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幽州王女…… (1)

“那是神交對不對?”

燕無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 他的聲音又冷又怒,琥珀色的眼眸都深了幾許,裏面暗潮湧動。

他掙脫了藺姝姝, 匕首惱怒得抵在藺姝姝後心處。

藺姝姝:“……不算是啊。”

她小聲嘀咕,心想, 他怎麽會知道這種事情?書都沒讀過的人,不該知道啊……

燕無卻是殺意肆起。

狼妖的發情期,除了正常的身體纏綿外,修為高深者,便會神交, 此事助長修為。

他在狼群長大, 這種事, 怎麽可能不知道?!

最令他惱怒異常的是, 身上的封印并沒有解除,那黃金鐐铐依舊将他鎖得死死的。

女鬼雲娘果然是在騙他。

他氣的是這個!

藺姝姝動了一下,想要與他好好說話,卻感覺到那尖銳的刀劍刺破了她的衣服,鋒利得能立刻劃破她的肌膚。

燕無盯着手下的匕首,他的手指骨發白, 嘴唇幾乎都抿成了一條直線。

只要推進去一點, 再推進去一點,刀劍刮着她的心頭肉,就能刺出她的心頭血來。

有了她的心頭血,這樁婚事,就能徹底作廢,他就能與藺薇在一起。

藺薇能解了他的黃金鐐铐,也不用去找什麽天衍玉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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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姝姝有些生氣了, 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把燕無吃下的藥性給解了,結果他就這種态度?!

她也顧不上後背疼了,用極快的,讓他反應不過來的速度轉身,兇巴巴地瞪他:“被女鬼騙得死死的 ,我給你解了藥性,還想殺我?”

燕無對上她鮮活的臉,一下子,那種溫暖的感覺便又襲了過來,手幾乎是瞬間一松,匕首叮當一下就掉在了地上,甚至雙手舉在耳旁。

“我沒有……”

幾乎是下意識地解釋,身體比腦子反應得更快一些,像是做賊被發現後的心虛,想要極快地擺脫嫌疑。

“什麽你沒有?!藥是不是你自己吃的?有人逼你吃嗎?”

“……”

“你自己吃了藥,沒人幫你解,是不是你自己背着我往房間跑的,是不是你求着我幫你解藥性的?!”

“……”

“你現在倒是舒服了,我可沒對你做什麽呀,元……元陽不是還在麽!?你氣什麽?!”

“……”

燕無聽到元陽兩個字随随便便從藺姝姝嘴巴裏說出來,臉一下子漲紅了,耳朵尖也紅得滴血。

眼睛連帶着眼尾都是紅的,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你……得了便宜還賣乖!”

藺姝姝一臉無辜,黑心肝暴脾氣的燕無這麽純情的嗎?

“俚語學得不錯。”她誇了一句,“之前我路上教你的《三字經》看來不适合你了。”

燕無陰沉着臉,薄唇微微發抖:“……”

藺姝姝又輕聲細語地安撫:“好了,我們吃飯去,事情已經過去啦,別多想了,你再拿匕首對着我,我真的會很生氣,我生氣了,後果很嚴重的。”

燕無以為藺姝姝還會說些什麽,結果她說完這句,轉身就走了出去。

他往前追了兩步,卻又頓住了身形。

這次錯失了最佳機會,被她打岔打過去了,就……暫且多留藺姝姝的命一些時日。

“小姐,你怎麽才出來!小杏擔心死了!”

一打開門,小杏就撲進了藺姝姝懷裏,眼睛還腫腫的,嘴裏都是碎碎念,“那個雲仙長說不讓我和鐵爪進去,說小姐和姑爺有事要做,我以為小姐很快就會出來,哪知道小姐整整三天都沒動靜,我還以為小姐被姑爺吃掉了!”

藺姝姝沒靈力,神識消耗大,又是幾天沒吃飯,這會兒沒什麽力氣。

“小姐,這三天三夜,你究竟和姑爺在做什麽啊?”

