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裴涼把話當衆挑開,不容裴富貴抵賴。

可天香樓是什麽地方?裴家的祖傳基業,京城最出名的老字號之一,在裴大廚手裏發揚光大得皇帝賜字後,更是穩壓同行。

雖然裴大廚走後由裴小廚挑大梁缺了幾分火候,裴富貴兩口子插手經營後更是不如從前,可畢竟底子在這裏。

天香樓仍是京城最火爆的酒樓之一,只要它還在,以裴富貴的無能敗家,就不至于傷筋動骨。可謂下金蛋的母雞了。

這會兒裴涼要把天香樓讓出去,便是還沒有傾家蕩産,也差不多了,畢竟宅邸存銀又生不來錢。

裴富貴擡手就要給裴涼一個巴掌:“老子說話,有你個做女兒插嘴的份?”

裴涼往後一退,避開這巴掌,又有裴母攔着,裴富貴倒是沒有再上前。

只是指着裴涼氣得眼白赤紅,喘着粗罵道:“養條狗還知道搖尾巴呢,養你個混賬就是替別人家養的,這還沒出閣呢,便不把祖宗家業當回事。”

“枉費你爺爺疼你一場,他要知道你把他嘔心瀝血一輩子的天香樓送人,死了都能氣活過來。往後你怎麽有臉祭拜你爺爺,給我閉嘴站一邊去。”

說完又對周圍目露鄙夷的人賠笑道:“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人心險惡,她自個兒耿直死心眼兒,容易遭小人利用,也怪我,沒教好她。”

又道:“大夥兒都是老相識了,我裴富貴平日裏雖扶不上牆,卻也不是大奸大惡之人,生平除了吃喝也就好點小賭。”

“這不是近來才有的毛病,這麽多年沒出過大錯,便說明了我裴富貴還是有章法。”

“此次因何會以天香樓為抵押?無非是這魏氏賤婦夥同無賴地痞做局陷害,我一尋常人,哪裏是這些奸猾之輩的對手?田老爺還有周老爺您二位是知道的,先前唠嗑不就說過家族裏有子侄被那小人做局釀成大錯嗎?”

要說裴富貴對外頂不住事,但對內則不同了,否則也不會把裴母和裴小廚拿捏得死死的。當初裴大廚走之前交給裴小廚的天香樓和私房都被他哄了去。

周圍人雖然覺得裴富貴無恥難看,但聽了這番話,倒也能理解一二。

确實有那專門引人堕落做局騙人的流氓地痞,周圍都是平日裏愛熱鬧好八卦的人,這種事情聽的也不少。

先前魏家占着理,又有芝蘭玉樹一般的尚書公子做靠,大夥兒根本沒注意這些。

此時魏家淪為忘恩負義的無恥之輩,都真相大白了,一群年輕公子還對魏小廚憐惜不已,沒有腦子和道義可言,這年紀輕輕蠱惑人心的本事可就觸目驚心了。

這會兒經裴富貴提起比試的緣由,周圍看魏家的眼神就不對了。

“還以為魏小廚只是受母蒙蔽,如今看來果真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年紀輕輕便能想出如此惡毒之計,還與那無賴地痞勾結,這魏家女兒的家教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尚書公子還有一衆少爺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了,不料摻和這麽下作的手段,用以逼迫平民。”

“你們說什麽?”高樂章一衆從小被捧着的小少爺自然聽不得這些。

但周圍人多嘴雜,別說尚書府便是再有權勢也不能當衆堵人的嘴,今天事情鬧到這步,已經夠人參他父親一個教子不嚴了。

幾人憤怒至極,心裏又對不可控的事态有了些惶恐。

偏巧身份最高的顧修還看熱鬧不嫌事大,搖着扇子笑道:“高公子,這個時候以勢壓人就沒意思了。若心中坦蕩,又何懼衆人評說?”

