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能耐

化妝間裏人不少，都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卻沒有一個人幫顧秋說話，可見原主的名聲和人緣有多差。

顧秋淡淡掃了宋子嫣一眼，他從來不是受氣的性子，還很愛記仇。

這個“妹妹”……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當年通過他的關系進入一個小劇組，又打着“宋子秋妹妹”的旗號小火了一把，卻不思進取，不把心思用在演戲上，死纏爛打交了個家裏有權有勢的富二代男友，盡想着如何往高處爬。

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舔狗何必為難舔狗呢。

以前宋子嫣就入不了他的眼，現在也是。

“看什麽看？我說的不對？”宋子嫣被他這一眼看得心下一驚，想再仔細看去時，顧秋已經将視線移開了，仿佛不願意在髒東西上再停留一秒。

“沒，挺對的，”顧秋朝她笑笑，尴尬而不失禮貌，“是我太菜了，倒貼上位失敗，應該向您多取取經才對。”

周圍幾個小演員頓時叽叽喳喳起來。

宋子嫣上位的事可是人盡皆知，進這個劇組也是她那位“金主”的功勞。平時宋子嫣總仗着背後有人口無遮攔，多多少少罪了不少人，只是礙于她背後的人和她維持表面關系罷了。

如今見她吃癟，還挺爽的。

至于顧秋……倒是比宋子嫣好太多，除了倒貼沈一酌這事兒有些離譜之外，也沒什麽讓人感到不舒服的地方了，性格軟糯，平時都不和除了沈一酌之外的人主動說話，自然談不上得罪。

沒辦法，得罪了沈一酌，誰還敢接近他啊？

宋子嫣被他這麽一句噎得不說不出話來，又氣又惱。

這個顧秋平時連跟人對視都不敢，是個活脫脫逆來順受的性子，更別說反抗了，今天反了他了？

不等她再說什麽顧秋就轉身離開了，甚至連門都沒順手帶上。

杠完人就走，他的一貫作風。

顧秋也沒什麽地方去，估計等會兒周日又要打電話給他，催命一樣催他過去，所以他也沒有走遠。

A大樹很多，還很高，顧秋随便找了個沒什麽人的，坐在樹下思考起了人生，腦中不自覺浮現出沈一酌那張臉來。

沈一酌小時候是在西陸的福利院長大的，後來與他相識，成了好友，高中的時候兩人經常一起逃課，他逃課去網吧打游戲，沈一酌逃課去網吧寫雙份作業。

後來不知怎的，沈一酌沒有參加高考，就這麽突然消失了，他還找了好久，甚至是報警，卻是無果。

高考後他執意來到帝都，為了他的游戲夢，直到母親去世，處于鼎盛時期的他卸載了所有和游戲有關的東西，跑到娛樂圈摸爬滾打，一闖就是這麽多年，沒想到突如其來的一場車禍就這麽結束了他的人生。

他……來的可悲，走的可笑。

顧秋揉了揉眼睛，大概是失血過多，頭有些昏昏的，手腕也隐隐有些作痛。

沒想到好不容易重生，還是沒逃離這個圈子，也不知道原主的合同還有多久，他不想再留在這兒了。

他是真的不想再跟這個圈子有任何交集了。

他不喜歡演戲。

每次站在鏡頭前，他就會想起顧煙女士，那個從小讓他學習各種樂器舞蹈的女人。

可他還是執意去學了理科，執意去打了游戲，執意……離她越來越遠。

父親說，高考之後的那場吵架後，母親的情緒就一直不太穩定，看過心理醫生，開過藥，臉色一天比一天差，直到一天他下班回家看到樓下的警車和救護車，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不知道跳樓前一刻，顧煙女士心裏在想些什麽，有沒有對他這個兒子恨之入骨。

他也不敢去想。

他只能像個廢物似的去彌補，代替她重新回歸舞臺，她卻再也看不到了。

“你老媽我真的蠻喜歡這個舞臺的。”顧煙女士以前常說的那句話，他曾經一度嗤之以鼻的那句話。

那會兒他只經歷過別離，沒經歷過生死，別離已經夠讓他不知所措了，生死簡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徒勞了一輩子了。