小杏攙扶着藺姝姝,大眼水汪汪的,盡是關心。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多問。”

藺姝姝往小杏嘴裏塞了顆梅子糖,堵住了她的嘴。

小杏含着糖不好說話,過了一會兒回頭又去看跟着出來的燕無,才嘴裏含糊地說道:“姑爺一點都不懂得體貼小姐,小姐三天三夜不吃飯,該多餓呀!小杏帶小姐吃飯去!”

燕無:“……”

他用力嚼了嚼嘴裏的糖,走到了小杏身邊,一下将小杏擠開。

小杏力氣哪比得過燕無,被推得差點摔跤不說,連帶着藺姝姝的身體也晃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從樓梯上摔下去。

燕無伸手拽住了藺姝姝的衣領,動作有些蠻橫且不憐香惜玉地将她拎過來,又打橫抱起。

他的臉色依舊很陰沉,那樣子似乎絲毫不感謝藺姝姝替他解了惑心丹的藥性。

其實燕無此時有些狼狽,衣衫不整的,頭發也有些亂。

藺姝姝眨了眨眼,看着他琥珀色的眼底裏的不悅,卻笑了一下,剛才被匕首指着後背的怒意也都消散了。

她身體本來就疲憊,這會兒很放松,伸手替燕無攏了攏衣衫,帶着點涼意的手指尖無意識地觸碰到了燕無的肌膚。

燕無身體僵了一下,不低頭看她,只冷冷說道:“別碰我!”

“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吧?”藺姝姝直接忽略燕無那句話,問道。

燕無的嘴裏還充斥着梅子糖的味道。

新鮮的梅子,漬了糖水後就特別甜,可這甜蜜裏還夾着一些酸,中和了那一股膩味。

糖嚼完後,只要想起來那股味道,燕無的嘴裏就忍不住會生津。

想着,他卻是板了臉:“多管閑事!”

他的語氣不太好,沒多少感情。

藺姝姝覺得燕無還是不說話鼓着臉嚼糖的模樣可愛,好好一個人,就是長了一張嘴,想着又拿出一顆糖來往燕無嘴裏塞。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一回,好像還沒塞進去,燕無就微微張了嘴。

大約是錯覺吧,每次喂他吃糖,他都不情願和惱怒至極。

小杏已經準備好了一桌子的菜,藺姝姝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頓飽餐,連帶着燕無和鐵爪也跟着享福。

因為小杏一直在她耳旁碎碎念。

于是藺姝姝知道這三天內發生的事情,比如,三天前知府官衙大火燒毀了一半的官衙房屋,又比如雲孟查清了藍袍婦人一事是書生鬼妖方檀做的,與燕無無關。

聽到這裏時,藺姝姝看了一眼燕無,果真,看到了他嘴裏塞着一塊牛肉,惡狠狠地嚼,還冷笑了一聲。

她忙低頭喝了一口湯,嘴角忍不住笑。

小杏絲毫沒有察覺出什麽來,繼續念叨叨。

又說道雲孟已經帶着鎮妖司去了別處處理這種離奇妖鬼作祟的案子,然後才說藺薇身上所中妖毒,小醫修沒辦法解,需要找到醫修南珠才能解。

聽到這裏,藺姝姝眯起眼睛,就差一拍大腿直喊大事不妙了。

應該……不會吧?

接着,她就聽到小杏傻乎乎地問道:“雲仙長說,醫修南珠很有可能在南陵城,小姐,我們接下來是不是也去南陵城呀?”

***

“燕無!這兒魚好多,你過來幫我抓一下!我有點忙不過來了!”

