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看着我，目不轉睛

前幾日接連着舟車勞頓，雖說他與聶長玦坐的那輛檀木馬車已經算得上是制作精良，十分舒适了。但行車終究還是不如床榻的。天黑了沒多時，楚過去浴房泡了大半個時辰的澡，只覺渾身舒暢，有了睡意。

臨睡前，他散了頭上的發髻，将今日聶長玦送他的那根簪頭雕着一朵海棠花的木簪子從頭上取了下來。一頭烏發披散下來，他往床上一躺，側過身子，蓋了厚薄适宜的暗紅色綢錦被，就沉沉睡去了。

那海棠花簪子被他随手擱在桌子上，窗戶被丫鬟特意支開了一條細縫通風，此刻斜斜流瀉進來了一抹銀白色的月光。照着這簪子，木身顯得愈發美麗動人。漸漸的，在這月光的照耀下，竟漸漸的發出微弱的紅光來，那海棠花也越發的活靈活現，簪身似化作了花枝與海棠花融為一體。紅光并不強烈，只是淡淡的萦繞在簪子周圍，楚過正熟睡，并沒有察覺。若他此時轉過身來，就能看到眼前這奇異的景象，那一直壓在他，心頭的某些疑問，或許就能有了答案。

月老閣——

月老今日剛剛連結完上百條紅線，記錄在了姻緣簿子中，仔細記檢查完了後放進了櫃子中，落了一把精致的小金鎖。然後泡了一杯枸杞茶，躺在了搖椅之上，慢慢晃悠着。他擡頭，眯着眼睛看着半空中的漫天紅線繞在一起糾纏不清。突然想起了長玦上仙和他那個小果子妖精，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掐指那麽一算。他滿意的捋了捋胡子——想必是那個海棠花簪子有了效果，這兩人進展還算順利。

不枉費自己的一番心思啊……

楚過前半夜，本來是睡得極為安穩的。後來半夜入了夢中，他皺了皺眉，來回翻了幾個身，将身上的被子更裹緊了些。額頭正中心處，竟慢慢的，漸漸的，發出了淡紅色的微光，和那桌子上的海棠花簪子如出一轍。

楚過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顆果子，還是一顆圓溜溜的，紅彤彤的大果子。他四處看了看，發現自己正挂在樹枝間，懸吊在至少百米高的半空中，他吓得下意識的想閉眼，卻發現——自己好像是一顆果子，果子是沒有眼睛的。

一陣微風吹來，吹得自己身邊的葉子“嘩嘩——”作響，輕輕的搖晃，自己被夾在他們中間，被吹的轉了幾個圈。突然間，他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整個果子被一雙大手拈了起來。摘下他的是一個穿着綠衣服的小姑娘，生的清秀可愛——原來，不是這小姑娘的手大了。楚過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一顆果子。哪怕是一顆最大的果子，也是小小的。

于是他乖乖的躺在了小姑娘的手心裏，還壞心眼不老實的，來回滾了幾下，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綠衣服的小姑娘挎了一個籃子，把他摘下來後，特意的舉了起來，在陽光下照了照，“這個果子真是又大又圓，肯定能醒酒！”

楚過：“……”

原來這就是自己的價值啊……原來自己是一顆醒酒果子！

楚過被小姑娘扔進了裝滿和他一模一樣的果子的籃子裏。他被擠在一大堆果子裏面，悶得透不過氣來。他好不容易呼了一口氣，想和周圍的果子們說說話。後來發現，好像，居然只有自己一顆果子是能夠說話的……這也，太無趣了吧，楚過有些氣餒。他想托住自己的臉，後來發現——自己好像沒有手。

話說回來，他總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顆果子後，總做一些幼稚奇怪的事情，變的不如以前聰明了。

以前？楚過突然有些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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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是什麽呢……他只記得，自己以前叫楚過。

管他呢。楚過幹脆不糾結這個問題了。

楚過和周圍的果子們一起，被姑娘提着，一路搖搖晃晃的上下颠簸。然後，他又和其他幾個大果子被拈起來，放進了一個盤子裏。

好涼啊！

楚過打了個寒顫，好想裹一床被子。

他感覺自己又被小姑娘端着走來走去了，來來回回的。這回身邊的果子不多，盤子也夠大，他都快被搖搖晃晃舒服的睡着了的時候，突然聽到小姑娘大聲喊：

“長玦上仙！長玦上仙！”

長，玦。咦？這個名字怎麽好像有點熟悉呢？是在哪裏聽到過呢？

長玦……長玦……

突然，果子感覺到自己被一陣狂風給包圍了，“唰——”的一下，他感覺自己應該是飛到了很高很高的樹上，至于自己為什麽會知道，他就不知道了。

他看到了一張放大的男人的面容。

好熟悉啊……是誰呢？

楚過突然感覺，自己有點頭疼。不，是很疼。他頭更暈了，他感覺自己被眼前的男人拈了起來，頭暈的同時身體又有點灼熱……

多不好意思啊——你這麽看着我。

如果我有眼睛，我就把眼睛閉起來了——楚過這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