他想喘口氣了。

“是你。”一道甜甜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顧秋所有的思緒。

顧秋正準備擡頭，只感覺身前突然一暗，一個身影突然跳到了他的面前，遮住了午後淡淡的陽光。

是剛才那個被小偷偷了東西的姑娘。

她怎麽在這裏？

“你是演員嗎？”那姑娘有些驚喜。

顧秋點頭，“你呢？”

“我是化妝師，唐西陸，剛從國外回來，沒想到剛回來就被搶劫了，多虧有你。”唐西陸從兜裏掏出一個工作證給他看，和周日那個差不多。

“唐西陸……”顧秋口中輕輕念叨了一遍這個名字。

西陸……

“西陸是秋的意思，”小姑娘朝他眨眨眼睛，“真巧。”

“真巧。”顧秋自然是知道的，他以前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就叫西陸，沒人比他更熟悉這兩個字了。

還真是巧。

西陸高中宋子秋。

那會兒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叫我小陸就好了。”她說。

“我是顧秋。”顧秋撐着樹幹想要起身，眩暈感差點讓他沒站穩。

“你沒事吧？”見他這副樣子，唐西陸有些擔心。

顧秋擺擺手，“有點貧血。”

唐西陸自然瞧見了他手上的繃帶，想到了之前被刀劃的傷口，擔憂道：“照顧好自己啊，傷口沒事吧？醫生怎麽說？”

顧秋搖頭：“沒事，小傷，已經處理好了。”

唐西陸又問：“你在這裏坐着幹嘛呀？今天沒有你的戲嗎？”

這人長的好看，怎麽也是個主角吧？

顧秋正打算說些什麽，口袋裏的電話就響了，是周日，顧秋比了個抱歉的手勢，接了電話。

周日：“咱們去外面找個化妝的，今天顧導不在，攝影那邊不管事，耽誤拍照不太好。”

顧秋不傻，還是聽得懂他話裏的意思的。

估計今天就是和他杠上了，沒有化妝師給他化妝，攝影那邊片子拍不了，拍不了又要耽誤進度，耽誤進度那他就是罪人。

這“進度”可能不是很重要，卻也能變得很重要，照他現在在劇組的地位，最好別有什麽差錯。

就算一切的起因不是因為他，但是又有誰在乎他這個小角色的苦衷呢？

“行，哪裏有化妝的？”顧秋問。

站在顧秋身前的唐西陸聞言瘋狂指着自己。

顧秋沒反應過來：“？”

周日：“往步行街那邊應該有不錯的。”

唐西陸：“我啊，我是化妝師。”

對啊。

他眼前不就有一個麽？

顧秋朝她點頭笑笑，對電話那頭說：“我這裏有一個，不用去找別的了。”

周日：“？”

重新返回化妝室，周日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這就是你找來的化妝師？”看着說說笑笑的兩人，周日打量了一番這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左右的小姑娘，第一反應顧秋怎麽也有朋友了，第二反應這小姑娘能化好嗎？

不是随随便便揪個女大學生就能化的。

顧秋點頭，推門走了進去，唐西陸朝周日笑笑，目光在他的紋身上短暫停留了幾秒，也跟在顧秋後頭走了進去。

周日：“……”

行吧。

死馬當活馬醫了。

宋子嫣還在，下午劇組放小假，她卻畫了這麽一個精致的妝容，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沒辦法，人家自帶化妝師，想畫成啥樣都沒人管得着。

“喲，去哪兒找了個小姑娘回來？可別把什麽不三不四的人往劇組裏帶。”宋子嫣那張紅唇朝一邊勾起，抱着胳膊打量來人。

顧秋伸手拿起唐西陸口袋露出一角的工作證，“你管這叫不三不四？”