藺薇俏麗的聲音從前方小溪處傳來。

剛過年,大冬天的,這溪水沒結冰已是十分不易,水冷,藺薇兩只袖子挽了起來,小臉凍得通紅。

藺姝姝坐在火堆旁邊,撥弄了兩下柴火,擡起眼睛看了一眼站在小溪邊拿着魚叉捕魚的藺薇,沒作聲,回頭看了一眼正背對着她的燕無。

燕無擡起頭朝着溪邊看去,猶豫了一下,低下頭似乎将什麽藏了起來,帶着鐵爪就往溪邊去。

他看都沒看藺姝姝一眼,臉上含着笑,顯然是對藺薇的。

燕無笑起來很好看,身上穿得那件水藍色的長袍将他襯得像是個儒雅的漂亮書生,陽光下,更是令人炫目。

遠遠的,藺薇只看了一眼,臉一下就紅了。

等到了燕無走到她跟前接過她手裏的簡易魚叉時,眉眼末梢都透着股俏皮的豔麗。

藺姝姝手撐着下巴,看着那個方向,沉默着,沒說話,心底卻有些煩躁。

如果有可能,她絕不會和穆青舟還有藺薇同路,但去南陵城的路,只有這一條。

鐵爪看了看燕無,又看了看藺姝姝,沒敢跟過去,乖巧跟在藺姝姝身邊。

藺姝姝滿意地喂了鐵爪一顆糖,撸了一把他的兩只耳朵。

“小姐,二小姐真虛僞,明明是雲麓派最有天賦的弟子,捉魚這樣的小事哪裏難得到二小姐,夫人常說二小姐打妖怪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如今這種事倒難倒二小姐了!我看二小姐就是看姑爺長的好看,後悔了!”

小杏一邊烤蘑菇,一邊哼哼吐槽。

“也就是看穆仙長去打獵了,這才是覺得無趣了,就來找姑爺了!姑爺也真是的,二小姐手随便一勾,就過去了!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呢!姑爺一點都不好!配不上小姐!”

小杏特別氣憤,話就多了起來。

藺姝姝看起來倒是很平靜,沒什麽情緒。

她想着,等到了南陵城,要把小杏找個安穩的地方住着,不讓她跟着了,畢竟她是個普通人嘛。

小杏越說越激動,越激動就越開始翻來覆去地說那些小事,從蘇姑城同行出來到現在,一路上發生的那些事兒。

藺姝姝心不在焉的,餘光卻一直掃向前面溪邊的燕無和藺薇,心裏止不住地有些酸。

這一路上,燕無對藺薇的确是不一樣的。

他努力地學着做一個世間尋常的男子,笨拙地去讨好藺薇。

雖然那種樣子,常常令她忍俊不禁,可那份笨拙的真誠卻是實打實的。

燕無好像是真的喜歡藺薇。

情劫,情劫,她早就有心理準備不會一帆風順,可這會兒心裏被小杏搞的還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郁悶。

藺姝姝不去看燕無,目光收回,看了看當頭照的太陽,忽然就說道:“穆青舟去林子裏已經快兩炷香的時間了吧,怎麽還沒出來?”

不過是抓幾只野兔野雞而已,對于穆青舟來說,連術法都用不着,一道劍氣過去,就能精準打擊。

這種山林間,普通的飛禽走獸有很多,費不上什麽功夫的。

這麽個時間 ,不太對啊……

藺姝姝皺眉,視線朝着山林深處看過去。

深翠色的山林,巨大的樹冠将光亮遮掩得嚴嚴實實,一眼望去,便顯得幽沉如黑洞,透着不知名的危險。

再遠處,層巒疊嶂的高山間,雲霧缭繞,似直沖雲霄。

藺姝姝閉上眼,她如今體內沒有靈力,只能勉強用魂力神識感應了一下,那高山雲峰處,是靈力極旺盛之地。

衆所周知,靈力旺盛之地,容易出精怪。

穆青舟……

藺姝姝直覺不妙了,準備去叫藺薇,讓她去山林裏找穆青舟去,她的親親師兄,當然得她自己去尋。

可是,藺姝姝剛想開口,卻發現自己動不了了,連張嘴都不能。

她垂下視線,看到了無形的靈力束縛住了她的手腳。

是束靈咒。

藺姝姝懷裏的鐵爪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耳朵一下動了動,昂起頭來看她。

只是,他還小,妖力低微,察覺不出更多來。

至于小杏,她不過是個普通人,哪裏感應得到什麽妖力,此時正在一邊忙着烤蘑菇呢。

龍骨血鞭就在腰間,可藺姝姝動不了,她心頭一下蹿起一股怒意,一種因為無力而湧生的怒意。

“是幽州王室血脈啊……”