高樂章敢對一般人威風,卻是不敢跟顧修硬卯的,見心上人處境難堪羞恥落淚,自己一行也被牽扯進去,心下焦急。

然而就在被逼得快招架不住的時候,裴涼又開口了:“多謝各位仗義執言。”

“不過對方手段龌龊,卻不是我裴家出爾反爾的理由。”

裴富貴都把事情圓到這地步了,見裴涼還胡攪蠻纏,氣得指着她發抖。

裴涼卻眼神澄明的看着他:“爹,你既知道天香樓的珍貴,卻将它放上賭桌,嘴裏祖宗心血的這時候喊得讓人憐憫,當初揮霍的時候倒是輕松。”

“祖父從您出生開始就經營天香樓,可以說您這一輩子看到最多的便是他嘔心瀝血的身影,但凡您将祖父的背影回想兩翻,也不會将天香樓遞出去,可見只是嘴上說得好聽而已,實際根本對祖父的辛勞毫無觸動。”

“你,你說什麽混賬話?我可是你親爹,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裴涼笑了笑:“父親敗落家業還好好站在這裏,便是有天雷劈不肖子孫,怕也輪不到我頭一個。”

“只是祖父生前耳提面命,我們做飲食生意的,實誠守信比命還重要,天香樓多年為諸位所信任,靠的便是以誠經營。”

有食客便點頭道:“沒錯,裴大廚在的時候,一輩子坦蕩實誠。便是原料上漲,也是正當漲價,寧可惹部分人不悅,也不幹那縮減分量以次充好,把客人當傻子耍的事。等原料降價還會調價回來,蒙混過關的好處是一點不賺。”

“我也想起來了,當年被魏氏換了次等材料過後,裴大廚也是連打三月折扣。客人吃了虧,不消說他老人家也會彌補。當時不明所以,現在看來,便是別人不知道,裴大廚也對得起自己的本心。”

裴涼點了點頭:“祖父說過,做飲食的,隔着一層後廚,不是每個食客都像在座幾位評委一樣真知灼見的。品質,用心,幹淨衛生,全看廚子的自覺标準。”

“如果廚子降低了自己心坎那道約束,便沒資格再做廚子了。”

“如今我裴家自然可以趁勢抵賴,留住天香樓。但我父親賭桌上已經将它輸出去一次,我與魏姑娘的比試中又是一次,我若還有臉占着天香樓,便是讓我祖父多年教導的蒙羞,是放棄了我作為一個廚子的行業良知。”

“所以爹,今天天香樓你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周圍被裴涼這铮铮志氣給鎮住了,加上裴大廚經營天香樓巅峰時期的濾鏡,一時間竟然忽略了近兩年裴富貴摻手經營後的種種瑕疵和不足。

眼前仿佛又看到了當初名副其實天下第一樓的威勢。

作為食客,一個廚師的執拗匠心和無可撼動的行業道德,自然是讓受益人的他們肅然起敬的。

一時間裴涼明明是将天香樓輸出去的人,但作為贏家的魏映舒那手藝上的優勢在衆人眼裏此刻卻黯淡無光,被裴家這傳承精神全蓋了過去。

魏映舒到底年輕,魏母雖然狡猾也畢竟見識淺薄,否則就不會丈夫是繼承人的前提下貪圖蠅頭小利自毀長城了。

倒是顧修看明白了裴涼的用意,臉上越發興味。

果然,逼裴富貴交出地契之後,裴涼鄭重其事的交給魏映舒。

看着她的眼睛,鄭重道:“魏姑娘,天香樓不僅是我祖父的心血,也是你的父親魏廚學得一身技藝,為之努力并驕傲的地方。”

“現在天香樓裏的廚子夥計,全都是你父親在時就有的老人,他們都靠着這份薪酬養家糊口,請你務必善待他們。”

魏映舒這會兒的心情,明明靠手藝贏來的天香樓,真遞過來的時候卻有種燙手之感。

她年紀輕臉皮薄,但魏母就不同了,即便此刻萬人唾棄,到手的好處也絕沒有放過的道理,于是捏了捏女兒的手。

魏映舒下意思還是聽從了母親的暗示,接過地契,為了挽回魏家的聲譽,便也一臉誠懇道:“你放心,天香樓也有我父親的心血,當年父親也承蒙大家幫扶,我一定不會虧待所有人。”

裴涼笑了笑:“魏姑娘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過的,但我不信任魏氏和劉財。但凡他們摻和,天香樓斷沒有好下場。”

魏映舒聽這話刺耳難受,但母親所作所為此刻卻沒有半點反駁的餘地。

又聽裴涼道:“今日正好這麽多人在,便請大家做個見證,如果魏姑娘真的誠心繼承亡父遺志,那便承諾絕不讓魏氏和劉財靠近天香樓,再者便是對店裏的人不得低于原有待遇。”

“如果魏姑娘承諾這兩點,我裴涼今天交出天香樓,心服口服,也相信以魏姑娘勝于我的技藝能夠讓魏廚的名號發揚光大。”

魏映舒便是覺得裴涼一個失敗者刁鑽苛刻,此時也生出一股勝者的傲氣,以及對替父親揚名的暢想,毫不猶豫的就當場立誓。

過完完了裴涼便不再糾纏,帶着快暈過去的裴富貴夫妻離開天香樓。

顧修見狀第一個離開,走的時候簡直想哈哈大笑。

出了門就對随從道:“誰說裴小廚木讷?我看再沒比她更精明的了。”

“老爺此話怎講?”