說罷，順帶着掃了一眼化妝間內的其他人，還是有不少人脖子上挂着工作證的，為的是方便出入。

包括宋子嫣身邊的小綠。

這不就相當于罵化妝間裏其他人也不三不四嗎。

宋子嫣被哽了一下，說不出話來，方才的盛氣也減弱不少。

顧秋沒再多浪費時間，将工作證還給唐西陸後，徑直走向不遠處的一個空位。

唐西陸朝他笑笑，抱着那個差點兒被偷的包也跟了過去，像是一點兒沒受影響似的，顧秋以為她性子軟，也沒在意，反正有他在，不可能讓人欺負去的。

畢竟是要拍劇照，唐西陸看着鏡子裏模樣精致的少年，問：“你的角色是什麽？”

顧秋：“……”

他還真不知道。

“校霸，天天逃課幹架的那種。”周日在一旁提醒。

顧秋：“……”

唐西陸：“……”

神仙選角。

周日：“本體是只貍花貓。”

這部劇的男主都是貓咪變成人的設定。

顧秋不知道劇本，不敢問太多，怕掉馬，便坐着沒有說話。

唐西陸嘆了口氣，環顧四周，走到一個看起來比較好相處的化妝師跟前，小聲詢問了些什麽。

那個化妝師心地其實不錯，平時見顧秋被欺負也挺不忍心的，只是誰也不敢獨樹一幟去和顧秋走的太近，畢竟誰也不想惹怒沈一酌。

“你新來不知道，這個顧秋……黑料挺多，還得罪了人，劇組裏的人都跟他離的遠遠的，你最好注意點兒。”那個化妝師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好心告誡了幾句。

唐西陸微微挑眉，想起了剛才被針對的情形，心道難怪。

只是……她唐西陸的朋友，還輪不到別人來評頭論足。

見她堅持，那個化妝師嘆了口氣，簡單跟她介紹了一下妝面問題。

畢竟是一個劇組的，今天顧導和沈影帝不在，宋子嫣想刁難顧秋，她們也只能跟着裝聾作啞，等明天開拍，還是得她們負責顧秋的妝面，現在來了個新人其實也挺好，畢竟她們誰也不想負責顧秋的妝面。

顧秋在劇裏的形象是“校霸”——不愛學習，天天逃課，翻.牆上網。

唐西陸看看鏡子裏顧秋，又白又乖，頭發看起來也是軟軟的，怎麽也安排一個可愛弟弟的角色啊。

她哥這個劇組怎麽亂安排角色。

就這還導演拍戲呢，趁早回去繼承家業不好嗎？

“啧，這雙手給顧秋畫過，以後可千萬別給我們畫。”化妝間不大，宋子嫣自然聽見了兩人的交談聲，見她還是執意要給顧秋化妝，嘲諷道。

“放心，”唐西陸卻朝她笑笑，“你這種老女人求我我都不畫。”和方才沉默的樣子截然不同，目光銳利而諷刺。

顧秋擡眸跟鏡子裏的她對視一眼，後者朝他眨眨眼睛。

什麽性格軟，還沒到硬的時候呢。

宋子嫣聽得臉都綠了，“你說誰老女人？”

“說你啊，這化妝間裏不就你一個老女人麽？其他姐姐都那麽好看。”唐西陸朝她吐了吐舌頭。

化妝間裏其他演員包括化妝師紛紛輕笑出聲，對這個新來的小姑娘印象十分不錯。

宋子嫣因着背後有金主，平時沒少得罪她們，看她吃癟都挺開心的。

顧秋也被她逗樂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別笑，”唐西陸輕輕按了按顧秋的肩膀，“顧秋你皮膚這麽好我都不知道該怎麽畫了。”

周日在背後默默給這個姑娘豎了個大拇指，同時也給她默默點了根蠟燭，上了顧秋這條賊船，以後日子不好過咯……

害，說多了都是淚。

猛男落淚。

宋子嫣臉色一變再變，被氣笑了，“沒想到顧秋你能耐這麽大，勾搭不了男人又跑去勾搭女人了。”

顧秋借着方才唐西陸的話淡淡道：“放心，不勾搭你這種老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秋秋：我是彩筆，不會倒貼上位

沈一酌：我會，給個機會

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