耳旁,一陣風吹過,似有若無的一道男聲像是貼着她的耳朵在說話,帶着好聽的魅惑人的笑聲,聽得藺姝姝頭皮發麻。

燕無已經挽起褲腿下水了,他的臉上噙着笑,可心裏總有些空落落的,即便他待在了藺薇的身邊。

想五指成爪去抓溪水裏的魚時,卻猛然看到了早就斷裂了的指甲。

指甲還沒長出來。

那是他想要傷害藺姝姝時,被一股她身上的力量折斷的,他與鐵爪不同,想要重新長出狼爪,要費不少時間。

藺姝姝……

燕無忍不住偏頭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藺姝姝抱着鐵爪,抓着鐵爪的耳朵,笑得高興的模樣。

他心裏頓時莫名一沉。

他下意識地身形一動,就要上岸去。

“燕無,燕無!”

藺薇的臉忽然在燕無面前放大,聲音也随之放大,燕無要上岸的動作就僵在原地。

燕無眨了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美麗的臉。

她與藺姝姝不一樣,只是穿着白色的廣袖留仙裙,頭發上也只是簡簡單單戴了一支白玉簪,卻是美得奪目,站在人群中,總叫人第一眼看到她。

而藺姝姝……

燕無餘光又掃了一眼正在玩弄鐵爪耳朵的藺姝姝。

她喜歡明麗的顏色,一路走來,每日都會換新裙子,昨日是和迎春花一樣的淺黃襦裙,今日是一身翠綠如初春嫩葉的裙子,頭發讓小杏挽了兩只發髻,發髻上戴了兩只粉晶步搖。

那東西叫步搖,還是他剛下山時,被帶到那個地方有人教的。

随着她說話和笑,那步搖也跟着一晃一晃的,被光照着,露出更漂亮的光。

“阿無!我在與你說話呢,你聽到了嗎?”

藺薇扯了扯燕無的袖子,聲音輕輕柔柔的。

“你說話了?你說什麽了?”燕無回頭。

藺薇:“……我剛剛問你,關于取姐姐心頭血一事。”

她壓低了聲音,語氣裏聽出來有一些難言之隐。

燕無的手撈了一把冰涼的溪水,過了一會兒才垂着頭,輕笑着說道:“我答應你的事,自然會做到。”

“南陵城後,我們恐怕就會分開了……”

藺薇的聲音有些擔憂。

燕無卻說道:“我們怎麽會分開呢?你本該是我的妻子啊,等你替我解開這黃金鐐铐,我們不是能永遠在一起了嗎?”

他的聲音清脆,帶着一點令藺薇心悸的天真。

當擡頭對上他琥珀色的眼睛時,藺薇心中竟是生出了退縮的怯意。

她不禁想,這燕無,是真的喜歡她嗎?

可當初,齊王爺忽然将這遺棄在外的棄子帶回王府,沒多久,便是傳出了燕無意欲求娶她的傳聞,甚至,他為了自己甘願被大涼皇室的那一副封印法器鎮歲所封印力量。

如此真心求娶,大家都在說這妖邪中意于她,十分喜歡她。

當初聽了這事,她除了惱意外,的确也是有過少女的羞澀高興的情懷的。

可是她卻覺得,這裏面實在是有古怪。

燕無他究竟是喜歡她什麽……

“有妖氣!”

燕無忽然猛地直起腰來,眼神一下銳利起來,直朝着身後的那片山林看過去,他眯了眯眼,眼中的兇猛清晰可見。

他在狼群長大,自然對妖氣敏銳無比。

那妖氣雖然很淡很淡 ,但他還是能察覺到。

藺薇如今中妖毒,靈力不能很好運用,感知受限,并未察覺到妖氣,可她立時握緊了腰間的劍,“那個方向……師兄在那裏!”

