個錯落有致的小木格,被鮮花簇擁着,上面擺着美麗的、造型獨特的瓶子。

林栖猜那是香水瓶。

“吱呀”一聲,令人難以發現的一扇隐于牆後的小門打開了,走出來個清瘦、烏發及腰的女生。她擡起眼皮,漫不經心地看了兩人一眼,對着蔣修思說:“來了?”

蔣修思微笑道:“抱歉,稍微來晚了一點。”

“沒事。”她又将目光移向林栖,才舍得微微彎了下眼睛,“跟你的描述很契合。”

林栖沒明白這是什麽意思。蔣修思帶他來見朋友?

不過經營着這家小店的女生顯然是個性冷的人,并沒有跟他們閑聊,見到明星也跟見着別人沒任何分別,将一只小巧的黑色手提紙袋交給蔣修思後便又回到門後去了。

林栖愣愣地看着蔣修思再把袋子遞給自己,聽到他說:“殺青禮物。”

他有點驚訝,不禁問:“之前就準備送我了?”

“嗯。”

接着,他又聽見蔣修思略微顯得局促的聲音:“抱歉,我不是很會選禮物,就幫你定制了一款香水,希望你喜歡。”

當然會喜歡。但是林栖腦子裏亂得厲害,他都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麽,再回神已經被蔣修思拉着再進了一輛車子了。

那只小小的袋子就放在腿上,林栖低頭去看,裏面的包裝盒也是精簡到極致,墨色的方形紙盒,連個logo也沒印。

為什麽蔣修思會送他一款定制的禮物呢?只要是定制的,總是特別的。

“你之前說,學會了心動的表達法,是從哪裏學來的?”

意識到這句話問出來了,林栖一驚,瞬間羞窘到紅了耳朵。這麽私密的問題,居然就被這麽當做若無其事地問了出口!而且這不是他想要問的啊!

殺青是一個終結點,宣布着他跟蔣修思之間聯系的節點也斷掉了一個。他只是今天有點舍不得,想要跟蔣修思繼續保持近距離的聯系而已,怎麽問到了心動什麽的啊,太尴尬了。

“也沒事!”趁着蔣修思一句話也沒說,林栖匆忙開口,“我随口一問,不必回我。”

然而蔣修思握住了他的手。

林栖心髒一顫,慢慢地看向他。

仿佛兩個小孩子在坐跷跷板,忽上忽下,彼此的處境變了又變。他聽到蔣修思說:“你想要聽什麽?”

林栖感到一團火在胸膛裏扭曲變形,燒他的肺腑,讓他嗓子發幹。他想要的似乎十分簡單。只是想要跟蔣修思更親近一些,想要殺青後也經常見面,想要他對自己熱情點。

可是,他為什麽關心蔣修思從何處學來心動這件事啊?

難道是,他不服輸,覺得自己也該比蔣修思更會表演這種動心的感覺嗎?一定是的,林栖暗暗地吐出一口氣,一定是。

“我想聽你告訴我,”他依照着心聲開口,可說出的話又把他出賣個徹底,“你學會心動不是因為其他任何人。”

媽的!這跟剛剛想好的為什麽不一樣?

林栖懊惱得要把手從蔣修思手裏撤回來,可那只剛剛他認為有力的手掌,此刻證實了他的想法一般,将他緊握不放。

那只手仿佛發着燙,使得林栖的心跳個沒完,甚至他的脈搏都好像變得搏動不休,動靜格外清晰。

蔣修思拉住他的手,滿足他的要求,認真得讓人有些害怕:“不是因為其他人。”

好一會兒過去,林栖才低聲說:“哦。”聲音是克制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腦子要被火燒壞掉了。

不多時便到了酒店。

走廊上的燈光黯淡,兩個人一左一右地走着,兩團影子忠誠地追随在腳邊。

蔣修思送林栖到他的房門口,問:“要不要我進去幫你?你還醉着嗎?”

林栖搖搖頭:“沒事。你回去吧。”

他刷卡進門,看似鎮定清醒,實際上腦子裏全是蔣修思的聲音。明明是清冽的聲線,在腦海裏卻顯得那麽的熱烈,讓他的心跳慌亂不堪。

他本來想趕緊鑽進房間裏躲起來,可是又覺得眷念。他一停頓,就感受到了背後令人難以忽視的視線。

“怎麽了?”蔣修思問他。

林栖也不知道怎麽了。他覺得自己太丢臉了,只不過喝了酒,就說那麽一堆與內心相違背的話。

他現在都想不通,他幹嘛要讓蔣修思說不是因為其他人啊!這種無理取鬧、撒嬌一樣的話,他到底是怎麽說出口的?

他艱難地回頭,十分難為情地說:“今天有點失态,不好意思。問了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可能讓你為難了。請你務必忘記!”

靜谧的走廊裏,兩人一個在房間裏一個在門口,隔着短短的距離。林栖是如此清晰地聽到了蔣修思的聲音。

“可我聽說,一個人醉酒的時候問的問題都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林栖陡地睜大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點不在狀态,寫完之後腦子暈暈的,完全感覺不出來寫得對不對,先發出來吧。明天要是看着有問題我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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