顧修心情好難得有耐心:“那魏小廚原本占盡優勢,一則裴家凋敝,裴富貴愚蠢無能,二則技藝精湛,連裴小廚也略遜一籌,三則貴人相助,裏外方便。”

“臨門一腳便大獲全勝的事,硬是被裴小廚一力削砍,最後節節敗退。”

“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子,若一般人到此也見好就收了,裴小廚倒是有魄力,也看得明白,知道如今比拼失敗,便是繼續經營天香樓,技不如人的結果始終不容置疑。”

“便幹脆将天香樓讓給魏家,一番言辭倒是人忘了她本事不濟,牢牢記住裴家的誠信經營。”

“裴小廚如果趁着這個機會磨砺技藝,待到他日爐火純青之時帶着天下第一樓的招牌歸來,重新開一個天香樓根本不再話下。”

“反觀魏小廚,雖然得到天香樓,但魏家道義已失,更有魏氏以次充好鬧出人命為戒,便是技藝再好,又有多少人敢去?”

“可裴小廚不是逼她立了誓?”随從問道。

“誰會相信?”顧修笑道:“一個丈夫都管制不了的婦人,做女兒的,尤其還是被捏在手裏言聽計從的女兒,如何阻撓?”

“這條只是順帶的,裴小廚的真正目的是逼魏小廚好好養着她的人手呢。”

“當着這麽多人立誓,魏小廚以後便是生意做不下去,薪資也得照發,除非她不幹這行了。可有魏氏那等刻薄婦人,日後必生龃龉,店裏的廚子夥計記誰的情?”

“只怕到時候裴小廚有需要,一聲吆喝便能招回這班用順的人手。”

顧修想的差不離,裴涼确實對女主今後的處境很有信心,那便能者多勞幫忙養點人了。

她帶着裴富貴兩口子回到家,一進門裴富貴就想找東西揍她。

裴涼卻涼涼道:“爹,你若還想要命的話,就感覺收拾東西,咱們連夜逃走吧。”

“啥?天香樓都沒了,誰還為難咱們?”裴母忙問道。

“高樂章他們是風光霁月的權貴子弟,年紀輕輕的怎麽可能跟下九流的混混無賴打交道,做局讓你賭紅眼抵押天香樓的怕是另有其人。”

魏映舒的愛慕者當中,除了當時在酒樓裏的那些少年,還有一個值得濃墨重書的,便是幼年做小乞兒時受過當時還住在京城的魏映舒一飯之恩,自小心生愛慕,将女主視為光明與救贖。如今已經成為京城地下一方勢力頭頭的歷深。

這人陰暗偏執,心狠手辣,但唯獨對女主滿心柔情百般維護。有那街上跟女主撞了一下态度無禮的,都會被他命人套麻袋毒打一頓,莫說害得魏映舒身敗名裂的裴涼他們了。

這也是裴涼斷然放棄天香樓的原因,遭到這些人記恨,便是她想開也開不下去了。

明裏暗裏黑道白道的,多的是辦法卡你整你,與其日日提防狼狽收場,不如幹脆放棄。

裴涼一邊收拾錢財細軟,一邊對裴富貴二人道:“爹你是親自跟他們打過交道的,知道這些人想讓人生不如死多的是法子。”

“剛才你們也看到了,他們看您的眼神可是恨不得挫骨揚灰,要是自覺他們君子之風光明磊落,您盡可留在京城。”

裴富貴一聽,越想越害怕,也顧不得收拾裴涼了,立馬跟着一起收拾東西。

她這決定下得太快,等一家子出了城門,有厲深的人找上來盯梢,打算等過一陣風頭去了,別人不會聯想到魏映舒身上的時候再打擊報複,留給他們的是人去屋空。

此時城門已關,要追都只有等明天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厲深眼神一厲,冷笑道:“倒是狡猾,不過三個養尊處優的,能跑多快?”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