燕無卻是一眼掃向了藺姝姝所在的地方,正好看到一陣灰煙将她整個人席卷,她被狹裹着飛速進了身後的山林裏。

他的腳步下意識地朝着那個方向邁了半步。

“姐姐!”

藺薇驚呼一聲。

這一聲尖利的姐姐,一下子讓所有人反應過來。

傻住了的小杏猛地撲向藺姝姝被擄走的方向,鐵爪嗷嗚一聲,一下飛快地跟着蹿入了林中,消失不見。

“姑爺,小姐被妖怪抓走了,你快去救她!”

無助的小杏哭着轉頭找燕無,一下撲向燕無,懇求着現在唯一能求的人。

燕無被她抓着袖子,臉上沒什麽表情,他低着頭,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小杏的手指。

“我為什麽要去?”

小杏愣住了,“姑爺……小姐可是你的妻子!”

燕無似笑非笑,并不說話。

小杏眨了眨眼,瞬間注意到了燕無身邊站着的藺薇。

她想起來了,小姐是替嫁的,現在這二小姐整日跟在他們身邊,一定是把姑爺的心都重新勾走了!

二小姐不是雲麓派的天才弟子嗎,她不是與穆仙長有情嗎,他們修仙人不是都結道侶的嗎?二小姐不是看不上姑爺的嘛?怎麽又來搶她家小姐的夫君!

嗚嗚嗚,小姐好好的坐着,就被妖怪卷進去了,小姐要是有危險怎麽辦?

小杏哭着,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把心裏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

一邊的藺薇臉色紅白交加。

燕無臉上卻是沒有什麽表情,他轉過身,背對着小杏:“我的妻子,本就不叫藺姝姝,我知道你們稱之為婚書的那上面,寫的可是藺薇的名字。”

他的聲音依舊聽着清朗好聽,帶着點笑意,确實令小杏覺得難堪極了。

“可是……可是最終與姑爺成了婚的,是小姐呀。”

小杏替藺姝姝委屈,眼淚啪嗒啪嗒掉,好像幫着藺姝姝一起哭了。

燕無無所動。

小杏無助地腿腳一軟,整個就癱坐在了地上,抹了兩下眼淚,又是求了一會兒燕無,見他無所動後,終于站起來,一跺腳,轉身就往山林裏跑。

藺薇看了一眼燕無,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只覺得他不愧是妖邪飼養長大的,毫無人性可言。

她又看了一眼山林的方向,皺眉咬唇:“我師兄還在裏面,燕無,你在這等我,我也進去看看。”

“你本就中了妖毒,不能動用靈力,你進去做什麽?”

燕無拉住了藺薇,眉眼盡是煩躁不耐,他心底像是燒着什麽一樣,聲音不免大了一些。

穆青舟手提着兩只野雞從山林出來時,看到的便是燕無拉扯着藺薇,态度極差,他一個飛劍過來。

劍氣直沖着燕無的手腕而去。

獸性的直覺讓燕無瞬間躲開,也後退了兩步。

“師妹,你沒事吧?”穆青舟飛到藺薇身邊,将她從頭到尾地打量,見她完好後,才是松口氣。

藺薇還在震驚穆青舟竟是沒事,“師兄,你……沒事啊?”

穆青舟冷眼看着燕無,并未注意到藺薇這句話,清俊的臉上盡是厭惡。

燕無自然也不喜穆青舟,此刻眉頭也皺着,表情不虞,他的餘光朝着山林的方向掃了一眼。

“師兄,那山林裏有妖,姐姐被妖物抓走了,你在林中之時沒有察覺到妖氣嗎?你可否看見姐姐被卷進去?”

藺薇抓着穆青舟的袖子,語氣裏掩飾不住的擔憂。

穆青舟顯然沒想過會是這樣的情況,他眼神懷疑,“妖氣?”

