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償還罪孽

枸杞被碾作了橘紅色碎沫，星星點點的漂在茶杯之中，搖搖晃晃的上下浮沉，熱氣氤氲在水面之上，這一切像個橘紅色的溫暖夢境。水面之上，緩緩波動，一層一層的漣漪散去，倒影出了一個場景來：絕美的少年散着一頭烏發，躺在枕頭上，枕頭下發出淡紅色的微光，一閃一合，越來越亮，最後，那枕頭竟極細微的平穩騰空了半毫，從底下抽離出一根簪子慢慢漂浮到了半空中……那簪子上的光越來越盛，另一頭伸出了淡紅色的觸角，連接着少年的額心……少年面色平靜自然，似無所察覺。

月老嘆了口氣，道：“因果循環，凡事皆有代價。”

這海棠簪子正是月老取了他們二人初見的那顆海棠樹上的一朵花和一枝花幹，凝煉而成的，又悄悄送下了凡間，托一個老朋友之手安排到了果子的轉世——楚過手中，沒想到的是，中間竟然還經手了一個人，聶長玦——長玦上仙。一切都是他也猜不透的安排啊……

“這簪子既帶你入夢，也耗費了本餘不多的靈力，不如你去替那聶長玦償還他這今生的一樣樣罪孽吧。”

海棠花簪子似有所感，那朵簪頭的海棠突然活了起來，在空中旋轉了幾個圈，飛到了睡夢中的楚過的額心，像女子的花黃一般，映了上去，緊緊貼住，似滲入了皮膚之中。

第二日，丫鬟來給楚過端洗臉水，竟怔怔的盯着他看了幾秒，又慌忙下去了。

楚過：“……”我有那麽吓人嗎，我好看吧，你又不是沒見過，不至于吧？

他心下覺得奇怪，去洗臉架子上拿了銅盆中的洗臉毛巾。擦了臉，覺得十分清爽，再放下時，卻瞥到了架上銅鏡中的自己。

那眉眼還是那眉眼，但那額心，赫然多了一朵妖異的盛開的海棠花——看那花樣，十分熟悉。

他愣了幾秒，馬上轉身去枕頭底下拿出了那海棠簪子，果然——簪子上的海棠花不見了，空餘一根光禿禿的簪身。

這幾日怪事太多，包括昨晚那個夢……等等，夢？我昨天做了一個什麽夢來着？

頭又是一陣熟悉的巨痛，楚過趕緊把自己的想法抛之腦後。

會不會是有人故意為之？他突然想到，自己這是在聶府，在聶長玦身邊這麽一站，明裏暗裏牽扯到了很多人的利益。

他摸了摸自己的額心，指尖摩挲着那朵海棠，稍稍用力用指甲去按去磨，發現沒有絲毫的改變，那海棠花豔麗逼人恍若活物。他拿了那洗臉毛巾沾了水用力的搓洗，直到眉間一塊肌膚都泛了紅，也不見那海棠花褪去半分顏色。

倒真是融入了骨血一般。

這麽想着，楚過又仔細的照了照，嗯……還，還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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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太招搖了，就這麽出門肯定是不行的了。楚過記得剛才那個端水進來的丫鬟正是昨日給他燒水的，叫，叫雙兒？

“雙兒。”他這麽喚了一聲。

不一會兒，一個丫鬟微紅着臉走了進來，悄悄看了他一眼道：“公子，有什麽需要吩咐的嗎？”

楚過：“……”

他咳了一聲，道：“你去把聶長玦叫來。”

丫鬟擡頭，又些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又似有些為難。

想來将軍府的主人也不是想見就能見的……楚過想了想，說：“你就告訴管家，說我生病了。”

丫鬟答應了，就下去了。

楚過在這房中又轉了幾圈，将家具擺設都仔細觀察了一遍，只覺得有些無聊。

他坐在書桌前，一幅幅看着桌上的字畫，發現竟都是聶長玦寫的，不，怕是以前的聶長玦寫的——神韻是一模一樣的，但是那筆觸卻還沒有現在成熟鋒利，這字畫，該有些年月了吧？

楚過這麽想着，恰好翻到了一張畫卷。

畫上是一個站在桃花樹下的女子——着一身淡綠色的衣裳，眉眼清靈可愛，抿着嘴正朝自己笑，讓他看了都難免心頭一動：倒是個有靈氣的姑娘。

旁邊是聶長玦提的幾個字：人面桃花。

楚過突然靈機一動，提筆在底下補了幾個字：青梅竹馬。

他沒猜錯的話，聶長玦和這個姑娘應該是青梅竹馬長大的，不然以聶長玦這個性子，很難和別人相處。

似乎全然忘了自己是怎麽和聶長玦相處了這麽多時日的……

他擱了手中的筆，仔細收好這畫卷，拿桌上的玉石壓着了，打了個哈欠，大概是昨天前半夜沒睡好，又晃晃悠悠的走去床上躺着了。

他合上眼睛，眉心的那朵海棠卻驟然有一片花瓣深了一層顏色，烈的像新綻的春意。