“看來,雲麓派也不過如此。”

燕無嗤笑一聲,雙手環胸站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視線卻是一直盯着山林的方向。

穆青舟的臉色不太好看,環視一周,果然沒看到藺姝姝,連她身邊跟着的小丫鬟小杏都不見了,他當即就丢了手中的野雞。

這兩只野雞,本就是主要為了身為普通人的藺姝姝和小杏而捕的。

“師兄,姐姐只是個普通人,她這樣被妖物擄走,恐怕兇多吉少,我們快去救她。”

一陣風吹過來,藺薇莫名覺得冷,她攏了攏衣領,擔憂地說道。

幽邃的山林,風入而靜止,竟是透着詭異,方才穆青舟進去捕獵時,并沒有察覺到,就算是現在,他依舊沒有察覺出什麽妖氣。

燕無轉過了身,背對着山林方向,冷嗤了一聲,語氣惡劣:“繼續趕路吧,不是要去南陵城?再不走,天黑了,她不過是個普通人,被捉進去不過是被妖吃掉的下場。”

他沒有進去救藺姝姝的打算。

穆青舟瞥了他一眼。

妖邪就是妖邪,根本不懂人的感情。

“燕無,你別這麽說,或許姐姐還有得救呢,我們得救她!”藺薇卻是真的很着急,拉了拉穆青舟的袖子,“師兄,我們快去吧,再遲一些就來不及了。”

“你留在這,我去就行。”

穆青舟拉開藺薇,“你中了妖毒,本就無法發揮靈力。”

藺薇卻搖頭,握緊了手中的劍,“就算姐姐不喜歡我,我也要去救她,何況,我就算靈力暫不可用,但我還有劍法,妖毒也壓制下去了,無礙。”

她很堅持。

穆青舟拗不過她,何況……

他看了一眼一邊背對着他們并不打算去救藺姝姝的燕無,他也不放心讓燕無和藺薇兩個人在這等着。

燕無身上有黃金鐐铐,力量被封,他就算跑,也跑不遠。

“燕無,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去嗎?”

猶豫了一下,藺薇回頭看了一眼燕無。

燕無背對着她,只說了冷冷的兩個字:“不去。”

“那……你在這等我們。”

藺薇遲疑着留下這句話,雖然她覺得,以燕無的性格,必定不會留下。

穆青舟和藺薇的腳步聲很快就從身後消失,燕無始終都沒回頭。

此時已是下午時分,很快就要夕陽西斜,這裏很安靜,冬天連鳥叫聲都沒有,一陣風吹在身上,十足的寒意。

燕無不喜穿衣,穿得單薄,那風卻像是故意冷冷刮着他一樣,他第一次感覺到冷。

“真可惜。”燕無低聲呢喃。

藺姝姝要是死了,心頭血也拿不到了,藺薇必定不可能再成為他的妻子,以他被封印的狀态,強迫不了她。

何況,還有一個礙事的穆青舟。

現在,只剩下天衍玉匙了。

他必須拿到天衍玉匙。

燕無擡腿就朝前走,只要不是他主動離開藺姝姝身側,黃金鐐铐那種無形的壓力便不會落下,所以,他腳步輕松,離山林的方向越來越遠。

他走得越來越快,只要再走一段路,就能離開這段山路了。

可燕無忽然被路上一塊凸起來的石塊絆了一下,他踉跄着朝前了幾步,差點摔倒,等站穩後,心中惱火。

“公子,你是從前邊山裏出來的嗎?快些下山吧,等晚上了,那山就去不得了,山上有妖怪,會吃人,要不是俺家婆娘得了病,我得來這山裏挖點菌子賣錢給她治病,我才不會來這呢!”

從旁邊忽然就穿出來一個樵夫,燕無之前竟是沒有發覺到他的動靜。

那樵夫對着燕無碎碎念叨了幾句,見他沒什麽反應,也顧不上別的,趕緊就往村裏回去,也根本不管他了。

燕無站在原地,身子一半在陰影下,一半在光下,他摩挲了一下手指,袖子裏的黃金鐐铐就滑了出來。

金燦燦的顏色,晃了他的眼睛。

他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藺姝姝總是挨他很近,弄得他現在身上都是她的味道,清淡的香氣帶着一股梅子糖的酸甜。

燕無忽然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山林。

鐵爪跟着蹿進去了,他得把鐵爪找回來。

燕無這麽想着,忽然大擡腿往回走,心裏更是惱怒,也不知道藺姝姝給鐵爪灌了什麽迷魂湯,定是見他年幼,将他拐騙得死死的。

等找到鐵爪,他一定拿一根繩子,将鐵爪牢牢綁在自己身邊。

……

破舊的鄉下小院子,院子裏開辟了一個菜園子,不過此時園子裏沒菜,倒是有幾只雞在轉來轉去。

“奶娘!”

紮着兩只羊角辮的小姑娘渾身都髒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很髒,上面有許多補丁。

只是,那些補丁都非常可愛,左胸口的補丁是一只繡得栩栩如生的小老虎,右袖口的補丁是一只可愛的小蘑菇,倒是令這普普通通的棉布麻衫都變得特別起來。

小姑娘眼角還挂着淚滴,一頭撲進了婦人懷裏。

婦人有些年紀了,眼角的皺紋明顯,黑發裏也夾了好些白發,她身形瘦削,看起來身子不大好,可看到小姑娘後,眼角末梢便都是笑。

“姝姝回來了,今天是臘八,奶娘給你熬了臘八粥,甜甜的,姝姝最喜歡了。”

她放下了手裏的針線活,将小姑娘抱在懷裏。

“奶娘,你與姝姝說說我娘的事情吧。”

小姑娘仰着頭,大眼睛眨了眨眼,眼底有淚花,卻倔強得沒有落下來的,睫毛上挂着,便更令人憐愛了。

“你娘是一個很美的人,見過她的人無一不折服在她的美貌之下,舉手投足之間,都那麽吸引人,她性格也好,什麽都好。”

婦人輕輕摸着小姑娘的頭發,含着笑,語氣溫柔,她視線看向遠方,目露驕傲。

“還有呢,還有呢?”

小姑娘眼底的淚花憋了回去,露出向往來,纏着婦人還想聽更多。

婦人頓了頓,才是繼續往後說:“你娘是來自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那地方叫做幽州,幽州很美,那裏一年四季都開滿了花,到了晚上,天上的星星就更美了,擡頭就好像能摘到一樣,在這裏的小動物們都會說話,你娘最是受它們歡迎。”

“嗯嗯。”

小姑娘聽得很認真,可還想要聽得更多更多。

“奶娘想起來一件有趣的事,你知道你娘最怕什麽嗎?”婦人忽然想到什麽,笑得眼角的皺紋越發明顯。

小姑娘也笑,聲音奶萌奶萌:“娘最怕什麽呀?”

“你娘最怕癢了,有一回,你娘從你舅舅那拿到一件寶貝,你舅舅不給,就撓她癢癢,你娘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哭着求饒,把寶貝還給了你舅舅。”

婦人嘴角的笑意很深,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中。

小姑娘也笑:“奶娘,姝姝也怕癢呀,姝姝還有舅舅嗎?”

婦人一愣,臉上的笑容逐漸淡了下來,但語氣依舊柔和:“嗯,姝姝有舅舅的,等以後……姝姝長大了,奶娘帶你回去見他們。”

“嗯!姝姝要快點快點長大!姝姝要見舅舅!”

小姑娘笑着又撲進了婦人懷裏,之前臉上的沮喪和眼淚都變成了高興。

“腦子裏真是沒一點有用的信息,連幽州入口在哪裏都不知道。”

旁邊忽然穿插進來一道男聲,低柔魅惑,極為好聽。

小姑娘轉身看過去,便看到黑暗中走出來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寬袍長衫,胸口袒着,鎖骨纖細得仿佛一掐就會斷,他倚靠自己身邊。

狹長的狐貍眼笑眯眯地看了過來,俊俏得不像凡人。

他身後的景色一點點退去,旁邊的山林高樹也清晰起來,黃昏橘色的光落下來,他身後那三根白色的尾巴搖曳生姿。

藺姝姝眨了眨眼,從記憶深處走出來,回過神來。

眼前沒有什麽奶娘,也沒有園子,更沒有雞,而她也不是那個紮着羊角辮會忍着眼淚不哭下來的小姑娘。

這裏只有一只風=騷的三尾狐妖。

藺姝姝身上的束靈咒還在,動彈不了,就只有眼珠子可以動。

環視四周,她是在一只花轎裏。

“做我新娘子吧,幽州王室的小姑娘。”

狐妖湊了過來,在她身邊擺弄出誘人的姿勢,那衣衫松松垮垮的,半個肩膀都露了出來,肌膚吹彈可破,白皙無比。

“……”

“哎呀,我才想起來,你不能說話。”

狐妖笑嘻嘻的,手指輕點了一下藺姝姝的嘴唇,尖銳的指甲像是故意劃破她的嘴唇。

他的指腹擦過她唇上的血,放進嘴裏吮吸着,眯了眯眼,似舒暢無比。

藺姝姝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我成親了。”

狐妖搖了搖尾巴,湊了過來,媚眼如絲:“我不比你夫君俊美嗎?”

“是。”藺姝姝毫不猶豫點頭,非常公正:“他好看。”

狐妖忽然就冷笑一聲,臉上笑容瞬間消失,對着藺姝姝張了張嘴。

瞬間,藺姝姝面前就出現一個碩大的狐貍腦袋,一口尖利的牙齒上仿佛還往下滴落着口水,他的眼睛是綠色的,透着兇殘的光。

狐妖很快收回腦袋,臉也恢複成人的樣子,他沖着藺姝姝勾了勾眼,舔了舔唇,妖妖嬈嬈的:“幽州王室的小姑娘,再給你一個機會,誰美?”

她心裏默念我家夫君最美,燕無天上地下第一好看,就你這只臭狐貍怎麽比得上我家燕無?龇牙咧嘴還自以為很好看,心裏沒點數嗎?

藺姝姝嘴上卻一本正經:“你美。”

狐妖嬌羞掩嘴一笑:“我要與你生一窩崽,流淌着幽州王室的血脈,今晚我們就洞房。”

他的狐貍尾巴抖了抖,顯然興奮。

藺姝姝乖順地說道:“那把我身上的束靈咒解了呀,不解我如何與你洞房?”

狐妖手一勾,收走了藺姝姝腰間的龍骨血鞭,又笑嘻嘻地說道:“等你與我洞房了,你這幽州王室血脈的封印……磅礴的靈力,真是期待呢。”

藺姝姝感覺自己身上一松,能動彈了。

但是龍骨血鞭被拿走,她又沒有靈力,還是見機行事,現在不是反抗的機會。

花轎很快停下。

藺姝姝被攬着腰下了花轎,她看到擡着花轎的是八只褐色毛發的狐貍,成人高,只是還未化作人形,可如果穿上衣服,戴上鬥篷,從後背看去,便已經是人形了。

只差一個機緣,便可點化成人形。

藺姝姝被直接推進了一個山洞裏。

狐妖笑着:“等到今晚吉時到,我要去迎一下客人們,等準備妥當了,婚禮便開始。”

說完,狐妖連帶着那花轎都一齊消失了,山洞外被布下了結界,藺姝姝朝前走了一步,碰到結界就踉跄着後退。

她低頭一看,地上都是白骨。

藺姝姝往旁邊一看,吓了一跳。

周圍跪了八個穿着紅衣服的女人,其中有七個已經死了,身上的肉都開始腐爛了,剩下的一個,低着頭,露出來的大半邊臉青白一片,看起來也離死不遠了。

那女人忽然擡起臉,那臉上竟是布滿了鬼紋,瞳孔已經接近白色,乍一眼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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